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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师是条鱼-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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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他说话的人似乎也回忆起这一幕,啧啧几声; 表情有些复杂:“说起来你这位徒弟,倒真的是个怪才。”
  “怎么说?”
  听他又是一问,说话的人再次一吓:“你不知道?”
  沈清书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顷刻间那人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深深吸了几口气后; 才惊讶道:“这批弟子进入试炼之地后; 出了意外。因为他们修为都不是很高; 先前为了安全起见,掌门特意叮嘱,试炼之地的妖物除了最后的那条恶蛟之外; 不可有超越他们极限的东西。”
  “唉,可哪知果然是应了人算不如天算,这批弟子刚刚进去,试练之地便不受外面看守长老的控制,那些厉害至极的魔物大批涌进。啧啧,浅阳尊呐,那些个东西,别说是那批弟子,就是咱们遇到了也是棘手的。更糟的是,外面看守的长老进不去,里面的试练弟子也出不来,本以为他们死定了,却没想到等试练之地的大门一开,竟都毫发不伤,一个个还都神清气爽!”
  沈清书呆住了:“后来呢?”
  那人道:“后来诸位长老一问,才知是你那个记名弟子江殊殷,是他救了他们。非但如此,还在群魔乱舞之间,愣是将作乱的恶蛟给宰了!”
  听此消息,沈清书感到无比愕然。群魔乱舞之间,他竟还记着一年前在众人面前承诺的那句话——“师父等我啊,一年后我一定带一颗蛟珠,当做拜师礼。”
  事实上,沈清书至今不明真相的原因是这样的。
  一年前那批试炼弟子其实早就出事了,只是毕擎苍为顾及沈清书的心思,怕他担忧自己要收的那名弟子,便先打算拖一拖,等到一年后他问起,在委婉的告诉他真相。
  本来毕擎苍已是计划好,甚至和花惜言已经想好说辞了,可没想到的就是,江殊殷真实的身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弟子,而是千年后坐拥天下的大魔头!
  可惜纵然如此,当时身处试炼之地的江殊殷还是惋惜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大家能看到我了,我却马上就要牺牲了。
  甚至他当日,连留给沈清书的遗书都写好了。
  就如那人与沈清书所说的话:别说是那批弟子,就是咱们遇到了也是棘手的。
  同样的话用在江殊殷身上,也是相当衬景的。
  江殊殷虽厉害,但到底只是一人,而试炼之地的魔物,可就多得数不胜数了。
  因而此次他胜了,江殊殷还是很洋洋得意的:“唉,我真是佩服我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
  与他一起的众多弟子,包括旬叶在内都陪着笑迎合道:“是啊,您实在太厉害了!”
  他们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是怎么在恍如地狱的试练地内,带领着他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又是怎么在这一年之内,鞭策着他们活下去。
  更忘不了,这一年之内的点点滴滴:“哭什么哭?胜负还没定呢,一个个都给老子站起来!拿好你们的武器,像个男人一样战斗!”
  从雪白的衣裳间生生撕下一块白布:“你们听着,这一次可不是像从前那样的演习,都给我做好随时会死的心理准备!而现在,我要你们每人都给最重要的人写一封遗书。”
  在这里的,几乎绝大部分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公子,他们不论谁,从前都是被人像宝贝般捧在手里。如今见到眼前魔物四散的场面,不禁畏畏缩缩的流眼泪:“写是可以写……可,可没有笔,没有墨,也没有纸……”
  江殊殷俊眉一轩:“衣裳就是纸,手指就是笔,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就是墨!”
  说罢,率先把撕下的衣裳往地上一铺,用刀划拨自己的左手,捧着敖红的鲜血,另一手则沾血挥来!
  众人只见他一挥而就、一气呵成,拎起一吹上面未干的鲜血,便收入贴近心口的衣裳内。
  有了他开例,众人相互一望,最终抹干眼泪,咬牙撕下布料:“干就干!死就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们纷纷跪蹲在地上,沾着自己的鲜血,给自己最想念的人,写着人生中最后的一封信。
  有人写给父母,有人写给兄弟,还有人写给自己……突然人群中,出现一个声音:“江兄,那个…我可不可以,能不能写给我的心上人?”
  江殊殷转头过去,之见旬叶双颊涨红,背着手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喜欢她很久了,只是一直都不敢告诉她,所以既然这次反正都可能要死了,那我写出来,也许她看到了,还能留个念想,你说是不是?”
  江殊殷狠狠点头:“有出息!现在不限写什么,哪怕你现在写要和她同床共枕皆为夫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反正就算她看到了会生气,那时候你也死了,她打不到你。反而有可能,这辈子因为你写的这番话,她都无法忘记你!”
  “也是!”旬叶豁然开朗,也不知他想起什么,急急忙忙摊开白布,沾血在上面奋笔疾书。
  也许是受了江殊殷的影响,也许是察觉到,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一死,这些少年一个个豁出去,开始雀跃起来。
  他们有的纷纷交流着自己的过往,有的站在人群中最显眼的地方,大声的念出自己的遗言,有的煽情、有的壮志、有的萧条凄凉。
  多是曾经想说,却又顾忌种种不好意思说出的话。
  等到旬叶写完的时候,他也去到众人之间,先是憋了许久,最后爆发的大声道:“太极宫赤蝶峰的顾元菡!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深深深深的喜欢上你!可惜以前一直不敢告诉你真相,如今我要死了,我就大胆的告诉你,我喜欢你!我非常非常喜欢你!若是这次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三媒六聘到你家提亲!”
  他本就是众少年中最腼腆羞涩的,如今他的声音,却是众人中,最大,最响的一个。
  周围少年爆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呼,羞得旬叶双颊爆红。江殊殷不明所以,小声问一旁的人,那人对他道:“顾元菡可是我们太极宫的一花,喜欢她的人能排上几条街还不止。”
  江殊殷明白,轻轻点点头。岂知被周围人羞得受不了,旬叶突然大大的吼了一声,将血书塞入怀中,捂着涨红的脸冲进人群。
  他这声大吼,吓到的不止是一干少年,还有远处四散的众多魔物。
  那些魔物突然听到这声大叫先是被吓到静止不动,待反应过来后,立即朝着他们躲藏的地方涌来!
  见它们过来,众少年登时鸡飞狗跳,御剑跟着江殊殷一并跑走,跑的过程中,不忘又笑又气的冲旬叶抱怨:“你看你,念就念吧,鬼叫些什么,看吧现在把这些东西引过来了!”
  旬叶脸上的红霞早就来到耳根子,嘀嘀咕咕连说几声抱歉后,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转面对江殊殷道:“江兄说起来,你遗书上写的是什么?”
  他的这个问题立马引来众少年的重视,看着他们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江殊殷淡薄的唇微微勾起:“你们想知道?”
  少年们一边御着剑,一边重重点头:“想!”
  江殊殷声线微微提高:“真的很想很想?”
  少年们双眼亮晶晶的,异口同声道:“江兄,真的很想很想啊!”
  江殊殷的笑愈发的意味深长,他轻轻张了张口,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好似身后狂追不舍的怪物都不存在一样。
  众少年见他这个样子,心下一喜,也将那群穷追不舍的怪物抛之脑后,通通将脑袋往他那边集中,竖起耳朵,却听到了一句恶劣至极的话,叫他们即便是在后来的日子想起来,都恨不得把这个人一口吞了——“秘密,这是秘密,我谁也不告诉。”
  旬叶表示不能接受:“可你,可你听了我们这么多!”
  江殊殷恶人的本性暴露无遗:“我又没让你们告诉我,是你们自己说的!”
  少年们顿时惊呆了——长那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面皮这样厚的人!
  可是换一个角度来想,江殊殷的的确确只让他们写,没让他们念!


第121章 魍魉魑魅(七)
  沈清书见到江殊殷的时候; 是在太极殿内。
  那时他高高坐在毕擎苍右手边,而江殊殷则是穿着早已换洗过的衣裳; 被众多弟子犹如众星捧月般簇拥而来。
  笑容朗朗,一如一年前那样灿烂明媚。
  尊傲的好似一轮高挂的明日,让人忍不住想去仰望他。
  从一进大殿门的那一刻起; 江殊殷的视线便锁定他,哪怕是领头向毕擎苍行礼; 他也敢在万众举目下偷偷摸摸的对他办鬼脸。
  ——那样熟悉的感觉,终于; 今日又重新感受到了。
  在这一刻,沈清书的心仿佛一瞬间被生生填满。
  “江殊殷是吧。”毕擎苍念着这个名字; 即欣慰又头疼。欣慰的是这样一个人才是自己师弟的弟子; 头疼的是江殊殷这个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他听说过他在试炼之地的事迹,试炼前此人说过,一定会取蛟珠做拜师礼; 送给沈清书。
  可谁也没料到试炼之地失控,众多魔物纷纷遁出,在这种情况下; 能活命已是万幸。毕擎苍原以为蛟珠的事可以抛之脑后; 毕竟救了所有弟子的性命; 那么多条鲜活的人命; 与一颗冷冰冰的蛟珠相比,不知强上多少倍。
  但万万没有想到,江殊殷是个言出必行、一言九鼎的英雄!
  那种十万危机的场面; 即便隔了无数魔物,竟还是千方百计把那头恶蛟一刀宰了!
  强忍着嘴角的抽搐,可最终忍来忍去,毕擎苍还是肃然起身,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向那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年走去。
  “江殊殷啊江殊殷!你这小子,说哪里学的本事!”重重在他肩上狠狠一拍,毕擎苍阳刚的唇角止不住的翘起。却听他手下的少年一阵呲牙咧嘴:“嘶!掌门,轻点!”
  毕擎苍一吓:“怎么回事?”
  旬叶手忙脚乱扶住江殊殷,可再快的速度,也止不住他肩头撕裂伤口崩出的腥血液体。
  看着雪白衣裳上渗出的红色,高坐上的沈清书双手忽地一握,猛然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来:“你受伤了?”
  他的神情紧张担忧,一向风华沉静的眸都染上清清郁色。这样的他,让江殊殷心下忍不住的狂喜,当着众人的面,就口无遮拦:“你是在担心我?”
  此语一处,大殿内顿时悄静一片。
  毕擎苍也是一副楞然,直勾勾的看着沈清书。
  沈清书沉默一阵,转而去问扶着江殊殷的旬叶:“怎么回事?”
  “啊?啊,江兄,他他是在去取蛟珠的时候,不慎被身后的一个魔物咬住肩膀,伤的,伤的应该是挺重的。”旬叶答的结结巴巴。
  事实上,他们对江殊殷的伤势并不是很清楚。
  当时江殊殷被魔物咬住肩膀后,因他反应飞快,一个反手便将那魔物一刀贯穿,速度快的叫旬叶他们谁也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有了反应,纷纷围上来时,江殊殷已一手捂住冒血的伤口,另一手刷刷扯下衣摆,将伤口死死绑住。
  即使到了走出试炼之地,有了疗伤条件的时候,他们也没能看看江殊殷的伤口。
  因为这人说:“常有的事,不值一看。”
  因而到了现在,沈清书问起,他回答的,才那么不确定。
  江殊殷对自己的伤势知道的很清楚,见沈清书的目光深邃葱茏,他便未语先笑:“没事的,再过几天它自己就会结疤……”
  深深呼吸一口,沈清书当着众人的面打断他,语气带着浓浓的歉意:“抱歉,失礼了。”
  江殊殷一时没听清:“什么?”
  沈清书却没再重复一遍,而是极为粗鲁的一把扯开他的衣领——江殊殷微微瞪大眼睛,一颗心在胸膛中砰砰作响,下一息便飞快拉好衣裳!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可他肩头的伤却叫在场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殿内再次倏地一静。
  惴惴不安的偷偷看了眼沈清书,江殊殷扯扯自己的衣裳,默默往后退一步,仿佛是故意在转移大家的注重点:“师父…你当众扒我衣裳,真是太坏了。”
  可惜沈清书,不,是所有人都没上他的当。
  毕擎苍幽幽皱起眉来,沈清书很愤怒,连说出的话,都有些刺耳刻薄:“我若不看,这么重的伤,你打算怎么处理!”
  江殊殷轻轻低下头,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药,一时半会竟说不清是一番什么滋味。
  从离开坠云山,离开他的身边,整整四百二十年,江殊殷过的,就一直都是这样的生活。
  刀尖舔血,一不小心便与死神擦肩而过,身上有伤,更是不值一提。
  江殊殷从前很怀念,也很羡慕沈子珺。因为他仍在沈清书手里,无论受到怎样的伤,都会有人温柔对待。
  可他……就不同了。
  是以,今次——他受伤也终于有人重视,关键这人还是他最重要的,如此一想,低着头的江殊殷唇角也缓缓扬起:抛去其他,我应该是很快乐的。
  江殊殷的快乐,在养伤时,进入到一个至高点,并且经久不衰。
  他受伤的地方是在肩膀,因此他便总以“肩膀疼痛,无法自己吃饭喝药”来博取沈清书的同情,亲手喂他!
  每每这时江殊殷总是异常得意的,得意的脸上的笑都要咧到耳根子,叫旬叶等人唏嘘一片——明明这家伙在浅阳尊没来时,能蹦能跳,比他们这些没受伤的都还要活跃一万倍!
  可等人一到,便飞快往椅子上一倒,眯着一双眼睛虚弱的直哼哼。
  这前后差距大的,叫人简直无可适应!
  可只要一有人在次件事上给他提意见,他便躺倒在两把椅子上,理直气壮的道:“我是伤员!你们这些手脚健全的,难道还要欺负我?”
  此言一出,太极宫上下几乎吐血一片。
  欺负你?敢吗!?
  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该偷着乐,还欺负你!
  这样的快乐,直到江殊殷在太极宫内,碰到一个人为止,那便是四脉祖师,阿黎嘉。
  毕擎苍曾说,若是江殊殷能通过此次试炼,那他便能拜在沈清书门下。
  如今他既已通过试炼,毕擎苍一言九鼎,自然不会耍赖。
  拜师典礼定在一个吉日,那一日江殊殷的伤大有好转。看着太极宫门庭若市的热闹场面,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沈清书收他为徒,各路宾客迎来送往的模样。一时间倍感一阵恍惚,差点分不清现实虚拟,误以为时光倒流,又回到当年。
  拜师大典上,江殊殷又与沈清书同穿了一样的雪色服饰,周围人也一如既往的纷纷赞赏:“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不愧为浅阳尊的弟子。”
  也是同样在午时,雄伟严肃的拜师台上,沈清书高高而坐,模样威严鼎力,好似一位能将天地翻转过来的神一般,看得江殊殷眼泪婆娑,差点就要滚落下来。
  在万众举目之下,他抬着一盏敬师茶,一步步向他走去时,没人知道每走一步,江殊殷的心都会跟着一颤,眼中的泪水更是要拼劲全力才能止住不落。
  这一幕,与昔年之景一模一样。
  等到他走近他,低头看着他如水般的眼睛时,江殊殷的心,宛若风中摇曳的绿枝,在茁长成长的同时,却也被徐徐吹来的风深深影响着。
  有些不受控制的轻轻掀开衣摆,正要向他跪下敬茶,却突听千数人中,突然有人像疯子一般失了规矩:“啊!好疼!好疼…好疼呐!”
  这人癫狂的在人群中抓耳挠腮,极为失礼的撕开身上的衣裳后,突然在地上打起滚,极具痛苦的用手捂着身子。
  此时本是非常庄严的场景,拜师台下的宾客都一言不发,屏气看着台上师徒的一举一动。可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却都被忽生的变故吸引,其中,就包括拜师台上的江殊殷。
  台下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突然呈现趴跪的姿势,双手深深抠入地下血肉模糊,紧接着便像得了什么病一般,跪下地上发起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怪异的叫声。
  这个场景诡异又可怕,让周围人连连皱眉,心中渐渐浮出一丝阴影。
  有胆大的人靠近那人,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还不等他靠近,地上跪着的人却突然发出很大的一声怪叫!
  就这此时的姿势,便一口一口的吐出黑色的血液。
  看着那血的颜色,江殊殷心头一颤,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将他浇到尾!——是蛊虫!是蛊虫!!
  果然,他才有这个想法,那人旁边的一干宾客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叫,而后便像看到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般,纷纷后退!
  江殊殷心中发颤的厉害,赶到拜师台的边缘一看,脸就苍白一片:只见那人吐出几口黑色的血后,嘴中突然涌出数不尽的黑色虫子,这些虫子被他吐到地上,还一个个的扭着身子!
  耳边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铃声,江殊殷反射性的回头一看——茫茫人海中,阿黎嘉身着一袭红梅白衣,那如画的面庞,在外人看来是毫无表情。
  可在江殊殷眼中,却宛如一条带笑的怨毒毒蛇,在嘶嘶的吐着猩红的信子,危险且又诡异。
  似是感到他的目光,阿黎嘉在千数人中悠悠朝他投来视线,与他隔空对视的瞬间,嫣然一笑!
  在他腰间,一枚精巧可爱的铃儿在随风晃动,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好似,魔鬼的哀嚎。


第122章 白梅老鬼(一)
  拜师大典上; 接二连三的有人死去。最终毕擎苍起身打断:“这样蹊跷的事出现,可见是有人精心设计!”
  他俊逸的烈眉高高竖起; 声音嘹亮肃穆,模样很是吓人:“究竟是谁!胆敢在太极宫的拜师大典上做此恶行!”
  底下一干宾客纷纷低下头,没有人敢触及他此时的怒火。唯有身后那个沐浴春风的儒雅男子; 轻轻从后握住他的手腕。那一刻,毕擎苍整个身子都是一震; 不解的回头向他看去,打算问个究竟。
  花惜言清雅的眸轻轻合上; 微微摇头。
  毕擎苍知道他的意思:如今这么多的人,且又是在沈清书和江殊殷的拜师典礼上; 无论如何也不能拂了他们的面。
  至于死人的问题……出乎毕擎苍意料的; 花惜言仿佛有些头绪!
  所以才叫他平下怒火,莫要生气。
  只是,这拜师大典此次是注定被打断; 只能另择他日。
  后来在花惜言的劝阻下,毕擎苍果然下压愤怒,强耐着脾气将一干宾客尽数遣散。
  吩咐弟子清理现场; 花惜言拉上毕擎苍; 又叫走沈清书和阿黎嘉后; 四人进入太极殿内; 驱出所有弟子,秘密进行一场谈话。
  他们的此次谈话,进行了许久。整整进去三日; 江殊殷也独自在殿前等了三日。
  大殿门开的那一瞬,殿外已是三日后的皎皎月色。
  首先出来的,是沈清书。
  与进去时相比,现在的他失落而憔悴。像被风雨吹打过的落败桃花,脆弱的不堪一击。
  叫人看着便忍不住想上前将他拥住,更叫江殊殷心头痛如刀割。
  微微抬眸,此时夜色朦胧,就连天上半圆的月儿都仿佛掩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变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好似一个欲哭不哭的佳人,在强忍泪水,可微咸的泪水,却终究模糊了他的视线。
  沈清书出来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因此当他看到坐在大殿石阶下的白衣男子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然,动作也微微停住。他从未想过,这么深的夜,竟还会有谁出现在这里。
  许是情绪波动极大,又或者是夜真的太深、太朦胧,沈清书竟没立马认出石阶上的男子。
  反而误把他当做别人,飞快掩饰自己方才的失落,使劲的维持着自己一成不变的冷静姿态。
  仿佛刚刚江殊殷看见的一切,都是不真切的。
  可当他慢慢下了石阶,认清眼前的人时,沈清书却忽地将头撇开,咬着自己水润的唇,更加努力的去隐藏着某些东西。
  好似有些东西,他宁愿让别人看到,也不愿叫他看到。
  ——因为别人,只会唯唯诺诺的道声安慰。而他,却会与自己一同承担痛苦,甚至不惜一切的会为他讨回公道。
  所以,正是因为在乎。沈清书才会在乎他的感受,只愿他每日快快乐乐,不愿他愁上眉梢。
  可今次,要想他不与自己一同悲伤,沈清书只能选择背开他,调整好情绪。
  这个动作,不禁叫江殊殷愣住。在他幼时的记忆中,沈清书也曾做过同样的举动,可当年沈清书拿捏的太好,江殊殷也太小,便不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是以才叫他一直以为,师父的过去,定是充满欢乐和圆满的。
  也正因如此,才导致他当初能走的那么决绝,甚至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出再不见他的话。
  原来…原来归根结底,还是他不懂他……
  现在想来,其实自己当年对他做出的那些事,伤害是极大的吧。
  一定是极大的吧!
  若是换成现在的江殊殷,又哪里舍得,对他如此残忍?
  所以说,江殊殷你何德何能,能够成为影响他一生的太阳,又何德何能,成为他内心阴影中的一大痛楚…连平日小心翼翼的去触碰,都痛入骨髓。
  想到这些,江殊殷便越发感谢那个将自己救出的人,因为他若是不会来,那沈清书又要遭受怎样的折磨?又要苦苦静候他多少个春秋日月?
  也许真的是忍耐太多,这一次沈清书再怎样的去压制,也终究是红了眼眶。
  江殊殷并不知里面出了什么事,见他似乎不希望让自己知道,江殊殷便想配合着装作方才什么也没看到,还似往常那般对他露出笑脸。正想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他抱怨怎么出来的那么晚,却见他眼角突然泛红。
  看到这里,他原本高高扬起的唇角也缓缓落下,甚至是疯一般的控制不住自己,大步流星的冲到他面前。
  在江殊殷的记忆中,沈清书一直是个沉静的人。从前不论出现多大的风浪危险,他在江殊殷和沈子珺面前,变现的从来都是波澜不兴,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就一定不会塌下来。
  可现在,这样一个无所不能,强大到似仙似神的人,却在他眼前红了眼眶。甚至脆弱到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娃娃,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立马摔得支离破碎。
  有那么一瞬间,江殊殷感到,顶天的,不再是他,而成了自己。
  曾经是他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而今自己长大了,也是时候叫他休息,至于头顶的天,便由江殊殷,亲自撑起!
  缓和的清清笑起,江殊殷的笑,总有冲散伤愁的神奇力量,真如天间炽热的烈阳,晃的周围的星空朦月都洗去一身哀雾,变得突然清晰柔和起来。
  看着四周的景物,幽幽的夜风徐徐吹拂着,竟叫沈清书感到一丝冷意。然而下一息,一件雪白的外裳便倏地披在他的身上。
  衣裳虽薄,可带着那人温热的体温,也能抵御风寒,甚至让沈清书莫名的贪恋起来。
  江殊殷的双眸,亮的就似天间的繁星,璀璨的更似名贵宝石,在月色下散发着温人的暖意:“有什么事不如与我说一说,一个人憋着干嘛?莫非还成了宝贝,怕我知道不成。”
  一说话,又是那番不着调的韵味。有点霸道,有点顽劣,有点恶趣味。可终究还是成功冲散沈清书的泪意。
  默默看他一眼,沈清书道:“无事的。”
  江殊殷白了他一眼,一手猛然捉住他的手,紧紧的攥进自己滚烫的手心,强硬的牵着沈清书往前走。
  沈清书的手掌微凉,被他牵进手心时,倍感不适,欲想挣扎甩脱,可岂知这人早发现他的意图,竟拉得死死,任他如何也摆脱不了。
  既然无法摆脱,沈清书便任他拉着,随意跟着他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走过太极殿前的石阶,行过静墨湖的湖边,最后走上弯弯的拱桥,矗立在拱桥上,看着履如平静的水面。月色洒下栩栩银辉,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印在夜空里,就像是丛丛簇簇的银蝶,在翩翩起舞。
  江殊殷此时终于放开他,神态慵懒的倚在拱桥边往水中观望一阵,只见水面被半圆的月亮印得波光粼粼,晃着江殊殷水中的白色影子时,莫名的能感到一丝优美。
  看了一阵,闻着湖泊两岸袭来的阵阵花香,江殊殷终于打破沉静。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仿佛不知该拿眼前的人,怎么办才好:“我说过的,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再不会离开你。”
  说到这里,他似乎很是无奈,连就着声音也有些孩子气的委屈:“可你不管怎样,也该让我知道些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知道分寸,我可是你徒弟,你最爱最爱的徒弟,怎么连我都要隐瞒?”
  沈清书低头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江殊殷见他不说话,帮他拉拉披在身上的衣裳时,不住的抱怨:“你知道我那么多,甚至小时候还看光我那么多次,你还忍心隐瞒我!”
  沈清书唇瓣一动,似是忍不住想要反驳什么,可江殊殷偏偏要抢先在前:“你呀你,明明是做师父的,怎么现在比我小时候还不省心?”
  若是沈清书不在这幻境之中,那他一定会仔仔细细把江殊殷看上一圈,最后淡定道:“你好意思和我提这个?”——毕竟江殊殷小时候,那就是个混世魔王,皮得很!是以,关于这一点,沈清书再怎样,也轮不到他来说。
  可惜,现在的沈清书是身处在幻境之内。
  微微动一动手指,他最后的防线还是被江殊殷成功攻破:“他,他走了。”
  江殊殷睁大眼睛,了然道:“你说的是阿黎嘉?”
  沈清书头也没抬,只是点点头,江殊殷又猜:“这次的事,是他所做的?”
  沈清书依旧点点头。
  轻轻一顿:“也就是说,三日前死的那些人,都是百年前闹事斗法的那群散修?”
  沈清书垂下眼睑:“是。”
  江殊殷蓦然会意,可他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我一直呆在殿门外,怎么没见到他出来?”
  沈清书终于看他:“你都说了,是殿门外。”
  江殊殷惊愕:“这么说他是从窗户走的?”
  沈清书又回头去看湖水:“大师兄气极了,是他赶他出去的。”
  江殊殷温声开导:“那没事的,他一定还会回来。”
  听此话语,沈清书立马松了一口气,看着这样的他,江殊殷心底突然多了一个疑问:“他把他们杀了,你是如何看的?”
  这次,沈清书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过了许久许久,才开口道:“他把他们杀了,我虽然很生气,可心中竟是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神色有些迷离:“或许……那么多年了,我对那群人,仍旧是有恨意的。”
  对此,江殊殷表示能够理解:毕竟杀师之痛,并非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第123章 白梅老鬼(二)
  阿黎嘉被毕擎苍暂时赶走。
  沈清书与花惜言; 甚至毕擎苍自己都认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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