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圆宝向前冲-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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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汤圆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突然发现昨晚睡得晕头转向，竟然没有拉上窗帘。她举起手挡住眼睛上的强光；不意间又看到自己的疤，秦陌以为她遮着它是因为丑陋；汤圆不禁用手抚摸起那片随着手掌张合而扭动的疤痕；嘲讽地笑笑：他还真是想多了。她之所以用手套盖住这些；也不过是因为当初在教小孩子英语的时候，有几个胆小的孩子被她吓哭而已。

　　　　收拾完毕，汤圆下楼就听见几声喇叭响，在看到秦陌衣冠楚楚坐在车里盯着她的样子，似乎她并没有觉得多么惊讶。

　　　　“一大早堵在这儿，是怕我不干活了？”昨天汤圆仍旧没让秦陌踏进她家一步，只是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她起伏的情绪得到缓解，现在已经能气定神闲地主动上前与他打招呼。

　　　　到底一会儿在公司还是会遇到，再逃避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秦陌打量她利落的装扮和眉眼间的强作平静，心里不知道是堵得慌还是空得慌，但其实他知道，开始学会隐藏情绪的汤圆是她成熟的表现。

　　　　“上车吧。”他看着她说：“反正顺路。”

　　　　汤圆从善如流，也懒得追究绕了大半个北京到她这儿再绕回去是怎么个顺路法。

　　　　“早上吃饭了吗？”车开出小区，秦陌随口问道。

　　　　“吃煎饼。”汤圆在翻她的包，后车镜只能看到她头顶卷起的头发。

　　　　秦陌皱了眉头：“喝什么？”他其实不太看得惯煎饼路边摊，总觉得不符合卫生标准。

　　　　大约是听出他的语气来，汤圆抬头，笑笑说：“您是大老板，不用跟着我凑合。就前面那个摊，我常吃的。”

　　　　“……换一家，找个地方喝点粥。”大冷天的还是应该喝点热的暖一下胃。

　　　　汤圆索性靠到座椅上，歪着头看他：“要我自己开车门吗？”

　　　　……

　　　　路边的煎饼摊大妈莫名地看着堵了她整个煎饼小车的座驾，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大妈，一套煎饼，什么都要！”

　　　　那大妈见是熟人，手上动作利索，嘴上也说：“姑娘是男朋友来接了？要不要给你男朋友一套？”

　　　　汤圆连忙说：“顺路的，他一会儿要去大饭店吃呢！”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妈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秦陌很烦躁，倒也没嫌弃她弄了满车煎饼味道，而是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要去大饭店？”不算他一份就罢了，吃个早点还要去大饭店，他又不是真的神经病。

　　　　汤圆捧着热腾腾的煎饼笑得很幸福，听了他的话，恁的天真地看他：“我还要买前面的石磨豆浆。”口气蛮横得很，指使起他来毫无压力，且一点儿也不理他那一茬。

　　　　秦陌抿抿嘴，死活将看她笑得开心自己也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把车开到胡同口。这家豆浆在胡同里面，眼见还排着长队，生意很火爆的样子。

　　　　这家伙还是真是看他在，就不顾忌上班会不会迟到的问题了。

　　　　汤圆说他不知道自己惯爱的口味，非要自己去买，秦陌也不跟她计较，然而她下车后，转身又回来敲窗户。

　　　　看样子也不是完全没良心，起码这回记得问他一句了。

　　　　秦陌冷着脸嫌弃似的将窗户摇下来，本想着跟她说一句什么口味的他都能喝，却见她举着煎饼，说：“你看不惯我爱吃的，我也不习惯你，一个煎饼代表很多问题。不管你怎么想，这就是现实，秦陌。”她看他的眼神，带着怜悯，似乎在看一个不愿相信事实的顽固的孩子：“我从胡同穿过去坐地铁了。你是大老板，开车堵在路上也没关系，我还想要全勤呢，公司见吧！”然后欢快地一路小跑进了无法通车的胡同，瞬间被排队买豆浆的人群掩埋住了，马路上再也没人理会车上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

　　　　“董事长好！”、“董事长好！”……秦陌耐心很差地看着新招来的一批预备讲师鱼贯地从会议室出来，这个房间现在俨然成了汤圆的办公室，一等着人清了，他走过去堵住她前往办公桌的路：“你是故意的。”

　　　　汤圆看了看墙上的表，十一点半，她似笑非笑地看他：“路上堵了不少时间吧。”

　　　　为了追汤圆，秦陌又做了傻事，竟然打算从那条胡同前面一条勉强能通车的小路抄过去截住她，没成想进了小路被各种自行车、行人堵了个水泄不通，他那辆是大型SUV，挤在路中间别提多委屈。

　　　　被戳痛伤口的秦陌龇牙咬着字道：“中午一起吃饭。”

　　　　汤圆很是下功夫思考了一阵：“我想……”她话没说完就被秦陌打断。

　　　　“想吃什么你说，地方你定，我跟着你就行。”大致的意思是干啥都可以，别再想把劳资甩掉！

　　　　“真的？”汤圆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愣是让秦陌肚子里那句“只要别太过分”吞回给自己了：“那我想吃火锅。”

　　　　正常的要求，秦陌放下心来，想到除了当年在C市陪她吃了几次火锅外，这几年自己一个人过都没有再吃过，他也有些期待。火锅，自然是要亲亲热热围在一起吃才有味道，尤其是现在天寒地冻，正是吃这个的好时节。

　　　　“在公司，别动手动脚的！”汤圆躲开他拉过来的手：“董事长要注意自己形象。”

　　　　虽然不觉得这举动有什么不妥，但秦陌还是顺从地收了回去：“开车，还是地铁……公交？”

　　　　汤圆真是连鄙视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指了指自己的靴子：“走去，我不想下午上班迟到扣奖金。”

　　　　秦陌有些愣，除了附近大厦的员工餐厅，他还真不知道这周围有什么餐厅，更别说火锅店了。

　　　　这一点汤圆也清楚，她昂着头带路拐过东胜大厦的后面，在金碧辉煌大厦的背后另一栋大厦之间有一片矮矮的居民房，几家面店和杂货铺残存在这个高速发展的地段，当然还有一家人满为患的麻辣烫。

　　　　“老板，还有地方吗？”没等老板回答，汤圆瞅见角落一个桌子上有上一桌人残留的碗筷，连忙快手快脚地坐了。

　　　　“……这里也是你常来的？”不是秦陌毛病多，只是这个地方就是小时候他都明令禁止汤圆来吃，尤其是这两年新闻报道常常曝光这种小店各种问题，他就更不愿意踏足。身为独自成长，自己保障自己……和某人健康的秦陌，觉得这不能忍。

　　　　“偶尔尝尝也挺好呀。”汤圆好似没看到他臭到家的脸色，笑嘻嘻地从柜子里拿要吃的食材，一边跟老板说话。

　　　　那老板也热情，瞧见秦陌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说：“穿成这样来吃不方便啊！小伙子，前面大厦里不少人过来都要换衣服的，第一次吃吧？”

　　　　“嗯，还没有经验。”秦陌瞪了要笑不笑的汤圆一眼，硬提起嘴角说。

　　　　这个小店的桌子比普通饭桌要矮，椅子干脆就是小马扎，秦陌大高个子窝在墙角比他早上开的宝马X6还委屈，但他到底还是吃下去了，反倒是汤圆一顿饭只顾着看他出糗自己没怎么吃。

　　　　“噗！”出了门，两人还是一前一后。汤圆晃着身子走在前面，不知道想什么就笑喷出来，结果脚下一歪，跟鞋就错到了马路牙子下面。

　　　　秦陌伸手就扶住她：“看路！”

　　　　“哈哈哈哈！”她实在没忍住，想到秦陌中午饭那张不堪受辱的脸就想笑到不行，尤其是他现在抓着她，满身麻辣烫的味道从他高档西服上传过来，别提多违和了。

　　　　秦陌瞧她笑得抬不起头，自己也憋不住笑了，狠狠抱住她亲了一口她的头发，无可奈何地说“你就坏吧。”非要看自己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汤圆笑眼盈盈地看着他，问：“好吃么？”

　　　　秦陌想到那不忍回忆的味道就木了脸，干巴巴地说：“好吃。”

　　　　“啊？我觉得这家难吃死了，下次绝对不来。”哪怕她只吃了两口，汤圆还是给那家涮菜给咸哭了，吃茼蒿跟吃盐巴一样，她才不要再受罪：“你自己来吧，记得换衣服啊！”

　　　　又被她耍了。

　　　　秦陌好气又好笑，只抱着她不肯放手，低头就想吻她越发能气人的小嘴。汤圆直接捂住他的嘴巴，大大的眼睛看他，带着明显的笑容：“虽然这家很难吃，但气氛很好。而且你听他说的，就连你的员工中也有人喜欢这味道，经常来呢。”笑意渐平：“我也是他们那一阶层的人，我跟他们才是一伙的。”

　　　　“别说教我。”秦陌一把抓住她交叠在自己嘴上的两只手，皱眉看她：“什么阶层不阶层。你去哪儿我跟着你，你想吃什么我陪着你，别总把自己撇那么清。”

　　　　他转而双手握住她的手：“我不吃这些只是不想自己生病。现在有你，要我吃什么都行。”不想生病，因为没人照顾，这一点从秦陌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清楚地认识到了，所以他严于律己，多一点出格的事都不会做，就是小时候打架也是遇见她才破了戒的。也许那时候他潜意识里就明白，有她在，要保护她，哪怕是后背受了伤，也有人给他擦。

　　　　她没有躲开他的目光，但其实她心里有很多话说不出来。那当中涉及了太多过去的几年，只是汤圆知道，那是她放手要他走的，现在再翻旧账很没意思。这也是为什么他昨天说出那句话，她没有追问究竟的原因。

　　　　当时的没资格将问题系成死结，延续到现在成了没意思。

　　　　汤圆不知道自己对他过去的容忍能到什么程度，却鲜明地感受到在与他不断接触中，她的防线在一次次削弱。

　　　　没出息，大约她这辈子在他面前就是这么没出息了。

　　　　“我考虑考虑。”她听到自己这么说，也算是为两人的关系打开了第一个松口。　


正文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男人，你的另一个名字叫得寸进尺。

　　　　汤圆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外的秦陌；在她松口之后；这两个星期他分别试图以十三个不同的理由尝试着进她的小公寓；而现在她在等第十个。

　　　　“周末了。”秦陌一身西服，混似要赶九点上班的样子；他神情坦然地说：“咱们去大伯家吧；爷爷好久没见你；念叨了好几次。”

　　　　汤圆一愣；虽然知道秦爷爷不是个爱念叨小辈不在身边的人，但还是有些羞愧。她确实有些年没见过秦爷爷，或者说秦家人了。小时候秦爷爷对自己很好；大伯周姨和秦家的两个哥哥也很照顾自己；这几年为了跟秦陌闹脾气；她做得有些冷情。是以，汤圆蹙起眉头打量了秦陌周身：“你……就这样去？”会不会穿得太正式了，这是见亲戚还是见客户啊？

　　　　“有什么不对？”秦陌好似浑然不觉，他看了看表：“走吧，再不去就迟了。”

　　　　“你之前跟爷爷约好了时间？”汤圆看他，既然这样为什么昨天不跟她说，她身上还穿着家居服呢！

　　　　秦陌连忙解释：“没约，就是想着周末去看看，这个时间大伯母会去做美容，家里估计就保姆照顾爷爷。”似乎是怕汤圆拒绝，他又说：“爷爷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汤圆见他对他自己的衣着一点儿异议都没有，只得认命。在C市办班时经过几次活动，她深知着装的重要性，虽然秦陌是要回家，但是穿着严肃的正装去大伯家探亲却有些不合时宜了。

　　　　“等我一下，待会儿先去一趟商场。”汤圆说完就去收拾换衣服，她没有化妆，基本上除了公开场合，汤圆都不习惯化妆。

　　　　秦陌一直沉默地在她客厅的小沙发上坐着，忽而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勾起，见汤圆挎着包过来，他连忙起身如同往常一样绅士地接过包，带她下楼。

　　　　和谐得像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

　　　　汤圆看着从试衣间走出来的秦陌，有一瞬间的晃神，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问：“怎么样？”的时候，她才惊醒一样抬头，说：“就这身吧。”然后逃避似的转向售货员打折开票。

　　　　“干什么？”秦陌在旁边看着她，尤其喜欢她跟售货员讨论折扣时候的侧脸，这会儿瞧她怪不自然地过来，语气都比平时柔软了许多。

　　　　“衣服你别换下来了，我去收银台。”她说，手掌一翻，错开眼睛看向一边：“给钱。”对面的男人还没说话，她倒像心虚了似的加一句：“你的衣服当然要你付钱。”

　　　　秦陌自然不为难她，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把银行卡还到她手上。

　　　　两人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到秦大伯家的时候，已经几近中午。此时，秦家并不如秦陌说的只有秦爷爷和保姆，除了还在部队训练的秦山，能到的人都到齐了。

　　　　“就说你们会来！”开门的时候，周姨笑吟吟地说，好似这是几年来最常见的场景。

　　　　汤圆看见客厅地方的人都转头，像一副定格了的画。不知怎的，她有些紧张，身边的秦陌立刻感受到紧了紧交握的手。汤圆羞赧地笑着：“周姨好久不见了。”

　　　　“快过来让周姨看看，这些年在外面真是变了不少。”周姨热情地将汤圆拉进屋，秦陌跟在两人身后，笑着看她挨个问候家里的人。

　　　　然而汤圆面上还是笑，心里却一直在骂秦陌坑爹。这哪里是周末的随机拜访，若是秦山也在，这根本就是秦家的家庭聚会。

　　　　“爷爷，”见汤圆笑容愈发尴尬，秦陌终于过来解围：“圆圆给您带的酒。”

　　　　老爷子原本正襟危坐，看到酒眼睛亮了一下，就哼了声：“买这么花里胡哨的做什么，钱都费在包装上！”

　　　　汤圆还在想她什么时候给秦爷爷买酒了，扭过头一看，眼睛都瞪圆了。秦陌手上赫然是她很久之前给他送礼的那两瓶名酒，这都放了半年了，好在酒这种东西算是年久弥香的……吧？

　　　　就在这时，一只胖胖的小手伸到精致的包装盒上面：“小叔，给我给我！”她个子不高，在秦陌发现她的时候还特特将手臂抬起来，小姑娘更是急得乱跳。

　　　　“甜甜！”秦家大嫂，邢笑状似嗔怒地叫了女儿一声：“那是给曾爷爷的，要曾爷爷先看过才行。”

　　　　小姑娘瘪着嘴，显然是家里娇宠惯了的，但还算听妈妈的话，转而对着老爷子，利落地从秦爷爷膝盖爬上去，抱着老爷子就撒娇：“曾爷爷，小叔的盒子好看，给我吧！”

　　　　老爷子一个头两个大，他向来缺乏对付小女孩的战斗经验，汤圆小时候没少拿他这个缺点给秦陌谋福利，这会儿见到香香软软的小曾孙女，老头子哪里还有空再训人……更何况他也不是真的想教训谁。

　　　　“行了，就等你们两个，赶紧吃饭了！”他虎着脸抱住挂在身上的秦甜甜就往餐厅的地方走。

　　　　邢笑过来拉住汤圆的手：“什么时候回的北京，也不到家里来看看，之前都白疼你了。”她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年轻的少妇身上有了些周姨利落的影子。

　　　　“今年回来的。”提到不来秦家，汤圆就有些不知怎么应对，手脚都摆不好姿势。好在邢笑没有追究，接过秦天从老爷子怀里拽出来的女儿，几个男人饭桌上说话，女人就去了厨房。

　　　　“甜甜，叫小婶婶。”

　　　　六岁的小姑娘好奇地打量汤圆，学着妈妈叫：“小婶婶好。”是个乖巧的小淑女。

　　　　汤圆有心想纠正称呼，但又觉得自己矫情，也只得笑着说了句：“好乖。”五年时间让一个婴儿长成能说会跳，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汤圆有些感慨。正说着，周姨叫了两人帮忙，那情景就好像五年前秦甜甜周岁时一样。

　　　　秦家的男人不下厨，是标准的大男子作派。汤圆回了厨房，洗手池旁邢笑正给女儿洗手。

　　　　“妈妈，今天怎么是奶奶做饭呀？”秦家有保姆，虽然不至于奢侈到有专门的厨师，但身为女主人的周姨下厨的机会较之往日已经少了许多。

　　　　邢笑并没有看见汤圆，一边洗手，一边耐心地回答女儿：“今天小婶婶来家里呀，小婶婶好久没回来了。”

　　　　秦甜甜的小生命里暂时没有关于小婶婶的记忆，她忧愁地说：“是很久很久没回来了吗？我都没见过小婶婶。”

　　　　“嗯，甜甜周岁的时候，小婶婶还抱过甜甜呢。”胖爪子清洁完毕，邢笑说：“一会儿还要坐曾爷爷旁边哦，不能让曾爷爷吓到小婶婶。”

　　　　小英雄甜甜很烦恼：“妈妈就会让我拦住曾爷爷的炮火。”

　　　　洗手池对话期间，汤圆已经连着上了两次菜，回来的时候听见小姑娘的抱怨忍不住笑了，秦爷爷对男孩子严格，但是对小女生格外的没办法。

　　　　她正说要招呼邢笑母女上桌吃饭，就听见邢笑开导道：“因为要保护小婶婶呀，甜甜喜不喜欢小婶婶？”

　　　　“喜欢，”奶声奶气的回答，大约更多的是附和母亲的意思：“我觉得小婶婶比小叔上次带回来的阿姨好看。”

　　　　……

　　　　汤圆在秦家从来没有过优待，吃过午饭，一家人围着电视一边看节目一边闲聊，没人将她当成久违的客人。只是汤圆现在没心思体会这样的深意，她微微低垂着头，看到腿上与自己握在一起的修长手指，就是她想甩开也会很快又执着地缠上来。

　　　　“怎么？”第三次被甩开手，秦陌终于注意到她的异样，低低地问。

　　　　家里人还在看电视，只是客厅里电视上纪录片的声音比较大，一时间竟听不到别人的讨论，汤圆有种大家都在用耳朵围观他们的错觉，她闷闷地说：“没事。”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像在赌气，又连忙补充：“有点困。”

　　　　秦陌没说话，重新抓住她的手，死死地握着。

　　　　不到半个小时，继秦天一家三口离开，秦陌也带着汤圆开车回了汤圆的小公寓。

　　　　“爸，我看两个孩子这样挺好。”秦大伯见到窗边的老父，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已经看不到车尾灯的院落大门。

　　　　秦老爷子没言语，拄着拐杖亦步亦趋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而他并不是要午休，关上门之后，老人从床脚的老式行李箱里找出照片，是秦陌父亲当年入伍，穿着军装捧着j□j语录的旧照。

　　　　苍老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过去，像是要透过镜面照片握住那只永远年轻有力的手。

　　　　“老二，这就算给你交代了。”嘶哑黏稠的声音，从那永远洪亮的嗓子硬挤而出。　


正文　第137章　秦爷爷番外



秦爷爷

　　　　秦老爷子这辈子没有夫妻缘，子女缘也很淡薄。

　　　　他从小秦到秦班长；再到秦司令、秦将军走了老长老长的路；可是在他身后一代又一代年轻人奋起的时候；他才蓦然想到，这条路不能让他走到老死。

　　　　回来探亲；看见的是妻子的灵堂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那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与看着前来吊唁的每一个不亲近的人一样。

　　　　他给妻子上了一炷香；却怎么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更甚至，他都不记得这个女人叫什么。

　　　　小燕？还是燕燕？

　　　　没印象，也许他唯一能记住的是那年他受伤；这女人照顾自己时柔和腼腆的笑容。只是跟了他；大约是这个女人最不幸的事情。

　　　　老爷子拍拍膝上的土；转而去看两个儿子，大的已经成年，带着仇视和敌对的目光，小的还十分懵懂，甚至在他伸出僵硬的手臂时，很没骨气地顺从地被他抱了起来。接着，父子三人过了几天相敬如冰的日子。

　　　　妻子丧事结束，大儿子带着相来的对象去北京，临走时也不过客套似的通知了他一声。而看大儿子的心思，似乎还想要把他弟弟一并带走，只是那个姑娘却不太情愿，最后只得作罢。

　　　　老爷子想，到底老天还给他留了个做伴的。

　　　　他带着小儿子去了C市，那孩子岁数小不记事，只是到了调皮捣蛋的年纪，每每在部队大院惹事，总教他头疼，保不齐就是一顿训，他几乎是把在部队练兵的那些招数都使上了，可这小子愣是没服过软。甚至越训越来劲。

　　　　秦老爷子觉得自己体会到了其他老战友炫耀儿子时的那股自豪。

　　　　这孩子像他，也不像他。

　　　　有他的倔犟和狠辣，做事不择手段，但也有他没有的儿女情长。这大约是那个女人证明自己存在过唯一的证据，老爷子对他妻子没有情爱，之前也说不上尊重，但这回，他觉得也许应该保留儿子这点天性。只是他没想到，纵容两个年轻人自由恋爱的结果就是儿子胆气越发地大，最后竟然不顾他的意见携家带口去了东北。

　　　　而留给他的，是两年后闹着要把女儿带走的亲家、年幼稚童和一张牌位。

　　　　于是老爷子又重复开始了教养孩子的生活。只是这一次，他得到了更多的成就感。

　　　　想必当时已经开始淘气的小儿子，这个孙儿几乎还称得上襁褓中的孩子，性格没有形成，什么都还需要他的磨练。在老爷子眼中，秦陌是一张白纸，他可以随自己的意将这孩子折叠裁剪成任何一种形状，就比如……兵。

　　　　秦老爷子忠党爱国一辈子，却还是有自己一点私心。当年的他之所以阻拦小儿子北上，只是想要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在C市发展起来，可惜这个愿望未能实现，而现在，他将这个心愿寄托在了孙子身上。为此，老爷子做了许多不为人知又谨慎周密的安排。

　　　　C军区是一张网，在忠诚团结的大前提下，怎么织网，老爷子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秦陌年纪太小，要等待的时间太长，有时候老爷子很怕，怕自己等不到秦陌长大那天，每每想到这一点，他都恨不得对秦陌严厉、再严厉一些，让这孩子先把苦吃尽了，才能让他放心地把他为这孩子准备的东西交出去。

　　　　秦陌如愿地在他期望的状态下成长着。

　　　　只是秦老爷子忘了，他养的到底是个孩子，不是一张纸。

　　　　秦陌的每一点都令老爷子满意，在他之后见到自己另外两个孙子的时候，他仍旧觉得真正继承了自己血脉的，就是秦陌。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千好万好，好到他几乎想提前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的时候秦陌居然跟自己说他不想当兵。

　　　　他不去军校，不入伍。

　　　　他竟然像个娘们儿一样只想结婚生孩子，更甚至他对金钱这种在老爷子眼中腐蚀社会的东西看得十分重。

　　　　老爷子想，这一定不是他孙子。如果说延续了他妻子血脉的小儿子只是有些儿女情长，而继承了他那个软弱儿媳性情的秦陌则成了懦弱。一度，老爷子对教养出秦陌觉得可耻。只是那孩子为了拒读军校在大厅里跪了一天一夜，纵然那时候是夏季，地板还是透着刺骨的冷意，若是再呆下去，秦陌的膝盖绝对会受损。而风湿的痛苦，每到阴雨天气，揉着战时受伤过的膝盖的秦老爷子是最清楚不过的。

　　　　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但同时，一个几乎算是他毕生的期待在他眼前彻底碎掉。他颓然地接受去大儿子家生活，他年岁大了，需要人照顾看护，再加上他现在精神不济，也没有当初对着大儿子争夺秦陌抚养权的劲头，有些事该妥协，他也就妥协了。

　　　　唯一让老爷子稍感欣慰的是，秦陌找的那个女孩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虽然也有女孩子天生的娇娇弱弱，但汤圆那孩子骨子里多少还有些倔犟和小脾气，比他永远看不上眼的小儿媳强多了。也许，老爷子夜里自己翻来覆去地想，秦陌和汤圆的孩子或许会成为他最期待的人才。

　　　　只是他恐怕很难再看着第三代孩子长大，而他在C军区的感召力也日渐式微。

　　　　秦陌和汤圆的感j□j，老爷子是认准了的。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看大的，说到底，他比谁都希望他们能成。就像秦天他媳妇，邢笑偶然谈起的那样，这家里会招待每一个新来的媳妇，却不会招待汤圆。那孩子就像是他秦家的闺女一样，从一开始就是一家人。

　　　　然而两人还是不停地闹着别扭，直到后来秦陌应征入伍，老爷子还暗喜过，觉得如果这样能把他的希望延续下去，也不失为一件美事。至于汤圆那边，他观摩了许久，并不觉得那个女娃是厌烦军人的孩子。

　　　　可惜从来弄不懂情爱的老爷子不知道，两个人的事，不是不讨厌就能解决的。

　　　　C市地震，秦陌所在的部队派去灾区增援。虽然知道当兵的就是哪里有危险往哪里冲，但老爷子的心还是提起来了。他二孙子秦山也在抗震救灾的队伍中，那段时间家里气氛很凝重，若不是自己年纪太大，去了也是拖后腿的料，老爷子无论如何也不想在家里干坐着等消息。

　　　　不知道等了多久，部队医院来了消息，老爷子见他大儿媳揪着带回来消息的大儿子一个劲儿地确认受伤昏迷的是哪个，知道是秦陌后，她失言地说了句：“谢天谢地！”这一刻，看向旁边面色尴尬但也松了一口气的秦大父子，老爷子突然觉得心酸。

　　　　为他的孙子，他可怜受伤无人记挂的好孩子。

　　　　这一次，老爷子不顾阻拦，去秦陌自己垒的家打算收拾几件衣服给秦陌带去。可他打开衣橱，就见到里面鲜明地放着几处衣服。最东侧套着衣袋的高档西装，下面是油光锃亮的皮鞋，中间是十来件洗得边角发白的T恤卫衣，最右隔开了一段空档的是一件孤零零的棕色毛衫，看着还很新，被细心地套上了塑料膜。

　　　　因为不待见秦陌创业，老爷子并没有见过他西装革履的样子，那些旧衣服依稀记得是秦陌高中时期的着装，初中有他妈管着，到了高中由于自己的疏忽，老爷子竟然一次也没有带孙子买过衣服，而……秦陌也一次也没有提过。至于最后那一件，自忖记忆力未退的老爷子还能想起他穿着这衣服牵着汤圆回家包饺子时，精神活力的样子。

　　　　到了部队医院，老爷子见了在病房看护秦陌的叶家女孩。这个叶丫头的爷爷同他是一届的兵，只是家底比他厚，也不像他半路退休，成就自然也高。当年在建军高中，这个叶丫头就总是让她爷爷明里暗里找自己打探秦陌的事。

　　　　只是一来秦老爷子脑袋里缺那根叫感情的弦，对叶家老头也总是说不到点上，再者看见叶澜照顾秦陌，他就有些火，小两口闹别扭就闹么，扯过来另一个人这是做什么？若是懂委婉，他也不是现在这个不讨人喜欢的糟老头子了，打发掉叶澜，秦老爷子直截了当地问：“汤丫头呢？”

　　　　“她又没跟我一块。”秦陌裹着纱布的脸笑得僵硬。

　　　　秦老爷子皱了眉：“不是说当时她陪着你吗？”当初汤圆考到C市，不管是他还是秦陌都带人见过C军区的秦家人，这点肯定不会弄错。

　　　　秦陌的右手微微用力，脸上也看不出表情，总归没再笑了：“她没来，可能是不想见我。”他右手翻上，这是他全身上下受伤最轻微的地方。

　　　　老爷子有气，将衣服丢到病床边：“一会儿找护士给你换洗，叶家那个丫头就别让她来了。又不是专业护士，能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