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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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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锷在他话里听到一丝反讽,一点自伤。但,毕竟交浅,两人说到此也只能一触即止了。古超卓道:“韩兄峻容相拒,就不怕得罪了洛阳王吗?”
韩锷微微一笑道:“如果洛阳王也是如此量浅之人……”
他饮了一口茶“……那得罪就得罪了,也就罢了。”
古超卓猛地看他一眼,大笑道:“好个‘那得罪就得罪了,也就罢了’!久未听人如此之言了,为韩兄此语,也当浮一大白。”
说着,他引杯自酌,一饮而尽。笑道:“洛阳王倒还不至于如此量小。连那区兄,也不是量小之人。兄弟听说区总管被韩兄驳了面子后,倒也没生气,只是那金子他倒是再也羞于拿回了,就放在了刘白堕的酒家里。那酒家里的人倒也不敢动。这两天风声传出来,听说洛阳城里居然有不少人专门去西郊那么远的酒坊里游转一下,只为看一眼那金子。韩兄,你举动不欲人知,哪成想,无意之中,已经名满洛阳了。”
韩锷一愣,倒没想到那两箱金子会是如此结局。心里一转念,已经明白,那洛阳王府里的区迅分明是明示天下人:洛阳王招揽此人都不成,以后如有谁想招揽韩锷,只要不想得罪洛阳王,还是省省吧。两箱金子就已阻断韩锷别有它就之路,倒只怕……也不可谓不值。
韩锷微微一笑,他本无意依附豪强,所以也略不当意,只随口笑道:“那是效燕昭王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了。没想小子何能,生前居然就已被人小小筑了一个黄金台,当做马骨了。”
燕昭王当日爱马,曾悬千金以求天下名马,却有人送了一匹千里马的马骨来。燕昭王大怒,直欲斩了那办事之人,但身边谋士劝他,不如反以千金赏之,以昭天下其爱马之心,其后还特意筑黄金台以葬马骨。事后果然天下之士争以名马献之。——他们没有得到的只怕是、死了的马才是一等一的好马,以后就算有再献来的,只怕任谁也不敢自夸强过燕昭王没有得到的那一匹,得的赏金只怕反没有那么多了。韩锷原本见事明利,可不全是为儿女之情所缠时那全无主见的模样。他以此自嘲,却又不失风骨,所以古超卓听了不由大笑。
只听古超卓笑道:“说起来,在下这次置酒,倒是为相送韩兄的。小弟情知韩兄虽偶来洛阳,但马上就要湖海而去,所以特置薄酒,以为相送。”
韩锷已知道古超卓供职的御使台本为宰相一党,与洛阳王有同党之谊。看来,他也是不情愿自己久留洛阳的了?名为相送,只怕实为相驱吧?韩锷重回洛阳,本只为担心方柠,但那个方柠还是他当日眼中的方柠吗?去也终需去,终究是要去的,倒真不劳这些人事相逼的了。他淡淡一笑:“承情,小弟只是一点细务要办,办好了,只怕明天真的要走了。”
没想他此言一出,古超卓面上反划过一丝憾色,看得韩锷心里也一奇:难道他还不是真想逼自己走?却见古超卓把酒不语,沉默了会儿,才笑道:“可惜韩兄走得急,要不,洛阳城里近日就有大变。‘城南韦杜、去天尺五’这句话,韩兄来洛阳已多日了,想来也该听说过了吧?”
“近日那‘城南姓’只怕要遇到一点小事了。这事说来也不小,韩兄若在,只怕倒大可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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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锷眉头一皱,一时也搞不清他语内深意何在。
却见古超卓貌似无心地道:“杜家女儿,那个韦家的少夫人,兄弟那天也是借韩兄破案之机,才得一会,果然好丽色!难怪洛阳城中,久推许为城中第一佳女呢。而且无意之中,还得知了她的小字——这城中只怕大多人都知她姓杜,却还少有人知道,她的小字叫做‘方柠’呢。”
韩锷猛地一抬眼,眼中精光一爆。‘方柠’二字可以说是刻在他心里的最最在意的两个字了,但他很少习惯别人当他之面提起,所以于婕当日提及时,他只觉尴尬不安。何况古超卓提起这二字,分明还有深心。他的态度当然就大不相同。只听他冷声道:“噢?”
古超卓的眼光与他一碰,彼此一双利目如同石火交激,对对方心思也洞若观火。古超卓久处官场,场面圆通之术原就较韩锷强过不只百倍。只见他展颜一笑道:“韩兄,喝酒喝酒。正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韩兄如此远去,兄弟今日倒要以此语祝酒了。”
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句话分明隐有深意——没错,当今天下,凡是通于技击之道的人,怕还少有谁不知道‘索女’方柠的名字是和韩锷连在一起的。古超卓今日置酒到底是什么意思?洛阳王不是很不想他插手近日洛阳城中的一件事吗,为什么还专门遣人来点破方柠一姓近日有难?难道这“难”与洛阳王还不相干?
一时韩锷也不知道古超卓这顿酒的深意到底是逼是激、是留是送了。
天将破晓前的那一刻,夜色却比什么时候都还显得深重。韩锷独自徘徊于皇城之内韦府大宅外。他一个人趑趄踟蹰于高墙之外,已整整一夜了。
住也不得住,行又如何得行?他屡次想跳入那高墙之内,以他的久负盛誉的‘踏歌步法’,不出一丝声息的跃入,不惊起一点风吹草动原本不难。但,似乎有一堵无形的高墙横亘在那里阻隔住了他。
夜很长,但对韩锷来讲,它算长吗?总是临行前的最后一夜了,就是伤情,那贴心贴肺且近在咫尺的伤情也只这一夜了,这夜还长吗?以后的伤情,哪怕忧苦何深,也是天涯海角。韩锷甚至宁可这一夜可以无限制地伸长下去,把这一份心情,哪怕苦痛迷乱——但毕竟还算近在咫尺、近得觉得一握手就可以延揽入怀的夜延伸到永远。他怕想起以后的日子,因为他最怕的甚或已不是伤痛,而是怕当所有的轻吟浅笑都已远去,日子的尘灰慢慢积累到心头,到最后的最后,自己剩下的只是茫然而没有爱了。
痛怕什么?他怕的是麻木。这个世界,爱与恨从来都不互成反面,它们的反面都是——麻木。
那后园里的一座高楼,楼顶的灯火熄得很晚,熄时已近四更天了。方柠,你又为何又不眠到四更?他想象着方柠的日子,那么多家小僮仆,亲眷故旧,恶争险斗,世路倾覆,都要她以一个女子之身加以照应的。外有父兄,内有公婆老小,还有……族人部曲,侍女佃户,与她的……丈夫,依赖她的人正多。她如倒了,却有谁能接手加以操持吗?想起这些,韩锷的心头就不再怨了。可这怨也无从怨的心境只怕反而苦过还有些东西可怨。无怨之后,只有绝望,那睁开眼看不到头看不到夜尽处的绝望。
她没来——但你要她如何来,如何与你放辔而去,弃众人家小于不顾,并骑江湖?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缘和你一样,孤身一人,得持长庚,得脱略如许的!
韩锷忽一咬牙,他不能再等了。他是男人,要痛,也只痛这一次吧!以后的痛,尽可长歌纵酒,泪洒荒天。这样的踟蹰不决,只可偶一为之。他不能容许自己没完没了的纠缠于软弱。
他身子轻轻一提,‘踏歌步’施为之下,手在墙头一攀,然后身子一翻,已点尘不惊地跃入韦府后园之内。他脚下绝不迟疑,直向那高楼奔去,到了楼底,身形重又展起,逐层而上,直至跃至最高一层。到了那窗外,他才略略迟疑了下,但马上伸手把早已扯下的一块衣襟塞入了窗缝。那衣襟上有字,只短短几字:
不日有风波,万务珍重
塞入后,他身子一腾,就要一跃而下。可当高临风,韩锷的心头忽猛地一惨:虽明知方柠所面困难重重,自己也只能做到提醒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了。可这一句话如果不说,他却是万难安心地离开这个洛阳城的,虽明知方柠对自己的险境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忍不住再来提醒上一次。风波不信菱枝弱——如此风波险途,有谁如他一样知道方柠那藏在镇定外表下内心里的柔弱呢?他不再迟疑,身形跃起,就向楼下投去。却于这时,他似乎听到楼头阁内似有似无地传出了一声轻叹。那叹声如此之轻,却浅浅地似撩起一股兰息重又吹拂在韩锷耳边,他的心头却如猛遭重锤一击般,在空中甚或都控制不住身形,只听得风声在自己耳边掠过、掠过,甚至想,不再控制内息,就让自己,就让自己……殒坠于这高楼之下吧。
他迷乱之下,落地不查,居然为一块石子硌了脚,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痛。可这痛却让他稍稍清醒了点儿。他逃也似地翻出了韦宅。这一生韩锷还从未有过这样逃似的心情,而追击他的,只不过是一声低低的叹息。
而那叹息,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
于小计看着一脸苍白的韩锷,迟疑道:“韩大哥,咱们当真今天就走?咱们去哪里呢?”
“长安。”
韩锷随口道,但接着猛地想:真的回长安吗?洛阳固已非他可留,长安就真的可回吗?说实话,他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他曾久居深恋过的那个乐游原了。见到他脸上的神情,于小计很识相地闭了口。半晌韩锷才回神道:“你姐姐遗托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忘,也不会叫她泉下犹不安生。但是你们家门之仇好象干联很大。我要先静一静,静下来后,才好细查轮回巷里当年的命案。”他的声音形容俱都木木的,他甚或感激于婕还留有这么麻烦的一件事让他做了,哪怕那件事内情深曲,哪怕其中甚或还牵扯到大内高手‘紫宸’,但起码还让他觉得有事可做。
外面的天色已过辰时三刻。太阳已升起老高。韩锷一把牵起于小计的手,说道:“走吧,你还有没有谁要打招呼?”
于小计毕竟从小生长洛阳,这时也有一点伤情。只听他低声道:“没有。反正姐姐也不在了。舅妈,只怕早就巴望着我这惹祸精早点走吧?那一干小兄弟,也没什么真正交好的,曲小儿又死了,我也没有谁要打招呼的了。”
韩锷见他伤心,不由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倒把自己的心事得以略丢。他出门结了帐,牵了马儿,携了于小计,就向街上走去。
他们一路向西,原要出洛阳城西门“厚载门”回长安的的。将将行到东市——洛阳城制式如长安,城内原设东西二市,以备交易,却见东市里人影幢幢,聚集了不知有多少人。越行近东市的街口,人越多,简直称得上观者如堵。韩锷与于小计被裹挟入人群中,慢慢地简直一步也挪它不动。
他们只有驻马站着,于小计东张西望,他个小,什么也看不到。韩锷要破他离家愁思,一把把他提起,就放到自己肩头上。于小计虽小,却怎么说也快十四岁了,光个子也不适合骑于别人肩头了。但韩锷也当真有力,只左手轻轻一提,就已提起他的身子。于小计不好意思,略挣了挣,说:“韩大哥……”韩锷拍拍他的腿,笑道:“你看,你看。”
于小计幼遭离丧,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一个人如父兄般的这么照顾自己,惭愧了下,却只觉开心起来,似乎坐于高处,阳光原本就要盛些似的,小脸就只管左顾右盼,脸上渐渐笑了开来,似乎阳光象都打到他笑意上来了。
他两人其实都还不知道众人在看什么,却听旁边人道:“来了来了!”
于小计探颈看去。韩锷身量原高,眼又利,虽观者如堵,也挡不住他的目光。只见皇城方向却来了一队囚车。头一辆囚车内的人衣冠俱谨,分明还曾是个有品官员,想来位份还不低。后面还有一长溜的囚车,里面关的不只男人,还有妇人孩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媪。那囚车内的人人人都是面色黄蜡,全无人色。只听旁边人道:“好快!这个卢侍郎,捉起来才几天?就这么不待秋后,马上要满门抄斩了。”
“满门抄斩”?韩锷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惊。他不知那卢侍郎所犯何事,但就算罪孽滔天,竟至于罪延满门吗?那些孩子却又何辜?这一斩,只怕不要斩上三十余口?却听旁边一人叹道:“想想仅前两年他还是何等风光,托庇于‘城南姓’门下,人人只道荣华富贵万年长呢。谁曾想,就这两年,就落得个这么样的下场。唉,看来‘城南姓’近来果然失势了,他们只怕也真有把柄落在洛阳王手里,要不不会连门下人也护不住了。卢侍郎算是第一个,接下来的还不知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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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锷神情一变。——方柠,方柠,难道你所遭局势当真已险恶如此?
那边的刑场却已早准备好。犯人个个被拖下了车,监斩官也没讲上几句话,就喝了一声“斩!”他手下一声声把那“斩”字传了开,四周只是伸颈延望的一张张土黄色的脸。早起的太阳下,只见一把把钢刀挥起,旁观者的脸却都木木的,隐隐还有一丝兴奋。于小计在韩锷肩上叫了一声,就不忍再看,已用手掩住了眼。韩锷却把目光直直地跃过那些旁观的土黄色的脸上,一眨不眨地把眼盯在那转瞬即将飞起的一蓬鲜血上,不容自己回避地盯视着。法网恢恢——这就是他们所云的法网恢恢了!
斑骓待四
□椴
第六章:忽遗弓剑不西巡
血光一冒,人群一时俱朝前涌,也不知大家都争相要看的都是什么。韩锷站得较后,立身处人便松了些。他低沉着声音道:“还要看吗?”
于小计连连摇头:“不看了。”韩锷也不放下他来,手牵着马儿,身形向外一挤,沿着路边,又向“厚载门”行去。旁边人虽依旧多,但毕竟已有空隙,当不得他暗里发力,轻轻排挤,竟自劈开了一条人浪,驮着小计,牵着马儿,从滚滚人流中脱出身来,依旧向西行去。
行到城门,韩锷看着“厚载门”那三个字,心里不由冷冷一笑:官面文章就是这么多!说什么“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些君子,原是以杀戳载物的吧?他心情极恶,于小计也心头不畅。出了城门,韩锷携于小计上得马来,不疾不缓,向西行去。
好半晌,于小计才从刚才的血腥里缓过神来。低叹道:“洛阳城里也好久没有这样满门抄斩的事了。这下,那些人终于又有可以看的可以说的了。”
他虽是个孩子,当此大事,口气里也有了些世路忧伤之味。
韩锷没有说话,半晌道:“小计,你想学剑吗?”
于小计猛地一提精神,欢声道:“想学!韩大哥,是你要教我吗?你要教,我就学。我要学那个‘石火光中寄此身’。”
韩锷微微苦笑:石火光中,此身就是那么好寄的吗?但他轻轻抚了抚小计的额头:“你学了剑,是要学着把别人满门抄斩呢?还是象你韩大哥一样,只会袖手相看?”他话里满是自嘲自讽之味,小计年小,没听出来。只听他欢声道:“我要是学得了韩大哥一样的剑术,碰到这样的事,我要细细访查,看到底是冤还是不冤。如果不冤,我就要仗剑相救。”
他的眼里迸发出小小少年才有的那么炽烈的光来,似是已幻想到自己仗剑江湖,尽管天下不平不幸之事。“如果就算不冤,首先,我还是要把那些小孩儿都救出来。谁犯的事谁来担当,不管怎么说,那些大人有错,孩子又有什么错?我不让他们杀那些孩子。”
韩锷控辔的手忽然一紧,指甲已深深地抠进自己的掌心。是呀,那些孩子又有些什么错?他知道小计并不想刺伤自己,错的不是小计,而是自己,是自己已少了那仗剑一怒的勇慨。这个世路,象自己这样独善其身,就真的对了吗?可——救也如何救?世上的是非,原不是能那么简单断就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可他也见过多少富贵人家或有拳有勇的孩子是如何的仗势欺人,他们欺负弱小时脸上那一份残忍的快乐,较之大人,也毫不逊色的。他想起他的童年,心里隐隐地觉得痛了。他无力剖开这世上所有的对与错,他只想离开。
马又走了一程,却见于小计仍兴奋不已,只听他道:“韩大哥,你让我再摸摸你的剑好吗?我好想再看一眼那柄长瘐。让我看看摸摸吧,要多长时间,我才会有我自己的‘长庚’呢?”
韩锷微笑点头,小计伸手就向马鞍左侧韩锷贯常挂剑之处摸去。一摸之下,他的脸色却一变——他的手触处空空的。只听他茫然道:“锷哥,你的剑呢?”
韩锷猛一低头,剑果然不在鞍侧。这一生,自握住长庚以来,他还从未曾有过一该分离。他的剑呢?
他的心头忽猛的一疼:韩锷呀韩锷,难道你竟然已经心迷若许?连剑都丢了?
他一拍头,这才想起,那剑是掉在旅舍里了,还掉在洛阳城内。
韩锷一拉缰绳,马儿站住了。——怪不得今天的马儿都显得有些异样,连它也觉察出本该挂在它鞍后的剑不在了。韩锷呀韩锷,原来,你心里明着说要走,可……你的剑,居然并不想走……
那柄蓝布包裹的“长庚”还好端端地摆在旅舍里那面临窗的案上。只听店伙儿笑道:“爷你果然又回来了。我收拾屋子时,就知道你要回来。你落了东西了。亏得我们是百年老字号,。客人,你的布包我打都没打开过。”
韩锷舒了一口气,宛如久违似的一把抓起那把剑,从腰里掏出块碎银子赏给那店伙,那店伙笑谢着去了。小计却忽道:“锷哥,桌上还有一张纸。”
韩锷一愣,伸手接过那张纸,展开一看,神色却更愣了。只见那纸上并没有字,却画了一幅画。画的却是凭空空的一把弓,那弓弦已满,似乎正在张弓待射。可那弓要射的居然并不是一个人,那画上也没有一个人影,它要射的却似是一根绳子。
那是一根青索,青袅袅地宛如流动似地横在纸的上端。那弓本是墨汁画的,浓墨重彩,形神俱备。可那索却被人专用石青画就,袅袅然,蜿蜒蜒,抖抖欲动。只听小计惊道:“这是余姑姑的笔意。”
余姑姑怎么还分得清用颜色?她不是盲人吗?为什么她还会画?但这念头只在韩锷心头略转了转,就被别的心思替代了。于小计抬头看了韩锷一眼,低声道:“那索子,不知可是代表……杜方柠?”
他语意迟疑,没变声的犹还显嫩的喉咙里低低一叹。他也知,韩锷居然连剑都忘了带,其中的含义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韩锷这一次重新转来又会被担搁多久。其实做为一个孩子,他不象姐姐那样曾亲历过满门大仇,报不报仇在他来讲,并不是顶顶重要的。他只想和韩锷远离了这洛阳,闭门学剑,只要在韩大哥——不,锷哥,他在口里已把对韩锷的称呼改为锷哥了——的身边,他就觉得踏实与快乐了。
可看到卢侍郎满门抄斩时,他见到韩锷面色俱变,心里也知他当时想到了什么。那人据人说是城南姓的门下,这时,余姑姑又留下了这幅画……他疑惑地抬起眼,把韩锷看着。锷哥——他真的走得出这个偶然到来却由此深陷的洛阳城吗?就是走得出那个城墙包裹的洛阳,却走得出他心里的那个洛阳吗?
他只要他舒心一些。只听他低声道:“锷哥,余姑姑肯定来过。她见你忘了剑,想必……终究要回来。所以才留柬示警。她也不许愿你此后遗撼终生。所以来把探查的消息告诉你。只是那把弓,却不知又代表什么?”
韩锷抬起脸,木木地道:“紫宸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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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姑姑早就说过,连紫宸也卷入了这桩恩怨。他们一定是恼方柠出手,在利大夫手里夺得了他们本想要拿的于自望留下的事物,而他们又万万不愿那东西落入“城南姓”之手,才会有“紫宸一星”对方柠之逼。
想到此,韩锷也才明白,那天古超卓的语意为什么那么难测。他不是要送自己,其实是在留自己。他已知道了韦少夫人是谁,当然也就知道了自己与她的关系。而方柠虽从他们手里抢得了那个事物,他们却更不愿那东西落入“紫宸”手里。而洛阳王的人对紫宸想来不便出手,所以才会暗示自己方柠有难。他心里想通,面上却全无欢愉。只听小计惊道:“紫宸一星,就是那天在酒肆外面自报家门‘一星如月看多时’的紫宸一星?”
那天“紫宸一星”龚亦惺在酒肆外的一箭在他心头留下的威势确实让他久久难忘,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心里仰如天神的韩大哥也会负伤,而那伤就是伤在了那个人的手里。他记得那天晚上与韩锷清洗伤处时韩锷脸上宁定的神情与宁静下炽烧着的眼。那是个韩大哥也极为在乎的人物。是他在追逼杜方柠?
只听韩锷道:“不只龚亦惺来了。”
他抬起头:“来得还有人。”
于小计一惊——那会是什么人?值得韩大哥特意提起的这另一个人又会是什么人?韩锷把那图交给他,伸指向上一点。于小计在他指尖落处,那个弓背旁的空白上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字。
那个字是:‘三’
什么叫做“三”?这个“三”又是什么意思?余姑姑怎么专爱打这些哑迷?只见韩锷整个人都静了下来:“她指的不会有别人,应该是紫宸老三。那个号称‘三杯通大道’、平时滴酒不沾,一饮却无人能及其海量,善辨天时,善谋地利,善求人和的‘三公子’吕三才吧?”
于小计抬起头,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振奋。这些人都是一向只闻其名、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中的人物。小计也算从小跟技击圈内之人有关的了。那么,他们都要来了?洛阳城中,马上就要有一场风云际会了?
第七章:楼中威凤倾冠听
一幅白纱垂下来,恰恰遮到那女子的鼻。这里是董家酒楼,她坐在第三层的窗边,窗外就是洛河,在朝日下闪着粼粼的光。因为还早,董家酒楼中没什么人,那女子倒是独坐了。她不用酒楼里的茶碗,原自带了一个,就放在袖中,这时拿了出来,用一块素丝小帕轻轻地拭着。又从袖中掏出了一点茶叶来,放入杯中。她到这酒楼来,肯用的居然只有这酒楼日日从城外拉来的泉水。可是那小二却也一点不敢怠慢。他情知,越是这样的客人,赏钱反而越丰的。
那女子象是在等人。她坐了有一时了,神色却依旧平静从容。那小二只见她端起杯子来,朱红的唇映在清白的瓷上,那一份颜色交激,刚柔相衬,当真是难描难画。心里不由想着:这究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子,虽然隔着面纱,却依旧是这般好看。只不知如果揭开她的面纱来,却又会是何等丽色?
那女子忽然以指扣桌,口里轻声道:“三公子,你也好来了吧?”
楼梯口却传来一个人爽朗的笑声:“方女侠果然好耳力。居然已听出我来了。咱们相约的是二楼,方女侠怎么却上了三楼?”
那女子却是方柠。她约了与人相见,这相见却是江湖相见。所以那人明知她娘家姓杜,却不肯点破,只称她为“方女侠”。
他们各有避忌,不肯摆明了冲突。只听方柠淡笑道:“紫宸中人,一向居高惯了。三楼原本视野开阔些,小女子是不敢委屈三公子低座。怎么,三公子倒为人谦和,不惯高坐吗?”
她说时缓缓地转过头来。那来人一双锐目自非小二能比,虽隔着一层轻纱,却也大致可把她的眉目鼻隼看得个清清楚楚。只见他神情一呆——当此丽色,他也只觉得那轻纱罩得可恶了。
方柠却轻轻一摆头,吐出了一个字:“坐。”
那来人中等身量,衣着得体,一身丝袍说不出的轻软,似是出身清华,著的虽是黑色,却一点不让人觉得那颜色压抑,反而有一种乌衣子弟、裙展风流的气韵。只见他轻轻地弹了弹指,一双眼却隔着面纱直盯着杜方柠。可这凝视却并不让人觉得无礼,反显出他的从容。他也是有意为此的,他心里情知,就是再罕异的绝色,只要你把它盯久了,也不过是那样的。这却是他于尘世中练就的“自定”之术。方柠也就由他凝视,心里却不由微微称奇:天下男子,确少有这样敢直视自己容面而毫不自惭的了。
只有一个人曾挑落她的面纱后怔怔地盯了自己好久好久,直到盯得自己脸上也泛起红来,他才喃喃地说了一句:“你好美。”自己的青索却也化做鞭子抽到了他的肩上。可那一抽,竟没用力。
方柠眉头轻轻一蹙,为想起了那个人。
那却是,韩锷。——想起韩锷,她就觉得面前这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的瞪目盯视也属寻常了。……韩锷、韩锷,三年来我苦心做局,终于诱得骄傲如你也一放矜持,进了洛阳。可今日我身遭大难,你却会来吗?
那男子似乎也倾服于杜方柠的镇定,只见他微微一笑:“带来了吗?”
“什么?”方柠面上浮起一丝浅笑。那笑意花明柳媚,似是一笑之下,城里不知春远近的洛阳一城的花都开了。只听她微笑道:“难道我的人来了还不够吗?”她低头轻轻啜饮着茶,姿态优雅,似有意要引动那那男子注目自己的容色。紫宸三公子,风流之名久著,也许,自己只要稍假以颜色,也不是不能化解开这场大难的。
那男子愕了愕,脸上却浮起一丝冷笑:“就是你从利大夫手里抢到的东西了,也是于自望留下的东西,难道你不知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它?”
方柠只淡应了一声:“噢?”接着笑道:“我以为三公子这样一个雅人,找我只是为了闲话一下的,没想也是为了这些俗务。”
她唇边微微噙了笑。还是徘徊不及正题,盘算着怎么才可以把那男子的注意力从这事上绕开。她是女人,面对难题时自有一套靓丽女子们常有的办法。那件东西她实在不能交出,但紫宸之势,也实在太过强大。只要——也许只要给他看一看自己的颜色……
那男子似乎也无法面对她的容貌轻易发怒,避开眼,淡笑道:“方女侠,你就不必再顾左右而言它了。那东西,却是我们俞总管交待下来的,让我和老幺必须带回去。就算你哄住了我,也哄不过我们俞老大吧?只要你哄不住我们俞总管,也终究是心机白费。连洛阳王号称门下多士,只怕也没那个胆子跟紫宸相抗。”
方柠却猛地一抬眼——“上帝深宫闭九阍”?他说的老大不就是号称“上帝深宫闭九阍”的九阙总管俞九阙吗?
这来的人也不是别人,却是“紫宸八卫”中的三弟,也就是人称“三公子”的吕三才了。这吕三才出身阀阅,看来所经历也多,世路滋味尝之已遍,就算以自己之丽色,也诱他心思不动了。


方柠面纱后的眉毛忍不住的一挑,她在处事时,有时是会用自己的丽色做为小小的武器以达目的的。但如果她只会为此等伎俩,她也不叫方柠了。听那吕三才出口讥讽,她心里已是一怒。在被人逼至底线时,在干涉到她自己甚或她整个家族的命运时,她是决不会退让的。如不是为了不牵连家门,不想与紫宸中人彻底反目,她才不会不惜降尊纡贵,以一寻常女子身份与吕三才江湖相见。但就是你搬出俞九阍的声名来,我又岂能将城南姓两家上下两千余口的性命就这么交付与你?
方柠的眉毛一挑,眉眼中露出的已全是威煞。淡淡道:“你说交,我就交,那我‘索女’方柠的名号这三年来岂不白混了?”
吕三才这才又看了她一眼,忽哈哈大笑起来。半晌笑罢才道:“这才是方女侠的庐山真面!方女侠如果不发威,我吕某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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