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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怀诡胎-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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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白摔了个狗啃屎,狼狈地摸了把脸,眼睁睁看着大门缓缓关上。
“他们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除了愤愤不平,阿白还显得格外焦虑,院落里的情形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冷清偏僻,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
“我可以进去帮你看看。”
“等等!”阿白迟疑道:“你……你不会迷路吧?”
薛琰失笑:“不会的。”
阿白又转了转眼珠,问:“那……那你一个人去,会不会有点害怕?”
“我是鬼魂,别人应该怕我才对。”薛琰无奈地摊手:“还是说……你不想让我看你姐姐?”
“没有。”阿白看了眼渐渐暗沉的天空,心虚地蹲坐在一旁的石台上:“那,那你快点儿。”
原来是害怕了。
想来也是,阿白再怎么早熟,也只是十岁孩童,冒冒失失到不熟悉的环境,也会害怕。
“我会尽快回来的。”
“恩……”阿白紧张地点了点头。
伍贾万的院落确实有些不同寻常,院中心位于高地,背靠枯树残叶,东南方向,还有巨大的垃圾堆,倒是飘不进什么臭味,但也阻止了慧气凝聚,变成一栋彻彻底底的阴宅。
若是穷人不懂风水,建造起来不太在意这些东西,倒情有可原,但伍贾万是商人,商人最在乎的,便是福地洞天,偏偏在这地域造了一片阴宅,叫人不想都难。
也不是薛琰熟知风水,他生前是大户人家,母亲曾想过置办一套外宅,他跟着一起同去,故对此有了大致的了解。
院中每隔一米都源源不断窜出泊泊怨气。
薛琰沿着竹亭甬道一路向前,越往深处,流出的怨气更深,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道木门,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锁,常人要打开,会花不少力气,薛琰稍稍一挤,便飘了进去。
这是一间昏暗狭窄的密室,烛台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房间似乎经常打扫,干净整洁,左面摆放着一扇精致通透的屏风,仿佛遮挡着什么,仔细一看,屏风刺着两只凤凰,一只紧紧缠绕着另一只,导致被缠绕地那只断了翅膀。
凤凰,预示着涅槃重生。
薛琰穿过屏风,床榻上坐着个女人,身着喜服,脸上画着精美的浓妆,涂了鲜艳的唇脂,并不是明珠,按照长相,是个陌生人,她脊背笔直,表情呆滞,眼睛无神,一眨不眨,定定看着前方。
女人极美,樱桃嘴,杏仁眼,身材婀娜苗条,简直是聚集了所有美人的优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一双手,这双手放在红色绸缎上,布满了茧子,像是经常做农活的缘故。
所谓阴宅,自然住着死人。
这个女子,像是被精心雕刻出来的活死人。
薛琰围着庭院绕了两圈,没有看到明珠的影子,只好转悠出来。
阿白早就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见他回来了,立刻起身问道:“怎么样,看到我姐姐了吗?”
薛琰摇头:“你姐姐不在里面。”
“——怎么可能,我的符纸从不会出错的!”阿白眉头紧锁,不知为何,他心砰砰跳得厉害,这是一种不好的征兆。
“不过——”薛琰顿了顿,沉吟:“我在竹亭尽头,看到一间密室,里面坐着一个女人,但不是你姐姐。”
“伍贾万的儿子还养了外室?!”阿白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欺骗姐姐的罪人掐死。
“要这么简单就好了。”薛琰把里面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
阿白咬着手指,良久,才说道:“我们得去看看,那几个小厮,担架上到底抬着什么。”
说罢,站起身,想要迈开步子,腿一软,险些跪下。
“小心。”薛琰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阿白转过头,有些无助,又有些虚弱:“薛琰……我有点害怕,害怕我姐姐……会不会已经死了……”
第157章
薛琰只得不断地安慰:“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阿白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冷静,他摇了摇头,说:“我们先去乱葬岗吧。”
“乱葬岗?”
“嗯。”阿白颔首。
刚才他蹲在石砖上,看见那三个小厮抬着担架往垃圾堆的方向走去,阿白偷偷找了个人来问,原来垃圾堆旁边,有一块废弃的旧地,许久没人使用,渐渐的,便成了扔尸体的乱葬岗。
夕阳落入山头,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小镇显得更加寂静。
乱葬岗里随处可见的乌鸦啃食着腐肉,一旁围着破破烂烂的篱笆,有的已经被老鼠咬出了几个洞,到处埋着陪葬的衣服和腐朽的白骨。
阿白捂住鼻子,皱眉道:“好臭。”
薛琰宽慰道:“忍一忍。”
“我知道。”阿白一边轻声回答,一边取出符纸,闭起眼睛,似乎在叨念着什么。
“找不到。”很快,他放下了手,神情失落:“这里的怨气太重,根本无法辨认。”
薛琰叹气:“那我们只能一个个地找了。”
此时天已经全黑,附近又没有照明物,阴森森的冷风吹进了脖颈里,耳朵嗡嗡作响。
“我们得快点。”阿白点燃了第一张符纸。
这种东西本来是用于驱鬼,可现在连眼前的事物都无法看清,只好当作普通的火柴来用了。
远处时不时传来野兽的长鸣,阿白轻微地抖了抖,去拉薛琰的手。
“你……你是鬼,这种情形是、是不是见多了。”他牙齿打着颤道。
薛琰:“我以为是你见多了。”
阿白表面镇定,实际从没出过山寨,对外面的事物带着一种无知的恐惧,他嘴硬道:“我才不怕。”
实际抓着薛琰的手,又紧了几分。
薛琰也不识破,牵着阿白的手往前走。
符纸地火焰能看清弥留在乱葬岗的魂魄,时不时看见满脸血迹,面露狰狞的恶鬼,它们大多被怨气侵蚀,已经失了本心,只会互相啃咬,或者迷惑在夜晚不慎走近乱葬岗的路人。
阿白挥了挥手,将它们驱赶,很快,一张符纸就烧完了,他拿出第二张燃上。
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阿白也心里知道,难免有些丧气。
薛琰便将自己周身的煞气扩散而去,隐隐影响到四周,恶鬼们仿佛有所察觉,哀嚎着退后。
阿白再寻找时,便简单了许多。
他找到一片刚翻新的土壤,颜色较深,松软的泥土中,一块白色的布露出一角。
“就在这里。”阿白蹲下身,随便捡了根树枝抠挖起来。
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映入眼帘,紧接着,鼻腔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阿白侧过脸,打了好几个恶心,才一把挑开白布。
一个穿着喜服的女人,发上的饰品未被摘取,但能够看出工艺廉价而粗糙,喜服的布料也显得尤为劣质,按常理来说,结婚的布料应该是家中最拿得出手的……由此便可得出,这个女人生前并不怎么有钱。
她不是明珠……阿白暗暗松了口气。
视线向下的时候,才发现女人腰部以下的衣服陷了进去。
——也就是说,她没有下半身,换一种说话,就是被谁给割成了两半。
她不是明珠,为什么会穿着喜服出现在伍贾万的府邸里?
阿白正觉得疑惑,薛琰指着她身旁的白布,道:“这上面是什么?”
“是她的生辰八字!”
阿白拾起一看,乌黑的眸子蓦地一亮,若是知道女人的生辰八字,便能招魂,运气再好点,说不定就能知道她死亡的原由。
“我们得把她搬离乱葬岗。”阿白捂着鼻子说:“不然就算能招她过来,也会立即被这里的恶鬼啃噬干净。”
说罢,和薛琰大眼瞪小眼。
“我可搬不了她。”薛琰无辜摊手。
阿白小小哼了一声,便自己拖着担架的一角,使劲往乱葬岗外头走。
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偷偷朝着薛琰的方向瞥了好几眼,没好气道:“不许嘲笑我!”
夜深了,已是三更天。
寂静的街上可以看见漆黑的影子动来动去,仔细一瞧,好像是白天失了魂的乞丐,正漫无目的地游逛。
阿白点燃符纸,把女人的尸体围了起来,在最后一张,写上了她的生辰八字。
符纸很快燃烧至尽,幽森的绿光中,慢慢凝聚起一道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
“你是谁?”阿白紧忙问道。
影子飘飘忽忽,似乎在难耐得蠕动。
“你是谁?”阿白凑近了一点,再次问道。
第158章
魂魄似乎清醒了一些,轻轻道:“我们都是祭品,我们都是祭品……”
“祭品?”
阿白皱了皱鼻子,和薛琰对视一眼。
魂魄呆滞地解释道:“我们这个小镇,代代祭奠河神,才能为我们保佑平安,确保镇上风调雨顺,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当年洪水淹过故蝉城墙,也殃及到了我们,族长祈求河神显灵,便用自己的血,和族人的血,献给河神,拯救了我们。”
阿白接着问道:“然后呢?”
魂魄僵硬地抬起头来:“实际上,河神只是个活了千年的精怪,并不是什么神仙,它食多了人的血,渐渐的,也有了自己的意识。”
……
本来,河神只有老族长才能看见。
我们若是要祭奠,必得带上自己十岁内的孩童,在河边的神庙里,插上三炷香,再拜上三拜。
老族长曾说,它是在吸取孩童的阳气。
老族长死后,镇上便常常有小孩无缘无故的失踪,等发现尸体,已经浑身干瘪,血液全失,只剩一张皮和白骨,而我们祭奠河神的庙宇,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尊女人的石像,眉目艳丽,婀娜多姿,神态栩栩如生——
镇民们恐慌起来,邻里街坊到处传着流言,河神不满足于每年的祭奠,要喝镇上孩子的血,才能继续庇佑我们。
对渐渐成形的石像,大家又是怨恨又是害怕,但没有一人敢提出,要砸了它。
好在这场风波随着时间的流逝,倒逐渐停歇了。
在第五个孩童失踪以后,镇上便再也没有出事的孩子。
庙宇里的石像突然消失了,镇上无端出现了一个漂亮女人。
谁也不知她从哪来,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融进镇里的,女人总会给人一种,似乎已经和镇民生活了十几年的错觉。
这段时间还算相安无事。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现状。
镇上有几个地痞流氓,看上了这个漂亮女人。
……
“等等——”阿白蹙眉,打断了魂魄的话:“那个女人,就是石尊幻化出的虚影吧?那便是河神了,既是河神,镇民又怎敢随意亵渎她?”
魂魄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干巴巴道:“就算是河神,绝世的美貌也会引起贪婪男人的窥视,贪婪之心一起,便顾不上害怕了。”
阿白黑亮的眸里满是不赞同:“漂亮也是一种罪吗?”
“不是。”魂魄摇头:“但河神的美,会激发人的阴暗面。”
“况且……”魂魄顿了顿,淡淡道:“距离老族长死亡,已经过去五年,五年足够忘记很多事了。”
……
女人住在镇边的竹屋里,白日劈柴烧火,卖些自己制的香包帕子,夜晚便烧些饭菜,自给自足,见到熟悉的镇民,也会互相点头致意,她一个人居住,又如此的人畜无害,挑起了镇上地痞的欲火。
——河神也没什么嘛。
——就算是河神,现在就是个普通女人。
——或者,可以先试探试探。
女人如他们所愿,做出惊恐畏惧的表情,这番举动,加剧了地痞心中的恶念。
——看看吧,河神美丽纯洁,温顺无害!
——她也会害怕,也会楚楚可怜!
——没什么好犹豫的,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地痞们欢呼雀跃,眼中散发着猩红的光芒,在某一天夜晚,尖叫着将女人包围起来,这是他们最为肆意的时刻,曾经尊敬不敢亵渎的河神,如今被自己践踏在脚下,随意蹂躏践踏,对于他们的尊严,是何等地满足。
女人被分成六块,双腿双脚身体和头,不知是谁第一个提议将女人杀死,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把女人的头部砍下,锯断身体,手,脚,分成了六块。
清醒过来时,事情已经发生了。
鲜血沾染在手上,他们去河边洗,血水沿着河边流向远处,把整条河染红了。
他们终于感到惊慌,就算染红了河水,沾染在手掌上的鲜血依旧没有洗净。
为什么?为什么洗不干净?
到了第二天清晨,炽热阳光倾洒下来,他们丑陋不堪的手就会暴露,恶行也会公之于众!
水波粼粼,地痞看到自己的脸,跟着河水扭曲,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怎么办?”第一个承受不了恐惧的人问道。
“你别急,只要我们不说,没人会知道。”
“那河神的尸体怎么处理?”
“把她沉进河里!”
“不行,本来就是河神,回到河里,万一她再复活,重新回来杀了我们——”
第二个人哆嗦了一下。
“不如……不如我们把尸块带回去,各自寻个地方埋下,这样就算查起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
地痞三人,便把六具尸块两两平分,带回家里,有埋在自家小院里的,有扔进早已干枯的井水里,最后一个,为了图省事,把尸块绑在石头上,扔下了河。
河水转着一个又一个漩涡,似乎要将头颅和身体容纳进去。
但第二天,尸块便飘上了岸。
第一个地痞,在家中暴毙。
其他两个受到了不同的惊吓,惶惶不可终日,然而事态没有平息,反倒是愈演愈烈。
五月本是梅雨季节,却迎来三十年未有的干旱,瓜果蔬菜皆干枯死去,并不富裕的小镇渐渐枯竭,干旱持续四个月,到了九月初,突如其来的一场洪水,将镇上的田野埋没,冲走了葡萄树和草房,给焦躁不安的镇民再添一层霜。
河神不灵了!河神暴怒了!
镇民总算想起居住在竹屋里的漂亮女人,可温柔静怡的女人却在节骨眼上神秘消失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老族长死后,多少年没祭拜过河神了?甚至连庙宇都没再去过……
镇民匆匆忙忙带了香烛朝着庙宇跑去,然而庙宇已经被来势汹汹的洪水冲走了。
“河神显灵——河神显灵——”
大家跪在塌陷的庙前,苦苦哀求。
河神没有回应,镇民缓缓抬头,看见正中央的祭台上,出现一颗女人的头颅。
是竹屋里的漂亮女人!她死了?是谁杀了她?
眼前的场景引起了轩然大波。
……
说到这里,魂魄沉默了,似乎在想措辞。
阿白急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魂魄裂开嘴,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当然是其余两个幸存的,一起被祭天了。”
阿白紧追不舍道:“那这件事算结束了?”
“算是,也不算是。”魂魄轻轻地说:“后来,河神就再也没管过我们了,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镇上不太平,乞丐横行,小贩不敢出门摆摊,一些富裕的家庭,也逐渐败落,我家也是其中一户。”
“哦?”
……
我父母是农户,听上去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实际每年靠猪牛羊和田里的蔬菜瓜果,倒也吃喝不愁,那年夏天过去以后,农田和葡萄树都遭了殃,一年的收成没有,树、田和牲畜都死了,别说普通的开销,就连饭都没得吃了。
到年底的时候,离那剩下的两个地痞流氓被祭天已经过了两个半月,突然有人来我们家提亲,并答应给丰厚的彩礼。
父亲盘问细节,得知是个年过半百的富商,看我貌美,便想上门提亲。
那时候,我们连锅都揭不开,别说是个半百老头了,就是只猪,我都愿意嫁给他。
父母舍不得我,硬是想阻止我犯傻,但我心里知道,富商此时的行为,堪比雪中送炭,若是同意了,便一家幸福,若是不同意,我父母就得跟着我一起死,我咬着牙,哭了一个晚上,亲自和媒婆说,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我是被八抬大轿迎娶过门的,应有的礼数一个不漏,当天晚上,富商没有碰我。
我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纳闷,但又不好开口问,只是总觉得院子里的气氛,透着一丝诡异,但你要我具体说出来,倒实在困难。
带着这番疑问,我便在富豪家住下了。
等一个月后,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院中的气氛,会显得如此怪异。
那富商八抬大轿接我进门后,从没有来过,每到夜里,便听见有男人的嬉笑和女人的哭泣,但我要找声音的来源,却怎么也找不到,我开始精神恍惚,常常出现幻觉,有时候怎么也睡不着,有时候不停做噩梦,想醒却醒不过来。
……
阿白问:“你梦到了什么?”
魂魄嗫嚅了一下嘴唇,缓缓道:“三个男人,围着我,不断欺凌侮辱,撕扯着我的衣服。”
薛琰愣了愣,许久才道:“原来,你梦见的,是河神经历过的场景……”
“没错。”魂魄接着道:“当时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白天神情紧张,晚上害怕彷徨,三个月后,我面色憔悴,更可怕的是,我的两条腿,渐渐开始腐烂。”
……
我很害怕。
起初,也没腐烂太快,就是长出好几个脓疮,我觉得痒,便挠了两下,开始流脓。
伤口越来越大,不断扩散,我想找大夫来看,院里突然冲进几个穿着家仆衣裳的男人,把我死死按住,我精神恍惚,力气又没他们大,挣脱不开,茫然间,只听到他们说,要将我的腿砍下——
我第一次直面对死亡的恐惧,我好害怕啊,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从他们手里挣脱开,跌跌撞撞向前跑,前面是个竹亭,竹亭再往前,是条长廊,我就拼命地跑、拼命地跑,直到跑到尽头,我看见了一扇门。
打开一看,是一颗女人的头颅,摆在木桌中央,旁边点着两根蜡烛,似乎在供奉着它。
第159章
我吓得直接跌坐在地。
身体不停打颤,回过神来发现腿上的腐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我恐惧得不能自己,大声尖叫。
小厮们闻音寻来,用绳子把我绑了起来,我一遍又一遍地祈求他们放过我,他们没有吱声,眼里反而充斥着无尽地怜悯。
“再忍一忍,很快的。”其中一个小厮说:“很快,你就能解放了。”
我脑子混沌,愣愣的,撑着手臂想直起身子,才发现已经站不起来了。
解放,意味着死亡吗?
供台上漂亮女人的头颅开始蠕动,缓缓地腾空而起,以一种坐着的姿势长出了两条修长的腿,我的眉毛不停跳动,这两条腿实在太熟悉了,它们是我的腿,我的腿啊!偏偏长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这时候,我的气息已经一时长一时短。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但我不甘心啊,我好不甘心!
比起复仇,我更想知道,那富商娶我过门,又重新将我置死地的原因!
可能我的愿望过于强烈,那供台上的女人又得到了我的双腿,倒是直接把原由告诉我了。
……
魂魄哽咽了一下,浑身散发出浓烈的怨念,直冲云端。
“富翁,就是当年凌辱河神的三人其中之一!他害怕河神报复,想尽办法修复她的身体,不惜杀害无辜、不知情的人!”
阿白赶紧抽出一张符纸,贴在魂魄的额头上,好安定她狂躁的情绪,随后又问:“欺辱河神的三人不都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又多出来一个富翁?”
魂魄答道:“另两人的确死了,第三个——就是将女人的头颅和身体带走,又埋进院子里的那个,他家中有钱,花了不少银子封住了那两个同伙,又找了替死鬼,祭奠河神时,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
薛琰蹙眉:“镇民就没有发现?”
魂魄苦笑:“起先,我也不太明白,现在我知道了,他们只想保证自己的安全,至于真相如何,关他们什么事?”
阿白抿着唇,道:“娶你的富翁,是伍贾万的儿子吗?”
“伍贾万会有儿子?”魂魄眼中含着浓浓的嘲意:“他罪恶多端,早就断子绝孙了。”
阿白和薛琰迅速对视一眼,事情还有转机,说不定,姐姐嫁的不是伍贾万的儿子,而是别的什么——
虽这样想,心里依旧忐忑不安。
不对啊,薛琰进过那竹亭的密室,那漂亮女人不止有头颅和双腿,她已经恢复原样,是完整的全身了——
阿白反应过来了,伍贾万不止杀了眼前一人,起码得有三四个了。
他一把抓住薛琰的手,紧张道:“我……我们再回去看看……姐姐……姐姐……”
“嗯。”薛琰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一起回去,一定能找到你姐姐的。”
临走前,魂魄告诉他们,伍贾万并不住在藏人的院子里,他曾经迫害过的河神被供着呢,又怎敢回去?
薛琰便顺着她的意问道:“那你知道他的住所吗?”
魂魄抬手,指向南面,嘴里不停喃喃道:“那里……那里……那里……”
她指了一个大致的位置,若真要找起来,也是极为困难的。
精神紧张后引来强烈的睡意,阿白摸了摸口袋,发现兜里只剩下急匆匆出门前的两个铜板,根本不够付客栈费的。
一人一鬼只好蹲在路边,等第二天黎明到来。
还好有薛琰,阿白卷缩在薛琰身边,没感受到温度,反而更冷了。
“好冷……”阿白打了个喷嚏,皱了皱眉。
“你要是冷,我便离你远些。”
“不要。”阿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有些用力:“我又不冷了。”
这样说着,便把自己卷成一团,滚进薛琰怀里。
一时间,空气变得安静,良久,阿白才闷闷道:“薛琰,你要是活着就好了。”
薛琰愣了愣:“嗯?”
“你可以当我姐夫。”阿白眼珠子转了转,胡思乱想:“这样姐姐就不会被死老头迫害了。”
薛琰无奈地摇头:“你真是什么都敢想。”
阿白哼哼唧唧,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舒缓情绪,蹲在薛琰的怀里,有种奇异般的安全感,就像小时候,缩在姐姐怀里一样。
直到天空露出一丝白肚皮,阿白终于四仰八叉地在薛琰身上睡着了。
薛琰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总觉得跟阿白一起就跟带孩子无异,他看上去警惕,防备心强,实际缺乏安全感,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就要往上攀,除了姐姐,另一根稻草,好像就是他了。
阿白睡到晌午,火辣的太阳照进眼里,他猛地站起来,问:“我睡多久了?”
“三个时辰。”
阿白拍拍衣摆站起来,急匆匆道:“我们该去找伍贾万了!”
一路朝着魂魄指的方向走,沿路的镇民神情显得有些木讷,动作和脚步僵硬,仿佛一只只会蠕动的木偶。
阿白饿极了,买了一个肉包子叼在嘴里,很快又吐了出来:“——呸呸呸!什么味道?”
“怎么了?”
“一股木屑味。”阿白一边埋怨,一边垂帘,去看手里的肉包子,果然包子里的馅根本不是肉做的,反而是一根根小木屑。
阿白本身带的钱不多,不是好糊弄的主,气急败坏走到卖包子的小铺前,质问道:“你们怎么好意思把木屑包进包子里,还有没有良心?!”
“什——么——”
包子铺老板缓缓抬起头来,他面无血色,僵硬得仿佛一块木头,天气较热,他穿得是短袖,胳膊和手臂能看出深深的连线,手上下摆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木偶,四肢渐渐干瘪,看着像身上的血和肉,都被挤干了似的。
阿白后退一步,环顾四周,镇上的景象产生巨大的变动。
所有的乞丐都变成了木偶,张牙舞爪地朝着他们聚拢,不停说道:“祭品——是祭品啊——”
阿白抓着薛琰的手跺了跺脚,道:“快跑!”
薛琰说:“他们不敢过来。”
“你怎么知道!”阿白没好气地把他往身边带了带,仿佛已经忘记薛琰并非普通鬼魂。
“你看。”薛琰伸出手,触碰到木偶,紧接着,木偶如同散了架一般,四散跌落:“他们害怕我。”
说罢,便冲阿白温和地笑了笑。
阿白动作微微一顿,四目相对,不知为何,竟有点看呆了。
薛琰好温柔啊。
他想把这个鬼魂,偷偷藏起来,这样,就算是跟他同样有灵力的人,也看不着了。
第160章
街边的幻象消失了。
人们恢复了往日淡漠麻木的模样。
阿白摇了摇脑袋,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我知道了。”
薛琰不解。
“是河神,河神在给我们指路。”阿白握紧薛琰的掌心,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往前跑,他口袋里的符纸在不停震动,几乎要呼之欲出了。
他们行了将近半柱香的路,符纸终于不动了。
阿白站在正红朱漆的大门前愣了神,上面悬着雕刻着金色草字的木匾,白玉阶上到处是散落的红树叶,两边各站着一个护卫,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神情肃然。
这才是伍贾万住的府邸,比起萧瑟的院落,要有人味多了。
阿白踩着草鞋上前两步,护卫立即挡住了他,还以为是个小乞丐,便皱着眉遣散:“去去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故蝉山寨里的。”阿白学聪明了,眯着眼试探道:“寨主让我送点东西给新进门的夫人。”
“就你?”护卫上下打量他。
阿白镇定坦荡,完全没有说谎的样子。
良久,护卫终于松了口:“我进去问问。”
大门缓缓打开,阿白踮起脚尖,翘首以盼。
护卫很快就回来了,一脸地不耐烦:“她身体不舒服,不见。”
说罢,便要将大门关上。
阿白急了,硬是将身子挤了进来,问:“身体不舒服,连弟弟都不愿见吗?”
护卫的手一顿,抬眸看他一眼:“你是她弟弟?”
阿白点了点头。
那护卫的神情有些松动,另一个见形势不对,连忙阻止了同伴:“等等,同情心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镇里攀亲带故多了去了,你又怎么知道,他是新夫人的弟弟?你帮了他的忙,到时候出了事,谁来帮你?”
一番话似乎说到护卫的心坎里去了,松动的神情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走吧。”他说:“这里不欢迎你。”
“姐姐肯定在里面。”阿白蹲下身,托着下巴,思考道:“我们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然而还没等他把办法想出来,大门再次悠悠敞开,发出了清脆地、“咯吱咯吱”地声音。
一个花甲老头站在阿白眼前,他穿着细绢做的长裤,腰带上别着一串凤凰图案的玉佩,凤凰被囚禁在牢笼中,痛苦地仰起头挣扎,让人瞧上去,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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