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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浪游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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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他的背一下子拱起来。他感到一阵悲凉,如同置身于矩阵般巨大的无时间性空间里。那一张张脸被撕碎了,吹进了飓风的漩涡。

每到工作日,仁清街头就少有行人。一阵阵声浪从游乐中心和弹子房传出。凯斯朝闲聊酒吧瞥了一眼,看见佐正在充满啤酒味的温暖黄昏中看着他的妓女们。拉策在吧台上。

“你看见韦格了吗,拉策?”

“今晚没见着。”拉策朝莫莉扬了一下眉。

“要是看见他,告诉他我搞到钱了。”

“好运来了,能人?”

“还说不清。”

“嗯,我得见见这人,”凯斯说,看着她眼镜里自己的影像。

“我的生意得取消。”

“阿米蒂奇不喜欢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她站在迪恩那只变形的钟下面,双手放在臂部。

“要是有你在场,这家伙是不会跟我谈的。我对迪恩倒一点不担心,他会照顾自己。可是如果我就这样不友好地离开千叶,有些跟我打交道的人就会垮掉。是我的人,你知道吗?”

她紧抿着嘴,直摇头。

“我新加坡有人,东京的新宿和浅草也有联系人,他们会被击败的,懂吗?”他谎称道。他的手放在她外套的肩上。

“五,五分钟。就按你的表,可以吗?”

“雇我来可不是干这事的。”

“雇你来干什么是一回事;可你刻板地执行指示,使我让一些好朋友丢了命又是另一回事。”

“胡说,好朋友个屁!你进去是要向你那些干走私的朋友打听我们的情况。”她把一只穿着靴子的脚踩在落满灰尘的康定斯基式样的咖啡桌上。

“啊,凯斯,老兄。你的同伴看上去的确像是全副武装,她的脑袋里也装满了大量的硅。到底有什么事?”迪恩那魔鬼般的咳嗽声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响起。

“等等,朱利,无论如何,我会单独进来。”

“这一点没问题,老兄。没别的办法了。”

“好吧,”她说。“去吧,只有五分钟。要是超过了,我会进去把你的好朋友干掉!如果你要这样做,得好好想想。”

“想什么?”

“我为什么帮你的忙啊。”她转身穿过一堆装满了姜的白色箱子走了出去。

“跟陌生人混在一起了,凯斯?”朱利问。

“朱利,她已经走了。你不让我进去吗?请开门,朱利!”

门闩活动了。

“慢点,凯斯,”一个声音说。

“打开工作系统吧,朱利,桌上的那些东西。”凯斯在转椅上坐下。

“一直开着的,”迪恩温和他说。他从那台老式机械打字机后面拿出一把枪,谨慎地瞄准凯斯。

这是一支短手枪,一支锯短了枪管、可以装填大量火药的左轮手枪。扳机护弓的前部已被切掉,枪柄上缠着老式遮蔽胶布。凯斯觉得这枪在迪恩那修剪过的淡红色手里显得怪怪的。

“不过是为了安全,你明白,并无别的意思。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

“只想了解一段历史,朱利,我要去为别人做事了。”

“出了什么事,老兄?”迪恩穿着带条纹图案的棉衬衣,领子又白又挺,像瓷器一样。

“朱利,我要走了,不回来了。帮我个忙,行吗?”

“去为谁干,老兄?”

“住在希尔顿套房里,叫阿米蒂奇的外国人。”

迪恩放下枪。“坐着别动,凯斯。”他在一台膝上型终端机上敲了敲。“你好像和我的网络了解得一样多,凯斯。这位先生似乎同野寇崽有个短期的约定,霓虹灯菊花会那帮小子知道怎样分辨他们的盟友和我这类人。我只了解这些。现在,历史,你说到了历史。”他又拿起了枪,但并没有直接对准凯斯。

“战争,你参加过那场战争吗,朱利?”

“战争?想知道什么?持续了三周呢。”

“呼啸拳头。”

“太著名了!这些天他们没教你历史吗?那是战后血腥的政治足球,十足的丑闻。你们的纪念碑,凯斯,你们斯普罗尔的纪念碑,它在哪儿,麦克林吗?在掩体里……大丑闻。为了测试一项新技术,让一帮爱国的年轻人白自去送死。后来才了解到,他们是知道俄国的防御,知道电磁脉冲武器的。仅仅为了去看看,却无视这些年轻人的生命。”迪恩耸耸肩。“当了俄国人的活靶子。”

“这些年轻人有没有逃出去的?”

“天啊!”迪恩说,“真是血腥的年代……没错,我确信有几个逃了出来,有一小队人。他们搞到一架俄国武装直升机,飞回了芬兰。当然,没有入境代码。在此过程中,他们受到了芬兰防御部队的猛烈攻击。晤,那是特种部队。”迪恩摁了一下鼻子,“血腥的事件!”

凯斯点点头。姜味太浓了。

“战争时期我在里斯本,”迪恩放下枪说,“很美的地方,里斯本。”

“在服役吗,朱利?”

“不,不过我的确目睹过战斗。”迪恩淡红的脸上挂着微笑。“战争对生意人的市场是多么有利啊!”

“谢谢,朱利!我欠你的。”

“没事,凯斯。再见!”后来,他会告诉自己,在三见的那个晚上,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当他跟着莫莉穿过覆盖着一层票根和泡沫塑料杯的过道时,他已经感觉到了。琳达的死,等着他……

见过迪恩后,他们去了南番,用阿米蒂奇给的一卷新日元还清了欠韦格的债。韦格对此非常满意。可他的手下却并不那么满意。

莫莉站在凯斯的身旁咧嘴笑着,带着一种充满野性的极度的兴奋,显然她希望他们中的一个动手。然后他又带着她回到闲聊酒吧喝了点东西。

当凯斯从衣袋里拿出一粒八边形药片时,莫莉说:“浪费时间,牛仔。”

“怎么?你想要一片?”他把药递给她。

“你新换的胰腺,凯斯,你肝脏里那些栓,阿米蒂奇设计它们的目的是为了让那废物从旁边的通道排出。”她用一片紫红色指甲敲着那八边形药片。“从生物化学上讲,你服用安非他明或是可卡因不再会有美妙的感觉了。”

“妈的,”他说。他看了看八边形药片,然后又看了看她。

“服吧,服一打,什么感觉也不会有的。”

他服下了,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三杯啤酒之后,她向拉策问起了格斗的事。

“在三见吗?”拉策问。

“我要去看看。”凯斯说,“我听说他们在那儿互相残杀。”

一个小时后,她向一个穿着黑色T恤衫和宽松橄榄球短裤的骨瘦如柴的泰国人买了票。

三见竞技场是一座绷着细钢丝的灰色充气圆顶建筑,位于港口边的仓库后面。它两头带门的过道是一个粗糙的气密舱,用来保持支撑圆顶的压差的。胶合板天花板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安有环形荧光灯,但是多数已经坏了。里面的空气又潮湿又闷热,充满了汗味和混凝土味。

他对竞技场、人群、紧张的寂静、耸立在圆顶下的光柱玩偶毫无思想准备。水泥台阶一层一层地通到中央舞台——一个升起的圆台,四周是闪闪发光密集交错的放映设备。没有灯光,只有奇書網全息图在四周移动和闪烁,展现出下面两个人的动作)一层层香烟烟雾从一层层台阶上升起,在空中飘浮,遇到鼓凤机吹出的支撑圆顶的气流才消散。没有别的声响,只有鼓风机低沉的咕隆声和放大了的格斗者的呼吸声。

那两人兜圈子时,反射出的色彩从莫莉的镜片上流过。

全息图像放大了十倍。但他们手上的刀放大十倍后也不到一米长,凯斯记得,持刀格斗的人,刀的握法和击剑手的握法一样,手指弯曲,拇指对准刀身。两把刀舞动得似乎很协调,不紧不慢地划着弧形和直线,刺了一刀又一刀,两人正等着开场,莫莉仰起的脸庞光滑而平静,她在等待。

“我去弄点吃的,”凯斯说。她点点头,又出神地看着那两个人不停地闪动。

他不喜欢这地方。

他转身走进阴影里。太黑、太静。

他发现人群里大多数是日本人,不是夜城里的人,而是来自生态建筑中的技术人员,他猜想这意味着这个竞技场是某个娱乐委员会批准的。一个念头突然从他脑子里闪过:一生都为一个财阀工作那会是什么样子。公司的住房,公司的颂歌,公司的葬礼。

他差不多围着圆顶整整转了一圈才找到食品摊。他买了烤鸡肉串和两大蜡纸杯啤酒,抬头望了一眼全息图,看见一个人的胸前有血斑,浓稠的棕色调味汁沿着肉串淌下来,流过他的指节。

再有七天,他就可以插入了。即使现在闭上眼,他也能看见矩阵。

当全息图随着格斗者而晃动时,阴影扭曲了。

这时他感到一阵揪心的恐惧。一股汗水流下,一直流过肋骨。手术还没奏效。他还在老地方,只是行尸走肉。呆在那里两眼盯着挥动的刀子的莫莉不见了,拿着票、新护照和钱等在希尔顿饭店的阿米蒂奇也不见了。这只是一场梦,只是可悲的幻想……热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一束红光的照射下,血从颈静脉喷涌而出。人群发出一阵尖叫,都站起身来尖叫——一个人倒下了,全息图变暗了,忽隐忽现……

他差点儿吐了。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看见琳达·李从身边走过,她仍穿着那件法国工作服,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不见了,消失在阴影中。

纯粹出于本能的反应,他扔掉啤酒和鸡肉串向她追去。

他可能叫了她的名字,但是这点他不敢肯定。

一条头发粗细的红色光线的余像。他薄薄的鞋底下是干燥的水泥地面。

她的白色软底鞋在闪烁,现在快接近弧形墙了。那束激光又射到他眼前,他奔跑时,光在他的眼前闪动。

有人把他绊倒了。水泥地擦破了他的手掌。

他又滚又踢,什么也没有碰到。一个瘦瘦的男孩正躬着身子看他,他那刺状的粗短金发在身后的七彩光环映照下发着光。舞台的上空,一个身影高举着刀子转过身来,对着欢呼的人群。那男孩笑了,从袖口里抽出一样东西,当第三束红光在黑暗中闪过他们时,映出了一把剃刀,凯斯看见剃刀像探矿者的占卜杖朝他的喉咙落下来。

那张脸在轻微爆炸引起的热气腾腾的烟雾中隐去了。是莫莉那支每秒发射二十发子弹的箭弹枪。那男孩猛烈地咳了一声,倒在凯斯的腿上小他正在阴影中朝食品摊走去。他低头看着,希望看到显露在他胸口的那根红宝石别针。什么也没有。他找到了她。

她被扔在一,根水泥柱下,两眼紧闭。有一股熟肉的味道。人群反复地叫着胜利者的名字。一个啤酒摊贩正用一块深色的彼布擦着桶塞,不知什么原因,一只白色软底鞋脱落了,躺在她的头边。

他两手插在衣袋里,顺着弯曲的水泥墙继续往前走,走过抬头仰视的人群,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盯着圆顶上胜利者的图像。一张缝过的欧洲人的脸在火光中闪了一下,嘴上叼着一个短短的金属烟斗。浓烈的大麻味,凯斯继续走着,什么感觉也没有。

“凯斯。”她那对镜子从浓重的阴影中钻了出来。“你没事吧?”她身后的阴暗处传来一阵呻吟。

他使劲摇了摇头。

“格斗结束了,凯斯,该回家了。”他想绕过她,走迸黑暗里,那儿有东西正在死去。

她伸出一只手当胸阻止他。“你的好朋友为你杀了你的女人。你在这个城里并没有为朋友们做什么好事,对吧?我们收集你的简介时也收集了那个老混蛋的部分简介。为了一点新日元,他可以杀死任何人。那边那人说她正要卖掉你的RAM时,他们发现了她。对他们来说,把她杀了拿走RAM更便宜些,还节约一点钱……我让那个拿激光器的人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们在这儿真是巧合,不过我得把事情弄清楚。”她的嘴绷得很紧,成了一条细线。

凯斯感到脑子像是被塞满了一般。“谁,”他说,“谁派他们来的?”

她递给他一只血迹斑斑的口袋,里面装着加工过的姜。

他看见她的手上沾满了血。

阴影中,有人哼了一声,死了。

在诊所做完术后检查,莫莉把他带到港口。阿米蒂奇正在等候。他包租了一艘气垫船。

从凯斯视线里最后消失的,是千叶的那些生态建筑的黑暗屋角。不久,薄雾就笼罩了污水和漂浮在上面的废物。

'注释'

①巴克明斯特·富勒,当代美国建筑设计师,以其设计的圆顶建筑而闻名。

第二部购物旅行第一章

家。

家就是BAMA,就是斯普罗尔,就是波士顿一亚特兰大市中心。

给一张地图编制程序以显示数据交换频率,在巨大的屏幕上每一千兆字节一个像素。曼哈顿和亚特兰大只是一片白光。接着它们开始跳动,交通速度对你的模拟造成了过载威胁,你的地图变得模糊不清了。为让地图清晰一些,提高你的尺度,每一个像素一百万兆字节。当每秒一亿兆字节时,那你就能辨认出曼哈顿中心的一些街区和亚特兰大老城周围那些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工业区的轮廓了……

凯斯从梦中醒来。他梦到了许多机场,梦到了莫莉穿着黑色皮衣裤带着他穿梭在成田机场、斯希普霍尔机场、奥利机场的人流中……他看见自己在一间售货亭买了一瓶丹麦伏特加,是用塑料长颈扁瓶装的那种,那是在黎明前的一个小时。

斯普罗尔某处,钢筋混凝土屋基下面,一列火车把一股污浊的空气带过一条隧道。火车本身静静地在吸气垫上滑行,但移动的空气使隧道发出唆唆声。车速最后降低到亚声速。

震动传到了他的房间,灰尘从脱湿镶木地板的缝隙中飘了起来。

他睁开眼,看见莫莉裸着身子,正睡在崭新的粉红色钢化泡沫塑料上。头顶上,阳光透过被煤烟熏黑的天窗网格,一块半平方米的玻璃已换成了废纸板,一条粗大的灰色钢索从天窗上吊下,离开地面只有几厘米。他侧身躺着,观察她的呼吸,盯着她的胸部,还有那战斗机侧翼一般迷人的优美曲线。

她身材苗条、匀称,拥有舞蹈演员的肌肉。

房间很大。他坐起来。房间里除了一块宽大的粉红色床板和放在床板边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崭新尼龙包,再没别的东西了,墙上没窗户,只有一扇白色的金属防火安全门。墙壁上刷了无数层白色乳胶涂料,这是工厂区,他知道这种房间,这种楼房;这里的房客只是在介于并非完全是犯罪的计谋与并非完全是计谋的犯罪之间的夹缝中活动。

他回家了。

他把脚搁在地板上,地板是小木块拼成的,有些木块不见了,有些已经松动。他头疼,想起了阿姆斯特丹,位于老城区中心有数百年历史的旧楼里的另一间房子。莫莉拿着橙汁和鸡蛋从运河边走来,阿米蒂奇去干什么神秘的事了,他俩走过达姆广场去一个她熟悉的达姆拉克大道上的酒吧。巴黎已成了模糊不清的梦,购物,她带他去购物。

他站起来,穿上脚边那条皱巴巴的新的黑色牛仔裤,然后在尼龙包旁边跪下。他打开的第一个包是莫莉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和一些看来昂贵的精巧玩意儿,第二个包里塞满了他根本就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买的东西:书、磁带、一块模拟刺激控制板以及带法国、意大利商标的衣服,在一件绿色T恤衫下面,他发现了一个用日本再生折纸裹着的小包。

他一拿起小包,纸就破了,一颗明亮的九角星掉了下来,竖着插在镶木地板的一条缝里。

“纪念品,”莫莉说,“我发现你总在注意它。”他转过身看见她正盘腿坐在床上,睡眼惺松地用紫红色指甲挠着肚子。

“等会儿有人来保护这地方。”阿米蒂奇站在开着的门旁,手里拿着一把老式磁性钥匙,莫莉在用她从包里拿出来的一只小小的德国炉子煮咖啡。

“我能行,”她说,“我有足够的装备,次声扫描视野计,啸声炸弹……”

“不行,”他一边说一边关门,“我要的是万元一失。”

“合你的意就行。”她穿着一件深色网眼T恤,束在宽松的黑色棉布短裤里。

“你就这么紧张,阿米蒂奇先生广凯斯问,他背靠着墙坐着。

阿米蒂奇并不比凯斯高,但拥有宽阔的肩膀和军人的身姿,门口几乎被他给堵住了,他穿一套深色意大利西服,右手提着一个黑色小牛软皮公文包。特种部队的耳环不见了。他那毫无表情的英俊相貌展现出整容院的常规样式,这种面孔在过去十年中广为流行,使用的是防腐可塑性混合物。他眼睛暗淡的光亮增强了面具效果。

凯斯开始后悔刚才的提问,“我是说,很多特种部队都牵涉到警察。共同保卫,”凯斯不自在地补充道。

莫莉递给他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你让他们在我的胰腺上干的好事,就像警察例行公事。”阿米蒂奇关上门,走到凯斯面前,“你是个幸运儿,凯斯,你该感谢我才对。”

“是吗?”凯斯吹着咖啡,发出很响的声音。

“你需要一个新的胰腺。我们为你买的胰腺让你从危险的依赖中解脱了出来。”

“谢谢了,不过我喜爱那种依赖。”

“好啊,因为你又有了一种新的依赖。”

“这怎么讲?”凯斯抬起头来。

阿米蒂奇正在笑,“你每条主动脉的内壁上长着十五个毒囊,凯斯,它们在溶化,尽管非常慢,但绝对在溶化,每一个都包含着毒枝菌素,你对毒素的效力是很熟悉的。它正是你以前的雇主在孟菲斯给你用的那种。”

凯斯惊奇地眨着眼睛,抬头看着那微笑的面具。

“你有足够的时间为我做事,凯斯,仅此而已。事情完了,我可以给你注射一种酶,它会使毒囊脱离主动脉内壁,而不弄破毒囊。然后你还需要换血,否则,毒囊溶化了,你还会回到原样。明白了吗,凯斯,你需要我们。你现在与我们把你从阴沟里掏出来时一样非常需要我们。”

凯斯看着莫莉,她耸了耸肩。

“现在,到货运电梯那儿去把箱子拿上来。”阿米蒂奇将磁性钥匙交给他。“去吧,你会喜欢这事的,凯斯,就像圣诞节的早晨。”斯普罗尔的夏天,商业区的人群像被风吹拂的草一样摇摆,一大片人随着需求和满足的漩涡冲来冲去。

在过滤过的阳光下,他和莫莉坐在一座干枯的水泥喷泉边,望着无尽的人流,回忆起自己的人生阶段:首先是眼睛半睁半闭的孩子,双手放松地垂在两边;然后是个少年,红色眼镜下的脸非常光滑而且神秘。凯斯记得自己十七岁时就在房顶上打架,在黎明的玫瑰色曙光下无声地格斗。

他动了一下,感到了薄薄的黑色斜纹布下面冰冷粗糙的混凝土。这里没有仁清那类高度刺激的搏斗。这是不同的交易,不同的节奏,充满了快餐、香水和夏日的汗味。

顶楼上的一台小野一仙台电脑创意空间7在等着他。他们离开的时候地上到处是泡沫塑料包装块,揉成一团团的塑料膜和无数的小泡沫塑料球。小野一仙台;明年最贵的穗版电脑;一台索尼监视器;一打公司级的窃密对抗电子磁盘:一只布劳恩咖啡壶。阿米蒂奇待凯斯对每样东西都认可后便离开了。

“他去哪儿?”

“他喜欢饭店,大饭店。如果可能的话,机场附近的。我们到下面的街上去。”她穿上一件有十几个形状古怪的口袋的旧军用背心,戴上一副黑色塑料太阳镜,这样就完全遮住了镀膜眼镜。

“你知道那些毒囊,是吧?”在喷泉边他问道。她摇摇头。

“你以为是真的?”

“也许是,也许不是。两种可能都有。”

“你知不知道弄清这一点的方法?”

“不,”她说着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表示安静的动作。“那种东西做得太妙了,就连扫描也查不出来。”接着她的手指又做了一个“等等”的手势。“不过你对此并不在意。我看见你在抚摸仙台。老兄,那是色情作品。”她笑了起来。

“那么他在你身上又弄了什么?他是怎么纠缠女士的呢?”

“专业人员的自负,亲爱的,就这点。”又是“安静”的手势。

“我们去用点早餐,好吗,鸡蛋,正宗的熏肉。也许会让你折服,你吃千叶的磷虾已经太久了。走吧,我们坐地铁到曼哈顿去吃早饭。”

满身灰尘、毫无生气的霓虹灯玻璃管拼出“全息测量技术”的字样,凯斯剔着嵌在门牙里的一丝熏肉。他已经不打算再问她现在是去哪里以及别的问题,因为他得到的回答只会是戳肋骨和“安静”的手势。她正一个劲儿地谈论着时装、运动,还有他没听说过的加利福尼亚的一宗政治丑闻。

他环顾着这条人迹稀少的死路。一张报纸旋转着飘过十字路口。这是东部地区的怪风,它同空气对流和层层叠叠的圆形屋顶有关。走到尽头,凯斯透过死路标记旁的一扇窗看去。他已弄清楚,她在斯普罗尔活动的范围跟他的并不一样。

她带他去了十几家酒吧和俱乐部,都是他以前不知道的。她也关心着生意,通常只是点点头,说声“保持联系”之类的话。

“全息测量技术”霓虹灯后面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门是一块有波纹的盖瓦。莫莉在门前比画了一通,都是些他弄不明白的复杂手势,他只看出了“钞票”手势——拇指拂一下食指尖。门向里开了,她领着他进了一个满是灰尘味的所在。这儿仿佛是一块林中空地,两边乱糟糟地堆着许多废品,靠墙紧挨着一排排放满破!日平装书的架子。那些废品就像是从那里长出来似的,仿佛一堆盘根错节的金属和塑料“真菌”。他能够辨认出个别物品,不过它们很快又模糊了,成了一个整体:很旧的电视机机心上面插着无数真空玻璃管残余;扭弯的截抛物面大线;一个棕色纤维箱,里面装满了一节节锈蚀的合金管。空地上散落着一大堆旧杂志;废弃的加法器部件到处可见。这一切,就是他紧跟在她后面经过废品之间的狭窄通道时所看见的,他听到身后的门关上了,但没有回头去看。

通道尽头的门上钉着老式军用毯。莫莉低头进去时,白色的光线射了出来。

四面是方形白色塑料墙,跟大花板的颜色一样,地上铺着医院里铺的那种带小圆盘凸纹的白色防滑地砖,中间有一张白色正方形木桌和四把白色折叠椅。

此时,一个人正站在他们身后的门旁眨眼睛,毯子像披肩搭在他的一只肩膀上。他像是在风洞里设计出来的,耳朵很小,平平地贴在狭窄的头骨上,似笑非笑地露出的大门牙朝里斜得很厉害。他穿着一件老式粗花呢外套,左手不知拿着什么型号的手枪。他看着他们,眨了眨眼,把手枪放进衣袋,指着靠在门边的白色塑料板,向凯斯打了一个手势。凯斯走过去,发现是一块坚硬的电路夹层板,将近一厘米厚。他帮着那人抬起电路板,挡在门口。被尼古丁熏黄的手迅速用一根白色维可牢尼龙搭链把它扣紧了。一台隐蔽的排气扇开始呜呜响起来。

“计时,”那人直起身子说,“还要计数。你是知道价钱的,莫莉。”

“我们需要扫描,芬恩,查看植人物。”

“那就到那两个吊架中间去,站在带子上,站直,对,现在转身,转体三百六十度。”

凯斯看着她在两个装着传感器的摇摇欲坠的架子中间转动。

那人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监视器,眯眼瞧着。“你的脑袋里有样新东西,对吧。硅,耐高温碳膜,一台钟,对吗?我看得出你眼镜的材料,是低温各向同性碳膜,用耐高温碳膜会更具生物适应性,不过,那是你自己的事,对吗?你的爪子也是。”

“过来,凯斯。”

他看见白色的地板上有一块磨黑的调形图案。

“转身,慢点。”

“这家伙是个童男。”那人耸耸肩。“不过是廉价的牙科技术,仅此而已。”

“你查看生物制品了吗?”莫莉拉开绿背心拉链,取下黑色眼镜。

“你认为这是梅奥技术①?爬上台子,孩子,我们做一下活组织检查。”他笑了,露出了更多的黄牙。“没事儿,听芬恩的话,亲爱的,你身上没有病菌,没有皮层炸弹。要我把屏幕关上吗?”

“可以,芬恩,不过你出去后,让屏幕开多久,就是我们的事了。”

“嘿,这对芬恩来说没关系。莫,你得按秒付费。”

他一出去,他们就关紧了门。莫莉拉开一把白色椅子坐下,下巴放在交叉的手臂上。“我们现在谈谈,这是我能找到的最隐蔽的地方。”

“谈什么?”“我们正在干的事。”

“我们在干什么事?”

“为阿米蒂奇工作啊!”

“你说这些不是为了他的利益吧?”

“当然不。我看过你的简介,凯斯。我也看过我们购物单上还剩下些什么东西没买,看过一次。你与死人一同工作过吗?”

“没有。”他看着她眼镜里自己的影子。“我想,我能。我对自己从事的工作很在行。”这种紧张气氛令他感到不安。

“你知不知道南黑王一线通死了?”他点点头。“心脏病,我听说。”

“你将与他的构念一道工作。”她笑了笑。“他和奎因曾教给你诀窍,哈哈?我还知道奎因呢!真是个笨蛋。”

“谁有麦科伊·波利的录像?谁有?”

凯斯已经坐下,胳膊时支在桌上。“我不知道。他从来没安静地坐下来录过像。”

“传感网络还付给他很多钱呢,我敢打赌。”

“奎因也死了吗?”

“没那运气。他在欧洲,没介入这事。”

“那么,如果能搞到一线通,我们就大功告成了。他是最棒的。你知道他曾三次脑死亡吗?”

她点点头。

“他的脑电波成了一条直线。我看过脑电图。‘老弟,我死了。’”

“喂,凯斯,我一签约受雇就想弄清究竟是谁在操纵阿米蒂奇。可看起来不像是某个财阀、某个政府或是某个野寇崽。阿米蒂奇接受命令。比如有人让他到千叶去,收拾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瘾君子,奇書網用一个程序来换取修复他的手术。我们可以用那个外科手术程序的市场价买二十个世界级的牛仔,你的确很棒,可是并非棒得如此……”她搔了一下鼻翼。

“很明显,这对某个人有意义,”他说。“某个大人物。”

“别让我扫你的兴了。”她咧嘴笑起来。“我们要干件重要的事,凯斯,就是弄到一线通的构念。传感网络把它锁在了城外图书馆的保险库里,比鳗鱼的屁股还紧。凯斯,现在传感网络的秋季新材料也锁在那里,我们若把那东西偷出来,会富得流油的,不过,我们只能弄一线通的,别的什么也不能动。不可思议。”

“是啊,一切都不可思议。你不可思议,这个秘室不可思议。外面那个不可思议的家伙又是谁?”

“芬恩是我的一个老关系,大多数时候都干着买卖赃物的交易,还有软件。我们之间的这种生意只是副业。不过我已说服阿米蒂奇让他做我们的技术员,所以以后见到他时要装作从没见过,明白吗?”

“那么阿米蒂奇在你体内又植入了什么能溶化的东西呢?”

“我这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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