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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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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卢萦打开木盒时,平因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屏着呼吸,只是盯着她,等着她开口。

这两个木盒,只是她私房中的一小部份。是她平素特意整理出来,专门打赏人用的。她想,这次就当是打赏给了卢萦吧。

就在平因的大气都喘一下时,车厢内,传来卢萦的轻笑声,“五表姐还和往昔一样啊。”她慢条斯理地盖上木盒,再把它们推到平因面前。然后转身,把车帘一掀便准备下车。

看到她这样,平因忍不住叫道:“阿萦,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卢萦自顾自地下了马车,说话的语气更是淡淡的,“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突然间不想与曾郎退婚了。”

什么?

平因脸色一白,她忙不迭站起。却不意站得太猛,脑袋在车顶上重重一撞。

一阵闷哼后,平因急急捂着脑袋,朝卢萦唤道:“阿萦,你别这样……”

她叫得急,卢萦却没有停步,她只是提起篮子,悠然丢下一句,“曾郎长相俊朗,家世了得,性格又温柔多情,这样的如意郎君,在五表姐的心中却不怎么值钱哦?阿因,你那两个木盒,还是留着打赏奴婢啊,阿萦再穷,也犯不着用一个大好的如意郎君来换这么点穷酸东西!”

声音带着轻笑,说话的语气也是轻飘飘的,不过话里话外,却还是在嫌少。

平因看了看手中的两个木盒,红着脸咬牙想道:她说得对,我这么欢喜曾郎,我要堂堂正正地与他在一起,怎么能吝惜钱财呢?

想到这里,平因朝着驭夫急急说道:“我们回府,快点。”

驭夫应了一声,驱着驴车向平府返回。走了几步后,坐在平因旁边的小婢女忍不住嘀咕道:“姑子,刚才表姑子的话好生奇怪哦。”

平因心不在焉,“什么奇怪?”

婢女寻思了会,歪着头说道:“婢子也说不出来。就像,就像曾家郎君是个物事,表姑子正论斤称两地把他作价买卖似的。”

平因一怔,直到驴车驶到了家门口,她还是一愣一愣的。

第二十三章 还是挺值钱的

不过婢女的话,怎么也不会影响到平因的决定。因此她一跑到闺房,毫不犹豫的,便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

一边跟在她身后跑着,那婢女一边小小声地说道:“姑子,会不会太多了?”

平因咬着唇,她的脸上还带着刚才被卢萦断然拒绝后的苍白,“这些钱不算什么,我只要她答应。”是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比起能够堂堂正正地成为曾郎的妻室,这点钱财算得什么?

平因一路上紧赶急赶,来到学堂门口时,总算见到卢萦还在。

只顾欢喜的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学堂里的学子们早就散去了,可卢萦为何还在与她的弟弟在那里闲扯着?这不是等她是什么?

驴车一溜烟驶到卢萦面前,望着那个被烟尘逼得双眼微眯的少女,平因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爬下驴车,把六个木盒一股脑儿拿下来摆在卢萦的面前,紧张得鼻尖直冒汗,“阿萦,你打开看看。我所有首饰和零花钱都在这里了。”说到这里,她缩了缩鼻子,眼中泛着泪光,“阿萦,求你了。”

卢萦低头,她动作随意地打开一个木盒瞅了两眼后,点了点头,随手把它们放在篮中后,清声说道:“我说话算话,等曾伯父一回来,我就上门退婚。到时你记得把稳叔叫过来。”想了想,她把自己新家的地址说了一遍,勾唇浅笑,“阿因可听清了?”

“听清了。”平因真把钱财都交出去后,心又惴惴不安起来。

见她盯着自己只是不说话,卢萦扬了扬唇,微笑道:“你怕什么,我的家住哪你都知道了,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

平因一听,不由想道:是啊,她们只有姐弟俩,料来也不敢欺骗于我。

这时,卢萦认真地打量了一阵平因后,说道:“我定然会向曾伯父退婚,也定然会把婚约成功解除。不过话说到前头,我可不管你与曾郎的婚事成不成!”

平因点头,自信地说道:“这个不要你管。”真是笑话,曾郎对她是那么的情深意重,只要卢萦愿意退让,他们定能幸福美满地生活一辈子。阿萦一个破落户,有什么本事能管她与曾郎的姻缘?

在平因的一路护送下,姐弟俩人回到了新家。直目送着平因远去,卢云才转过头,诧异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卢萦勾了勾唇,浅浅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等曾伯父一归家,便上门退婚吗?是这样,我趁现在婚还没有退,把那人卖了一个好价钱呢。”

“曾郎?”阿云惊道:“姐姐,你说的是卖一个好价钱的是曾家郎君?你跟五表姐说,要让你心甘情愿地退婚,她就得拿钱来?”说到这里,他瞪大双眼看着姐姐,一时又有点想笑,一时又说不出的古怪。

这种古怪,莫过于姐姐的变化。以前姐姐虽然也冷静,可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那么严肃的事她都当儿戏了。

点了点头,卢萦转身,把大门一关后,她回到房中专门地数起首饰来。

平因的家境富裕,她又一向得父母宠爱,这首饰还真不少,其中上好的精美金饰便有八件之多,更别说其中一个木盒中,那满满半盒子的金叶子了。

卢云一进来,便被一片金光耀花了眼。

老天,这架式比上次那几家富户送来的还要多。

呆了一阵,卢云有点不安起来,“姐,要是以后阿因反悔了,过来讨要怎么办?”

卢萦抬头瞟了一眼弟弟,淡淡说道:“进了我袖袋的东西,还能轻易被要回去吗?”她把木盒关起,轻哼道:“别小看了你姐姐。”

“哦。”卢云安全了,他好奇地问道:“姐,这么多钱拿来做什么?”

做什么?卢萦蹙了蹙眉,寻思了一会后她摇头道:“先放着吧。”

“诶。”

“以后顿顿吃肉。”

“好。”

“你以后每个月也有十枚铁钱,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花去。花光了姐姐再想法子。”

“诶。”

有了钱的感觉,真是不一样。卢萦姐弟俩那是腰也挺直了,精神也抖擞了。又花了两天,用了近五两黄金,卢萦总算把新家布置得焕然一新。

崭新的家俱,温暖的被榻,可口的食物,一时之间,卢云那俊秀瘦弱的小身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起肥来。而卢萦更是,比起弟弟又要抽条又要横向发展的身板儿,她更是越发的肌肤莹润,身材窈窕多姿。

八天过后,卢萦得到一个消息,曾父回来了。

曾父是被儿子迎回来的,听说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还受了点伤。曾郎曾长志那天逮着逮着卢萦,半道上匆匆离去,便是为了此事。

不过曾父的伤势并不重,在路上又休养了几天,现在已完全痊愈。

站在卢萦的房门外,驴车上的平因表情很复杂。

她昨天在得到曾父归家的消息后,还听到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曾母很不喜欢卢萦,前不久还被她气得差点病倒在榻,甚至,婢女们还听到曾母叫嚣着要退婚的话。

原来卢萦早就知道她不得曾家人的欢心啊?

卢萦走出去时,正对上又是紧张,又是惶恐的平因。不过平因这所有的表情对上卢萦的那瞬间,都变成了不屑。

……不过是被夫家遗弃的!亏她还有脸向自己要那么多钱!

不过话说回来,她与曾郎的婚约毕竟是双方大人早就定下的,便是曾府再不喜,卢萦如果咬着不放,曾府也没有多少法子。这样一想,平因又觉得自己的那些钱还是花得值的。

看着站在驴车旁的中年汉子,卢萦走上前来施一礼,“稳叔。”

高大憨厚的汉子见到卢萦,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不自在。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既然站在这里,那就表明平因的父母已经知道了自家的女儿与卢萦的末过门夫婿的那点事。

对稳叔来说,这事做得不厚道。这般逼着人家姑子上门退婚,更是不厚道。不过主家发话了,他也没法,只是看向卢萦的眼神中,添了那么一点怜悯和叹息。

第二十四章 我要退婚一

卢萦看着稳叔,轻声道:“叔跟在我身后,如有人问起,我会说你是我的长辈。”

卢萦与平因是表姐妹的关系,稳叔本来也是卢萦的长辈,当下稳叔点了点头。

交待完稳叔后,卢萦转过头看向平因,“阿因,你可有告知曾郎,关于稳叔的事?”

平因连忙摇头,“没。”她才不会那么傻呢,不管曾郎对卢萦是什么感觉,她做为后来者,逼迫过甚总是不讨喜的。

“那就行了,阿云,我们走吧。”稳叔一直深居平宅,识得的人不多,如曾郎那种眼高于顶的人,更不会去注意这么一个下人。

曾府位于西城区,步行了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望着眼前高大的,又新加了好些围墙的屋第,一时之间卢萦有点恍惚。

那么多年了,她都以为,自己有一天会进这个门,然后,会在这里面生活一辈子。

可惜,有些事,有些人,一旦看清楚,也就不过如此。

吸了一口气,卢萦和卢云姐弟俩快步几步,来到曾府的大门口。

曾府现在情况好了,门口还有门子把守着。看着站出来的这个中年人,卢萦轻声说道:“阿云,稳叔,我先上前求见。”说罢,她上前一步,清脆地说道:“还请通报一下,便说卢氏姐弟求访。”

“请稍侯。”

那门子才进去一会,便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青人跟着走出来。那年青人面目俊朗,正是曾郎。

曾郎找卢萦也有好些日子了,此刻看到站在大门外面,亭亭玉立,面目越发清丽的卢萦,心中一热,倒把一直窝着的那股郁火消了大半。

哼了一会,他紧走几步来到卢萦面前,低着头盯了她一会,再向站在不远处的卢云和稳叔盯了一会,他收回目光,冷声说道:“居然知道上门来陪罪?看来阿萦长进些了。”虽带嘲讽,可那语气中终还是有几分喜意。

卢萦抬头看向曾郎,望着这个自己曾经以为,可以寄托终身的良人,她唇角勾了勾,算是一笑后,问道:“听说伯父回来了?”

“回来二天了。你消息挺灵通的嘛。”昂了昂头,曾郎朝卢萦展开一个有些得意,也有点灿烂的笑容。他想,果然,卢萦前阵子态度恶劣,只是因为怀疑了阿因而犯倔,这不,一想明白她就自己上门了?

这样也好,他目光投向卢萦越发鼓鼓的胸脯,暗暗忖道:抓紧这几天把她办了,省得夜长梦多。想到这里,曾郎不由心跳快了几分,看向卢萦的眼神中,也添了几分火热和温柔。

卢萦道:“长志,我想拜见伯父伯母,可以么?”

曾郎温柔地回道:“我父亲有事外出,”想到母亲这阵子的叫嚣,还有她对卢萦的不喜,曾郎连忙道:“我母亲不便见客,阿萦,你还是回吧。”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温柔地抚上卢萦的额头,低低地说道:“乖,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来替你处理。”说到这里,他又柔声问道:“你的新家在哪里?我今晚会去找你。”语气如水般多情。

站在后面的稳叔看到这一幕,慢慢皱起了眉头。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因姑子可是说过这个曾长志喜欢的不是卢萦,而是她。并且他还与因姑子私定了终身,还约好了曾父一归家便上门提亲的。可看这架式,这曾长志分明对卢萦这个末婚妻情意不浅啊。这其中难道有误差?

曾郎的手刚刚抚上卢萦的额头,便被她手一挥,干脆利落地拍了下来。

像是拍掉一只苍蝇的卢萦,浑然无视曾郎转眼又泛了青的面孔,回头朝卢云和稳叔招了招手。等两人上前后,她朝着曾郎福了福,慎重其事地说道:“曾郎有所不知,阿萦此次前来,实有要事。伯父不在,我可以等上一等。”

卢萦的声音一落,卢云也上前一步,他瞪着曾郎,瓮声瓮气地说道:“曾长志,你不敢让我们进去么?”

曾郎脸孔一板,正要呵斥,一个婢女跑了过来,大声叫道:“郎君,夫人有请几位客人。”说话之际,那婢女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卢萦身上,眼神中有掩不去的轻蔑和得意。

做为深得少主人宠爱的婢子,早就注意到了卢氏女这一行人,因此,曾郎还在与卢萦磨蹭时,她早就把卢萦前来的消息禀告了曾母。正窝着一肚子邪火的曾母哪里忍得住?马上就下令让卢萦进府了。

听到母亲有召,曾郎一怔,他抿了抿唇,眉间深深皱起,一时有点束手无策。

而这时,卢萦三人已跟在那婢女的身后向府中走去。

不一会,三人来到堂房处,望着坐在小花园下晒着太阳,做贵夫人打扮的曾母,卢萦上前几步,乖巧地福了福,清声唤道:“卢氏阿萦见过曾伯母。”她的声音一落,卢云也上门见礼。

面对姐弟俩,曾母屁股也没有挪一下,她抬了抬眼,声音尖利地说道:“阿杏,去拿根棍子来。真是的,本夫人长得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愚笨不知事的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能有人要已经了不起了,还拿乔?捉了两只老鼠也不知道送给主家过过眼,自己就敢私自拿去换了房子?房子房子,怎么不干脆换成棺材得了?”

也不回应,也不叫坐,郁火闷积在胸腔太久,一直无法发泄的曾母陡一见到卢萦姐弟,便对着窝在她脚下的一只黄毛狗指桑骂槐起来。

曾母骂得尖酸,可不管是卢云还是稳叔,都能听明白她的意思。毕竟,卢萦以一弱女子之身力挽狂澜,破了大案还救得十几个少年的事早就传开了。

听着听着,卢云俊脸涨得通红,他上前一步就要冲过去喝骂。

卢萦伸手一扯,她把弟弟拦下来,上前两步走到曾母的面前,盯了正口沫横飞,骂得起劲的曾母一眼后,卢萦突然弯腰在地上拾起一块泥,然后,她右臂一抡一转,“啪”地一声,那泥块生生地击中离她仅有三步远的曾母,在她那张滔滔不绝地骂得欢快的嘴上绽开了花!其中一小半黑泥,甚至溅入了曾母的嘴里。

第二十五章 我要退婚二

可能从来没有人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幕。瞬时间,卢云呆了,稳叔呆了,两个婢女呆了,正滔滔骂着的曾母堵了一嘴的泥,呆了。急步而来,正寻思着怎么缓解一下这个局面的曾郎,也呆了!

就在众人呆怔当中,卢萦突然尖叫一声,红了眼眶,“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说着,两行泪水顺着卢萦的脸颊流下,她哽咽着,指着已走到左侧树下的那只黄毛狗说道:“我只是见曾母那么不喜欢它,想给它一个教训而已。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到这里,卢萦已是吓得泪水滚滚而下,紧紧捂着嘴的手甚至在颤抖,那样子,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一个外表清丽中透着浓浓书卷气的少女这么一哭,便是明明看清了她动作的众人这时也迷糊起来。如稳叔便在那里嘀咕:看来她应该是无意的,阿萦素来便不是一个泼辣的,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曾夫人动手啊。

而卢云更是直接冲到姐姐面前,双手一张把她保护在身后,“谁也不许过来,我姐姐都说了,她不是故意的!”

曾母这时也清醒过来,她一清醒,便连忙“呸呸呸”地吐出口中的泥土。吐着吐着,突然间,一种难以形容的羞辱和愤怒涌上胸臆。

因此,胡乱拿着一盅酒漱过口后,曾母跳了起来,她指着卢萦颤声尖叫,“你这个贱婢!你这个蠢物!你这个破落户,败家子!我要休了你,长志,长志,马上把婚书拿过来,我要休了这个贱婢!”

在母亲尖厉的喝叫中,曾郎清醒了过来,刚才的那一幕他没有看清,心下还有点糊涂。可再糊涂,他也知道,卢萦向来是个刚烈有性子的,只要那封婚书一解除,她只怕再也不会让自己沾身了,这与他的计划完全不同,那是万万不可的。

因此,在稍稍寻思后,他连忙上前扶住母亲,低声劝道:“母亲,兹事重大,不如等父亲回来再做决定?”

见母亲气得直颤,脸色青得可怕,知道她是什么脾性的曾郎便把母亲扶到一旁,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母亲,退婚是容易,可让她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了她?不如……”低低说了几句,曾郎续道:“到得那时,她入了我曾府的门,又只是一个妾,岂不是母亲想怎么折磨便怎么折磨?这样总比放着她在外面逍遥自在的强吧?”

有所谓知母莫若子,曾郎这一席话吐出,曾母那如火山爆发的怒意便陡然消弥一尽。她冷笑一声,低低回道:“就听你的。”

曾母站了起来,她从一侧的婢女手中接过帕子拭了拭嘴后,走到卢萦面前,尖着声音说道:“卢氏,这一次我且饶了你。”挥了挥手,她冷声说道:“趁本夫人现在不打算追究,你们走吧。”

她的脸上,还有着爆怒的残余,看向卢萦的眼神中,那厌恶和恶毒更是掩也掩不尽。

稳叔站在后面看着这母子俩的表现,眉头越皱越深。

走?卢萦当然不会走。

她停止啜泣,低下头来,慢慢上前一步后,卢萦朝着曾母盈盈一福,哑声说道:“阿萦德浅福薄,如今更是冒犯了夫人……”抽噎两声后,卢萦的声音提高了些许,“还请夫人允许我与曾郎解除婚约!”

“什么?”曾郎不敢置信的声音传来,他瞪着卢萦,“你再说一遍?”

卢萦抬起头来,她站起身子,定定地看了一眼曾郎后,眼圈儿一红,然后她转头看向曾母,慢慢的,清清脆脆地说道:“夫人从来便不喜阿萦,这个阿萦知道。”她吸了吸鼻子,眸光转向曾郎,吐出来的话,却清脆得不带丝毫鼻音,“曾郎也另有所属,这个阿萦也知道。”

以袖掩嘴,卢萦哽咽道:“阿萦知道自己罪过甚多。数日前,阿萦侥幸救得十数学子,可救那些学子所得的钱财,阿萦不曾禀知曾郎,便自己花用了……”听到卢萦提起这件伤心事,曾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面容又开始泛青,那满脸的厌恶和怒火,简直是在给卢萦这番话做注脚。稳叔站在身后,不用多想也可以确定曾母曾经打过什么主意。再联想起卢萦刚来时,曾母对着那只狗指桑骂槐的一番话,不知不觉中,稳叔的脸色很不好看了。

卢萦还在继续,“为了此事,曾郎对阿萦大发雷霆,夫人更是十分不满。”她垂下眸子,哽咽道:“阿萦还没有入门便得罪了婆婆和夫君,实不敢再提婚约。”

听到这里,曾郎忍不住声音一提,朝卢萦叫道:“阿萦何必说这样的话?我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你!”

“当真?”曾郎的话一出口,卢萦便双眼发亮,不过转眼,她眸中的光芒便是一暗,“可是你明明跟阿因说过,你不喜欢我,你只愿意娶她为妻的。”

又被将上军了!曾郎寒毛一竖,反射性的,他冷着脸喝道:“没有这样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吐出这句话的曾郎,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卢云身后的稳叔那脸色已是沉得出水了。

“可是,可是……”可是了一阵后,卢萦一咬牙,还是叫道:“可是我还是想与曾郎解除婚约。”

曾郎青了脸,他不满地瞪着卢萦,喝道:“阿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解除婚约的后果是什么吗?兹事重大,你不会懂的,还是先回去吧。”

“我懂的!”这一次卢萦回答得飞快,她盯着曾郎,大声回道:“我知道啊,曾郎和夫人一直嫌弃阿萦父母双亡,家境困顿。阿因就不同了,阿因家有很多钱,娶了阿因便等于娶了一座金山银山啊。只要我们解除了婚约,曾郎你就可以去娶你的阿因,而我也可以去觅我的良人。”

卢萦说到这里,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把嘴一捂,惊道:“曾郎,你不愿意与我解约,莫非是想把我与阿因一道娶?可是阿因家那么有钱,她父母肯定不允许她做小的!”

卢萦说这话时太过惊讶,那副自以为是兼把自己看得太重的样子,让曾母非常不喜,不由自主的,她在一侧冷笑道:“谁说是阿因做小?”

一句话落地,四下再次一静!

卢云呆了,稳叔也呆了。

稳叔呆呆地看着那母子两人,一个念头不由浮出脑海:这母子俩,竟想以妻做妾?他们就不怕污辱了已故的好友?转眼他明白过来:这么心性凉薄之人,哪懂污辱两字?

再一次静默中,卢萦慢慢挺直了腰背。

这一次,她不再装作贤淑,也不再装作娴雅。

她挺直腰背,唇角微勾,以一种惯有的冷漠和优雅的态度盯着曾母和曾郎,双手一合,轻轻鼓起掌来。在清脆的“啪啪”声中,卢萦的声音悠然传来,“以妻为妾,果然好算计!”

在众人愣愣地转头看来时,卢萦慢步上前,只见她缓步悠然地走到曾郎面前。仰着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曾郎,卢萦伸出手,突然的,她右手一挥,“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印在曾郎的左脸上!

“你敢打我?”再多的不舍和悔意,也抵不过恼意,曾郎一跳而起。

就在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卢萦时,曾母也尖叫起来,“好一个贱人,你好大的胆子?”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只听得又一个“啪——”的巴掌声传来,却是卢萦又一巴掌扇在了曾郎的右脸上!这么一来,他一左一右每边一个巴掌印,倒是颇为对称。

第二十六章 撒毁婚书

一左一右两个巴掌扇得曾郎一愣一愣,而曾夫人已嘶叫着扑了上来,可惜这个时候卢萦已退后一步,让她无法抓到。

卢萦一直退到卢云和稳叔的面前,只见她涨红着脸,冷着声音说道:“曾长志,昔年我父亲与你父亲情同兄弟,而你我亦在五岁时便定下婚约。十年了啊,十年的时间,便是二块石头放在一起,都会留下彼此的印记,也会产生感情。而你呢,糟糠之妻,却想贬做妾室。甚至如果不是你母亲说出,你还想瞒天过海!曾长志,你的心叫狗吃了吧?”

就到这里,她朝地上重重“呸”了一声,冷喝道:“生性凉薄,三心二意,这样的男人,不配为人之夫!”

她转过头,朝着卢云喝道:“阿云,把婚书拿来!”

“是。”

卢云连忙从怀中掏出婚书,送到卢萦的面前。这婚书一式两份,一式放在曾府,一份保存在卢萦手中。十年过去,婚书都泛黄了。

这时间真是杀猪刀啊,除了那空洞无用的文字还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卢萦接过婚书,当着众人的面慢慢展开,然后,她用力一撕!

“兹——”地一声轻响,转眼间,这份帛书便被她一撕而开。

众人一阵呆傻中,卢萦还在撕,她一直把这婚书撕成了七八块这才停手。右手一扬,任由春风把它吹得四零五落,卢萦冷冷一笑,昂着头,不屑地说道:“曾长志,你给我听好了。我卢萦,不要你了!”

说罢她头一转,牵着卢云的手便向门外走去。

曾郎气得浑身发颤,他青着脸喝道:“站住!”

一个箭步冲到卢萦面前,曾郎气恨地叫道:“卢氏阿萦,我让你走了吗?你好大的胆子,那婚书是你想毁就毁,想退就退的吗?”

因为气愤,也因为羞恼,他一张脸气得扭曲发青,“我告诉你,这退不退婚,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卢氏,你最好想想自己的处境!你不过一破落户的女儿,还是个父母双亡的。你以为除了我,还能有个正经人家会娶?别做梦了,嫁到我曾府做妾,那也是抬举了你!”

他叫嚣得厉害,卢萦却没有理他地打算。她牵着脸孔涨得通红,气得都在发抖的卢云,越过曾郎便向门外走去。

曾母气到极点反而笑了起来,她尖叫道:“阿志,别理这个蠢货!我倒要看看她走出这个大门后,会不会后悔!哼,什么玩意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居然还有担撕毁婚书?她就不怕她这一辈子嫁不出去?”

曾母的叫骂声十分难听,卢萦三人的脚步已越来越快,转眼间,三人便出了曾府。

一离开曾府,卢萦便转向稳叔,她涨红着脸,眼中泪水滚动,“阿叔,阿萦有事相求。”她朝着稳叔福了福,哽咽道:“此番变故,唯有稳叔是局外人,且把一切看了个清楚明白。阿萦知道,叔不是喜欢胡言乱语之人,阿萦此次求叔,只是想叔在有人说三道四之时,替阿萦辩白一二。”

她挺着腰背,神情中带着一种倔强和倨傲,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和委屈,“那一家人都是无耻之人,阿萦实是怕今日的事传来传处,最后会面目全非,会逼得阿萦与弟弟无容身之地!”

稳叔听到这里,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阿萦不必害怕。叔会有话说话。”他是个忠厚正直的人,卢萦的话提醒了他,当下稳叔说的话极其坚定,“你们安心回去吧。”

“多谢稳叔。”

姐弟俩人一与稳叔分开,卢云便凑近姐姐,悄声问道:“姐姐,我们还没有见过曾伯父呢,就这么撕去婚书,妥当么?”

卢萦勾了勾唇角,低声回道:“事情有了变化,只能如此处理。”顿了顿,她又说道:“这事闹成如此模样,亲家都成了仇家了,曾户没有拖着婚事不放的理由。”

寻思了一会,卢萦凑近头,朝着弟弟说道:“阿云,我们呆会去一趟以前的住处,拜访一下阳婶等人,与左邻右舍约定三日后在新家吃一顿。”

卢云不知道姐姐怎么突然扯到这里,不由一呆。这时,卢萦的声音冷了冷,“恩,要是阳婶等人提到曾郎,你我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一说。记得,说得越详细越好,越愤怒越好。”

“啊?好。”虽然不知道姐姐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卢云本来便对曾氏母子一肚子的火,自是应得爽快。

当下,姐弟俩家也不回,直接朝以前的房子走去。

他们才搬出不久,又是卢萦大出风头之时搬出来的,邻居们有很多的事想问过姐弟俩。因此这一出现一会,便被邻居们围拥着问起话来。还没到阳婶家,姐弟俩便被盛情款待的邻居请到了家里。

说笑了一会,急急赶来的阳婶叫道:“阿萦,你回来了啊?对了,你那曾郎一直在找你呢,他找到你了么?”

哪知阳婶的话一出口,众人便惊诧地发现,一直微笑着的卢萦脸色一黯,低下头来,转眼间,她的眼圈竟然泛了红。

众人一怔,阳婶惊道:“阿萦,你这是怎么啦?”

卢萦哽咽了一声,道:“我,我刚刚撕去了婚书,我与曾郎,再无婚约了!”

“什么?”

惊愕中,乱七八糟地询问声中,得到卢萦示意的卢云腾地站起,涨红着脸叫道:“姓曾的那个小人,他欺负我们父母双亡,想要娶表姐平因。这也罢了,他都嫌弃姐姐想另娶她人了,居然还不放过我姐姐,还说什么要把纳我姐姐为妾……”

听到这里,四下嗡嗡声大作。这时代,婚约一定,便被世人认可,便占了正义大理的。曾长志这一次嫌弃旧人,想另娶富家女,其行为已经恶劣不堪。可他竟然还不知足,还想以妻为妾,那就是对一个人,对一个家族赤裸裸的羞辱了!

更何况,自卢萦姐弟搬到这附近后,左邻右舍与卢萦和曾郎也都熟识了。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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