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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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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些日子迟延不动,却也是为居延城里另出了一件事。——他本来因为小计之事已了,该回石板井连城骑中巡视一下,以备羌戎再来攻伐的。但格飞出任伊吾王的事把他拖了一拖。他遣使传信,布署罢自己对格飞立为伊吾王之事的支持后,那天一早,却见余小计慌慌地跑了进来。韩锷见他一脸通红的样子,想来跑得很急,不由问:“什么事?”
余小计道:“锷哥,居延王暴毙了!”
韩锷手里正拿着一杯茶,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松,那杯子落到地上,啪地一下碎了。他还有点不太情愿相信,却见朴王妃前来报丧的使者已到。
韩锷心中一冷,他没料到——但他也该料到的,朴厄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以她下毒之能,还有什么做不到?她一直差的不过只是一个外势,如今,外势已有,格飞接任伊吾王之局已定,他汉家天子使就在居延城,那她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但他还是想不到这女人会这样……辣手。
他没说什么,进宫去见朴厄绯。朴厄绯的面上却不见喜怒,极为端庄,不太哀戚也没有别的神色。韩锷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直直往她眼中望去。朴厄绯也没有怯缩,反直直地迎接着他的目光,直到韩锷都不好盯视她了。
韩锷走到居延王的棺前,低声对朴厄绯说了句:“节哀顺变。”他自己都觉得这四个字自己说得多么虚假。朴厄绯躬身答礼。两人虽没有说什么,但彼此心中已有问答。朴厄绯直直地望着他,在无语中其实什么都承认了。她不避忌韩锷,因为她明知此时此刻,韩锷只有接受这个事实,他绝不能让居延城乱套,更绝不能把自己这个冒名的宗室之女称为凶手、公之于众。
土屋一见,原来徒然草只是个引子,那格飞要当伊吾王也不过是她图谋的第一步,韩锷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在这塞外孤城,内乏亲旧外无强援的状况下是怎么活过来的。他也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女人——女人呀女人,那一夜与她在土屋相见,她是如何的热情又坦诚?就是暗算也是出于热情。想起那日的她,韩锷真难相信今日这如此诡诈的阴谋也同样出自于她手。他盯着棺中的居延王的胖脸,伸手一翻眼睑,已可确认为中毒——他与阿姝相识多年,对用毒一道多少还明白个大概。
朴厄绯只静静地看着他,韩锷说:“后事如何处理?”他心里头一次对那个已死的居延王起了丝怜悯之情。朴厄绯静静地道:“死者已矣,又有什么好处理呢?不过多做陪葬,让他泉下安生罢了。倒是生者前途待定。这居延一城,却要仰仗韩宣抚使来安抚了。”
韩锷叹道:“可居延王并无子嗣。”朴厄绯忽抬起眼:“不错。但是当此时局,把居延城冒然交托给谁似乎都不太稳妥。韩宣抚使,居延原有女王之传统。小女子想托庇于宣抚使羽翼,践此王位,不知韩宣抚使意下如何?以后与羌戎对敌之局,我也可为朝廷一尽绵薄。可否请韩宣抚使奏闻朝廷,沿袭前例,封我为‘太夫人’或‘王夫人’,以正名号,代朝廷督统此塞外孤城?”韩锷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里的掌心却感到一片冰凉——又一条人命,送在他手里了。
而这就是:所谓权谋……
第五章:舍生策马论兵地
“锷哥,你哭了?”
韩锷茫然地抬起眼。经小计这么一问,他才发觉自己脸上已泪痕满面。八月头的石板井已经是夏暮,天上的云压得低低的,草儿们在尽情享受着它们一年中最后无多的欢愉。四周都是泽野。那绿,那乌青的云,那含着腥味的风,与那些在风中俯仰着身姿的长草,都有一种浓郁至极却又知道马上萧条在即的郁勃之意。——四季一年一年的更迭,草一茬一茬的生长,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可长眠在此处的战骨却已不能再次醒来。
“知道今年的草势为什么长得这么好吗?”韩锷郁郁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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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小计专注地望着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因为,今年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无数人马的尸骨已成了这草场最好的肥料了。三个月多前,仅仅三个月多前……”韩锷仰起头:“……这里还刚有过一场大战的。那场大战,你我也曾身历。我听到附近牧人讲,这里的草场今年异常肥美,但今年却没有人到这里放牧。他们不忍心——那让这草场茂盛的缘由,是让他们也不忍心的了。”
韩锷静静地说着——居延城局势一定,他就不想在那里再多呆一天了。他前几天就已带着余小计重返连城骑。此时说到那一场大战,他并没觉得心里多痛,却觉得颊上的泪水忽不可自控地长流而下。这泪来得突兀,还是当着余小计的面,却不及控制。他也并不伸袖拂拭——还有谁可以让他当面这么静静叙述,双泪长流,一说心底的傍徨苦痛呢?
余小计默默地望着他,眼中的神情有一种了解——可能他并不能完全明白锷哥嘴里在倒底说些什么,但他觉得自己“懂得”。懂得是一种比‘明白’更深的知与,他的眼中有一份同情劝慰的神色。他的手轻轻搭在韩锷的肩上,他这么与韩锷搭肩而立这些日子来韩锷却已习惯了,每逢其时,他常会觉得一股古怪已极的可能出于大荒山一脉的心法办力浸入己身。但他对小计原不用防备,也曾问他,他只一笑,说:“我要给你治盅。”
——这时只听小计轻声道:“可是、毕竟、我们胜了。”韩锷道:“是呀,我们胜了。为了诱敌,我亲手送出的护卫营将士的性命一共就有二百八十六条。我们羸了。在那最后的一战中,连城骑共折损了六百七十余人马:汉军六十三人,伊吾一百零六人,居延七十九人,月氏四十五人……”
他一个城一个城地报下去,最后轻轻说了四个字:“我们羸了。”他的手指忽然痉挛,他在心里道——“是我安排了好一场有计划的送死与屠戳!”身边的丰美长草下就是他不能无视的磷磷白骨。小计忽用力抓住韩锷的肩膀:“锷哥,那些人不是你送去死的,不!他们也有他们的不得不,也有他们的梦。只要到了疆场,各人只能担负各人的命。你的责任就是那样的!”他抓向韩锷肩膀的手抓得很重,似要让他在麻木中感觉出一点痛来。
韩锷微微一笑:“可他们毕竟是因我而死。在我下令前,就已知他们是必死的。”余小计一摇头:“不,他们是为了保护他们要保护的。”
韩锷唇角冷哂地一笑:“他们要保护的是什么?是用生命来还洛阳杜府垫付的那些金银粮草?是为了杜檬谋夺那筹备军饷大员的位子?是为了上上下下那些官吏的贪阑苟且?是要把我供成个什么三州防御使?还是让局面平定,好让格飞有机会争夺那伊吾王,让朴厄绯终于有机会一偿宿愿、统领一城、册封为‘王夫人’?……所有死者所开之功业不过就是多留下几根肉骨头让别人去争夺罢了。嘿嘿,嘿嘿……我就算高扬个什么大旗,不过就是以此自愚——还不只是自愚,不知诱陷了多少冤魂!”
他口气里那一份孤愤自责之味极为强烈。小计见他口中突生愤激之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脸色忽然平静下来,口里道:“锷哥,你想得太多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只是一个人。如果你还是孤身游荡,没有责任,当然也就没有牵连。但你即入了人群,你也就只是一个平常人,没必要揽过这世上所有的错。那样,你承担不起,也不必承担的。”
韩锷喉头耸了耸,干硬的脖子扬在晚风里,硬梗梗地说不出话来。小计忽然觉得他象一头困住的兽,又疲乏又暴躁,拚力嘶咬,想脱控搏,却又无力下口,因为,那绳索牢笼,这一次本就是他自己套上的。他忽然上前抱住了立中草野中的韩锷,低声道:“锷哥,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你已做得很好。所有事,如果重来,你也只能这样,只能这么不得不。千古声名,百年担负,那些都是虚话,不是你承担得起的,也不必承担。你就是再骄傲,也不用那么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人物。他们的错,让他们自己去背。你只能做你必须做的。除此以外,种种因果,都不是该你担负的。”
他年少的手臂坚强而又温暖。韩锷的神思却正高翔于八表之外。在他的意识里,总不知不觉地要把自己代入一个“超我”,那是他一个男人的自许与自期。所以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责任,放在他身上,总觉得要比一般人来得要重上几倍。可小计说得不错,自己只是一个人。韩锷微微笑了一下,在自己的深心里,在别人近来对他的仰视中——原来他早已不把自己仅仅当成一个“人”了。一个男人的心,原来是如此虚荣而狂妄呀!
他自讥地微微一笑,感受到小计臂膀间的那一股坚定,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感动。是他,是这个小兄弟,总还是坚定地告诉他:你只是一个人,无论多么努力,多么自强,多么渴图完满,但……你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他反手揽住小计——所以,小计的心中,自己这个锷哥才永远是‘不败’的吧?因为,他看到的只是自己试图在平凡中的挣扎与努力,也懂得自己的不甘,理解自己的虚妄。这一种理解,深深锲入他的心底,让他只觉身边还有小计,真好。
他的心中警觉忽起,一手揽着余小计的颈,另一手却已拨剑。他有好多日子已没有再次拨剑了。他的剑才出,余小计就已一惊,然后才听到三尺外长草掩藏下涌出的一股刀风!
那一把刀好长,走码长过五尺,那一刀卷出之际只见空中蓬蓬一绿,数尺长的长草在风中飘荡飞舞,乱舞的长风狂草中,是那一暴的刀光。
这一刀来得好直接,韩锷身子一旋,长庚迎敌,已把那一把刀封住,身子同时也把小计挡在了后面。但他并不收手,长剑一振,连人带剑,抱着小计,已向那人扑去。余小计见韩锷揽着自己并不松手,就已惊觉——来人必是高手,否则锷哥不会不放开自己,他一定担心放开自己后自己会有危险!身边就是一片沼泽,那人一刀失手后,就已又隐身于沼泽中的长草之间。韩锷收剑凝立,似也判断不定那人处身的方位。
余小计不自觉地就已闭住呼吸,他不敢轻扰锷哥的听力。他双手紧紧环住韩锷的腰,只觉韩锷的站姿硬如铁石,可他手里的剑尖却在轻颤,一点一点漾出波幻的轻颤。然后,刀风忽至,又是一片草卷风涌。韩锷吐气开声,长庚剑在空中苍白的光华一耀,然后,一切又归入岑寂,只是锷哥的衣下已有冷汗浸透。
那刀风第三次沛然而起,韩锷腾身而起,重落于地后,余小计忽觉自己手指上湿漉漉的,空气中也有一点粘腥的味道升起。锷哥受伤了?但他不敢一动,也不敢去查看锷哥的伤口,只能抬起脸,却看到韩锷的面色一片冷厉。时间一刻间似乎静止了。——锷哥的伤象不轻,因为那血一直在流。韩锷突然一声长喝,人带着小计已在空中卷起,向右首方向的长草间一扑而去。他剑势有如白虹贯日,那长庚剑无可阻厄的光华如劈雷般一劈就劈入了那片绿草里。然后,传来两声闷哼。韩锷落身在那片丰草边上,凝立不动,对面的草丛也静得一动不动,似乎风在一时都愕得停息了。过了好一刻,又似乎仅只一瞬,余小计还未及发觉任何先兆,只见空中暴起了一片刀风剑气,那刀剑接击之声一瞬间似乎响起了数十下。韩锷落地时,余小计就见那边的草丛破浪似的被什么人荡起了一道绿痕,向远处远远逸去。可那片深碧上,却有什么酒落。——那是一长串鲜血。
韩锷这时才放松了小计。余小计一脱身,马上转到他背后看他肩胛上的伤口。他也算久历战阵了,见那伤口已深入到骨,马上从身上扯落了一条布条抬起韩锷的一条臂膀就裹扎。口里道:“来的只是一个人?他走了?”
他惊异的是对方虽是突袭,来人仅只一人,却还能让锷哥负伤。
韩锷点点头。他望向那人去向,静静道:“他伤得可能比我重,便这人是个好手。我担心他有接应,所以不追。”
余小计知道他其实是担心自己,怕自己受伤。远远忽有一匹马跑来,马上人是连城骑服色,只见他还未奔到近前,就已下马高声秉道:“韩宣抚,有紧急探报,高将军请韩宣抚回营。”
“咯丹三杀?”
高勇沉着脸,没有吭声。库赞却在旁边点头道:“不错,是咯丹三杀。咯丹在羌戎话中是‘王佐’的意思。他们是乌毕汗手下的最历害的杀手。据我的消息来报,乌毕汗已派出这咯丹三杀前来刺杀韩宣抚使。”
——如果不是这条消息太过重要,库赞也不会亲身赶来。韩锷微微地一皱眉:“那看来,刚才碰到的正是他们。这么说,我们算已碰过面了。”
高勇与库赞看向韩锷身上裹扎的绷带,心里已明白。他二人心里同时紧了紧:他们都是刀前马上精于技击的好手,心里也清楚韩锷的身手。可来人居然能让他负伤,可见端的不能小视了。库赞沉吟道:“韩宣抚使碰到的一共是几个?”
韩锷静静道:“一个。”高勇与库赞眼光一接,心中已是大惊。他们皆知韩锷在当今世上,以一柄长庚剑,几可以称得上是技击一道的一等一的好手。来人只一个,就已能伤了他?那如果三人同至呢?
高勇忽沉吟道:“这咯丹三杀是不是分别用的是长刀、腰刀、解马刀?”他问的是库赞。库赞点点头。高勇吸了一口气,镇定住心神道:“要是这样,那这三个人我曾听说过。在关中武林,他们被称为戈壁长刀、斩腰、与解马。十年前,当时的中土第一剑客徐怀青也曾塞外一行。据说他就碰到了他们三个。等他重回中原时已丢了一条臂膀,从此闭门不出,可一年后还是英年早逝。他虽没说什么,但据他门人好友传出的消息,他就是为那三人中的一人所伤。据说,那三个人极为骄傲,当时虽俱在场,却只一人出战。徐怀青没有说出具体是哪个人伤了他,可能是担心友好出塞为他复仇遇祸。徐怀青当年号称‘第一剑’,与‘无双士’利与君同时驰名宇内。自他一战身死以后,中土技击一派就再没有‘第一剑’的名字了。”
他详详细细说上这么多,是在给韩锷提醒。韩锷也隐约听到过这个传说。当年他少年练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可以与这人称‘第一剑’的剑客对面论剑。可惜,后来他剑术未成时,他就已经身死了。帐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半晌,韩锷忽然开口一笑:“这是好事。”
库赞与高勇同时惊异地望着他。只听韩锷道:“我本来一直担心羌戎王乌毕汗会于秋后卷土重来,以他帐下铁骑之威,如全力袭我十五城,那可不是我们连城骑可以对抗得了的了。王横海将军的大军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筹备好。如今,他即派人来杀我,以乌毕汗的性子,我几可断定,他一定时一时间腾不出手来来对付这十五城的大事,所以才会用这刺杀之局。羌戎内部果然有事,我们以前的线报看来可能不错。”
他静静地扫了库赞与高勇一眼。两人同时点头。羌戎王的卷土重来一直是压在他们几人心头的大石,如今,咯丹三杀虽险,但比起羌戎全力来攻,还是好多了。韩锷忽对库赞道:“叫你的人马上出去,一定要给我落实羌戎内部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忽抬起,望向帐外,眼里有一种非常坚定的冷意。但那冷意下,似有什么东西静静地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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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赞和高勇都只觉得他那神态不同寻常,似在筹划着一件什么惊世之举。韩锷的眼光却略过他二人,直看向帐外草野中,那眼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悍厉杀气。
接下来的十数日,却是韩锷与小计最开心的时候了。韩锷难得的摆脱开冗务,让自己放松下来,和小计驰马到石板井附近的草场里闲荡。暮夏的草场风景极为美丽,草绿到最浓,可能知道马上就要霜至了,把它们这一年来憋着还没炫耀尽的绿意都迸发出来。没有风的时候,打眼望去,四野平静如绿湖。一到风起,那草尖绿色,就漾漾出千百般姿态。
草原的落日是最美的,暖红暖红,半衔半含在天与地的交界处,那时的光景,真的能把人看呆住。每到那时,韩锷常与余小计说些闲话。他平时话不多,只有跟小计在一起时,才难得的多了起来。他跟余小计说话也最无避忌,朝野大事,军情战报,甚或偶尔骂娘,谑笑孟浪,都冒了出来。
韩锷曾道:“其实说起来,我倒觉得羌戎人残忍虽残忍,倒还算条汉子。他们没有那么多机心。杀戳也罢,那些负勇斗狠,争夺生存的杀戳说到底还算纯净,倒是咱们汉人……”他笑笑,然后接了句:“……才真真是……他妈的!”
余小计不由大笑,也跟着道了句“他妈妈的!”韩锷久在军中,多少也学会了点骂人的话,小计是从小生于街巷,那骂人是他最擅长的了,可在韩锷面前一向板着,也颇郁闷。这时好了,有时聊着聊着,两人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形容彼此心情,就大骂一句,却也颇为畅快。有时韩锷嘴中又冒出了个骂人的新词,余小计不由就笑得打跌,有一种‘竖子可教’的神情。口里却笑他道:“我的大宣抚使,别人多半以为你是个多正经的人,这背地里的话要给人听了去,不说别人,只怕那杜方柠就再也懒待见你。”
韩锷就笑呵呵地呵向他的腋窝:“难道你敢告密?——懒待见我又怎样,女人如衣服,你锷哥是早就看得开了。我虽粗鲁,可她们真的行起事来,那些阴险毒辣,你锷哥就是再学上一万年,也学不到一半的。”
余小计也跟着他笑道:“不错,她们没一个是好东西。嗯,除了祖姑婆,姑婆那样的慈慈悲悲的人才算真的女人呢。”
韩锷倒时时督察他的功夫。余小计最近练上了手,韩锷见他进境极速,心里也不由欢喜。自从他体内隐疾去后,脸上一块胎记隐去,越来越见人的光彩。韩锷时常说笑:“哪儿找这么个小帅兄弟去?小计,咱们什么时候再回了长安,往那儿一站,只怕十二街的女孩子都要被你迷倒一半去。”
余小计一斜眼,道:“切,不用回长安,这附近伊吾城与居延城的女子不早已被我迷倒一片了。”韩锷捧着肚子大笑而倒。玩笑至此,余小计也不练功了,嚼了个草根枕在他腿上躺着,笑嘻嘻道:“锷哥,我倒不想回长安,我想跟着你当兵。要不,咱们就去放马,当回羌戎人,漫天漫地,没人管没人拘束的,那才是天底下第一等乐事。”
韩锷微笑道:“不回长安,真的要娶这胡人女子呀?你是不是看上伊吾城的哪个了?对了,小计,你为什么想当兵呢?”
小计笑道:“当兵?当兵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呀。要不是当兵,我平时干什么总受你拘拘束束的,好不快活。当了兵,又是险恶时局,那多兴奋?想杀就杀,想砍就砍,我再怎么杀得暴躁,你也不会骂我。两军阵前,是是非非,决断明了,都清清爽爽的。不象在关中,我就是想行一把侠,最后发现那侠义之下,背后的事都弯弯屈屈,最后多半还要落你教导个没完没了。咱有的是精神力气,总要有地儿发泄吧?但不管长安洛阳,规矩又多,是非难断,哪如当兵来得爽利?我说那羌戎人该杀,锷哥你就无法象我说别的哪个该杀那么批驳我吧?哪个男人不想当兵?象这么找个大道义靠上、再也不会错的路可并不多。纵横驰驱,刀上说话。嘿嘿,锷哥,其实我喜欢生活在这样的可以杀人放火,百无禁忌的世界。”
他嘴角用力一咬,咬出草根里面的白浆来。“何况,当兵虽险,不还有你罩着吗?”韩锷不由笑道:“要有一天我也罩不住你了呢?”
余小计笑道:“那除非你也陷入险地完全没有脱生之机了吧。那样的时候,死则死矣,也是我该死的时候了。”他就这么笑言生死,韩锷对他这份又惫赖又没心没肺的乐观不由好笑又好气,双手一抛,已把他横着抛落入远远的草地,骂道:“呸,你这个洛阳小地痞。不,你还爱杀人——你这个小羌戎人!”
余小计却落入一片浅水中,他一腾站起,合身向韩锷撞来,撞得他也一身是水,大笑道:“你这个小羌戎人的哥哥,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戎马逸二
□椴
第六章:拖玉腰金报主身
伊吾城上的月亮大而且白,犹其是独坐在伊吾安抚使驿馆的屋顶上看来。驿馆的屋顶上,这时正抱膝坐了一个人。那人的身姿,飒爽中透着丝娇俏,娇俏里掩不住的是飒爽。她这么坐了有一时了。有一晌,才有一个人影跃了上来,落在她身边。只听那人道:“即然来了,怎么不进屋来?”
先前那人影微微一笑:“我是要借着这风,吹凉了这身富贵俗气,免得韩宣抚使你看了碍眼。”说着她侧颈凝眸,贝齿微露,却不正是方柠?
韩锷是为了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北庭都护府筹备特使才回的伊吾城。他回来才两天,刚才在屋里听到屋顶的声响,就知方柠已在康城赶回来了。但她却并没进屋,只是抱着膝在屋顶坐着。韩锷忍了忍才跃上屋顶来。对这一次重见,两人未见前都觉得尴尬,正不知该怎么碰面——俗世种种,取道不同,他们之间的不同处是太多了。想起那些横在彼此间的沟沟坎坎,韩锷就不由五内俱凉。可——真的这么由着性子一跃上来后,重见方柠,那些繁杂总总却于一瞬间俱都忘却了,剩下的只有欢喜,说不出的欢喜。
见方柠这么若娇若嗔地说了一句,韩锷只觉心中烦恼遭她这轻倩一语,便如切冰破雪,登时消散。他也抱着膝在杜方柠身边坐下。好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话说。半晌,韩锷才找到话道:“你只传书跟我说朝廷要派北庭都护府的筹建使来,却还没说是谁呢。”他于朝中要员本不甚清楚,这么说也不过没话找话提一句吧。杜方柠微微一笑:“不过是仆射堂又新生的动议。看着十五城这事有利可图了,他们也心动了,不想让我们东宫坐大,于是,什么废置了不知多少年的北庭都护府也被翻出来了。”
她半讥半笑地说出了这番话。韩锷却在她话里语意内分明是置身于东宫与仆射堂的争执之外之意。——她想说的是和自己这无牵无碍的人站在一边吧。两个人这次重见,不知怎么都有些再世为人般的羞涩感。韩锷悄悄地在衣下握住了杜方柠的手,杜方柠轻轻挣了挣,没挣脱,却也就由他握住了。这一刻静静的温柔谁都不想破坏,过了好久,方柠才嗤声道:“你知道这次来得是谁?这个人说起来你却认得。”
韩锷一愣:谁?他在朝中认得的人可不多。心中却在想:怎么今儿和方柠在一起,那盅毒却象没有发作?只听杜方柠笑道:“自从我斩了张掖防御使后,朝中仆射堂那边的文官想来吓破了胆,北庭都护府重建的朝议虽是他们提出来的,但却没有人想来。也是,你一个江湖浪子,加上我这个有名的豺女,又是这么的荒天塞外,没个规矩,搁谁谁也不想来吧?最后,仆射堂那边领命前来的却是你的一面之交:古超卓。”
韩锷一愣,他一支手握了杜方柠的手,不舍得松开,却用另一只手一拍大腿,笑道:“是他?他来了倒好,那我就放心了。”
杜方柠将眼望向他:“你放心什么?”然后她的目光似添了分很深的了解:“这姓古的人倒还与一般的官儿不同,是有些爽气的。他来总比别人来好。不过,他很有才力,说不定,他来对我来说比别的人来要糟。”
她的话一顿,不想再提这些势力之争,“我听说,咯丹三杀已经对你动手了?你碰到了几个?”韩锷一低头,他知道,方柠在康城本来还有很多事务,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想来就是为了这事了。他低声道:“一个。”
杜方柠在他跃身上房时想来就已看出了他肩上有伤。这时二话不说,伸手就去剥韩锷身上的袍子。韩锷拧了拧身,杜方柠手却压在他肩上,低声道:“别动!”那声音严厉中又有一丝温柔,韩锷一静,就听了话不动了。
杜方柠把他的外衫从领口褪下,只见从肩到背,好长的一条刚愈合的伤口。只看那伤口形状,凭杜方柠对韩锷功底的熟悉,已大致猜得出当时动手情形。她用指轻颤着顺那疤痕划下,低声道:“好厉害的刀法。是戈壁长刀图鲁?”韩锷静静道:“我猜是他。”杜方柠牙齿微微轻颤。她没有说话,但韩锷了解她,凡她这样的时候,那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杜方柠的手指停在那道疤痕的末尾就没再动,可那指尖却传出了一点热力。两人心中同有一种豪气涌起——有我‘索剑之盟’在,就算什么咯丹三杀来了,又有何惧?就是大小金巴连同俞九阙同时出手,那又怎样!
两人同时听到了彼此心里的呼啸之声,那是他们联手对敌,数犯豪强时就养就的默契。他们似同时给那咯丹三杀判了死刑,因为方柠那手指的轻颤。她的愤怒是为了韩锷的伤,韩锷的愤怒是那人居然惹动方柠、让她一向平静的心居然如此愤怒。只听杜方柠道:“不只他们,大漠王莫忘记恨你伤他之仇,近日与莫失已同时出马,只怕不日也就要有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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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锷没有说话,却把背靠在了杜方柠站立的膝上。两人心中同时腾起一股杀气,但杀气之下,却是掩也掩不尽的温柔。这么过了不知有好久,杜方柠只觉韩锷靠在自己膝上的肩背越来越热,热得都让她心生惧怕。她的心里迷迷一乱,忙忙退开一步在韩锷一尺远坐下。
韩锷的神情间也似有着焦切,两个人却一时都没说话。好半晌,韩锷才因肩头被风吹冷了呼吸重又平静下来,只听他道:“据库赞派出的探马打探回来的消息,今年边塞只怕可以平静些了——羌戎有内乱,羌戎王帐下左右贤王与大小二十八部落有内斗。羌戎王乌毕汗已强令他们都回师青草湖极北之地,以平定这场内部纷争。看来,今年防备羌戎之侵袭之心可以少担一点了。只是不知,这个消息确不确实。”
杜方柠也平静下来,点头道:“啊,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对你说——王横海也有书信来,讲的也是这个消息,他说基本可以确定。他正筹划着要盯紧这个消息,一有时机,就趁势进攻以平羌戎呢。可惜,他说他的大军一时准备不好,里面好多缠杂的事。他在军中又不能用权,多有掣肘。这事朝廷好象也知道了。不过,朝廷中即风闻此事——他们苟安惯了,只怕西征的事反由此缓了下来,只要王将军保住边塞不失就大呼侥幸了。这倒可虑。”她口里说着,见韩锷默不应声,不由侧头去看他。
只见韩锷分明听见了,却没有望向她,而是把一双眼直向黑夜中望去。他望的是那个极北之地,眼中有一种烧着了般的神情,那眼神中似乎有一种负勇赌狠到极处的悍厉,那是一股——杀气!
杜方柠心中一惊,她还从未在韩锷身上看到过如此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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