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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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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的神魂和肉身还未完全契合,有一段时间,便也是仿如痴傻。但很快,当神魂与肉身完全契合了,他无需修炼,自然而然的便开始吸收灵泉里的灵气,在身体经脉中运转,炼出了灵力。那孩子混沌无神的双眼在水中睁开,明亮澄澈如赤子。
从此世间有了一个叫作冲昕的天才。
而冲昕对冲祁的记忆,便是从他还混沌时开始。因为不是无垢体,他便和别的人一样,需要吃喝拉撒。他懵懵懂懂的,记着那个男人是如何亲手照顾他,如同父亲。
冲昕抬眸,看着他曾当作父亲去爱的男人。他现在知道,这男人原来……是他的外祖父。
如果姜珠算是他母亲的话。
想到姜珠因他而死,想到冲琳竟连自己爱若性命的女儿都不记得,冲昕就痛苦得无法面对。他的出生,仿佛就带着原罪。
但在这时,冲祁倏地睁开了眼睛。“她还活着。”他说。
冲昕乍然睁大了眼睛。他心中涌上了狂喜,但随即就冷却了下来。他带着疑惑看着冲祁。
冲祁道:“当时,谁也没想到她还能活下来。她不忍你师姐遭受丧女之痛,请求我抹去你师姐的记忆。”
“她现在……很不好,是吗?”冲昕涩然道。姜珠若是好,怎么会不现身人前?
冲祁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令冲昕明白,他那像山一样的掌门师兄,也有不能承受之痛。
但他却道:“还活着,活着就好。”
所以姜珠的状态,也就只是“活着”?冲昕的心沉了下去。
“我想见见她。”他沉默了许久,道。
冲祁没有回答他。他转头望着中庭,望着空气,许久没有说话。久到了让冲昕以为他拒绝了这个要求的时候,冲祁却站起身来,将身上披的外衫丢在席上,看了冲昕一眼,转身化做一道流光。
冲昕亦化作一道流光跟上。
两个人瞬息落在了长天宗中一处冲昕从来只听说过,却从没来过的地方——宗门秘地。岩壁上有白色的气流旋涡旋转,封印已经打开,有五名男女站在旋涡旁,等待着冲昕的到来。
他们已经等了太久。
冲昕看着他们。他从未见过他们,却知道他们是谁。这五位便是长天宗的太上长老们。
冲昕抱拳向他们行礼。这些长老们无论年纪还是辈分都远高于他,他作为小辈弟子,原该行礼的。可长老们却纷纷侧身避开这一礼,非但如此,他们还向他行礼。
冲昕于是明白了,在长老们的眼中,他不是冲昕,他是长天的转世。
他面无表情的跟着冲祁进入了秘地。
冲祁带他去了一处山谷,谷中鲜花无数,芬芳吐蕊,四季如春。在一棵大树下开着一朵大如床的花。有个人真的把那花瓣当成了床,在上面睡得正香。
冲祁微微侧头,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冲昕噤声。
冲昕没出声,他自踏入谷中,便怔怔的看着那个在花瓣上睡得香甜的女子。那女子在秘地中被养得皮肤雪白细腻,身躯却肥胖臃肿,一张脸孔也口歪眼斜,睡梦中淌出一大滩晶亮的口水。
他忍不住向前靠近了一步。
姜珠倏地惊醒了。她一骨碌坐起来,警惕四望,看到是冲祁,便咧开嘴笑了。
“乖!”她将一只胖手伸向冲祁,五指张开,手心向上,“糖!”
冲祁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取出一只精美的匣子放到她手上。姜珠开心得吃起糖来,一抬眼,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冲昕。
“宗主!”她叫了一声,而后却困惑起来,皱眉看着冲昕。过了一会儿,她摇起头来:“不是不是!宗主不是!”说完,她便不理冲昕,自顾自的吃起糖来,手上很快变得黏黏的。
冲祁坐在她身边,微笑着看着她。那目光中不仅有笑意,还充满了宠溺。冲昕从来没在冲祁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目光。这才是冲祁作为一个父亲的目光。
冲祁的目光却忽然射向冲昕。
他摸了摸姜珠的头,站起身来对冲昕说:“你陪她玩一会儿罢。”
他向外走去,忽而又停住,微微转头道:“她是你母亲。”说完,他大步走出了山谷。
在长老们看来,冲昕即是长天,他们甚至不敢受冲昕的礼。但在冲祁看来,冲昕除了是长天,还是他的女儿姜珠孕育出来的骨血。姜珠为之付出了那么多,被称一声“母亲”,她当得。
冲昕屏着呼吸走过去,轻轻的在姜珠身旁坐下,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从前对他来说,宗门就是一切。冲祁替代了父亲,冲琳替代了母亲,冲禹替代了兄长。他从来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一个女人,孕育了他,生下了他。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就在他的眼前。
冲昕仔细看她。她的五官因脸庞的变形都移了位置,但若仔细看,那五官依稀还有冲琳的影子。
她的父亲是长天宗掌门,她的母亲是掌命线者,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却怎么会成为这模样?为了生下他,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付出了些什么?
姜珠已经吃完了糖,开始舔黏黏的手指。冲昕拉过她的手,用清净诀给她净手。姜珠抽回胖手,拍着花瓣嚷嚷:“玩!玩!”
冲昕有些无措。
姜珠已经自己将冲祁留在花瓣上的另一只匣子打开,熟门熟路的取出里面精美的人偶娃娃。
“爹、娘。”她点着两个人偶道。说完她抓起了另外一个人偶,笑嘻嘻的道:“珠珠!”
那些人偶做得非常精美,虽然造型可爱,却又让熟悉的人一望便知道是谁。
姜珠另一只手抓起了最后一只人偶,笑道:“叔叔!”
冲昕微怔,但他随即反应了过来,那是冲禹。在冲昕出现之前,冲禹就是姜珠的小师叔。
“珠珠叔叔玩!”
姜珠一手自己,一手冲禹,让两个人偶一起“玩”。
冲昕看着那些人偶。那是姜珠的父亲、母亲,就是冲禹师兄,在他出现之前,也是属于姜珠的。
姜珠正玩得开心,两只手忽然被人按住。她眼睛上翻,看到那个脸熟的陌生人凝视着她。他将她的两只手放在一起,用自己的手紧紧包住。
她听到他低声喊了一声“母亲……”,但她现在理解不了这个词的含义。她只觉得那两只手将她的手包的太紧,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再抬眼,她忽然愣了,而后有些慌乱。她左右看看,发现没人可以帮她。她只好自己凑过去,朝冲昕的眼睛里吹气。
“呼噜呼噜,不哭不哭……”
冲祁在谷口静静等着,直到等到冲昕出来。
“她睡着了。”冲昕轻轻道。
冲祁点点头,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冲昕落后一步,跟上了他。
冲祁将冲昕带到了一处洞府前。
“去吧。”他说,“想知道什么,都能有答案。”
冲昕看了他的师兄一眼,沉默的迈开步子,走进了那洞府。
长长的甬道,头顶岩壁都明玉,地上的影子便浅淡模糊。冲昕其实能想到在这洞府深处会看到谁。在神宫中,长天的神念便说过,他顶多只拥有一般的“他”。那么,另一半的他在哪里呢?
冲昕穿过了甬道,踏入了一间敞阔的洞室中。
到处嵌着的都是养魂之物,那张榻的基座和四根立柱甚至都是养魂木雕成的。一个男人靠着凭几撑着腮,含笑看着他。
“终于等到你了。”他道。
冲昕一点都不意外。
长天宗,长天宗。另一半长天神君,自然是在长天宗的秘地中。
冲昕走入了那间洞室,再没走出来。
冲祁目送冲昕进入长天修养的洞府,不知为何,心中感到不安。他转身,五位长老都站在他身后。
长天宗传承了这么多代的事情,到了他们这里,终于要实现了。长老们的眼中,都带着感慨和期望。
“你做的很好。”一位长老对冲祁道,“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冲祁是长天宗现任掌门,他的职责不在秘地,在宗门。他行了一礼,朝着出口行去。
他的步速很慢,每走一步,心中不安便愈是强烈一分。他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长老们都望着那洞口,眼含期待。显然,他们中没有任何人产生如他一般的不安感。
不会有事,冲祁想。
这里是宗门秘地,有宗主,有五位长老。不会有问题,他的理智这样告诉他。但也正因为他理智上清醒的明白这一点,所以愈加不能解释心中的不安由何而来。
他朝着封印出口缓步走去,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冲昕的模样。
他第一次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看来像六七岁的孩子。他不假他人,亲手照顾他。那段时间,他几乎是白天黑夜的不合眼的看着他。直到那孩子混沌无神的眼,像清泉一样澄澈明亮。
那孩子很快就长成了俊秀的少年,而后长成了如山岳般清朗的青年。
他的脸明明就是宗主的脸,可冲祁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他五官肖似姜珠。
冲祁走到出口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之感,转身走出了秘地。
冲琳退出了侧殿。冲昕外出游历三十余年,出走时还是元婴,归来已经还虚。她知道冲祁和他,势必有很多话要谈,她便回去自己的观壁峰。
踏上观壁峰的土地,她转头望去。还虚真君的目力所及之处,两道流光一先一后飞向了某个方向。
那里……是宗门秘地。
冲琳不知道怎地,对宗门秘地感觉很是模糊。她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冲祁不叫她去宗门秘地,更想不起来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她看了那两道流光一会儿,转身回了自己的洞府。在静室中修炼了片刻,她忽然睁开眼睛。她的身形从静室中消失,出现在了另一间洞室中。
她的本命法宝山河盘,供奉在这间刻满了符文的洞室中。此时,山河盘中的砂砾飞快的变幻,竟是在自行演算。
冲琳讶然,因为山河盘在演算的不是旁的,是冲昕的劫。
这劫她算了不知道多少回,包括炼神还虚之后,却始终算不出结果。今日里,为何山河盘自行演算了起来,难道那劫又有变数?
冲琳凝神入静,她的神识和山河盘化作了一体,一同投入到这场演算中。
砂砾的变幻奇诡,传递的是常人解读不了的复杂的信息。就在冲昕走进那间洞室,见到了另一半的长天时,激烈变幻的山河盘突然寂静。所有的砂砾都凝固不动了。
冲琳算了几十年的那道劫,今日终于算出了结果。
冲琳睁开了眼睛,脸色大变。
冲昕,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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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肥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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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 冲琳算冲昕的劫; 都算不出结果。这是因为冲昕是长天神君转世; 他的命线难以被窥视。但现在; 劫已成; 就如考试结束,已经可以公布答案。
冲琳看着山河盘; 这是与她心意相通的本命法宝,山河盘算到的一切,她都能懂。冲琳拿到了这份公开的答案。
这答案令她面色苍白; 嘴唇微颤。
错了; 彻头彻尾的错了!
原来冲昕的劫竟然是……!
一道流光射出观壁峰,直射向宗门秘地。冲琳看到了冲祁和冲昕去了宗门秘地; 冲琳更知道在宗门秘地将会发生什么事!
另一道流光刚离开宗门秘地,正射向证道峰。两道流光交错而过,后一道流光在空中倏地转了方向,追着冲琳而去。
冲琳落到秘地的岩壁前便被紧追而来的冲祁捉住了手臂,道:“琳儿?怎么了?”
冲琳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到冲祁对她的称呼上的亲密; 她猛的转头; 道:“师兄!昕儿在哪?快拦住昕儿!”
冲祁一凛; 喝道:“出了什么事?”
冲琳抓住了他的衣襟; 她指节发白,脸色也发白,声音微颤:“昕儿的劫已成。”
冲祁瞳孔骤缩; 道:“不可能!他在里面,长老们都在,宗主即将归位!此事不会有意外!”
冲琳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来自神魂深处的疼痛,那是即将失去孩子的母亲才能体会的疼痛。
“错了!我们都错了!”她痛苦道,“这是昕儿的劫!只是昕儿的劫!”
一直以来,冲琳和冲祁都将冲昕视作长天转世。他们一直都认为冲昕的劫的存在,将会妨碍长天归位。是以当初误将竹生当作冲昕的应劫之人时,冲祁甚至对竹生动了杀念。
直至今日此时,山河盘揭开了谜数。原来冲昕的劫,只是“冲昕”的劫!
“昕儿是昕儿,只是昕儿!”冲琳抓紧了冲祁的衣襟,“宗主归位,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昕儿了!”
“这……就是昕儿的劫!”她痛苦道。
冲祁心中那股不安之感,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听懂了。因为他比冲琳知道得更多,冲琳已经被抹去了关于姜珠、关于禁地里长天的神魂和重塑肉身的记忆。冲琳对冲昕的认知和记忆,是从冲昕出现在证道峰开始的。
而冲祁知道一切,他亲眼看着冲昕“出生”,他更知道在秘境中,还有另一半的长天。
他既接触过长天,更抚育了冲昕。若让这两个人都站在他面前,他能清楚的区分他们。冲琳的话,他一听就懂了。
“这不对!”他反驳道,“昕儿是宗主转世,宗主归位乃是神魂融合,记忆觉醒,与你的轮回道相差无几!并非是夺舍!”
冲琳修轮回道,亦有过不止一次记忆觉醒而后归位的情形。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师门都会在她轮回后便将她带回。这样的情形下,她还未归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余下的不过是按部就班的修炼,等记忆觉醒。
上一次,因她自己的心意,她在外飘荡了二十多年才回到长天宗归位。这期间便出了意外——冲琳与肖昆相识并相恋。
当她从“琪妹”觉醒为“冲琳”时,那些记忆和感受都被冲琳承继了下来。所以冲琳告诉肖昆,她从前作为“琪妹”说过的话还算数,她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
这是完整的、具有连续性和延续性的觉醒归位。
对于冲祁和冲琳来说,在他们的认知里,冲昕归位成为长天,便应该是这样的。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岔子了!”冲琳道,“昕儿转生……不,不管问题出在哪儿,先拦住他!”
冲祁的眼前闪过冲昕的面孔。
在证道峰,他问他姜珠是否就是他母亲的时候,眼中的勇气和苦痛;在山谷中,他走出来时,脸上的泪痕。
那个孩子从出生便被交到了他的手中,被抱在他的怀里,被他小心翼翼的照顾。他在灵泉中开了神智,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从那之后,那孩子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师兄、师兄”的叫。
小童很快长大成了少年,每一次进境,都会用期待的眼神看他,渴望从他这里得到称赞。
少年长成了清朗俊美的青年,连穿衣的风格都模仿他。
“好。”冲祁捏个手印道,“我来扣门。”
秘地有禁制,他们欲要从外面进入秘地,须得以灵力扣门,长老们便会打开封印放他们进去。冲琳便自然而然的转头去看那伪装成岩壁的封印入口。
冲祁手腕轻翻,食指点在了冲琳的后颈。虽然同为还虚境修士,但冲琳并非武修,也从不以武力见长。当她全心全意信任的冲祁偷袭她时,她便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冲祁和她同境界,修为、武力只比她更高。冲琳只说了一句“你……”,身子就软了下去,倒在了冲祁的手臂中。
冲祁将她抱在怀中,看着那面岩壁。
昕儿……
冲祁低下头去,将下巴贴住冲琳的额头,低低的道:“对不起……”
冲琳倏地醒来。
她翻身坐起,打量身周。她很快就辨认出来这里是冲祁在证道峰上的洞府,这里是他的寝室。她才站起身来迈出一步,身周就有白色的光罩显形。那光罩困住了她,她能活动的空间,方圆不过五尺之地。
冲琳没有费力去试图破解这禁制,冲祁既敢拿出来困她,自然是她破解不了的法宝。
她手掌一翻,弹出一张传音符。那符箓却在碰到光罩的时候就瞬间燃烧成了灰烬。这不仅是困住她本人,还使得她无法与外界联系。
冲祁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难道不明白这对冲昕意味着什么吗?
……不,他当然明白。他只是,做出了选择。
冲琳痛苦的闭上眼。
当她冷静下来,就不意外冲祁的选择。但不意外不代表就不痛苦,冲琳的痛苦发自身体深处,这是一种失去的痛苦。
失去……一个孩子。
被限制了自由,被隔绝了联系,但被愤怒和痛苦充斥了胸臆的掌命线者不会就这样放弃。
冲琳双瞳中旋转着金色的旋涡,她的手指在无数条命线中准确的找到了她需要的那一条,纤细的手指在那条命线上轻轻一拨。
命线自她身上发出,消失在虚空。顺着那命线,若无视空间和时间,便瞬息到达了长天宗旃云峰。以丹、符双绝而闻名九寰的长天宗旃云峰主,长天宗丹药司和符箓司的双掌司冲禹,此时正关在炼丹房中。他这一炉丹药已经炼了四十多日,各种材料都已经融成了丹液,就快要到了最重要的“凝液成丹”的重要阶段。
便在此时,他忽然心中一悸。
冲禹不停变换手印的手便顿了顿。鼎炉中的丹液正在混合,也跟着不稳了一下。
冲禹赶忙捏住手印,连打了几道灵气入鼎炉,稳住了那丹液。
证道峰上的纤细手指第二次拨动那根命线,冲禹又是一次心悸。
当第三次心悸间隔了同样的时长发生时,冲禹脸色大变。他放弃了一炉珍贵的材料,冲出了丹室,飞到了旃云峰的上空。
证道峰上,冲琳的指尖搭在了命线上。我在这里,在这里,这里——她的意志经由命线传递。
冲禹霍然对某个方向产生了感应,化作了一道流光划破天空。几息之后,他便徇着那感应,冲进了证道峰上冲祁的寝室。
“师姐!”他看到了冲琳,叫道,“谁将你困在这里?”
他说完,不用冲琳回答,便自己想出了答案。这里是长天宗最核心的证道峰,能把冲琳困在这里的,除了冲祁还能有谁呢?
“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师兄吵架了?”冲禹诧异。他祭出他的本命法宝——一个阵盘,想要试着破除那困住了冲琳的禁制。
“别管我!去救昕儿!”冲琳喝道,“昕儿此时在秘地之中,命在旦夕!速去!”
冲禹大吃一惊,一迭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我没时间与你细说!你且先去拦下昕儿!”冲琳咬牙道,“不管秘地中正在发生何事,你只管先拦下昕儿!不管是什么事,都等以后再想办法,先保住昕儿!”
冲禹化作流光离开了证道峰,飞向宗门秘地。他从来没去过秘地,他的辈分和修为,都还没有入秘地的资格。也不像冲琳那样,身为掌命线者,承继了山河盘,在宗门中担着特别的职责。他依据冲琳描述的方位,倒是很快就找到了秘地。
秘地有禁制,正常情况需要里面的人打开禁制才能进入。但冲琳让他想办法自己进去,偷偷的进去,而后再想办法保住冲昕。
于是冲禹落地,祭出了他的本命阵盘,开始计算。
冲禹若论境界和修为,比之冲祁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若论起丹道、符道,在九寰大陆,敢说自己一定能胜过长天宗旃云峰冲禹的,真没有几个。
阵盘上的算星飞快的旋转,冲禹的手在不断掐算。他脚下踏着三十六天罡的方位,一步一步,竟是越走便离那岩壁越远。他走到某处,额上已经渗出汗水。
秘地的封印出自长天之手,纵冲禹自认符道造诣极深,破解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走到某处,忽然停下,对着身前的空气连打了个数个手印。那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冲禹已经趁着一瞬,撞了过去,唰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穿过了封印,落脚之地看起来像一片山谷,开满了芬芳美丽的花朵。
冲禹没时间欣赏这怡人风景,他掐指算着冲昕的方位。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谁?”那女子道,“……叔?”
能在他身后却不被他察觉,来人至少是和他同境界。冲禹倏地转身。
那却是一个体态臃肿的女子,她五官歪斜,眼睛目光发直,嘴巴裂开,嘴角还有口水闪亮,一看便不是神智完全的正常人。
冲禹放下一颗心,他进来之前便用了隐匿气息的法宝,不想这般倒霉,一进来就落在了有人的地方。幸好这女子看起来有些痴傻,把她糊弄过去,别惊动了秘地中的长老们才是。
冲禹正想开口哄那臃肿的女子,却忽然呆住。
那女子五官虽然移位变形,难看得厉害,那鼻梁上,却生着一颗殷红的红痣!
那颗痣他再熟悉不过。
他曾偷偷的亲过一口,被她提着剑追了十几座山峰要“斩了这登徒子”。他一边逃,一边东一把西一把的摘了不少野花。等她气咻咻追上他的时候,那些野花已经变成了一个精美的花环。他将花环给她戴在头上,她便不说要砍他了。
她明眸善睐,鼻梁挺俏。红痣如血,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十分美丽。
后来,他又亲了亲那里。
“谁?”姜珠歪着头问。她的口水便落在胸前衣襟上。
平时她这样,兔子们便会及时的给她清理。但刚才冲禹突然出现,兔子们都极胆小,受了惊躲藏起来了,现在看到了,也不敢出来。
“叔?”姜珠裂开嘴笑,“叔。”
冲禹浑身僵直。
245
修真者的生命要比凡人长得多; 并且这生命的长度还会随境界的提升而延长。凡人寿限一百; 而筑基修士的寿限就已经是二百了。修士间相差个一百岁上下; 都可以算是同龄人。
冲禹是冲祁他们的师父还活着时收的关门小弟子; 他比姜珠就只大了十几岁; 是她的小师叔。
修真界不重辈分。冲禹聪明绝顶,痴迷丹道符道。姜珠惊才绝艳; 眼看着修为甚至还走在了他前面。他们都在宗门中长大,心思单纯。冲禹是冲祁冲琳一脉嫡出的师弟,与姜珠自然亲近。青年男女相处得久了; 便情愫暗生。
只是那时两人都只是筑基; 对像他们这样前程可期的优秀弟子,宗门还是崇尚在结丹之后再觅道侣。冲祁大了冲琳两百岁; 当年与冲琳相恋,便是等了冲琳几十年,直到她结丹。
二人间虽有情愫,却也知道克制。姜珠肖似其父,一颗道心尤其坚定。
待到二人到了筑基大圆满境,便先后离开宗门游历。待冲禹回到宗门; 姜珠还未归来。冲禹闭关冲金丹境; 待到出关; 等待他的却是……姜珠陨落的噩耗。
冲祁将冲琳送回证道峰关在了禁制中; 旋即便折回秘地,将冲琳所说禀告了诸位长老。
此时,长天的洞府已经封闭; 消失了入口。诸位长老沉默了许久,冲祁也沉默。比起其他与冲昕并未直接做过接触的长老们,他身周的气息格外的低沉。
“你做的对。”最后,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的那位长老道,“无愧于掌门之位。”
冲祁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最年轻的那位女师叔轻轻的叹息一声。这叹息虽轻,落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却比山还沉重。
便在此时,所有人忽然抬眸。有人……擅闯禁地。
倒不是冲禹的隐匿符箓不好,而是他不巧进入的地点正是姜珠常待的百花谷。谷中有许多长老们以丹药催生出灵智的兔子,专事照顾姜珠。那些兔子天生胆小,冲禹的出现令他们慌乱。他们虽没有发出惊叫,却气息紊乱。
而这秘地中的人,不是还虚便是合道,这些微的异动如何能瞒得过他们。
冲祁的身形瞬间就消失了,而后便出现在百花谷中。
那个闯入者背对着他,却正面着姜珠。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便是向来云淡风轻的冲祁都僵住了。
“阿禹。”他沉声唤道。
冲禹转过身来,他的面孔僵硬,眼神也僵硬。
“师姐命我来找昕儿。”他僵硬着问,“昕儿在哪里?”
他身后的姜珠忽然又唤了一声:“叔。”冲祁眼睁睁看着冲禹的肩头抖了一下。
“我得马上找到昕儿。”他呓语般的道,“马上!”
他说着,就向山谷外走。
冲祁上前按住他肩膀,想要唤一声“阿禹”。“阿”字还没出口,他就瞳孔骤缩,手上猛然发力。这一个“冲禹”顿时化作了纷飞的碎纸片,竟是一个“符人”。
冲祁心中一凛,人倏地便消失了。只剩下姜珠茫然的蹲下,捡起一片破碎的符人,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山谷。
兔子们三三两两的从藏身处出来,小心的帮她清理口水,整理衣衫,从围兜里掏出糖来给她吃。
姜珠便扔下那符纸,吃得眉开眼笑。
冲祁一来一回,不过一两息的时间。长天的洞府外,冲禹已经被一位长老一掌击飞出去,落在地上,大口的吐血。
“长老!手下留情!”冲祁挡在了冲禹身前。
“已经留情了。”那长老道。“否则他焉能还活着。”
“冲禹!”最年轻的那位女长老喝道,“你想干什么?”
这位女长老是宗门上一任的丹药司掌司,在这些长老中,唯有她与冲禹熟识。
冲禹吐了一口血,抬起眼睛看着这些他敬仰又为之骄傲的长老们。这其中有三个合道,两个还虚。这些人坐镇宗门秘地,外人在估量长天宗的分量时,便要把他们考虑进去。拉出一个还虚,便抵得上宗门里全部的元婴。拉出一个合道,便抵得上整个宗门的弟子了。
有他们在,长天宗稳坐“天下第一宗”的交椅。
他以前,就像每一个宗门弟子一样,常常为之自豪。
“应该由我来问才是。”冲禹看着这位女师叔,“你们……要对冲昕做什么!”
“你们!又对姜珠做了什么!”他厉声道。
提到姜珠,长老们都沉默了。
姜珠这样出色的孩子,他们漫长的生命中见过不少。其中有两个,都陨落在了这秘地之中。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一如姜珠。
他们都是长天宗里值得他们这些老家伙们骄傲的孩子。正是因为一代一代都有这样的孩子吗,们传承着宗门的道统,长天宗才一直这样兴盛。
女长老抬眼看了眼冲祁。她的年纪很大了,在她的眼里,冲祁也是一个这样的孩子。
看着这些沉默了下来的长老们,冲禹的眼中曾经的敬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恨意。
他们把姜珠变成了那副样子。
他并非是嫌弃姜珠丑陋,他是疼得心如刀割。姜珠曾经眸如秋水,明艳娇俏。她是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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