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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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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眼独具、于万万千千男子中超拨出你一个人的只眼。”
韩锷脸一红:他就是这点不争气,心里一窘,脸就要红,那红还要暴发开,直到连脖跟都红了。杜方柠——他牙齿根都恨得酸酸的——怎么一向不当心不在意的样子,原来其实已把他的行踪交游打探得清清爽爽,兜了底的明晰。他也不知为什么最近以来那盅毒却没有大发作,只是隐隐地有时有些疼痛,难道小计那孩子真的治好了这个利大夫也束手的盅?听杜方柠说“不知道的想来还不知有多少”,他的脑中忽想起夭夭,脸上一赤,心里恍惚了下,只有她还不被这杜方柠知道吧?
他恨恨地说不出话。杜方柠倒情愿他说不出话来,只听她微笑道:“我就不知,你现在晒得已这么黑了,黑得跟个羌戎兵似的,怎么还会脸红?你教教我,以后我也可以学着装羞涩骗那些小姑娘大嫂们去。”韩锷气得一句也不想理她,却觉得她的语调渐次温柔起来,只听她低低道:“锷,你看着似块木头,不太会说话的。其实呀,你这样人,最会勾人,最会下套,最会往别人心里掺沙子了。”韩锷心中也升起丝温柔。他是拿这方柠全无办法。一向她最会左右自己,想让自己怒则怒,想让自己喜则喜。只听杜方柠轻声叹道:“我这么一个人,怎么就会上了你的当,被你骗了去?”
那话里不止是温柔,还有一丝丝空茫的意味。
韩锷怔了怔,他知杜方柠是一个极骄傲的女子。真正骄傲的人,是不会喜欢真正的两情相悦的吧?在自己深心底处,对……那一种交颈相欢,尔汝缠绵不也是总有一分说不清的抵触?因为所有骄傲的人都早已在深心里把自己嫁于孤独。那是一个人的初心,杜方柠那一句话似乎就是对自己有违初心的感慨,所以才显得有那么一丝茫然。
韩锷说不出话,只是把那草根苦苦地嚼着。抬眼四周,草荒云低,好大的天地,双驹并辔,纵横驰骋,确为至乐。但,独牧星野,眼望云起,无拘无束,那一种少年时的怅望,却重又在心底浮起。
两个人的相伴,相守与相依,就是对这人生最严厉的拷问的最后回答吗?有时真觉得是的,在两情欢好,耳鬓厮磨时。但生活并不在那一刻嘎然而止,人生总是很长,长得你尽有时间偶起心情想重又独自一人脱略而出,无视天下,纵骑飞驰,一剑高逸。——但就是浮起这种渴望孤独的心态时,方柠与自己也是相通的,所以,这一种相伴真的是……很好。
——他们这时已又行出了五六百里,离青草湖日近了,所以杜方柠才会那么郑重地提出刺杀羌戎王的问题。一时,杜方柠回过神,想起开头正经的话题,掠了掠鬓,重新问道:“锷,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做呢?”
韩锷闭目倒在草地上:“我也还没想。我一直在盘算的是:这件事到底可不可做?是不是刺杀了羌戎王后,他的部下必然分崩离析,虽说还必有搔扰,已不足成为大祸。毕竟这也是一条人命,虽不见得比别人更贵,但也并不更贱。咱们总不能平白无顾去杀了他。如果真是一刺可以瓦解羌戎逼临塞上之势,那么,这事就必须做。”
“至于怎么做——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你我现在两眼一摸黑,想是想不出什么的,只有遇机而动吧。”
那晚,他们却碰到了一拨游牧的羌民。杜方柠此时果然已把自己改成了羌戎妇女的打扮,也给韩锷换上了羌戎牧民们常见的袍子。她似很精擅化妆之术,自己颧骨下抹了重重的两抹赤红,十分夸张,却也别有一种野悍的好看。她还把韩锷头发打散,截去了?
戎马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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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椴
十一章:已断燕鸿初起势
青草湖占地极大;韩锷与杜方柠放牧来到青草湖边上后,就不敢再向前靠近——十余里外就是羌戎王大会左、右贤王与诸部落首领的中心地带;那里的守卫极严,人马又多,以韩锷与杜方柠的相貌,一旦混入,必遭猜疑。所以,他们只在一个极背人的地方扎了个帐蓬,摆出了副过冬的架式;以求掩人耳目。这数日之内,韩锷与杜方柠已数次探入青草湖中心之地。他们小心翼翼,却还是数度遇警。让他们遭遇尴尬的最大原因就是:他们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随便出手伤人。
烦心的事还不少;韩锷与杜方柠虽终于到达了青草湖;但青草湖驻扎的部族相互间却分得极开,虽都是羌戎人,一共好有二十余万,却并不驻扎在一起,而是散落于方圆数十里的草场之内。左右贤王,二十几个部族,加上羌戎王本部,一共就有近三十个驻地,这让韩锷与杜方柠想查清到底哪个是羌戎王驻所也难,更何况羌戎王随时可能巡游在别的部族里。
他们又不便找人探问。因为这里随时可能变为一个战场,附近牧民早已绝迹。杜方柠想随便抓个羌戎士兵来盘问,但韩锷情知,如果那样,问完后为免走露风声,只有杀之灭口。他不愿轻开杀戒,杜方柠也明白他的意思,提了一次后也就没有再提。可是——“只诛首恶”又谈何容易!而每次夜探,为了避开那些参差错落的各部驻营,韩锷与杜方柠就要多花上几倍的时间。加上他与杜方柠二人的马儿极为打眼——羌戎人素好骏马,万一给他们看上了不免就有大麻烦,这又给他两人添了一层心累。
“看来羌戎王大概已平定了他们的内乱与左右贤王间的争斗。”韩锷到了青草湖的第二天就发出了这么一句感叹。不错,青草湖一带驻扎人马虽多,却极为平静。杜方柠知道他心里的忧虑,没有接口。几日来韩锷的神情一直极为闷郁,杜方柠也无法安慰,只有白天里陪他在那已彻底霜白了的草甸里坐着,默无一语。——“居延城北猎天骄”,听起来何等豪壮!可这世上,所有的壮伟奇崛之举,其间的烦难磨折又岂是外人能了解得尽的?
这夜,却是韩锷一个人去探察营寨;杜方柠要自己出去看找不找得到别的牧人打探些消息;碰碰运气。韩锷早易装扮做了羌戎人,他原不惯于改服易容这等江湖门道,所以还是不太象。他也不敢骑斑骓;只随便在马群中选了一匹。今天他要探查的已是第十三个营寨,他先偷偷绕进青草湖深处的腹地把马儿先放到青草湖中系着。——所谓青草湖,原来并不是指一个湖,而是这一带的草长得极为茂盛,虽已入冬,但也想象得出每到春夏,这里的草野一望无际青碧如镜的样子。那里真是一片人间乐土,韩锷与杜方柠每每于草甸中静坐时,只觉得这里是个几乎可以归心的地方了。可这样宁静的人间天堂,却正隐藏着多少人间杀戳。
韩锷系好马,一个人便施展开轻功,飞快地向二里许远处的那处营寨奔去。他绕过守卫,潜入营寨,慢慢地在那营寨内搜寻。本是深夜,加上他身法极佳,却也没有惊动什么人。这一处营寨极大,帐蓬挨着帐蓬,连绵足有里许。韩锷慢慢靠近了寨中中心地带,却见这里明显空落了许多,一个羊毡大帐极为堂皇气派地兀立在那里。韩锷吸了口气:到了。
帐外还有守卫的羌戎兵士。韩锷调了调呼吸,目测自己立身处与那帐蓬阴影间的距离,趁守卫的几个士兵都不注意,长吸一口气,身子一腾,掠地而飞,直扑到那帐蓬另一面的阴影里。他才立定身,就听那帐蓬内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他调了调呼吸,知道自己行动要尽快,伸指在那帐蓬上一划,已用指甲在那羊皮帐上划出了一小条裂缝。他才要凑眼去看,却听得帐内忽有人一惊,用羌戎语叫道:“有刺客!”
韩锷大惊,接着,他就觉得有一箭直向自己这边飞来。他侧脸一避,只见那一箭居然穿透了那羊毡厚帐,飞射而出,在自己脸边上险险划过。这帐内是什么人?居然在自己划开帐蓬冒进的一点北风里马上就能感觉到遇险?韩锷身影一腾,他不确定帐内之人是否羌戎王,也就不知该不该出手。而帐蓬外的人都已惊觉,韩锷无处隐身,一手按剑,人藏在帐后阴影里,一提身,轻轻巧巧落在了那大帐之上。他放眼一望,只见四下里帐影幢幢,黑压压的说不出的压迫之感。他心里一凉;今日只怕要葬身于此了。
那大帐门口攸地有人涌出,韩锷还来不及看清楚有几个人,却见有人已拿起一把号角,放在嘴边就吹起来。号角一吹,马上就是全营耸动,到时,再要想逃已无可能了。帐外四周人马惊觉,一时哄乱。就在这时,空中忽有光华一亮,远远的不过二里开外的青草湖上空,忽爆起了一大片烟花来。那烟花极为耀眼,姹紫嫣红,明黄裴碧,在空中极绚烂地开了起来。
那烟花晃住了这营中人的眼,人人不由抬头上望。韩锷心中一喜,知道这是绝佳的时机,他身子轻轻一耸,一瞬之间已跃离那中央大帐。然后身子连腾,于众人不查中已奔出十余丈远。情知只要离开了那中央之地,今日险局,已脱去大半。果然,那烟花一谢时,中间大帐边的人已回过神来,号角再响,只见好多人向那中间帐蓬涌去。韩锷抬眼一望,只见那帐蓬门口,立了个身材极壮伟的羌戎汉子。他狠狠地盯了一眼,把那人身材记住,不敢多做停留,趁着场面混乱,已悄悄向营外潜去。
好在他穿的也是羌戎人的衣服。羌戎士兵原不比汉兵,并无特别的号衣,混在人中,别人不仔细打量却也分辨不出来。又是夜,韩锷一路卖弄小巧身法,足用了一盏茶工夫,才出了那营寨。他一抬头,只见自己系马的那片深草地带上空,正又有一片烟花爆起。
那是一瞬即逝的绚烂瑰丽的开放。韩锷只觉背心全是冷汗——适才,自己按剑于千营之内,如无这一朵烟花,只怕自己的生命也会最后如这烟花一爆,转瞬无踪吧?他提起身形,在草尖如同飞般掠过。心里好奇,不知是谁恰好放那烟花救了自己一命,倒要前去看看。
烟火本是汉民才有的花巧事物,怎么这羌戎人驻扎的腹心之地,却会出现这个?适才不断涌到空中开谢的烟花却都早已谢掉了,草甸之上,只有一个黑沉沉的夜。韩锷脚下甚快,转眼已扑到了适才烟花起处。他怕惊动那放烟花的人,身形放慢,悄悄潜近。然后,他听到了有一个孩子在哭。
那哭声哽哽咽咽,似是人间最伤心的事都在哭的人心头了。而人间最伤心的事,大概无过于一个孩子被人夺走他心爱的玩具了。韩锷心底一紧,似乎系挂起了自己的童年。他又潜近了些,却见一地枯草深处,正有个四尺多高的孩子立在那里,那小孩儿正用袖子抹着脸,哽哽地哭着。
他小小的肩头一耸一耸,让韩锷都有冲上前去轻轻拍拍他肩膀的冲动。可那孩子穿的却不是羌戎孩子的服色,仔细一看,却似汉装。可这汉装却也忒怪,竟鲜艳异常——虽说汉人儿童也多有穿着艳丽的,可那孩子穿的却戏服不似戏服,童衣不似童衣,说不出的古怪。
这么一个戏彩斑衣的孩子,半夜三更的在青草湖深处恸哭,本有一种诡异的味道。韩锷只觉得心头一股凉气升起:那孩子实在太瘦了,他又看了两眼,一眼眼下去,不觉就动起了怜惜之念。——这是谁家的孩子,他的母亲是汉人吗?难道象当年蔡文姬一亲别子而去,把这孩子独自留在了羌戎人的部落?韩锷心中一时疑惑无限。
那孩子哭了好一会儿忽不哭了。他的神情变得也快,虽说远远地看不清他的脸,却也觉得他这哭骤然而止,未免太迅速。只见他用两只袖子擦擦眼,自己道:“我不哭,我凭什么哭?我陈果子是从来不需要哭的,我要笑!”他说的却是汉话,然后他竟自一拍双手,唱了起来:
豆子山,打瓦鼓;阳平山,撒白雨;下白雨,娶龙女;织得
绢,二丈五,一半属罗江,一半属玄武……
这是首江南儿歌,极有稚趣。不知怎么,那孩子虽一边拍手,一边笑唱着,韩锷心中却只觉一片悲凉:那小孩儿分明在自己个儿逗自己开心。两里之外,就是羌戎人的连营列寨,这阴郁中自寻欢乐的童年,这杀气中的稚弱,只让韩锷觉得阴惨。
韩锷静静地屏住呼吸。那孩子忽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烟火,珍惜地道:“是最后一个了,放完了它,就再也没有了。”然后他轻轻打亮火摺,手抖抖的似乎好不忍心地向那炮仗的引线上点去。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大大的脑袋,细细的脖颈,很清秀很好看的一张汉家小孩儿的脸,皮肤白皙,惹人怜爱。可那张脸太过苍白了,稚弱得毫无凭依,象是……韩锷背心一凉……象是暗夜归来,自我凭吊的一个幼鬼……
那小孩儿抖抖的手终于点燃了那根引线,引线里掺的有硝石,飞一般地向上烧去。火摺已灭,只有那线头的一点微光。然后,借着那一点微光,韩锷惊绝地发现:那孩子额头上似乎凭空冒起了几丝皱纹,如此苍老如此刻薄的纹路,那象是一个老人的纹理了。韩锷几乎忍不住要揉揉眼,觉得自己眼花了。然后,那烟火一腾,一支响箭直向天上划去,划出一条长长的青白色的尾,韩锷抽眼向那孩子看去,却见他脸上平平滑滑的,什么都没有,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他眼角感到那烟火在空中一爆,蓝的、紫的、红的、绿的、黄的……种种色彩一时都在天上爆开来了,一蓬笑意也在那孩子脸上爆开,看着如此明灿。韩锷也觉开心,抬眼跟着他看向那乍然爆发的色彩,可那彩色已散成星星点点,在向下坠落。想起那孩子脸上可能马上要攸然而谢的笑,韩锷不由关心,低头向那孩子看去——可他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只见随着那烟花的消落,那孩子脸上的平滑似乎也生出些细微的摺皱——这不可能是真的,但——这却似乎又是真的——韩锷伸手揉了下自己的眼,烟花消落的过程本来好快,只有一瞬,可那一瞬在韩锷眼中却象是十好几年那么长,因为他看见,那孩子笑意渐渐萎谢的脸上,老态渐生,象是在那烟花一坠间,已完成了他从一个稚龄小童到三十余岁的中年之间长长的半生。
五官依旧是那个五官,童稚之气却已谢,一点乖戾,一点狠气,一点说不出的让人心里不舒服的神色慢慢浮现在他的脸上。而他额头的皱纹也越来越深,皮肤似乎也越来越松驰,毛孔都在那烟花的谢落间粗大了起来。韩锷怔怔、惊绝地望着,眼看着那个孩童已变得不再是个孩童。小孩儿似的身材,大大的脑袋,细细的颈子,都还是那样,只是,滋味已改。这不是一个孩子……这是个……侏儒!
北风忽紧,让精劲如韩锷也觉得身子从里到外似乎都被那风吹凉了。他从惊愕中醒过来时,那孩子却已骑了个马走得好远了。这算什么……这是一个妖异的夜。远远地看着那个小侏儒远去的身形,还是孩子般的孤弱,韩锷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错乱了。也许,他先开始错认他是个孩子只是个错觉吧。可这错觉又是如此怪异,让韩锷久已习惯消化掉所有妖诡暴虐的心里也说不出的不舒服起来。
“朝廷派的有使者来?”韩锷不相信地问。
“是的,据说他们两三天内就要到了。”韩锷一怔,抬眼看向方柠。杜方柠只是静静地陈述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来的天使叫李长申,他本是宗正寺的副卿。据说早在六月初,羌戎内乱初起时,羌戎王乌毕汗就已派人向朝廷求和了。我们一直都在塞外,与朝廷消息不通,想来朝廷也没太把咱们当一回事。朝中之人,太平久了,最怕打仗,一听议和,还有什么不应允的?羌戎王是个精明人,只要奉上的书表客气些,给朝廷一个面子,什么事不就也揭过去了?嘿嘿,文成武功,文成武功,咱们朝廷一向是偃武修文以装太平盛世的脸面。那些朝臣,可都一直信一纸书胜万人军的。”
韩锷的脸色开始发青:“难道就没有人怀疑羌戎王只是缓兵之计?一旦他整理内务事毕,卷土重来之日,只怕为祸就更甚了。”杜方柠叹了口气:“他们哪有这般远虑。锷,你还没明白过来吗?朝廷这次派来的使者是宗正室的。宗正室一向是管皇家宗室内务的,为什么单单要派他们的人来?那说明什么?说明朝廷又是打算和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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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韩锷手中的一根马鞭就这么被他生生折断了。只听他冷笑两声:“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阿柠,我记得好象有这么两句,下面是什么来着?”杜方柠长声吟道:“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韩锷一拍腿:“好个安危托妇人!——他们真的已习惯于把一家一国的天下大计都系在女子的裙带之上了。”杜方柠敞声一笑,韩锷还没理会,继续怒道:“我们浴血疆场,保家卫国,可不是为了就这么把金帛子女平白送给人的。方柠,你说可是?”
杜方柠却微微一笑:“你才说,国家大事不该系在我们女子的裙带之上的,还问我做甚?”韩锷这才回过味来,挠了挠头,惭然一笑。杜方柠见他傻相,不由也笑了。道:“锷,你有什么打算?”
韩锷的眼一眯,缩紧的眼睑中露出一抹悍色:“没什么打算,我只想要见那李长申一见,也许,这倒是一个时机。”杜方柠会意一笑:“如果那李长申知道你的心思,只怕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了。”
十二章:更惊剑客后归魂
“李大人,我兄弟两个闻得大人出使塞上,特来投效。”
李长申面露惊疑地看着面前的二人。他眼前的这两个人都是一身羌戎人打扮,深更半夜地突然出现在他的营帐中,也难怪他不由得有些惊疑。只见这两人一个身材高挑些,长眉细目,神气相当勇悍;另一个却矮小些,明眸素齿,大是好看。两人虽都是羌戎人打扮,倒确实是汉人相貌。只听那两人中个子矮些的那人凑上前来低声禀道:“在下兄弟都是江湖人士,早年在关中结的有仇家犯了些事,所以才会游骑塞外。但总还是个男儿,闻说朝廷有事,特来效力。因打听得羌戎人中也有位高权重者不愿与朝廷轻易议和,欲对大人不利,所以特此前来相护。”他语声顿了顿,低声道:“在下宁方,这位就是我的大哥宁寒。”
韩锷苦笑了下:这下倒被方柠改得从了她的姓氏。李长申却犹疑地抬眼望向韩锷。韩锷不善说话,所以这番说辞都是杜方柠来编的。
杜方柠对他使了个眼色,开口道:“大哥,外面好象有动静。”韩锷一点头,身子飞腾而起,一闪就出了帐门。只见他在帐外疾行一匝,外面有翅膀扑闪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声低鸣,韩锷再进帐中时,手里却提了一只寒鸦。他出手迅捷,纵飞如电,看得李长申目瞪口呆。李长申这次出使塞外,本来一直就心中打鼓,对自己安危全无把握,如今从天上凭空掉下来两个高手护卫,分明对自己并无恶意,如何还不心里念佛?何况面前这两人一个形容削挺,望之可敬;一个语声清畅,观之可亲,让人一见之下不由就不生好感。只听杜方柠道:“李大人,从今日起,我兄弟二人就扮做大人的护卫如何?以免羌戎王属下宵小对大人不利。”
李长申还在沉吟不语。杜方柠已开口笑道:“想来李大人是不放心我兄弟的本事了?”她不待李长申开口,已突然猱身一进,欺到韩锷身前,一掌就向他肩头按去。韩锷塌肩一缩,杜方柠左手却突出匕首,已刺向他胸口,韩锷伸腕来拿。他二人为了要让那李长申看得清楚些,一招一式交代得极为清晰明白,还故意放慢了些。李长申却还只觉得他们出手如电。
一时帐内只见鹰飞兔起,两人随手演练了几招。他二人从来还很少这般当面对搏过,开始只是为了给李长申见见自己的手段,交手几招后却动了些兴致,拳来掌去,斗得煞是激烈好看。李长申开始还能见到些身法步眼,到后来却只见得到拳影匕芒。他惊得合不拢嘴来——就是大内高手,以他所见也不过如此了。他生怕这两人伤了彼此,忙一拱手道:“二位壮士,快请罢手,下官多谢了。就如二位所请,委屈两位给李某当几天护卫吧。”
那韩锷与杜方柠对视一笑,两人一合手,四眼相望,四手交握,停了下来。他们深知要想靠近羌戎王大是不易。李长申出使塞上,倒是给了他们一个难得的机会。这几天,他们也曾屡次出马在路上拦截李长申的行伍,没想却一直都错过了。直到李长申行到青草湖边上时,他们才把他的队伍找到。见李长申果允自己所请,两人目光中不由都有了一份欣然振奋。
一连几日,李长申虽到了青草湖,却一直都还没能见到羌戎王,一直是羌戎王手下使者出面接待的,说道羌戎王游猎未归,要等几日才能见到。韩锷与杜方柠都扮做了侍卫服色,行动却是要较先前方便得多了。杜方柠更是没几日就与李长申的属下混得相当熟,打听来好多消息。听说朝廷有意与羌戎王和亲,选中的却是朝中一个贵戚之家韦家的女儿。杜方柠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愣,回去也就没跟韩锷提起。
韩锷这些日子操心的却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熟悉青草湖一带的形势。他现在的身份虽也多顾忌,但还是方便了许多。但羌戎人的内情他也不便多加探查,只是地形上摸清了个大概。
这天,却下起了今年入冬以来的头一场雪。雪不算大,据队伍中向导说,今年的雪却来得好迟,足足迟了有一个月的光景。李长申属下多是关中人,还很少看到这么早九月的雪,人人只道大是寒冷,韩锷与杜方柠却动了兴,骑了马出去踏雪。雪地里活动了下,两人的气色却也活泛开来,只见杜方柠的脸上有红是白的,极为娇艳。雪地里跑过了一只獐子,杜方柠高兴起来,提起身直追。韩锷也兴动,跟在后面追去。杜方柠知道韩锷有好生之意,并不用刀箭,两个人发力疾追,在路途中杜方柠还先出手,阻挠韩锷,免他抢到前面。彼此一时嘻嘻哈哈,玩得大乐,直追得那獐子仓惶无路,被韩锷堵住去路,让杜方柠空手捉到了,抓到怀里,厮玩了好一会儿才放了它。杜方柠因一路疾赶,脸色潮红,见韩锷半笑地看着自己,不由斜了他一眼:“看些什么?”
韩锷伸手掠了掠她露出帽外的散发,笑道:“难得看到你象个孩子。”
方柠却累了,抱膝坐在雪地上,微笑道:“你喜欢看我这样是不是?锷,其实呀,你想要的即不是妻子,也不是情儿,而只是一个女人,是不是这样?你喜欢的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和自己一样,你不喜欢人有身份。但偏偏遇到的是我这样的在尘世中有太多身份的女子,你……后不后悔?”
韩锷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所说的是自己还从未想过的,不过她说的好象真的大有道理。他默然了会儿:不错,也许,只有在这荒凉塞外,在杜方柠真的抛绝所有闺中少妇、江湖健女、朝中权贵、杜家女儿……这种种身份之后自己才真的能与她无牵无碍地呆在一起吧?因为说起了这样的话,两人的心一时也静了下来,四周都是茫茫的雪,那么空旷,那么寂静,这样的天地,虽然孤独,却大是符合韩锷性子的。但他有什么权利让方柠这样的一个女子陪自己这么寂天寞地的慢慢苍老呢?
好多事是不能深思的,一旦深思,再欢快的快乐背后原来也是那么的苍凉无奈。两个人的心理都凉了下来,凉入心骨,但在这冰凉冷漠的尽处,觉得一切似乎都穿了、破了、无所倚仗、无所堪寄的时候,却又觉得彼此那浮在这苍凉雪地上的一点热情与一点愿力的温柔是如此美好。他们本来分开坐的,这时韩锷却低着头伸手来握住了方柠的手——“执子之手,也与携老”也许是有文字以来最哀伤最哀伤的一句诗了,他们两人也都有携手同老的心意,问题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携老呢?
遥远的洛阳象是梦中的一点瑰红。杂着污浊,杂着烛烟的气味,杂着人世间所有的欲望与由欲望而来的所有纷争、折挫与快乐,那是一个“有”的世界。杜方柠在心里骨里鄙视着它,却也珍爱着它。她要的是在那个世界中可以有一人可以帮她助她,听她说话,与她携老。而韩锷呢,他不喜欢那个“有”的世界,可难道他真的要的只是一个“无”的世界吗?那空空荡荡,自由得多到让你甚至恐惑无依的一个世界?他要的是在那个世界中有人与自己同立于滔滔浊流之外,崖岸自立,自构所思所欲。
彼此这样不同的人生选择,却又怎么会碰到一起,又将那彼此本相当自闭的生死悲欢就这么有了交融的呢?——“有”是“无”的反面,还是“无”为“有”的全部?在空间、时间与生命这三个的问题面前,原是人答人殊的,再欢喜相爱的人,原来也是如此的孤独。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鼙鼓声起,响在这空茫茫的四野,一声声雄壮,激人热血,却又被这四野的空旷压迫稀释成说不出的单薄。鼓手们似不服这天地之大,感到那空阔的天地似乎打定主意要瓦解稀释掉他们的鼓声似的。前声才散,热力一入雪野就凉了下来,他们不等那鼓点略停,就已又追加了一阵敲击上来,一迭迭疾催,终于在这无声的天地里拚力撑出了一个沸腾腾、热闹闹的有声的世界。可那世界是密闭的,延至远处依然是寂寂的空野,但声响所及之内,却已撑出了一个人世。
有声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热气。鼓声催动着热气,热气感染着鼓声,马鸣犬吠,鹰飞兽走,雪积天寒,树枯草矮——这是一个猎场。猎场中的人被这种种声息气味催动得血也热了起来,要在这空旷的雪地里好好地撒一场欢才好,来上一场极热烈的围猎。
——这却是落雪后的第三天早晨。一清早,羌戎王属下就来到李长申的帐前,说羌戎王回来了。今年头一次落雪,他们羌戎王要开一次已数十年未有的规模宏大的围猎,所有的部落首领与左右贤王都会参加,羌戎王传话,让汉家天子使也前去一看。那使者说起这些时面色露出一丝古怪,看得韩锷与杜方柠都有些一愣。
李长申也愣了下,他是文官,一向不太明白这些围猎之事,笑颜问道:“却不知打些什么?这么冷的天,还有熊和狼吗?”那使者笑了笑:“天使到了就知道了。”他的笑得更古怪了,似乎隐瞒着什么似。李长申只有吩咐下去,准备马匹。杜方柠为人警觉,低声对韩锷道:“这场围猎只怕有些古怪。”韩锷也皱了皱眉,觉得不错,低声道:“也许是羌戎王想趁机显摆一下威风吧?”
他们一队人到达猎场时,那边的围猎似乎已经开始了。场外都积了不少人等,却都是侍候旁观的。羌戎王却已不在,似乎按不住性子,已下场围猎了。这里是好平旷的一处草原,远处还有一大片林子,韩锷抬眼远望,只见远远处一队队人马纵横奔驰。四周鼓声密响,正在哄赶那林中草野里的野兽。那一队队人马离得远了,只见衣服上稍有些分别,各绘虎豹,似是各部的图腾。韩锷看了看,似乎二十几个部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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