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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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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就是顶小帐篷,与大家的一般无二,那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便有人来报,未见敌袭,附近也未见异动。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呢?帐篷明明离篝火很有段距离,且他们睡的时候,帐中也没有灯火。
    七刀忍不住看向竹生。可竹生一直盯着那被扑灭了的帐篷,目不转睛。她紧抿的双唇令七刀知道,她的心情很不好。
    七刀又看了眼那帐篷,但并不能看出所以然来。竹生到底在看什么?
    “姐姐。”他唤道。
    竹生回过神来,对旁边的人道:“给我换顶帐篷。”
    不用竹生说,身边的人已经取出了一顶新帐篷了。她一发话,他们便另寻了干燥的地方手脚麻利的给她把帐篷扎了起来。
    “叫大家休息吧。”竹生对七刀道,“明天还要赶回冀县。”
    夜色还深沉,七刀看着她钻进新帐篷,挥挥手,令大家各安其位。虚惊一场,该睡觉的睡觉,该巡岗的继续巡岗。
    最后看了眼竹生的帐篷,七刀自己也钻回到帐篷里重新躺下。只是那个梦断了,已不会再继续。
    竹生并没有睡觉。她在帐篷中盘膝趺坐,闭目入静。
    祖窍里一如以往的是一片漆黑,没有光源,伸手不见五指。竹生站在黑暗中,低声道:“出来。”
    这里不仅黑,还静。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外,没有任何回应。
    竹生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出来!”
    黑暗中忽然有了光,在遥远的远处,有一点光芒晃动,如同鬼火。
    竹生朝着那火走去。
    这是她的意识空间,这天上的星辰是拟化出来的,这脚下的实地也是拟化出来的。或许是因为她的心境的缘故,她一步步走过去,沉闷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令人生出强烈的空旷感。
    她走了许久才走到那簇火的跟前。
    小小的,拳头大小的一簇白色火焰。
    曾经有两年的时间折磨得她如油煎火烤,把她这几年日夜勤练引入体内的灵气全部吞噬的罪魁祸首。
    它在她身体里蛰伏,太过安静,以至于她几乎一度遗忘了它的存在。后来她引气入体,炼出的灵力却总是离奇消失,她才心存了怀疑,但却无法证实。她的祖窍一直一片漆黑,鬼知道它躲在她身体的哪里。
    灵力被吞噬,她的修炼便被迫一直停留在“引气入体”的阶段,不论她如何勤奋都难以寸进。她的体质早在长天宗的时候便被冲昕调理得远远强于普通凡人,可没有灵力,她终究……还是个凡人!
    她今夜和七刀一样是被喧嚣声吵醒的。睁开眼,便看见自己在燃烧!
    白色的火焰包裹着她,身上的衣衫都无恙,她自身也完全没有灼烧的痛感。那火似乎也知道克制,可它自身的火意还是燃着了帐篷。
    竹生在帐篷里听到外面的喧嚣,她的人在企图扑灭火焰,在唤着她的名字。可她那时浑身燃烧着火焰,不能出去。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外面响起了七刀的一声大吼,他似乎是想冲进来。竹生的心里就是一凛。
    奇妙的是,随着她这一点情绪的波动,那火焰如有灵性一般缩回了她的身体里。她立即抽出绿刃斩破帐篷,跳了出去。
    说来奇妙。
    竹生能离开偏僻、贫穷的山村,去到九寰大陆上最顶级的修真宗门长天宗里,便是因为这一簇火。按这个来说,这簇火可以说得上是她的机缘了。
    可偏偏也是这簇火,在她好不容易离开了修真界,好不容易得到了能修炼的功法之后,成了她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
    她知道它一直在她的身体里,却不知道它在哪儿,更不知道该如何消灭它。
    她试着伸出手摸上那簇火焰……不烫,还很温暖,她的手探入了火焰的内芯里,仿佛浸入了温水中一样舒服。但那只是假象。当她试图抓住它的时候,那火焰便骤然狰狞了起来!她再次感受到了当年折磨她的剧烈灼痛,探入它内芯里的手瞬间便被融掉。
    她收回断臂,想象着修复、织补这只手,果然新的手便迅速生成,与先前无异。
    她冷冷的望着那团火焰。在给了她这么狠厉的一击之后,它又变得温暖无害起来,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可爱。
    这该死的……三昧螭火!
    竹生瞬间握住了绿刃,便朝三昧螭火劈了下去!
    “姐姐。”七刀唤她。
    竹生便睁开眼。
    她每天晨晚都会打坐吐纳,也告诉过身边的人可以唤醒她。这几年她修炼虽勤奋,其实却一直被困在“引气入体”的程度上,没有灵力,她始终只能修炼那功法最初入门的部分。倒是不惧人吵闹,没有什么岔了经脉之类的担忧。
    天已经亮了,七刀掀开帐篷的帘子,站在那里唤她。军中只竹生一个女子,行军在外,她从来都是和衣而卧,尽量减少因为她身为女子而带来的不便。
    “该拔营了。”七刀说。
    他在晨曦金光中变成了黑色的剪影,修长结实,看起来仿佛成年的男人一样。他的声音也已经完成了变声,难听的公鸭嗓彻底变成了磁性又嘹亮的男音。
    他的刀从不留情,给自己杀出了偌大的名声,杀出了让人信服的威望。在军中,没人敢小看七刀,没人把七刀看作寻常少年。
    可在竹生的心里,始终把他还当作那个小童。
    父母总是很难察觉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哪怕他们已经变得比他们更高大,更有力气。
    在回冀县的途中,七刀一直暗暗观察竹生。
    他被从小的生存环境磨砺出了善于察言观色的能力。后来迫于生存的压力和死亡的恐惧,他从一个能言善道的小童,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但这并不也意味着他失去了这份能力。
    他追随竹生已经五年多,悄无声息的,便已经掌握了竹生许多的习惯。
    竹生并没有紧蹙眉头,或者对什么人什么事发火。她看起来相当平静。作为领头的那个人,她时刻保持着的平静,仿佛定海神针,让大家心中安定。
    只有七刀能从细微的蛛丝马迹中窥出,竹生的心情非常不好。
    竹生的确心情不好。她现在十分后悔不该将那本《养火经》留给冲昕。她实在应该带在身边,仔细研读的。否则现在或许就不至于对体内的三昧螭火束手无策了。
    她当然知道这想法完全是自欺欺人。三昧螭火入体,当年便是冲昕都毫无办法,只能寻她做容器来剥离螭火。
    但竹生不能就此接受她根本不能奈何三昧螭火这个事实。她不能在经历了一次次失望,终于得到了修炼的希望之后,再失去这希望。
    直到看到连绵的金色麦浪,竹生的心情才稍微好了起来。
    看到他们的旗帜,路边的麦田里钻出赤足的小童,奔跑大喊:“将军回来啦!将军回来啦!将军又打胜仗啦!”嘹亮的童音在艳阳碧空下清脆动听。
    七刀就看到竹生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了起来。
    队伍路过村畔,村人们已经捧着清水和食物在那里等候,等碧刃赤焰旗经过的时候,将他们的一点心意献给玉将军。
    玉将军从不会嫌弃简陋。她跳下马,带着笑接过那碗清水,不嫌弃那瓷碗粗陋,一口气饮下半碗。她还和村中的长者短暂交谈,问起今年可能的收成。那些村人都激动的告诉她,今年肯定是个丰年。
    临走时,她也接受了他们献上的食物,但离开的时候,她的人会将等值的钱币留给村人。
    路过这样一个小小的村落,七刀便看到竹生一路上紧绷的脸部线条,全然的放松了下来。她之前不好的情绪,似乎都得到了抚慰。
    她是真的爱这些人,他想。
    赤脚的孩童,手指有厚茧的女人,佝偻憨实的男人,头发花白的老人……她爱他们。甚至从前那些女人,她对她们看似冷淡,却也是爱她们的。否则她不会为了她们血洗了匪寨。
    只是那时候,她更愿意把这份爱深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游离于众人之外的人。
    七刀想,她其实是一个有大爱的人啊。
    七刀除了跟竹生习武,也会跟范深读书。几年下来,他已经不是匪寨中目不识丁的孩童,他有大儒为半师,学会了很多道理。
    这样很好,七刀想。竹生若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大爱就最好了。
    她就会一直为这些人而战。为这连绵的麦田,孩童的笑声,女人的安心的目光,她就会不停奔波,如现在这样,无暇顾及己身。
    七刀只要一想到,连翎娘那样的女子都可能要嫁阿城那样的蠢蛋,他就心慌。
    他无法想象竹生也会为某一个男人停驻脚步,会被某一个男人所拥有。
    在他心目中,竹生高高在上,神光普照,他是决不能接受她走下神坛,成为如他一般的凡人的。
 第93章 093
    在接近冀县的路上; 他们看到一支小规模的商队。
    那些商人看见一队百多人的彪悍兵丁,紧张又谨慎的给他们让开道路; 警惕的盯着他们。商队的护卫手都按在刀柄上。
    竹生的眼中却流露出惊喜的目光。从她冬日里接手冀县,到现在即将收夏粮; 还未在这里见到过商人。魔王将军诸磊是见到商队就劫杀; 就抢掠; 商人几乎在这里绝迹了。
    竹生鲜少有情绪外露; 七刀不懂为什么竹生见到这些人会这么高兴。对于从小在匪窝里长大的他来说,商人只等于“肥羊”。
    竹生一夹马肚; 引马上前,俯身道:“客人从哪里来?”
    商队的人紧张中乍见一个美貌女子; 都呆了一呆; 只那领队之人立刻注意到竹生腰后一柄又长又宽的刀,再看到碧刃赤焰旗,上前抱拳道:“可是玉将军?”
    竹生翻身下马; 道:“正是。阁下从哪里来?”
    那人恭敬答道:“从涪城来。因听说玉将军在此地广施善政,民生安定,特贩货前来。”
    “涪城……”竹生沉吟道,“我这几日都在城守府,阁下若得闲,可否来与我说说涪城?”
    那人道:“鄙人荣幸。”
    竹生翻身上马,马原地打了个转,又道:“烦请转告你的同行,在冀县和澎城的势力范围里; 商人的安全,由碧刃军来保证。”
    那人微微动容,躬身长揖,道:“将军仁义,多谢将军!某必将将军的话带到。”
    碧刃军的兵营驻扎在城外十里处,竹生和七刀先去那里和阿城汇合,把这趟带回来的士兵、俘虏和战利品都交接在那里。
    碧刃军这半年多已经从两千扩充到了四千人,依然还在继续募兵。竹生轮番带着阿城和七刀外出,除了扫清周边匪患,更主要的便是练兵。没什么能比实战更快的让新兵变成老兵。
    这次带的是七刀,下次便该是阿城了。从离开澎城到现在,慢慢也有些人开始崭露头角,显示出了军事上天赋。碧刃军的将领层终于不那么单薄了,慢慢有了梯队。
    阿城得了斥候来报,喜气洋洋的出迎。
    “翎娘来了。”他开心的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笑得像个傻子。
    七刀就看到竹生的眉眼弯了起来,连她的嘴角都微微翘了起来。她看向阿城的目光特别的柔软温暖。
    竹生是个十九岁的姑娘,阿城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若非七刀从一开始就与他们在一起,单看竹生看阿城的目光,真要怀疑他们是否有私情了。
    竹生看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是平静淡漠的,唯独对那几个人不同。七刀则是经过了艰辛的努力,才让自己挤进了这个小团体中。
    范深是大儒,竹生的心腹。翎娘多才能干,又是竹生好友。这两个人也就罢了,七刀实在想不出竹生为何格外喜爱阿城。他从前只是羡慕竹生望向阿城的目光,现在他甚至开始嫉妒。
    七刀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变化是什么缘故。
    三人带着亲兵一同进城。
    翎娘和半年前看起来没什么大变化,可能是因为公事忙的缘故,脸颊看起来还更瘦了一些,变得更有女人味了。她和竹生的年纪,在这里都是老姑娘了。
    和冀县比起来,澎城的位置太过偏僻,土地人口也皆不及冀县。所以竹生在决定夺取冀县的时候,就是打算把冀县作为大本营来经营的。照这个计划,则她的核心人员迟早都要移到冀县来。翎娘是在澎城与代城守张书晨一起完成了春耕,又制定好了夏收的计划后才动身来的冀县。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来了两个女子。一个是只有十四岁的年轻姑娘,另一个是二十七八岁的寡妇。两个人都是读书人家的女儿,都能识字算数。前者父母双亡,后者失了丈夫,有儿子要养。她们都不愿去织纺做女工,或者像澎城一些当地人那样,女子也出来摆个小摊,卖些吃食绣品。她们是想像翎娘那样,靠胸中所学来自立。
    “其实还有几个,在澎城时就在给我帮忙。”翎娘说,“但她们不敢随我来冀县,或者是家里不许。”
    “两个不少了,这种事不可能一蹴而就的。”竹生道,“正好,你在这边,正经领个职位。再以你我的名义,招收女书吏。”
    翎娘就正式的在冀县领了户曹之职,掌管户籍,赋税征收,收支预算。并开始以她和竹生都是女子的名义,招收女书吏。
    由澎城的跟来的人,早知翎娘之能,底线也一再的被竹生拉低,翎娘一个女子出任公职,这些人竟然觉得……“她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冀县的人则是刚刚被竹生威慑过。诸磊目不识丁,惯以武力治理,顺着昌逆者亡。冀县的人早习惯了顺从。新来的玉将军倒是识文断字,言语斯文。可这是生剐了诸磊的人!你要是觉得她面善就去违逆她你就蠢了。
    于是翎娘就在一片平静中上任了。回忆起当初在澎城当个书吏遇到的反对和排挤,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次的顺利。
    而之后的招收女书吏,似乎就更顺理成章了。
    玉将军自己都是女人,地位不低的心腹户曹也是女人。这两个人还都是又年轻又貌美的女人呢,若身边都是男人的话,也有点不太好吧。多招几个女人在她们身边帮忙,似乎……合情合理啊。
    这些是公事,论过之后,便是翎娘的私事了。
    “要成亲吗?”竹生打趣问。
    饶是翎娘已经历练得脸上能硬撑着,那耳根也有些发红,怒道:“说成亲也是他,说不成亲也是他!”
    竹生讶然:“阿城反悔了?”哪来的狗胆?
    “他说仗还没打完,还有的打。他说怕现在就成亲,万一他死了,我就要守寡。”翎娘气道,又问,“竹生,还要继续打吗?”
    “还得看情况。”竹生道,“我们这点人……现在是丰邯两边打得热闹,没工夫管我们。等他们消停了,腾出手来收拾我们,我们就不够看了。最好的就是在他们能腾出手之前,尽快壮大。但要想壮大,就得要更多的地盘。若不是诸磊的金库撑着,澎城冀县加起来,也养不起这么多兵。”
    朝城守一心为民,留给竹生的是财政赤字。诸磊横征暴敛,反而让竹生发了笔意外之财。竹生原计划在冀县的扩张少不得要动用她的储备黄金,不想竟暂时不用了。
    竹生一出去就是半个多月,翎娘更是与大家半年未见,晚间便开家宴,几个人一起坐下吃饭。
    席间一壶温酒,说说笑笑,话题自然而然的又转到了公事上。
    “丰军攻打赫明的这一路溃败了。分兵本就是下策,丰国国主太过贪心了。”范深道。
    “安州那边呢?”竹生问。
    “依旧胶着。”范深道。
    众人分席而坐,竹生在主位,范深下她左手下首。两个人为了说话,便凑得有些近,低声的交换着彼此掌握的信息,发表自己的见解。
    七刀把着酒盏,盯着他们二人。继嫉妒过阿城之后,他竟然开始嫉妒范深了。
    范深已经四十岁了。若不是翎娘一直不嫁,他这个年纪,孙儿辈的早该绕膝奔跑了。
    七刀原不该嫉妒一个对他来说称得上是“老头子”的男人,但范深与竹生之间的亲密着实与众不同。
    竹生看翎娘、阿城,目光中都带着长者般的慈爱。七刀纵然说不出来,也能感受得到。
    在那么多人中,只有范深在竹生这里得到的待遇最不同。竹生看他的目光,是平等中带着尊重的。他们这些人中若说有谁,能并敢和竹生并肩而立,这个人只能是范深。
    最奇异的是,这两个人明明年纪相差悬殊,身上却有一种奇妙的共通的气质。因为这种共通性,当这两个年纪差了很多的人熟稔亲密的交谈,眼中带着默契,话音里一点就透的时候,看起来便丝毫的不违和。
    七刀囿于年纪和见识,还不能明白其实这两个人身上所谓的共通性的气质,是岁月的磨砺和知识的积累。
    竹生虽然有着年轻的身体,却装载着成熟的灵魂。
    她的人生经历、知识累积注定了她的所思所想的高度,远远的超出了此间绝大多数人的上限。也只有范深这样学富五车的大儒,才能跟上她的思维和脚步。
    也只有在面对范深的时候,竹生才能真正平等的而非居高临下的去看待他。这就使得日常待人淡漠的竹生,看起来与范深格外的亲密。
    这种亲密,令七刀深深的嫉妒。
    男人们都喝酒,包括才十五岁的七刀。最后范深和七刀都醉了,唯一还算清醒的竟然是杜城。这大概是因为阿城一直在和翎娘说话,顾不得喝酒的缘故吧。
    他和翎娘一起,把吃醉了的范深送回房中,而后他提着灯,送翎娘回房。
    诸磊掌握冀县的时候,纳了许多美姬。人太多,他便不断的修房子。这里便宅院很多,翎娘没有再和竹生挤一个院子,她自己有了单独的院落。
    “还好吗?”阿城四下里转圈,“我照从前家里样子给你布置的。可惜家里那些书都没带出来。”
    翎娘在澎城与竹生同住。竹生随遇而安,对身外的条件要求不多。翎娘也随着她,心思都扑在了公事上,无暇顾及这些。
    到了冀县这里,她的房舍却是阿城在收到她要来的消息后亲自使人收拾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阿城对她房中摆设十分清楚,此时有了条件,便尽量照着记忆中去规整。
    翎娘一进到这屋里,便知道这是阿城的手笔。父亲也能规整出大致的模样,但对她房中各种细碎玩件了然于胸,还能照着尽量找出相似的替代物的,只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
    “先喝茶醒醒酒。”翎娘煮茶给他。
    阿城便笑嘻嘻的在她旁边盘膝坐下。开心于翎娘关心他。
    翎娘从前当然也关心他。只是两个人有了婚姻之约后,这份关心便突然变得格外甜蜜起来。
    阿城便在等水沸的期间继续给翎娘讲他离了澎城之后的种种。哪里挨了一刀,哪里被扎了一枪,如何的凶险……诸如此类。
    说道惊险的地方时,翎娘是屏住呼吸听的。
    待讲得口干舌燥,茶恰煮好。饮了茶醒了酒,阿城欲待离去。
    翎娘却问:“有事?”
    阿城摸不着头脑,道:“无事……”
    “既然无事,不要走了,便宿在这里吧。”翎娘淡淡道。
    阿城骤然睁大眼。
    翎娘垂眸不语。
 第94章 094
    当初范深替翎娘回绝了两门不太靠谱的求亲时; 翎娘便与父亲表明心迹,意欲终身不嫁。
    范深对她道:“嫁或不嫁; 都在你。若有良人,莫辜负; 若无良人; 自求清净; 亦无妨。只是……”
    范深知她不愿嫁人更多是因为曾经的遭遇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这令作为父亲的他极是心痛。他沉默许久,才道:“只是男女敦伦; 阴阳调和,原是人生欢事。你年华正好; 莫如寻一二情郎; 不要负了青春一场。”
    翎娘明白父亲的心意,当时随意应了,内心中却无丝毫波动。
    那些男人; 那些恐惧,那些疼痛,在后来很长时间都是她的梦魇。她是从来没想过,再让任何男人碰触她的身体。
    现在想起来,父亲的话,竹生的话……都是对的。他们是盼她好,盼她能跨过那梦魇,消灭那伤痕。
    若无良人,清净自守; 明明是很不错的选择。偏偏阿城这个家伙要坏了她这份清净,扰乱她的内心。
    他缠着她求娶的那段日子让她很烦躁。却偏偏在这种烦躁不安中,会梦见他。梦见他们还是幼童时,牵手而行。走着走着,便忽忽长大了。可那牵着的手,一直没放开。
    什么叫若遇良人莫辜负?她看着杜城憨厚的眉眼,便情不自禁的想牵他的手。她听到他征战在外遇到的凶险,只觉得心惊肉跳。
    他不肯现在就行婚礼,是怕不能给她将来。可这乱世啊,人那么脆弱,说死就死了啊。她不想等,她不敢等。她怕错过了他,真的会追悔莫及。
    翎娘思绪纷踏之时,阿城忽然立起身,膝行到她身前。翎娘抬眸,倔强的看着他。
    阿城唇角忽然勾起笑意,凑过去低头,亲了亲那倔强姑娘的唇。
    翎娘身体绷紧,两手在膝上握拳。阿城的手却握住了她的拳。他手大,带着练刀磨出的茧,将她两个秀气小拳完全包住。
    “不行。”他放开了她的唇,认真的拒绝了她。
    翎娘的拳骤然握得更紧。阿城的手也将她包得更紧。
    “不行。”他说,“还没过六礼,现在还不行。等你成了我的妻,我自然想宿就宿,爱怎么宿就怎么宿。”他得意。
    翎娘看着他发呆。
    这是他从小牵着手长大的女子。
    阿城爱怜的拢了拢她的鬓角,将她搂进自己怀里,轻声的跟她说:“翎娘,仗还没打完。竹生她……她一直在增兵,我们迟早要跟丰国大军对上。不是流匪,是丰国正儿八经的军队。这是硬仗,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样。”
    “我怕你会有孩子。你的性子啊,若有了孩子,必然不会改嫁,会一个人养孩子。”
    “那样太辛苦了。我不想你那样。”
    翎娘的眼睛,忽然湿润了。
    “蠢货。”她骂道。“我们跟竹生是一体,你们若是败了,冀县澎城难道还能活吗?”
    她抬起头看阿城,眼睛湿漉漉的,道:“这世道,不要想太多以后,惜取眼前吧。”
    翎娘说的亦有道理。
    高家堡、澎城包括冀县这里,都有许多半路夫妻。失了配偶的男女看对眼便搭伙过日子,很多都没有行过礼。不是这些人粗鄙,而是他们一路艰辛走来,谁也不知道明日是否还能继续活下去。繁文缛节的东西便成了浮云,每个人都想抓住真实的今天,不去想明日。
    阿城便犹豫了。
    翎娘抓住他的衣襟,抬头吻住了他的唇。翎娘的唇柔软芳香,令人身体发热,心生向往。阿城纠结犹疑中,想推开她。却被她捉住了手,引着他抚上她柔软的圆丘。
    阿城的脑中“轰”的一声……
    一灯如豆。
    帐子上的影子渐渐要合为一体。
    翎娘恐惧得紧紧抓住丝褥,指节发白。
    阿城的手覆上来,包住她的手。温柔的安慰,细细的吻,耐心的守候。
    “是我,是我。”他温柔的、不停的说,“别怕……,是我。”
    翎娘的手渐渐不再颤抖,慢慢松开丝褥。反过手来,阿城便与她十指相扣。帐中传来他唤她名字的声音。
    那影子终于由二而一。
    夜半时翎娘精疲力尽昏昏入睡时,模模糊糊的听见阿城的呢喃。
    他自后面紧紧抱着她。
    我们一定要打赢啊,他说。
    必须变强啊。
    救不了先生,救不了巧娘,救不了……你……
    那样的……绝望,再不想经历……
    后颈有些湿,有些烫。
    阿城,阿城……不哭。
    翎娘握着他的手,直到熟睡,都没放开。
    几日后,那商人如约而至。玉将军与一文雅男子一同接待了他。
    商人见那男子高冠短髭,儒雅不凡,请教名姓,知是信阳范氏范伯常,一时受宠若惊。又喜问:“敢问杜家子名城的,可是与先生为伴?”
    范深笑道:“阿城是我弟子,你如何识得他?”
    商人道:“他叔父与我相识,曾嘱诸位友人,他侄儿师从伯常先生,要我等如能寻到,带话与他。”
    范深讶然,问:“杜守初可安好?”
    阿城的二叔当年留在了曲城,行商贾事。不意后来盛公子引狼入室,不但失了领地,连他本人都被“请”去了陈国都城做“客”。先时阿城还托过人给他二叔带过书信,后来许国大乱,便彻底失去了联系。
    商人笑道:“他便是托我等给他侄儿报平安。他无事,他去了陈国国都云台城,已在那里娶妻,我与他分别之前,他的妻子已经为他产下一女。他是读书人出身,行起商贾事来,却还更强于我等呢。”
    这层关系一扯上,大家立时便亲近了许多。
    城守府还备了宴席招待商人。
    竹生没有商贾鄙贱的意识,范深是不拘小节的务实派。面谈和宴席都进行得很愉快。他们从商人那里得到了想了解的信息,商人从竹生手里拿到了城守府的订单和订金。可谓皆大欢喜。
    后来这商人离开,“信阳范伯常辅佐冀县玉将军”的消息便传播了出去。来投奔竹生的便不只是流民,开始有了读书人。
    竹生再次觉得,遇到范深,她的运气真是好。
    她仔细想想,忽然意识到,从她穿过界门来到凡人界后,其实运气……一直不算差。
    她的确遇到和看到许多惨事、恶事,但那些事都并非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她自来到这里后,结识了范深翎娘阿城,收服了七刀,而今这几人皆是她心腹或器重之人。及至后来她救下的那些人,如村落中的阿牛诸人,高家堡的高管事,这些人现在全都依附于她并为她所用。接手澎城直如一场儿戏,如今澎城是她根据地……
    冲昕和冲琳都曾说,她是身负功德之人,该有福运。她在大九寰处处身不由己,命不由己,每想起这话来,便觉讽刺至深。不料来到小九寰,却反而隐隐应了他们的话。
    如此看来,并非她没有福运,实在是她这福运,在大九寰太过薄弱,完全为这些逆天的修真之人压制了啊。
    看,她在小九寰唯一的不顺之事,便是修炼。而阻挠她修炼的,是从大九寰带过来的三昧螭火!
    竹生还不知道,她这番推测,竟然完全真相了。
    虽然生为凡人,但以她的福运,若不是遇到冲昕,亦可以自行破除贫穷困苦的命运。只是她不幸遇到冲昕,命线纠缠,因果相连。
    冲昕乃是长天神君转世,在他的命线因果面前,竹生这个凡人的小小福运算得上什么呢。
    “丰国果然兵败安州。”
    “涪城果真只有守军五千。”
    “丰军溃败,若退兵,必定据守涪城。”
    “丰军行军前,周边诸人尚不成势,因此才被轻易放过。丰军若据守涪城,包秀、马瘸子……更不要说冀县有四千人。卧榻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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