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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怀诡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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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爱民被放出来了,闹事的那些人也走了……”
  白盼了然:“只能说明,他们把聚宝盆捡了回来。”
  “还能重新封印吗?”聚宝盆是间接害死王嫂的凶手,小盐巴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不把它处理了,还会继续危害别人。
  白盼靠着椅背,懒洋洋道:“那盆是在田家花园地底下发现的,我要封印,也只能封印在那里,你说我一封印,他们再挖出来,一来一去有意思吗?”
  小盐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
  “放心。”白盼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聚宝盆本身其貌不扬,不容易被察觉,田家灭门后,它说不定能歇息很长一段时间。”
  小盐巴愣怔,一时间消化不了:“你是说,田家……会灭门吗?”
  白盼颔首:“贪婪总要付出代价的,他们虽图一时之快,但好处不是白拿的。”
  他一语成谶。
  田老头没过多久就病逝了,要是心肌梗塞的缘故也就罢了,送去太平间的尸体布满脓疮,上面硕大的蛆虫爬来爬去,医院里的两位小护士从没见过这般恶心的场景,直接吐了。
  田家无一人敢来认领,也不知道是出于对孽力回馈的恐惧,还是擅自捡回聚宝盆的愧疚,他们办完小孙子的丧事,就整日窝在那套血红色的洋房内,惶惶不可终日。
  八月末时,晓慧终于从市里赶回来,村里人的指指点点让她隐约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进屋一看,村长和孙志伟腐烂的尸体横躺在家中。
  他们死了,孩子的学费怎么办?
  晓慧像疯了一样冲出土坯房,崩溃地大喊道:“谁干的?谁杀了我家汉子?!出来!出来啊!”
  “那是田鸿光自作自受。”孙大娘推着菜车路过,被她平白无故吼了一嗓子,心里正不舒坦,便阴阳怪气地说道:“不好好感谢那位把你从火坑拯救出来的顶香人,瞎嚷嚷什么呢,也不看看那俩个是狗娘养的做了什么养破事……”
  “你说谁做了破事?”晓慧目眦尽裂,愤怒地扯住孙大娘的衣服,菜车翻倒在地,洒了一片:“谁害了我汉子?他能做什么破事?你污蔑的?你陷害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衣领勒住脖子,她嘴碎习惯了,没想到这次晓慧这么激动,孙大娘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不停拍打晓慧的手,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活活勒死了。
  救命的话卡在喉咙口,孙大娘摇晃着肥胖的身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四周的村民——
  眼见快要闹出人命了,村民们蜂拥而上,把失控的晓慧擒住,这才阻止了惨案发生。
  孙大娘护着喉咙,猛烈咳嗽了几声,不敢再嘴碎,灰溜溜提着菜车落荒而逃,晓慧见人走了,便把恶气转移到制服她的村民身上。
  “平日里鸿光待你们不薄吧?老孙也是个老实人,大伙朝夕相处几十年,还不知道他们为人?现在那两个苦命人就躺在屋里,尸体都凉了,你们管都不管就算了,还要巴巴赶来嘲讽看笑话,还是人吗?”
  她无理取闹一通嚷嚷,惹得村民纷纷冷静下来,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松开了手,抿着嘴皱着眉,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她:“晓慧,你真的不知道田鸿光做了什么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啊,晓慧是村长媳妇,整天睡一张床,住一间屋,他要有什么小动作能瞒得住她?要么,就是常年被压迫、知情却不敢透露的受害者,要么,就是同流合污的共犯,她这副声嘶力竭的样子,完全不像饱受折磨的女人……
  难道,晓慧跟村长孙志伟是一丘之貉?
  村民们刚遭受过迫害,本就疑神疑鬼,此时暗潮涌动,随着仅存的一丝怜悯消散而去,更多的怨恨,恼怒,对村长无法发泄的情绪从心田喷涌至胸口。
  第一个村民站出来阴沉地问道:“你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掉我们生命的,对吧?”
  晓慧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
  怎么回事?他们发现了?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怎么发现的?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大盛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晓慧手掌心浸了层汗。
  她看见田鸿光尸体,怒不可遏,完全没有想为什么他会腿骨尽断地死去,孙志伟又为什么躺在他身边。
  现在冷静下来,后悔都来不及了。
  晓慧清楚地知道在偏远的山村做出引起公愤的下场会是什么,如今她才从市里回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暴露了多少信息她浑然不知,也没个判断,现在一时冲动乱了方寸,想要挽回却一个字说不出口。
  第二个村民问:“是孙志伟强迫了你,还是你自愿的?”
  第二个村民问完,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大家围成一个圈,朝她慢慢靠拢,他们像带了无脸的面具,只剩一张嘴开开合合,无数的问题断断续续,接二连三传入耳畔。
  “大盛的死,你到底参与了多少?”
  “在村里散播瘟疫,是不是也有你的一份?”
  “晓慧……说啊……你到底有没有?”
  “晓慧……你不回答……就等于默认了?”
  晓慧的衣服被冷汗渗透,她蹲下身,眼球凸出,恐惧地捂住耳朵,脑海里徘徊着源源不尽的盘问声。
  她头晕目眩,伴随着无数质问,陷入了回忆。
  ……
  先开始,她是恨的。


第26章 
  田鸿光淳朴老实,晓慧曾经觉得他是可以依靠的好男人,实际大错特错,这家伙用天然的优势——那张伪善的脸骗过了大多数人,包括她自己。
  结婚后不到一年,田鸿光暴露本性。
  他频繁地找借口去镇上的洗脚房嫖娼,一次两次还能自欺欺人,晓慧又不是傻子,次数多了怎会没有察觉?那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田鸿光又跪下来苦苦哀求,发誓再也不敢了。
  心一软,便原谅了他。
  这个心软,却是将她拽入深渊的开端。
  之后过了一段还算平静的日子,直到田鸿光阳痿,办不了床事,孙志伟的媳妇失踪,她的生活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田鸿光的性格变得极为暴躁,他开始生气,原先只是小拧她几下,后来动起了拳头,再后来,拳打脚踢。
  身上常年青一块紫一块。
  晓慧别无他法,只好偷偷寻求孙志伟的帮助。
  孙志伟神色和蔼的招待了她,在转身的一霎那,表情突变。
  没想到两人竟是一丘之貉,联合起来把她软禁起来。
  这种地狱般的生活持续了十年,一开始几乎绝望,甚至想要自杀,但一想到年幼的儿子,又生生把念头压了下去。
  她也动过报警的念头,孙志伟是帮凶,到底还是害怕的,便找田鸿光商量。
  田鸿光哪里是什么好人?脸上干着急,实际眼珠子一转,心里一寻思——
  正好敲诈一笔。
  晓慧见孙志伟愿意支付一笔不菲的赔偿金,有些动摇,隐忍那么多年,就算报了警,他被抓又能怎么样?十年来受的苦就一笔勾销了吗?她已经是个废人了,但儿子的前途还一片光明,如果能把这笔钱,花在供养她儿子读书上面,这几年的苦也算值了。
  晓慧打消了报警的念头,仿佛给田鸿光吃了颗定心丸,至此之后,对她的打骂更加肆无忌惮,有时,竟毫不顾忌,当着儿子的面辱骂……
  这种生活持续了将近一年,晓慧逐渐觉得,好像不是不能忍受……只要儿子读重点高中,顺利考上大学,走出赤土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儿子的成绩虽好,但并非佼佼者,加上家庭因素,导致上课走神,精神恍惚,进市重点越发困难。
  晓慧焦虑不安,多方打听,班主任透露道,如果想到市里读书,可以考虑去私立学校,教师资源和学校环境都是数一数二的,不比公立市重点差。
  但学费一年一万,对于山村里出来的贫民来说太耗钱了。
  晓慧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能够出人头地,听到有路子可以走,立马动起心思,回去把这事说了,二人一合计,发现全部的积蓄加上孙志伟给的赔偿金也只够读上一年,晓慧一咬牙一跺脚,提出不如让儿子先去上,学费的事,以后想办法再筹。
  田鸿光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自己儿子,家里唯一的香火,倾家荡产也是乐意的,但他心里惦记的是孙志伟的财产。
  “老孙,你要是不出点,可就过不去了……”
  “凭什么啊?”孙志伟不乐意了。
  田鸿光冷笑:“别装了,你和晓慧那档子破事,还能瞒我?”
  孙志伟不吱声了,心里直犯嘀咕,暗骂老田阴毒,明明帮他做事,现在反过来讹诈他来了,自己手里都是养老钱,给他儿子了自己要怎么过?
  他满心地不舒坦:“当初这事是你自己同意的,现在晓慧用报警威胁我,你屁都不放就算了,现在什么情况?打算赖上我了?”
  田鸿光道:“先别激动,你想想,你媳妇跑了,儿子也没了,我们三是什么关系,往难听的说,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往好听的说,那也是同享福的,将来我儿子出人头地,回来还不是连你一起孝顺,这笔买卖怎么想也不亏本吧?”
  “就他?还会孝顺我?”孙志伟冷笑:“恐怕恨不得把我折磨死吧。”
  “怎么可能?我是他老子,生他养他供他读书,只要我活着,他敢说一个不字?”田鸿光恶劣地笑了笑,打保票道:“你放心,等我儿子平安读完大学,一工作,就叫他把咱们三接到城里,到时候啊,还能体验城里姑娘活好不好——”
  孙志伟听了难免心中鄙夷,连硬都硬不起来能体验出个什么玩意……
  不过有一件事戳中了他的心坎,人老了最怕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孙志伟回去一寻思,觉得不是没有道理,又幻想着自己进城的美妙日子,犹豫半晌最终答应了。
  孙志伟是答应了,却也只能凑够第二年的学费,晓慧为此伤透脑筋。
  正当他们焦头烂额,田老头子不知从哪里探听到了口风,有意无意地接近,示意可以援助晓慧儿子上学。
  然后,提出了第一个要求。
  村里怎样关她什么事?
  只要儿子出类拔萃就好。晓慧这样想。
  ……
  被撕扯的疼痛唤醒了她。
  晓慧从记忆中回神,入眼处是不断聚拢的村民,他们蹲下身,凑得极近,没有脸,伸出的手指精准地指着她,声讨声还在继续。
  村长和孙志伟害死了大盛,才落得这番下场,活该。
  她听见村民们七嘴八舌,伴随不断地附和。
  晓慧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那天大盛站在屋门口,不慎听见她和田鸿光吵架,所有一切都暴露了。
  ——要不是孙志伟恰巧赶来,撞了个正着,他也不会死。
  但大盛不死,他们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那个孩子总让她回想起远在市里的儿子,紧急关头,她动了恻隐之心,拦下拿起斧头的田鸿光,大盛这才成功逃跑。
  孙志伟愤愤骂她妇人之见,抬腿追上去,消失在黑夜中。
  田鸿光和孙志伟回来时,满身的血迹和淤泥,再后来,传出大盛失踪的消息。
  他还是死了。
  晓慧恍惚地想,就因为当初下意识阻止的动作,才让她成功逃过一劫吧。
  可是,她真的成功逃脱了吗?


第27章 
  三天后,晓慧的尸体在村口的小溪边被发现。
  有人说是失足掉下去的,这条小河曾经淹死过很多不懂事的未成年孩子,他们的怨气停滞在河岸久久消散不去,故争先恐后地拉路过的村民当替死鬼。
  水鬼的故事传得有鼻子有眼,连隔壁海螺村也略有耳闻,晓慧又是罪人田鸿光的媳妇,即使有敏锐察觉出猫腻的,也闭口不言。
  晓慧的死,理所应当按落水处理了。
  小盐巴回屋时,看见白盼在收拾行李。
  “你,你要走了吗?”他脱了鞋,急忙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问道。
  “尘埃落定,我待在这里没什么意义。”白盼示意木桌上的信封,道:“而且报酬也收到了。”
  小盐巴看那信封,薄薄一沓,还没治疗梅子的多,心下一沉:“他们没有给全吗?”
  白盼颔首,倒没在意:“说是村长媳妇贪走了钱,现在人没了,追究不了,只好重新筹,这点已经是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那条河虽然淹死过人,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水鬼作祟,今天去买菜,一旦提起晓慧,孙大娘的脸就惨白得跟张纸似的……”
  “你觉得她的死有蹊跷?”
  小盐巴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村长媳妇向来小心谨慎,从不往河边走,怎么偏偏这次改道了?还恰巧遭了殃?偏生是揣着村里人筹的钱死的,前后连贯起来,怎么想都过于巧合了。
  “人与人的事,本就难以琢磨。”白盼慢悠悠道:“村长死了,他们把无处宣泄的怒气转移到晓慧身上,必然不会让她好过,怒极之下失手把她推进河流,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盐巴杵在原地,垂下脑袋轻声道:“我觉得不是失手……”
  不仅没有失手,还找到了筹集来的报酬,占为己有后,把所有的锅栽赃给了晓慧。
  “不管如何,我至今感觉不到任何怨气,起码在她死前心中是没有恨的。”
  白盼托着下巴,微微侧着脸,一根发丝顺着肩头滑落至胸前,慵懒到极致,纤长的手指在信封上点了点:“况且我来看病,也没有拿到全部酬劳的打算,这里面,有一半是你的。”
  小盐巴脑子一懵,涨红着脸摆手:“不是的,我什么都不懂,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我分你一半,你跟我学如何?”白盼冲他笑道:“这样你就是我徒弟,理应付你一笔报酬。”
  小盐巴被他绕晕了。
  当徒弟的,不仅不用为师父打杂,还可以得到不菲的酬劳?
  白盼顺势道:“你要想好,做我的徒弟,是要跟着我离开赤土村的。”
  小盐巴看着他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要是握在一起,一定舒服极了。
  这次,他没有犹豫。
  “嗯!”小盐巴把脊背挺得笔直,听见自己答应的声音清脆而明亮。
  需要收拾的东西没几样,离开的话,基本两手空空就能走,小盐巴节约惯了,这个舍不得,那个舍不得,还卖了剩下的几只老母鸡,硬生生理出一个包袱。
  跟白盼走出屋,回头再看自己住了十八年狭小,贫穷的土坯房,感慨万千。
  一路上,村民看见小盐巴背着包袱,跟在白盼身后,惊讶道:“你要出村了?”
  小盐巴点了点头。
  村民息了声,眼里闪烁显而易见的羡慕,这个叫白盼的大师,瞧着年轻,实际厉害得很,手里的钱想必也不会少。盐巴跟着他,总比整日呆在贫困村里虚度光阴要好。
  “还回不回来了啊?”
  小盐巴也不知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村民叹道:“还是不回来的好,这个村那么穷,哪里还有什么指望?”
  白盼虽制止了瘟疫,却没有把田老头的所作所为告知他们,一部分原因是村民们大多没读过书,不懂法,从晓慧坠河死亡便能看出,真要知道了,恐怕会引起暴动。
  另有一部分是聚宝盆的缘故,那东西久存于世间多年,属于有灵气的邪物,不仅在赤土村扎了根,还难以摧毁,无法,只好任由它去,但若真的不管,被贪婪之人拿了用,容易伤害到无辜,与其这样,不如让村民们稀里糊涂活着,说不定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村啊,只要有人使用聚宝盆,就永远富裕不起来。
  该走了。
  小盐巴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白盼,脚步不自觉加快。
  可能走得太快了,他没有看见梅子躲在人群中怨恨的目光,从前娇蛮的怀春少女如今像换了一副面孔,颧骨突出,顶着两个硕大的眼袋,头发一簇簇黏在一起,仿佛很久没洗似的,精神状态差极了。
  “盐巴……”梅子唤道,嗓子尖细像根针在大理石上拼命刮划,片刻后,伸手想要去抓他的影子,但影子越走越远,很快连抓都抓不着了。
  她的身体像没有骨头般垂了下去,不断渗出的怨恨越发浓重。
  “梅子——”张广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阴森地喊着,太阳直射下来,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影子手里揣着一根铁链,紧紧拴在梅子的脖子上,梅子的魂魄痛苦地、扭曲着挛缩成一团,发出无声的嘶鸣。
  小盐巴快要走出赤土村了,稍稍侧脸,斜对面就是血红色的三层楼洋房。
  这个时候,田福庆打开院门,匆匆忙忙和小盐巴擦肩而过,他穿着背心,裸露出来的肩膀上,可以看到一块微小的脓疮,皮下像是养了活物,缓慢蠕动着。
  田福庆想要去挠,那脓疮仿佛有意识似的,一下窜进了背心里。
  他动作一僵,惊恐地睁大眼睛,迅速寻找着什么人,看到张广兴时,才稍稍安心。
  张广兴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裂开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田福庆上前两步,再探头张望时,人已经不在了。
  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痛苦挣扎的梅子。
  “你看到张广兴了吗?”
  “没有啊。”
  “怎么会?他刚刚就站在你旁边……”
  “你看错了吧?我旁边压根没人。”


第二卷 灵车

第28章 (含入V通知)
  大雨磅礴,一道道闪电像把利剑,朝着天空的方向划出条条裂缝,仿佛在悲鸣,又仿佛在低泣。
  有人在追她。
  李婷不停地跑,不停地跑……鞋子掉了一只,脚底板沾满了泥泞的脏水。
  凸出的地砖让她摔了一跤,飞快站起来,雷鸣声在耳边徘徊,“嘀嗒,嘀嗒”,又听到那声音了,李婷连滚带爬,不敢歇息半刻。
  “哒——哒——哒——”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继续跟着,李婷不知不觉跑到车站,熄了灯,漆黑一片,旁边有一家小卖部,卷帘门已经关上。
  “有人吗?有人吗?”她无助地呼救。
  没有人回应。
  她慌了神,跌跌撞撞地往深处奔,看到前面一间公共厕所,黑暗中像长满锯齿的怪物,李婷咬了咬牙,想也没想地钻了进去。
  把门反锁,坐在马桶盖上,她环住自己,害怕地发抖,然而外面追赶的人已经进来了,一间一间踹开门板,到她那间的时候猛然停住了——
  “李婷……开门啊……”怪异掺杂着雀跃的声音在厕所间回荡着。
  那人又喊了几声,见里面没有动静,就开始疯狂撞门:“李婷……你为什么不开门啊……”
  鸡皮疙瘩和恐惧爬上李婷的脸颊,她用身体顶着门板,怕外面的人轻而易举地闯进来。
  过了好一会,外面的人似乎放弃了。
  四周蓦地安静下来。
  李婷紧张地汗毛直竖,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走了没有?李婷不敢确认。
  还是等到白天吧,等到白天,有人进来了,说不定就安全了。
  李婷自我安慰着,有了希望,身体不像之前那样小幅度发抖,她逐渐冷静,全身虚脱,一阵阵绝望和后怕席卷而来。
  湿冷的衬衫黏在身上凉得难受,她无暇顾及这些,把身体缩成一团,静静等待白天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厕所外照射进一丝亮光。
  现在几点了?是不是已经天亮了?
  李婷心头一跳,重获新生的喜悦冲淡了恐惧,冲动之下,她打开门往前走了两步,炽光灯的亮度刺痛了眼睛。
  不……没有天亮……有谁把厕所的灯打开了……
  谁开的灯?她为什么没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
  窗外还不停下着大雨,漆黑如墨。
  周围宁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李婷大脑一懵,僵在原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身后突然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隔壁厕所间传来的声音,好像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婷——”
  那一声悠长的,尖锐的叫声,让李婷整个头皮轰炸开。
  ……
  云林谷车站。
  停着一辆辆开往县城的大巴,此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太阳钻进云层里,黑夜降临,想要看清楚路,全靠灯光照明。
  小盐巴口袋里揣着一张新的身份证,他是未婚生子女,母亲活着的时候交不起罚款报不上户口,死后更没人关心这种事,所以至今还属于“黑户”。
  白盼不知道哪里帮他办的,上面贴着照片,名字写着薛琰,算是盐巴中盐的谐音,就这样解决了出行困难的问题。
  出村后,小盐巴像无头苍蝇般,一度陷入“我该去哪里”的迷惘之中,迷惘过后又是极度兴奋,仿佛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感觉被释放了天性的孩子似的在镇上逛了很久。
  回过神羞愧得要死,怎么办啊,他让白盼跟在后面半天……
  肚子还不合时宜咕噜噜叫起来了。
  车站旁边有一家小型的小卖部,可以买到关东煮和烤肠,生意火爆,毕竟去县城大概要十个多小时,总要先填饱肚子。
  有白盼在,小盐巴算一夜之间突然暴富,以前烤肠这种东西,绝对舍不得买的。
  小卖部摆着一台老式电视机,十九寸那么大,老板娘的儿子作业做完了,无所事事,于是瞪大眼睛,津津有味跟大人一起看播报的新闻。
  电视里,记者采访了一家孤儿院,这所幼儿园每年都会有四五个孩子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接回家。
  院长满面笑容地说道:“我们一直在努力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毕竟对于领养来说,亲生更能让孩子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最后摄像机定格在孩子见到亲生父母后双方百感交集相拥在一起的画面,气氛温馨,十分感染人。
  “真好啊。”
  小盐巴有点羡慕,他没有父亲,母亲死的早,不知道有父母后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很幸福吧。
  白盼不置可否。
  小盐巴对白盼的想法敏锐又在意,立即道:“我……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呀……”
  “不是。”白盼失笑:“我只觉得抛弃过一次的人,就算重新接回去,也不会有想象中的那么幸福。”
  “是吗……”小盐巴眨了眨眼睛,露出茫然的表情,他无法理解,人与人最亲近的关系,不就是血缘关系吗?
  还是说,有比血缘更重要的纽带?
  车站的五十米开外,有一间公共厕所,四周杂草重生,弥漫着尿骚味,瞧着也不干净,小盐巴吃完烤肠,手沾了点油,踌躇片刻,还是去那里洗一洗。
  隔壁女厕所一如既往排成一条长龙,站在最末尾的女生十七八岁,面容清秀,头发是标准的黑长直,她穿着长袖长裤,脚踝套着白色棉袜,不像夏天的衣服,倒像初夏时节的打扮。
  擦肩而过时,小盐巴下意识瞥了一眼,发现那女生的脸都能用惨白来形容了,走路的姿势也很古怪,往前进的时候,每次腿一上一下地抬起放下都要顿一顿,感觉跟机器人似的。
  她垂下来的长发分散开,露出细长白皙的脖子,小盐巴却看到里面呈现出暗紫色的斑块,星星点点,要不是她头发长,恐怕还遮不住。
  结伴上厕所的女孩有很多,叽叽喳喳旁若无人地聊着天,谁都没注意到站在最后的黑长直。
  奇怪,离这么近,她们都看不见吗?
  “要进就进,不进别挡道好不好?”远处跑来个尿急的男人,看见有人杵在门口傻站着,妨碍了他们还不自知,顿时没好气道:“喂!说你呢!有没有点素质啊?”
  小盐巴一惊,猛地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了许久,侧着身体让男人进门。
  “老刘,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尿急的男人释放完,手都来不及洗就跑了出去,抱怨道:“都怪一站着茅坑不拉屎的,东张西望半天,还挡在门口不进去……”
  “你骂他呀……”
  小盐巴没再听他们说什么,一眨眼的功夫,排队的黑长直女生销声匿迹,不见了。
  内心涌上一抹怪异感。
  她脖子上的斑点——是尸斑吗?


第29章 
  水龙头的声音响起,小盐巴一边洗手一边想,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白盼?但白盼又不是做慈善的,见一个除一个得有多累呀?而且女生已经不见了,再找肯定要花好些时间,恐怕会赶不上去县城里的大巴……
  还是不说了吧。
  小盐巴回到站台,他们本身抵达的时间较晚,加上买吃的上厕所,大巴基本都坐满了,要么只剩一个座位,要么就没有两个座位连在一起的。
  “怎么办?”小盐巴有点着急,又觉得内疚,都是因为自己才晚到的原因。
  “总能坐到车的。”白盼比他镇定多了,摸了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朝末尾的方向走去。
  最后一辆巴士显得格外陈旧,八十年代老客车的感觉,窗户不是封闭的,可以打开,车身被刷了红白相间的条纹油漆,和xxxxxx有限公司的字样。
  巴士的两旁挂了红灯笼,散发着幽幽红光,让人看了莫名滋生出一股望而却步的畏惧感。
  远处走来一对情侣,女孩叫孙莉莉,身材娇小,穿着风凉极了,热裤搭配露脐装,两根细细的带子系着肩膀,堪堪拖住波涛汹涌的胸脯,男生叫萧言哲,相貌中等偏上,五官端正,属于瘦长型,身高有一米八左右。
  两人亲密地粘腻着,互相喂关东煮。
  “这就是05748?怎么这么破啊?还挂灯笼,怪里怪气的……”孙莉莉走到敞开的车门口,对照了一下车牌号,嫌弃地蹙眉:“不是让我们享受VIP待遇吗?这车不会开到一半报废吧?”
  萧言哲也觉得大巴看上去太破,特别比起前面几辆,差得太远了,但他们是高中生,平时没什么闲钱去旅游的,这次正好抽奖抽到三日游,还带温泉,他偷偷瞄了眼身边女孩挺拔白嫩的胸脯,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机不可失啊。
  “……莉莉,你先别生气,说不定住的、吃的比较高档,所以在交通方面省了点。”
  孙莉莉心里满腔的爱意,又极听男朋友的话,撅着水润润的嘴唇柔柔弱弱地说道:“好吧,为了你我可什么苦都吃咯。”
  他们跟小盐巴白盼撞了个正面。
  孙莉莉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多瞅了白盼几眼,她一门心思喜欢萧言哲和爱看养眼帅哥不冲突,白盼不属于她喜欢的那款——人高马大的帅哥,却是十足十的美人,太过引人注目了,浑身散发着男女不济的味道。
  想到这里,她不禁生出一抹警惕。
  果然,萧言哲看愣神了。
  孙莉莉不太高兴,没好气地拿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男友。
  小盐巴也有小小的占有欲,悄悄往前站了点,隔在萧言哲和白盼中间,不过他个子矮,没有挡完全。
  他悄悄踮起脚尖,勉强遮到白盼嘴唇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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