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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怀诡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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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刚才噩梦的时候,有出现过吗?
  “信号……你们手机有没有信号……”
  不知谁询问了句,众人纷纷掏出手机。
  ——没有,手机没有信号,跟梦境一样,为什么?难道刚刚发生的,不是梦吗?
  放轻松的心再次紧缩。
  “到底怎么回事啊!”李大蛮狠狠踹了一下椅背,这种无处发泄的憋屈感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大伙接二连三受到刺激,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情绪不太稳定,余婉玥摊开手掌,仿佛上面还沾染着刘洪头的血迹,浑身颤栗地发抖,不停喃喃道:“有死人……有死人……有死人……”像是要魔怔了。
  刘洪头已经很烦躁了,他是第一个死的,那种头和身体分离的剧痛还历历在目,克制不住地抓起余婉玥的头发怒骂道:“愚妇,嚎什么嚎,哭丧都没你声音那么大!”
  孙莉莉亲手掐死了萧言哲,虽然梦境归梦境,但依然有真实的情绪在里面,两人颇有默契地移开视线,关系僵硬。
  她扫了眼白盼,又想起这人说的,这辆巴士就是灵车,不免追悔莫及,还带了几分怨气,当初要不是为了萧言哲,谁会上这种废铜烂铁的车啊?
  想到这里,上车时司机惨白的脸迅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孙莉莉立即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开了手电筒往驾驶座上照去——
  没有人。
  巴士还在道路上飞快行驶着,驾驶座却空无一人。
  司机去哪了?
  又是谁在开车?
  她转身看向窗外,太黑了,就算是晚上,也不可能一点亮光都没有啊?甚至连月亮,连星星都看不到。
  此时的情景,跟梦境里一摸一样,那梦境里的司机在不在呢?
  孙莉莉想不起来了。
  ——又或者,梦境里的司机,同样不在,只是他们没有察觉罢了。
  很快,不止孙莉莉发现了异常,韩真熙也反应过来,她敏感的神经被之前的噩梦刺激得极其脆弱,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使她崩溃:“司机不见了!司机不见了!”
  司机不见了,巴士为什么还在开?
  韩真熙吓哭了,梨花带雨地抓住身旁王岚的臂膀:“怎么回事啊……我们才死里逃生啊……为什么司机又没了……我们到底能不能回去啊……”
  “放心。”王岚天生刚硬的性格不允许自己退缩,她仿佛天生对柔弱的同龄女孩有消耗不完的温柔,即使这个女孩在前几分钟前用牙签插进过她的太阳穴:“不会有事的,一定有人在恶作剧,说不定只是个整蛊节目。”
  “嘻嘻。”嘲弄的嬉笑在众人耳畔炸开。
  王岚身体剧震,额头滑下一滴冷汗,她失控地冲着车厢上空喊道:“谁在故弄玄虚!滚出来!给我滚出来!”
  这次,没有任何回应。
  王岚定了定神,把目光投向驾驶座:“总而言之,先把巴士停了,不然我们都得死。”
  她大步流星,企图去抓方向盘。
  久不出声的白盼忽然开口:“等等。”
  “干什么?”王岚早就怀疑他有问题了,明明十人团的大巴,偏生多了一人,之前梦境里,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不见踪迹,搞不好一切事端都是他搞出来的。
  “方向盘不能动。”白盼皱了皱眉:“可能……”
  “可能什么?”王岚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上面连个司机都没有,窗外什么看不见,不把它停下来,万一撞到防护栏,摔下山你负责啊?”
  白盼顿了顿,换了种说法:“现在还不知道什么路线,动了这方向盘就会偏离轨道,你想死吗?”
  “死?我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而且什么叫不知道路线?外面那么黑你要怎么看?等你知道路线我们早死第二次了!”王岚本身就有较强的逆反心理,白盼越阻止,她越要对着干。
  说完,她把手放在了方向盘上。
  一霎间,巴士来了个急刹车,灯光大亮。
  看到亮光,众人如获大赦,王岚也松了口气,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吧,这不是停下了吗——”
  话音未落,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王岚看到车厢的最末尾,凭空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垂着头,长发遮了半张脸,注意到她投来的视线,缓慢地把脑袋抬了起来,她咧开嘴,无声地嬉笑着。
  王岚认识她,早在四个月前就失踪了。
  她叫李婷。


第31章 
  王岚对李婷的了解不多,基本都是从韩真熙嘴里听来的。
  韩真熙和李婷是初中同学,两人成绩相差很大,属于两个极端,后来成绩差的韩真熙考上宣林县的职业学校,成绩好的李婷却退学回家结婚生孩子去了。
  李婷是出了名的爱慕虚荣,扮可怜装白莲用得如火纯青,不想吃苦就辍了学,后来找了个四十好几的中年男人嫁了,那男人在镇上有三套房子,算吃喝不愁了。
  如果李婷安分守己也没后面的事了,她在初中的时候就爱乱搞男女关系,结婚后更是不甘寂寞,那中年男人绝非善类,知道李婷给他带了绿帽子,暴跳如雷,当晚就把她打了个半死,然后扒光衣服游大街。
  这事王岚没亲眼目睹,但架不住传得凶,加上她和韩真熙的那所职校和隔壁的重点高中认识李婷的学生有很多,拿来当谈资打趣的也不少,这样一来二去,发现周围都在津津乐道。
  之后,李婷就失踪了。
  ……
  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遇见她。
  王岚过于吃惊没注意到,大伙看李婷的眼神带有不同程度的恐慌。
  刘洪头更盛,脸皮一直不停抽搐,褶子像成群结队攀爬而过的跳蚤。
  对于小盐巴来说,这辆车只是单纯开到一半没了司机,他看到李婷,大概是车厢敞亮的缘故,没有原先感觉的那么阴森恐怖了。
  小盐巴心里已经有了清晰的概念,这个李婷,应该是个恶鬼。
  恶鬼停留人间,是为了复仇。
  “这到底是什么车?!”孙莉莉愤怒地质问白盼:“你不是懂得很多吗?你倒是说啊!”
  “惩戒灵车。”白盼回道:“凡踏上惩戒灵车者,皆背数条罪孽,没有无辜者,启程后,便看不见回头路。”
  他又看向王岚:“惩戒灵车通往各个阶层的地狱,你动了方向盘,审判提前开始了。”
  “你骗人!”王岚大声否认:“我们什么都没做!”
  白盼笑了:“没有做,你抖什么?”
  王岚蓦地瞪大眼睛,她才发现自己指责的手指正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我……”
  狡辩之词卡在喉咙口,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那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恶事?
  李婷张了张嘴,唱道:“孤坟守,陌路走,野鬼提灯,报上名头,恶肠愁,得怨报,凡间一走,人心难料。”
  声音一起,车内的灯光忽闪忽暗。
  “啪。”
  灯光打在刘洪头身上,他正对着李婷,头顶呈现出一行血字,名为:杀者。
  “你杀人了?”红十月惊呼一声。
  她看了看李婷那张青白交加的脸,完全不像活人,打量了会便打了个寒颤,畏畏缩缩地撇开目光,刚好撞上刘洪头心虚的眼神,恍然大悟:“好啊!我就想婷婷怎么莫名其妙失踪了!原来是你杀了她!”
  余婉玥站在一旁,绞着手指,一声不吭。
  “怎么可能?”刘洪头冷汗直流,牵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算我身强体壮,也不可能去杀人吧?”
  “那我们家婷婷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失踪就失踪?!”红十月一把推开余婉玥,冲上去捶打刘洪头:“婷婷嫁给你的时候才十七,还那么小,现在才过了多久……你就二婚了,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刘洪头对红十月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早心生厌烦了,受了几下便不耐烦了:“李婷这娘们不是你硬要塞给老子的?老子娶她没给足彩礼吗?你问老子要过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啊?”
  两人似乎要打起来了。
  “叮——”
  时间突然定格,刘洪头陷入回忆。
  ……
  李婷长得美,清秀可人,刚介绍给刘洪头的时候,他还是很满意的。
  没想到李婷的母亲,红十月那么贪婪,彩礼要三十万,嫁妆一分不给,刘洪头倒是付得起这个钱,但心里难免犯嘀咕。
  一个月后,他们办了酒席,晚上,两人睡红床单,盖红被窝,刘洪头自然有了蠢蠢欲动的心思,李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估摸着小姑娘害羞,当天晚上没动她。
  红十月寻思自家女儿嫁过去了,就没打算把刘洪头当外人,没多久上门要钱来了,她倒是聪明,也没直接说,拉着李婷的手一顿哭,当天要了一万回去。
  这回刘洪头不得劲了,这哪里是结婚?这分明是找了一个冤大头,照这么下去,老底还不给掏空啊?
  更让他气愤的是,一直以来舍不得动的漂亮媳妇,居然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结婚不到两周,他亲眼看见李婷和一个年龄相仿的高中生抱在一起,笑容甜蜜。
  刘洪头如遭重棒,脚都站不稳了,一腔热情完完全全被浇灭了。
  他开始酗酒,企图用酒精麻痹自己,开始彻夜不归,但没有伤害李婷的打算,后来认识了余婉玥。
  她和李婷差太远了,年纪大上好几,长相身材也比较普通,但人家温顺,也懂得哄男人,两人妾有情郎有意的,很快搞成一团。
  当然,刘洪头享受的同时,对待李婷的态度,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对李婷的拒绝不耐烦,时不时伴随着侮辱和打骂,稍有什么不满就拳脚相加,每次红十月来要钱时,就是刘洪头怒气最旺盛的时刻,红十月走后,他狠狠地折磨李婷,恨不得让她死。
  刘洪头打骂的动静太大了,邻居也时常听到房间里的哭喊,有些看不过去的,趁男人不在家纷纷出来劝说,让李婷干脆离婚得了。
  李婷当时没说什么,实际真听进去了,收拾了包袱往娘家跑,可惜没成功,当天晚上被刘洪头从红十月那扯了回来。
  李婷也不放弃,又出逃过几次,有一回两人躺在炕上,都没穿衣服,她看刘洪头睡着了,光着身子跑出家门,逃了十公里的路,被抓回去,照样一顿打。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也不知怎么地,后来传版本变了,变成李婷偷汉子,刘洪头气不过,扒光她衣服游大街。
  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没几个人知道真相了。
  李婷身心遭受折磨,终有一天忍不住拿起菜刀反抗,没想到双方争抢,一个不慎,刘洪头不小心把刀捅进了李婷的肚子里。
  人一死,刘洪头傻眼了,害怕自己被抓了判死刑,便把她往自家后院里的土壤里一埋,借机说李婷逃跑了。
  红十月听见闺女失踪,立马不干了,二话不说报了警,又跟丈夫李大蛮一道过来,就是为了讨个说法。
  刘洪头死不买帐,说李婷逃过多少次,你还不知道吗?这回真让她逃跑了,我还不乐意呢!
  红十月坚持说李婷逃不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警察把整个镇上翻遍了,别说李婷的尸体,就连她的头发丝都找不到,最后只能定为失踪人口,登报处理。
  ……
  白盼问:“你失手杀死了李婷?”
  ——不!我喜欢看她恐惧的眼神!但这个女人越害怕我,越想逃跑,我就越兴奋!所以我砍下了她的头颅!把她的尸体分成四份,装进裹尸袋里,她就永远逃不了了……
  “是的。”刘洪头挫着手,面容模糊而扭曲,仿佛是只迷雾中爬行的蚯蚓:“我想阻止她砍人,就夺了她的刀,没想到她扑上来,正好刺中了身体。”
  白盼惋惜道:“真是遗憾。”
  ——要是当初她放弃挣扎,我可能还会心软饶了她!可这女人怨恨地瞪我我,嘶声裂肺地骂我恶魔!凭什么!我花了那么多钱,给我带绿帽,还敢辱骂我,不杀她杀谁?
  刘洪头跟着笑了笑,五官已经看不清了:“是挺遗憾的,我要是当时把手放下,婷婷说不定不会死了。”
  白盼又问:“为什么警察会找不到李婷的尸体?”
  “镇里没装监控,他们再怎么找,也不会把我院子里的泥土重新翻转过来。”刘洪头恶劣地笑了笑,像是在回忆,但语气格外真诚:“你看,自从院子里埋了婷婷,那一朵朵红花,开得艳丽着呢,谁知道下面埋了具尸体啊。”
  “确实。”白盼附和,若有所思。
  刘洪头动了动眼珠,最终还是为自己的性命担忧,急切地说:“我可以去自首,坦白罪行,只要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白盼惊谔道:“你要出去?”
  “没错。”
  “即使外面漆黑,看不见路?”
  “那也总比永远困在车厢里好!”
  “好。”白盼颔首,转身问李婷:“你愿意放他出去吗?”
  李婷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本黑白打底的卷轴,她的声音早已跟生前大相径庭,掐着一股唱京剧的调子阴冷道:“刘洪头,杀妻分尸,撒谎成性,极恶之徒,判,坠入无间地狱。”
  话音落,大巴内门户大开,猛烈的阴风和千万鬼怪的悲鸣如疾风骤雨般涌入耳畔。
  这是一家刑场,落座在熊熊烈火之中,受刑的奴隶和行刑的狱吏,奴隶不像普通人,在一次又一次残忍的刑法中不断死亡复活,他们发出哀嚎,却阻止不了狱吏往烘烤他们身体的铁炉里放油。
  刘洪头痛苦地捂住脑袋:“好痛啊——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这么难受?我的灵魂都要被撕碎了!”
  白盼道:“这里就是无间地狱,你要去的地方。”
  刘洪头愤怒地质问:“别骗人了!我还没死,怎么可能会去地狱?”
  “——你没死?你确定吗?”
  刘洪头脸色一白,他看见车窗对面,有一辆一摸一样的车,里面九只头颅紧紧挨在一起,高声吟唱空灵的歌谣。
  一张一张鲜血淋漓的脸从眼前闪过,余婉玥,红十月,李大蛮,孙莉莉,萧言哲,李唯,韩真熙,王岚,还有——
  呆愣片刻,刘洪头目眦欲裂。
  那是他的头颅,就在对面,跟着其余八个,一起蠕动着嘴唇,麻木地唱歌。
  “尸首分离的感觉怎么样?”李婷发出一声婉转的叹息:“……真是不长记性啊,这么快就忘记了?”
  刘洪头大惊失色,他死了?什么时候死的?还是说——在车里,头颅掉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车门里忽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黑手,散发着浓重的烟雾,拖住了他的身体。
  “不要——”刘洪头仿佛知道这团黑雾要做什么,激烈地挣扎。
  他求助地看向李婷——
  “嘻嘻嘻。”李婷和他对视,露出诡异的笑容。
  刘洪头被拖出门外,“砰”地一声,车窗关闭,鬼怪的嘶鸣戛然而止,车厢内再次陷入无尽的静谧之中。


第32章 
  小盐巴目睹眼前一切,半晌都未能反应过来:“他真的坠入无间地狱了吗?”
  白盼颔首:“惩戒灵车通往地狱十八层,无间地狱是最后一层,本该最后抵达的,但王岚动了方向盘,轨道偏离,它往哪一层开,就难以预料了。”
  “这样啊。”他的眼睛亮晶晶,带了崇拜的感情,白盼懂得真多呀。
  小盐巴怕说了被嫌烦,便在心里感叹,有时候甚至怀疑,眼前的白发美人真的只是个请大仙的顶香人吗?总觉得他的经历和阅历,比想象中的要丰富很多。
  白盼轻轻地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时候,是白盼最温柔的样子了。
  小盐巴被这样亲密的动作弄得有些害羞,便越过身去,趴着车窗想要再看看外面。
  本来没报多大希望,大巴明显把车内和地狱隔开了,不然车厢也不会这样宁静,可就在将脸贴近的同时,地狱的景象再次映入眼帘。
  那是条承载着无数骷髅和漂浮的红海,从海底竖起冲天的石林,石林上站着被奴役的鬼魂,他们高抬双手,撑起高空坠落的巨石。
  巨石生的古怪,底下带有尖刺,鬼魂的手将其托起,尖刺会贯穿手掌,鲜血如注。
  鬼魂忍受不了这种苦楚,仰着头颅,痛苦地悲鸣——
  不知怎么了,莫名有种熟悉感。
  脑子里嗡嗡作响,发出混乱的鸣音,小盐巴还想再看看,眼睛被捂住了。
  “别看。”耳边有温热的气息传来:“第二站已经到了,这里是石压地狱,专门惩戒重男轻女和抛弃婴儿之人。”
  ——谁重男轻女?
  ——谁抛弃了婴儿?
  灯光打在红十月和李大蛮身上。
  红十月一震,她亲眼目睹刘洪头被拖入地狱,早就心生畏惧,硬着头皮说道:“当时我们家太穷,养不了两个,才做出遗弃婷婷的决定,哪个做母亲不心疼自己孩子?那段时间每逢夜里我都睡不着觉,仿佛能够听见幼小的婷婷在眼前哭叫,说她好怕,周围好黑寒冷,我后悔地要命,所以等唯唯长大,经济宽松了,开始想尽办法要找回婷婷,重新尽父母的义务,是不是,大蛮?”
  李大蛮勾起一抹虚假的笑容,点头附和:“没错,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没想到对婷婷伤害这么大……”
  他话锋一转,道:“但毕竟我们是父女,养育之恩大于天,又血浓于水,婷婷,你不会做辜负父母的事,对吧?”
  李婷好像失控的机器,身体剧烈地颤动着。
  他们一直这样。
  每一次,每一次,到嘴边的话都是——
  “我们可是生你的人,要学会报恩。”
  “身份证先给妈妈保管好不好?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怕你丢了……”
  “你要老实点,老刘会打你吗?哪个男人乐意脑袋上顶绿帽?你既然做错了,他又气不过,你就让他打嘛,等气消了不就好了?”
  明明从小就抛弃了她,却要张嘴闭嘴谈什么养育之恩。
  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从孤儿院,再次把她认回家!
  明明给予了希望,为什么要亲手打碎它!
  一块块铁石落了下来,砸在李婷的脊背上,她越来越佝偻,越来越佝偻,汗如雨下,狰狞又痛苦,沉重的铁石想要压垮她,李婷努力支撑着椅背,才勉强顶住躯体抑制自己滑落。
  无助,绝望,愤怒,崩溃,无数情绪席卷而来侵蚀着李婷的魂魄。
  “她怎么了?”小盐巴紧张道。
  “这是李婷的负担,红十月和李大蛮就用这种无形的负担在她身上挂了一道又一道枷锁。”白盼沉吟道:“看来比起杀死她的刘洪头,令她更绝望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李婷的亲生父母,究竟做了什么?
  李大蛮眼神飘忽,对此闭口不言,红十月更是满心希望女儿能放过自己,她甚至,有这个自信。
  “有什么地方做错的,你跟妈妈提出来,回去以后再改好吗?”红十月做出自以为慈祥的神情,但面孔仿佛起了层雾般,逐渐朦胧,变得扭曲,她沉默了会,又道:“婷婷,妈妈爱你啊。”
  又一块铁石落下,砸中了李婷的脊椎骨。
  妈妈爱你啊……
  这是耳中徘徊不去的魔咒。
  ……
  母爱是什么?父爱又是什么?
  李婷在孤儿院里长大,不清楚,不懂得。
  她懵懵懂懂,只是隐约觉得渴望它们。
  小时候,无数次想象过父母的模样,至于他们为什么选择丢弃她,大概是因为雨天路滑摔掉了襁褓,粗心大意吃饭拉下了,去游乐园走散了,很多很多,反正肯定不是故意的……
  那时她才六岁,上铺的女孩已经十五了,冷冰冰的提醒道:“最好不要对曾经遗弃过你的亲生父母抱有希望,不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等到李婷十五岁时,上铺的女孩走了一个又一个,她们陆陆续续被前来领养的夫妻带了回去,而下铺的李婷,永远没有换。
  “你还在等你的亲生父母啊?”
  “他们一定会来接我的。”
  “李婷,年龄越大的孩子,越不容易被收养,你值得吗?”
  这是孤儿院中人人皆知的潜则,年纪越小的孩子,前来领养的夫妻越优秀。
  “值得。”
  她的成绩是全校第一,做了语文课代表,班主任青睐有加,作文还在县里得过奖,就算父母当初真的抛弃过她,现在看到这么优秀的她,一定也会骄傲的。
  李婷就这么想啊想啊,盼啊盼啊,终于有一天,老院长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一份证明递到了眼前。
  老院长拥有慈祥的面容,六十多岁了,眼睛还是那么通透精明,面对李婷,她顿了顿,说:“这两个人可能是你的亲生父母。”
  李婷整个人都在发抖,没注意到老院长语气里的怜悯。
  那种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枯久了的农田淋了一场春雨,累积多年的情绪一下子喷发出来,喜悦兴奋占据了大脑。
  ——她终于有亲人了。
  虽然家里只有不大的两居室,一间是红十月和李大蛮的,另一间是她弟弟李唯的,弟弟对她的到来很排斥,不停用脚踹她的膝盖,但这不妨碍一颗想要融入这个家的心。
  即便红十月没有准备自己的床铺,即便李大蛮有赌博成瘾,表现得并不热情,但李婷太渴望亲情了,不断在心里为他们找理由。
  或许太着急找她了吧,急到连床都来不及准备……
  打了地铺,红十月再也没提买床的事,好像马上又会搬出去住似的,不过语气温柔很多,李唯胡闹也会稍加喝止。
  就这样,李婷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地两个月时光。
  初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李大蛮和红十月的态度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的嘘寒问暖不见了。
  “女孩子念什么高中?到年纪就该找个有钱的轻轻松松嫁了,妈妈给你物色了相亲对象,对,是个瘸子,智商不高,但是他们家有钱,彩礼愿意出三十万。”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不拿彩礼,以后唯唯拿什么盖房子讨媳妇?”
  “婷婷,我们是一家人,将来唯唯的结婚要钱,你难道一分都不出吗?”
  ——她要上学,做错了吗?
  ——不想这么早嫁人,是罪过吗?
  李婷疑惑了。
  她引以为豪的成绩红十月根本不在意,也从未关心过她的生活,甚至连她不喜欢吃香菜,海鲜过敏都不知道,却能清楚地记得李唯的生活作息,每天晚上不听故事睡不着觉,最爱吃炸猪排。
  李婷迟疑地问道:“妈妈,你真的爱我吗?”
  “婷婷,妈妈爱你啊。”
  红十月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的面容散开,像被切成了好几份的棉花糖,李婷努力睁大眼睛,都看不清母亲的脸,但依稀能够听见耳边肯定的回答,竟然也能稍稍安心。
  李婷嫁给了刘洪头,红十月上门很勤,从先开始的欣喜,到之后的失望,甚至绝望。
  她每一次开口,都是为了钱。
  妈妈,你看不见刘洪头不耐烦的眼神吗?看不见我满是疤痕的手臂吗?看不见我过着不见天日没有阳光的日子吗?
  她忍不住掀开袖子,把青紫的手臂放在红十月眼前,情绪崩溃地质问:“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吗?我成绩优越,本来可以考上一个重点大学,你们却硬逼着我辍学,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心里想的都是我弟弟吧?你们把我要回来,难道不就当多了一架提款机吗?”
  红十月冷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跟一个陌生人对话:“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跟刘洪头离婚。”
  “离婚了,你爸赌博的债谁来还?”
  “等我读完大学——”
  “等你读完大学,你爸爸的手臂都要被催债的砍掉两条了。”红十月冰冷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再去读书的,劝你死了这条心,回去好好和老刘过日子,以前的男同学就别再来往了,不能管住自己,被打也是活该。”
  原来红十月一直都知道,他们没有一丝怀疑,直接默认了她的不忠,连问都不问。
  他们宁愿相信刘洪头,都不相信自己。
  李婷的眼睛酸涩,心里一阵凄凉。
  她再次问道:“妈妈,你真的爱我吗?”
  红十月不耐烦地回答:“当然爱你啊,你总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这就是爱吗?
  那为什么说话的时候,连对视都不敢?
  为什么这句话传到心里的时候,并不暖和,反而觉得凄凉?
  李婷杵在原地,仿佛被灌了杯冰水。
  ……
  “叮——”
  车厢内发出清澈的铃声。
  李婷回神,脊背上的铁石瞬间裂成碎片,她如释重负,与此同时,手里出现一本卷轴。
  “李大蛮,红十月,重男轻女,弃婴投河,生而不育,判,坠入石压地狱。”
  “等等!”红十月怒目而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们生你养你,你不仅不心怀感激,反而想杀了我们?百事孝为先,你读过书,难道连老祖宗留下来的话都不记得了吗?你会遭报应的!”
  李婷沉默了一会,才裂开嘴,嘻嘻笑道:“我已经死了,遭保应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红十月想不到李婷会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丝毫没有动容,便一边大骂,一边给丈夫使眼色。
  李大蛮敏捷地往前一冲,企图夺走她手中的卷轴,骂道:“我们不奉陪了,你自己滚下那个什么石压地狱去吧!”
  巴士“砰”地一下门户大开,李大蛮的动作很快,黑雾的动作更快,迅速将二人包裹起来,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卷入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过了会,李婷闭上眼睛,悠悠唱道:“孤坟守,陌路走,野鬼提灯,报上名头,恶肠愁,得怨报,凡间一走,人心难料。”
  唱得并不好听,声音阴冷而怪异。
  她是恶鬼,充满了仇恨和怨念,生前的种种再也无法束缚住她,只是这种伤害哪里能轻易忘记?在投胎之前,它将一直烙印进灵魂里,磨灭不去。
  小盐巴终于明白,白盼看到那则孤儿院新闻时,为什么要否认了。
  有那么一部分人,血浓于水的亲情给他们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深深的压力和痛楚。
  “如果李婷不被李大蛮夫妇找到,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呢?”
  “大概过着平凡且充满希望的生活,又或许考上一所重点大学,靠助学贷款度过四年,踏入社会后,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幸福地度过余生。”
  可惜,没有如果。
  车门关上,朝着下一层地狱开去。
  透过车窗,对面行驶着一辆一摸一样的大巴,原本九人的头颅少了三个,它们整齐地在车道上滚动,骨碌碌——
  孙莉莉的头颅掉了出来。
  与此同时,灯光照射在女孩玲珑有致的身材上。
  这次,轮到的是她。
  孙莉莉的脸色蓦地惨白。
  审判时,其余人员不得动弹,她虽无法出声,但窗户敞开的瞬间,却能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景象。
  永无天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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