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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书-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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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暖光颤颤巍巍地晃个不停。
朔令帝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又转身道:“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莫忘了。”
☆、到底意难平(四)
话止于此,再未有续下去的可能。
本仙君只得不情不愿地随了帝后离去。
“他还是恨了我,”帝后像是与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只做没听见,帝后又道:“在人间时,还曾师徒一场,我知你如何想,说出来也不妨事。”
她说到这份上,我再装聋作哑便不明智。但本仙君能说些什么,帝后说这话,是想寻个心里好受么。
“本是殿下与帝后之间的事,我不该妄言什么,”我丑话说在前头,接着要说的也好看不到哪处去,“于人间时,我很是钦佩帝后。”
朔令帝后只听着,瞧着并没信了我的随口胡言。
“但帝后叫殿下去取玄天草,可见着他身上的伤。那饕餮张口咬在他身上,吞下去也不是不可能,后来他昏迷了数日,伤口血擦了渗渗了擦,一口水都咽不下去。不过既是没叫饕餮吃进肚子里,便也死不了,”我提着往前的事,帝后如何想,着实没有把握。她只开头看我几眼,便未再有什么反应。我停一停,又没了说下去的兴致,“也确然是殿下看不清,再长大些便好了。”
“一步错,步步错,”朔令帝后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她站定,那双淡淡的眼睛又投过来,语气平平的一句,叫我险些冒出汗来:“你与霖儿是怎么回事?”
我未料到她转话头转得这般迅疾,且这般一针见血。
我心如擂鼓,只还可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一时贪图新鲜便罢了,莫过了头,”朔令帝后又不在意我究竟什么反应,只话说的轻飘飘,“你来此是因与长辞命数生了牵系,若是连霖儿也搅和进去,”她目光无波,语气也不甚重,“得不着什么好下场。”
我着实说不出什么,只僵硬着身子,手心里汗落了一把。
“我不会看着他也重蹈覆辙,为一个荒唐情字昏了头脑,”帝后看我,神色已然凌厉,“你也知,若是他犯下这等错,帝君会如何。”
他与我提了好几遍的,我如何不知?
“多谢帝后提醒,”我静一静心神,拱手道。
我在思齐宫中砍了一根长歪的竹子,折了枝叶,只余下光秃秃的一根竹身。扶霖来时,我正一节一节地顺着竹节锯开来,预备做酒筒用。有锯坏的,可截一半,做酒盅,又是一番意趣。
“你倒会给自己找闲事做,”他站一边看,我随手扔出去截断的竹节,他还晓得避一避。
我停了停手,又扔出去一截。扭头道:“我那时候去看二殿下……”
“如何,你怄气是因见了他在里面吃了苦头?”他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
他竟又觉着本仙君在怄气,不过是一段时间未去找他说扯话。我歪头看着他,直了直脊梁,继而很是欣慰见他半蹲在我身边。
“不是?那是因了什么,”扶霖又道。
“见着了帝后,”我放下手里的半根竹子,与他道,“帝后说,你与我搅和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说,不会叫你为这荒唐事昏了头脑。”
“还有呢,”他打量我一番,挑了挑话尾。
“图个新鲜便罢了,若犯下这等错,帝君不会饶你,”我一字一句地道。
他伸手翻了翻地上的竹条,捡了捡,又搁下:“没了?那你又胡思乱想了什么?”
“我说的,你可听见了?”我有些恼火,提了提声音道。他拿了根细竹枝在手里敲了敲,瞧了瞧我,又扔在地上,随手拖了另一根更细的。
本仙君鸡皮疙瘩冒了些,没忍住道:“……你做什么?”
他像是终于挑到一根合心意的,在手里弯了弯,道:“叫你长长记性。与你说了多少次,也记不住,想必挨了教训就记住了。”
这小神仙真是叫惯得无法无天了。
我顺了顺心气,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能如何,”我瞅了瞅那根细不溜秋的竹条,不大想知晓那好滋味,苦口婆心道,“若你是我,听了这话,顺着想一想也是常情罢……”
他握了我右手,我听着声响想躲已来不及了,左手迟了会儿没攥住那细如筷的竹枝。本仙君此前还倒霉催地捋了袖子,那竹枝没什么阻碍地落下去,一道红痕从手心到小臂浮了起来。
本仙君龇牙咧嘴地倒吸了口凉气,不疼是假的。
“你可接着说,”他笑吟吟道。
于是本仙君一时心直口快,没拦住嘴道:“我不能不想,若是你……”
我又抽了口凉气,胳膊哆嗦了下。他不偏不倚,第二下又照着原处落了下去。
胳膊上红肿得老高的一道痕迹,火辣辣地疼。
“我听见你这般说便来气,”他确实心肠歹毒,不知轻重地又是一下,“原本是懦弱自私,也要自以为是地披上好意的外衣。我明明白白地与你说过多少次,叫你莫想这些蠢念头。什么灰飞烟灭,我不曾惧。你招惹了我,也只得自认倒霉。”
我没吭声。
他居然敢打本仙君,我脑子里只这么一个想法,还未回过神来。
“说是为了我好,再想着什么抽身的念头,与薄幸有何异?”那一道伤痕眼看要渗出血来,他到底还有些良心,没再为非作歹,甩手扔了那细竹枝,又道,“这般铁石心肠,几百年,也没法叫你为我想一想。”
“我不能叫你因此……”我低声道,“即便真有一日,我替你受了,也无妨。”
“受什么,”他抬眼看我,“十八层地狱之苦,若是想试一试,便尽管自以为聪明地去做蠢事。我记恨得很,到时你负了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剥皮抽筋,剜眼剖心,也没什么下不了手的。”
“那确然很惨,”我点点头道。
他又冷笑,明明是他威胁本仙君,倒瞧着他比本仙君还生气。
我垂了胳膊去捡地上的竹竿,预备接着锯我的酒筒。刚握住那翠竹竿,手心一阵钻心地疼,叫我眼前黑了一黑。
……倒是忘了,我瞧着胳膊上那耀武扬威的一道红印子,欲哭无泪。
“活该,”扶霖在一边凉声道,又握了我的右手腕,还避开了那道伤痕。
温凉的触感漫过胳膊,疼痛消得极快。
还知道给老子疗伤,下手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瞧着他低头的样子,觉着无事找事这一把好手,谁也比不过他。
“与我去一趟人间,”过了会儿,他松开了手,没等我捡起竹竿,又道。
我看他神情,不像是去做什么阴谋诡计的,便又道:“好端端的,去人间做什么。”
“父帝叫我去看一看铃央在人间如何了,大概是看一看她有未有吃苦受累,”扶霖极为不耐烦道,“若不是不想干预人间的事,父帝这一出可是失策得很。”
“看一眼做交差便好,”我放下那根竹竿,也道,“她此时是凡人身,动她难免不会牵扯出什么麻烦。”
“倒是专拣糟心事与我,简直是有意的。铃央去一趟凡间,还能出何事,”他站起身,又皱眉道,“于那些凡人来说,再怎么苦难,总有一死了了,死了铃央便复了神位,多此一举。”
“去一趟也好,”我站起身来,又将衣袖捋下去,又不免心里叹口气,“我想去瞧一瞧宴宁。”
我并不知宴宁何时走的,更不知他投生去了何处。
如今一晃数年,也不知他过得如何。
宴宁说我不知他何时走的,便也不知他去了哪处,再与冥界无任何干系,与神仙无任何干系。
可他约莫是忘了,天界还有一个不干正事的神仙,叫做司命。
司命司凡间一切命数,一问便可知。
我与扶霖去见司命时,他正拎着笔往纸上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自己唏嘘。本仙君瞧他那表情便知,司命又在做什么缺德命数了。
“你说的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却还须叫我去找一找,”司命瞧着被打搅了很是不乐意,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我本着有求的好态度道:“有劳,实是从前一个至交。你辛苦一遭,我这处有几个有趣的故事,可为你添几笔,排几出精彩命格出来。”
“当真?”司命狐疑地看我,手上笔倒是搁在了砚台边。
“当真,”我一片赤诚地点头。
扶霖在一旁看我,又看司命,倒也未发表什么意见。
“你与我说一说,那神仙叫做什么,”司命转身扒着书阁翻腾起来。
“宴宁,宴席的宴,安宁的宁,”我瞥了眼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也未看清究竟写了什么。
“唔,宴宁……”司命嘟囔着,手上没闲着,嘴上也没闲着,忽而道,“你那时为我说得那个命数牵连,我倒是试了一试……”
“哪个?”我没记起来,随口问了一句,问罢脑子嗡了一声。
扶霖正瞧着我。
司命一手翻了一本册子出来,又道:“嗨,就是……”
“那非是要紧事,不值当提,”我赶忙道。
“什么命数牵连的事?”扶霖眼睛弯了弯,温和道。
“哪里有,不过是讲过一个人间故事,说着好玩罢了,”我咧嘴笑道。
他看一眼顾不上说话的司命,竟未再揪着不放。
本仙君松了口气。
然本仙君这气松得早了些,扶霖没再追问,却又忽而对司命道:“司簿从前去人间历练,排了什么命数,想必司命也不记得了罢。”
功亏一篑。
本仙君千辛万苦掩着的不堪往事,就这么要被司命那等小人抖搂出来了。
他若是问,司命还记得吗,也许司命会小气一遭不告诉他。但他却这样问,司命哪里乐意听。
果见司命转过脑袋,不悦道:“如何不记得。司簿那一世是人间一个少史,叫做子晏。子晏与皇帝生出纠缠,后半生都被皇帝幽禁在了后宫里,爱恨情仇,缠绵悱恻得很呐。”
☆、到底意难平(五)
“原来是这样的事,”扶霖饶有兴趣地点头,又与我道,“怨不得那皇帝会在寝宫里挂你的画像。”
都多久以前的破事儿了,他还记得。
“这我并不知晓,也未与那皇帝……如何,我与你说过,早早便摔死了么,”司命净添乱,还得叫本仙君费一些口水来解释。
“白白浪费了我排的一副好命格,不若又是一出动人心弦的佳话,”司命极为惋惜,还摇着头。
早知道他有毛病,被人幽禁一生,也能叫做好命格。
“诶,说起来,你那时候既是个凡人,又如何没照着我为你排的命数走,反而……”司命全然不知自己那副讨嫌样儿,又不嫌事大地问。
“天上落下一道雷,把我劈了,”我不胜其烦,忍了忍气,简明扼要地扯了一句,“你究竟找着没?”
“找着了,找着了……”他拎着一卷册子出来,与我念道,“宴宁么,如今叫王……”司命脑袋凑了凑,又自己嘀咕,“怎的这么一个名字,下里巴人的……”
司命磨磨唧唧个没完,我额头跳了跳,有些想一把将那册子夺了去。
扶霖在一旁道:“司命是不识得那名字的字么,若是不识得,誊在纸上便是。”
“殿下实是低瞧,”司命又是极为不悦地道,“那宴宁,如今叫王铁山。打铁的铁,山头的山,你们找去罢。”
下得凡间,一处南方地界,水田池塘,杨柳招摇。果还是与宴宁带我来的那地方差不离,他这般思念他的故乡,即便去了冥界一趟,也还要回他原来的家乡去。
“你一路心事重重,是想起宴宁在冥界时的事?”我与扶霖在江边走,他问道。
江上船只挂着青帘,我与他在岸上走,那船只瞧着却跟未动一般。
我收了心神,又摇头与他道:“只是想不通,他怎会叫这么个……十分淳朴的名字。虽说是想与神仙没有干系,也不至于这般罢。况且这地方,你瞧瞧,哪里有铁山。”
扶霖随意道:“想是他爹娘取的,他也做不得主。”
天色吸了水分一般地灰白湿润,大块大块水墨般的云朵,和岸上人家的粉墙黛瓦映在江水里。想是春时,还不时有燕低掠过水面,小巧的嘴里衔了新泥。
杨柳拂岸,千条绿丝,岸里便是水田。
缓走了几步,迎面一个小童坐在牛背上,吹着一片柳叶,不成曲调,胜在啁哳清亮。
我瞧着那牛背上的小童,醍醐灌顶一般:“若是清庙做了凡人,想与一个凡人相守也容易得多,他何必要执拗……”
“你此时这样想罢了,谁知他若是真做了凡人,又会在人间遇上什么呢。保不准宴宁娶了哪个女子,清庙又当如何?”扶霖说了几句,我方想到,凡间的啰嗦事也不少。如他所说,宴宁的母亲叫他娶哪个姑娘,也是无法。
那小童我与扶霖面前,忽然停住,柳叶哨子也没吹了,歪着头看我俩半晌,又皱了皱鼻子,拍了拍牛脖子:“阿青,掉头,我们回去。”
老牛大眼睛眨了一眨,却没懂。
小童声音大了些:“阿青,听话,快回去。”
牛兄仍坚强又温顺地立在原处,尾巴慢吞吞地甩了一甩。
那小童许是看见我在一旁看,又有些羞恼,跳下牛背来,牵了牛鼻绳,使劲拽。到底还是个小孩儿,那牛半步不动,“哞”地叫了一声,只好脾气地叫那小童拽。
“它既是不愿回去,又何必硬要叫它回去呢,”我看着那小童吃劲儿得很,出声说了一句。
小童松了手,举起手拍了拍牛脖子,颇有脾气道:“我家门坏了,得回去修。”
我脑中晃了一晃,一时愣住。
“阿青,走啊,”小童气急败坏地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扬起来,却又没打下去,扔了那根树枝。
“……王铁山?”我试探地道。
小童瞪大了眼睛,又一手扒着牛腿,戒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家门坏了,”我认真与他道。
王铁山矮矮的,脑袋上顶着两个发髻,圆圆的脸,还算眉清目秀。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想法,倒像是久别重逢,只不过王铁山不认得本仙君了。
“你方才分明是要从此过,为何见着我二人又要掉头走,”扶霖走过来,笑道。
“我家门没关,要回去关门,”王铁山劣根仍在,小小年纪扯谎扯得面不改色。
扶霖又很是亲切地道:“是么。可你方才说的,是你家门坏了。”
王铁山面皮立时涨红了,攥着拳头,憋了半晌,看着扶霖铿锵有力道:“……你是坏人!”
不愧是宴宁的转世,有见识。
“小小年纪便这般聪明,长大了一定所作不凡,”我夸赞道,又道,“你可告诉我,方才为何要转头就走呢,不必告诉他。”
王铁山黑着脸,很是不情愿一般地瞧着我,还带着些趾高气昂理直气壮:“你们不是这里的人,还……反正,我瞧见你们就想走,”他瘪着嘴,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你为何会觉着我与他不是你们这里的?”我仔细地看了看,他确实是肉/体凡胎的一个凡人躯壳,当是没有能看出我与扶霖来历的本事。
“我们都是要去干活的,也吃饭,”王铁山盯着我,两道眉皱巴着,又挠了挠头,又放下胳膊,想不出话来似地下了个结论,“你们一定不是这里的。”
“你倒是爽快,撇得一干二净了,还这样固执,”我拍了拍他肩膀,他只疑惑地看我。
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雨丝斜着没进江里,笼起一层茫茫的水雾。
“呀,下雨了,”王铁山捂着脑袋,往牛肚子下钻了钻。
“你想做何,”扶霖仰头看了看,又瞧着王铁山,对我道。
“我要回家了,”王铁山从牛肚子下钻出来,又嘀咕道,“老天爷变脸变得真快。”
“你不打伞么,”我叫住了他,从背后凭空摸出一把伞来,递给了他。
王铁山笑得露出了虎牙,接过去,还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大哥哥。”
眼瞧着他撑开伞,转身拉着牛准备走,我又道:“……哎,等一等,”王铁山肩膀上扛着伞把又转过身来,我走过去蹲下,握着他那伞把道:“下雨天收了伞方是有意味,你不怕这般撑伞,挡了风景么?”
王铁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像听了什么吓人的话:“不打伞淋了雨会生病的,大哥哥,你是不是……下雨要打伞的,又不是疯子,怎么能不打伞。咦,你方才没拿伞,怎么变出来的,你是变戏法的吗?”
“是如此说,”我松了手,“你回去罢,下次记得关门。”
王铁山撑着那把伞瞧了我几眼,又一手拉着牛,扛着伞走了。小小的身影在雨幕里渐行渐远,至不可见。
“你没听他说么,下雨不撑伞,是疯癫所为,”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仰头瞧见一纸伞面,挡了落下的雨。
“亏得你,我不是没变作疯子么,”我低下头,又站起身。
冥帝交代扶霖去看一看铃央,为着回个话,我又与他去瞧一瞧铃央。
铃央生在一个什么员外家里,算不上大富大贵,但那一处宅院,却也未有邻里几家能比上的。门前一对石头狮子,红漆大门上头雕檐琉璃瓦。
“这样看一眼,还是见了她再走?”我站街边,瞟了一眼,又问他。
“在那处,”他扬了扬下巴,我顺着看过去,却是街上。
一个糖人儿摊子,花白胡须的老头拿着铁勺熬糖水。
“小姐,你已经吃了一根了,改日再来吃罢,”秋香色罗裙的一个姑娘,正与身边一个瞧着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道。
“我要吃嘛,”小姑娘仰头盯着那一排糖人儿,一手拽着那姑娘的袄边。
“可回去若是老爷知道了,定会责骂奴婢的,”那姑娘皱着脸,犹豫道,“小姐,我们改日再来好不好,明日这摊子也是在的。”
我看了几眼,又瞧着那小姑娘哭了起来,嘤嘤泣泣。那姑娘又慌了手脚,忙拍着小女孩后背,语无伦次道:“小姐莫哭了,可莫要哭了,哭肿了眼睛,回去老爷更要责罚奴婢了。”
小姑娘哭得更凶。
“该叫淇梁来瞧一瞧,”我啧声道,又瞧着扶霖走近了那摊子,我也跟了几步过去。
“做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呢,”他笑道,极为温润宽厚的兄长样子。
那小姑娘抽了抽鼻子,眼睛上还挂着泪花,撅着嘴道:“锦绣想吃糖,可是阿云不买给锦绣。”
“只是因为此事?”扶霖瞧着那叫锦绣的小姑娘又笑。
旁边那姑娘瞧着扶霖,许是叫他那虚伪面皮唬了,多余地道:“公子有所不知,是我家老爷不许小姐吃那么多糖,但小姐此时又要吃……”
“哥哥要与锦绣买么,”锦绣眨了眨眼,面上还有泪痕,很有些可怜,“哥哥若是与锦绣买了,爹爹也不会怪阿云了,我也能吃到糖。”
好主意。
扶霖却又道:“你如何知我是你哥哥?”
小姑娘到底年纪小,似是觉察着什么,攥着那叫阿云的姑娘的衣裳,往后躲了躲。
“公子见谅,非是冒犯,小姐……”阿云想是没看出这人如此无理取闹,又讶然道,“是有礼,故而一声……”
“如何,都得着一声哥哥了,”我与他示意那一串串的糖人儿。
“哥哥要给锦绣买糖吃么,”小姑娘锲而不舍地又冒出身子,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扶霖。
扶霖微微地笑,又弯腰靠近些叫锦绣的小姑娘,温和地道:“我只是想与你说一声,在街上这般哭闹,太没教养了些,还影响人家生意。看了叫人生厌。”
本仙君眼角抽了抽。
叫阿云的丫头面色猛地变了,一阵红白。
锦绣则呆呆地瞧着扶霖,“哇”地一嗓子又哭嚎出了声,一边哭还一边叫嚷:“你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爹爹,让爹爹教训你。”
“莫忘了便好,记得告诉你父亲,我欺负你,”扶霖直起身,笑一声,再没看她。
丫头许是觉着见了恶人,忙抱起她家小姐,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她又不知你是谁,”我啼笑皆非,又道:“你若是与她留了阴影,将来回了冥界怕是还不能忘你这行径。”
他方才的笑意未落下,瞧着还有些恶毒,说得便毛骨悚然:“你可吃糖么,哥哥可以与你买。”
“……”我收敛了表情,“再不回去,她爹爹教训你了。”
他此次倒没任意妄为,又与我回了冥界。
☆、心薄裘寒(一)
铃央再回冥界的时候,不过十来年,虽不知在人间究竟生老病死经历得如何,短命至少是有了。
她回来的第二日,那魍魉族的少族长便上了门。上门别无他意,只能是提亲。聘礼从临赫殿中直排到了门外,大红箱笼,红火喜庆。东海珊瑚树,西山灵芝草……用江汜的话来说,杂七杂八,应有俱有,甚至还有只青鸾。可惜青鸾毛都还没长齐,在殿中只尖着嗓子凄惨地叫,可见甚是不愿意被用来讨好美人。
不愿意的不只有毛都没长全的青鸾,还有铃央。
铃央先是谢了一番淇梁的抬举,继而委婉地言说自己年纪算不得大,暂未考虑婚嫁之事,少族长此番心意,只得辜负。
少族长登时变了脸色,再三询问,且又拿出一纸红笺来。上头红纸黑字,情真意切,冥界帝姬与魍魉族少族长言诉深情,并约了嫁期。
江汜与我说起时,一唱三叹,意犹未尽:“那书信写得极为真情,余音绕梁。我听罢都觉着铃央帝姬与魍魉族少族长的爱情天地难寻……”他又停下瞧我,“你怎的这个表情?莫不是觉着我夸大其词?”
“……没有罢,我是惊讶,是感动……”我将茶盏搁在嘴边,含含糊糊地道。
我倒是不知那信有这般感人,只不过是我与扶霖各写了一半,编编造造的谎言而已。
“你那日不在,未见得,自是不能体味,我还记了其中几句,与你说来……”江汜兴致上了头,清了嗓子,扬了脖子,欲引吭念之。
“不须念了,不须念了,”我赶忙截住了他。那里头是什么,本仙君再清楚不过,其实很是见不得光。他这一念,叫本仙君脸皮往哪搁。
又有些庆幸,本仙君何其明智,那一日去看长辞,恰巧没在。
“那信,你又是如何知晓里头写的是什么?”我又惊奇道。
江汜兴致仍在:“那少族长在临赫殿中念了么,众位仙友都唏嘘得很。可惜帝姬不认账,说自己不曾写过,但帝君叫她看一看字迹,却又是帝姬的字迹。嘿,我觉着定是临赫殿中神仙太多,帝姬她,害羞了。”
本仙君听着此事,也觉着自己着实缺德了些。只是不知铃央有口难辩时,是如何心境。
“我从没见过帝君那般怒。你还记得罢,即便是二殿下那时候的事,帝君也未像今次这样动怒过,”江汜又感叹,“帝姬硬是说自己不曾写过,还说不会嫁与那少族长。帝君便说先叫那少族长等几日,弄清楚之后再说。”
这处理,我也不意外,铃央不愿意,帝君自是不会惘顾她的意愿。我又道:“二殿下的事,帝君动什么怒。那少族长呢,听罢这说法,未有什么反应?”
江汜便道:“有的,少族长不乐意,只说自己等三日。若是没个说法,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莫不是想来个抢婚?那委实很好看。”
抢什么婚,要是能抢得铃央,叫归墟塌了还差不多。
我去敲了瞻则宫的门,想与始作俑者探讨一下感受。
“他最好是攻到幽都外头,不若太无趣,”始作俑者皮笑肉不笑,只嫌事小。
“魍魉族虽说势力不如从前那般大,究竟是两族的事情,打起来了也非同小可,”我未想到这一层,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前头魍魉族也与魑族打过架,“瞧着是铃央理亏,只是到时候你怕是得为她出头。”
扶霖没接话,却突然道:“前几日,父帝与我说,儿时幽冥血海的事,其实非是想叫我去送命。”
“是叫你去出游?”我惊讶一会儿,又笑道。
连心结往事都提了,冥帝当是对他没了芥蒂了。
“那时出来,父帝脸色难看,却只看着长辞,”扶霖捏了捏眉心,口里却戏谑地道,“也许他说得是真,叫我去只是为了逼一逼长辞,把那叫人忌惮的本事露出来。”
“那时是为了逼二殿下也好,没想叫你送命也好。说得难听些,到底是拿你的性命做了饵,拿来对付自己的儿子。帝君与你提旧事,解心里的疙瘩是一回事,却不怕你心寒么,”我平了平心绪,又道。前几日里去得归墟,仍是黑暗。只那么一点光,还是亏了本仙君与他的一个珠子。
“我未心寒。不过是帝王心术,你不该意外罢,”他已复了往常神色,只道。
我一时默了。
“此次淇梁若真的打上门来,你打算如何?”我又道。
“找收拾,还不给他这个面子么,”扶霖瞧着我,口里道,“非是为铃央出不出头的事。他若真来了,打的是冥界,却不是铃央。”
“确实欠收拾,”我估摸了一下,又道,“那时他可与魑族打的不相上下,你可有把握也叫他完败?”
扶霖仍看着我,却又接了我的话:“不值得费什么心思。你也说了,不是还有魑族的恩怨未了么。”
于是我只好又跋涉劳累地与他去见一见那魑族少主。
魑族少主见了扶霖,寒暄不过三句。眼睛一眯,往椅背上一靠,笑得嘴巴咧到了腮旁:“听闻魍魉族的少族长,于铃央帝姬有意,已下了聘礼?”
这魍魉族少族长也算是风云人物,一有点动静,好似三界内无人不晓。说起来他不过是前日刚刚提过亲,可见神仙们的耳朵非是一般的灵通。
扶霖还未说话。那少主身旁倚着一个美人,眼若流波,唇若朱丹,先不屑地哼笑了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殿下在此,卿卿慎言,”少主嘴上这么说,又眼神极为宠溺地刮了下那美人的鼻子,美人含嗔推开了他的手。
我胳膊上寒毛竖了竖,只好做掸灰拍了拍袖子。
这叫卿卿的,也不知究竟是铃央的知己,还是因着魑族与魍魉族的那点旧怨,对淇梁余恨仍在。
扶霖视而不见般,只看着那魑族少主道:“舍妹自是不愿嫁与他,只是淇梁大有强娶之意,不知会不会闹得不可收拾。我本也未放在心上,他要如何闹腾,也不会叫他肆意妄为。记起那时他也曾与少主滋事,倒觉着少主甚是冤屈。”
“哼,他身为一族未来的族长,没一点担当,整日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卿卿又嗤笑,这话显然将身旁的魑族少主也做了鸡狗。她又改口道,“那时对我夫君不敬,此时又打帝姬的主意,殿下可莫要放过他,定要给他些颜色看看。”
魑族少主仍宠溺地瞧着那叫卿卿的美人,瞧得本仙君觉着自己多余,倒不知扶霖有未有这样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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