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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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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帝后,铃央帝姬来了,”门口一道恭敬的声音。
  我松了口气,撇开旁的不说,铃央此时来的很是时候。
  及至她进了殿中,袅袅娜娜地行过来时,我又悠哉了几分。铃央手上拿着一柄精致小巧的扇子,扇面上的羽毛鲜艳美丽,大前天时候还长在一只颇为骄傲的神鸟尾巴上,那神鸟还颇不长眼地冲本仙君吐了个火球。
  她此时来做些什么,我隐约有些期待。看来那魍魉族的少族长倒是很用心,不若铃央绝不会毫不自知地拿着那鸟毛扇子,还面含委屈地走进来。
  有句话怎么说的,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那少族长怕是一颗真心要破灭了。
  “父帝,”铃央低了低头,又道,“帝后,二王兄。”
  她极为有礼地称呼了几个,然只有冥帝回了话:“怎的了,若是无要紧事,回头再来与我说罢。”
  “有事的,”铃央极快地看了长辞一眼,又不说话了。
  想想往前时候,此等场面宴宁怕是要立刻搬出他那修不好的门来,赶紧离了去,此时他竟也未开口,愣神般地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铃央那看似不经意的一眼,实则本仙君都瞧见了,冥帝自然也瞧见了。他看了长辞一眼,又道:“何事,不须避讳什么,说罢。”
  朔令帝后只拧了拧眉,眼神落在了铃央手中的羽毛扇上。
  铃央又瞧了长辞一眼,低了头,又抬头,声音有些小心,听着又极为难过,道:“前天,涂山的帝江鸟,死了……”
  “你说什么?”朔令帝后失声,猛地抬头看着铃央。
  冥帝看了看帝后,倒是未说话。
  “听几个姨母说的。帝江的尾巴羽毛毁了,它气性大,因此不过半日,便气绝身亡了。”铃央哽咽道。
  “如何毁的,”冥帝从案后起了身,缓步下来殿中了。
  我想了一想那晚帝江鸟那不屑似的样子。几根羽毛而已,也能叫它气绝而死,当真是有骨气,有尊严,不愧是一只神鸟,宁死不屈。
  “是……涂山的守山神说,曾瞧见……瞧见二王兄与扶霖哥哥……”铃央声音低,但不妨碍那话传进谁的耳朵里。
  我想了一想,觉着那晚好似未注意有甚么山神,自然,这也不妨碍那山神瞧见我与扶霖。
  长辞脸上有些许不可置信,却未开口。
  “帝姬确信,那山神真个未看花眼么,”朔令帝后脸色沉沉,道。
  “未曾看错的,我也非是有意说两位王兄不好,但那帝江确实活不过来了,”铃央又伤心地摇头道。
  我瞧着她的样子,倒觉着今次怨不得她,只能怨得那少族长太热情了些,她那扶霖哥哥太不是东西了些。
  扶霖说长辞前几日不在冥界,去了南海,冥帝是知晓的。那他此时听了铃央的话,为何不反斥,反而看着长辞?莫不会弄巧成拙了才是,若他执意偏着铃央呢……我盯着冥帝,他当不会如此胡来罢。
  冥帝眼神与帝后的脸色一般沉,过了一会儿,冷冷道:“为何不辩解?”
  气氛过于安静,我也看着长辞。他脸色未如何变,一个呼吸的时间,开了口:“我未去过涂山,也不曾去伤害帝江。”
  若是他知道嫁祸他的是我,不知会作何想法,我突而有些兴致索然。
  铃央又怯怯道:“我非是诬陷二王兄,实是山神瞧见……”
  冥帝瞧着果真动了气性,未等铃央说完,对殿上的侍女道:“去叫大殿下过来。”
  此事不是明摆的了么,二儿子不可能在那处,还要叫大儿子做什么。我更为意兴阑珊。
  侍女应了声,低头要出去。
  “慢着,”朔令帝后脸色极为不好,她一步步地行至殿中,直直看着冥帝,“叫霖儿做什么。前日时,长辞与我在南海,方才刚刚回来,帝君也忘了么。难道帝君觉得是霖儿一个变作了两个去涂山故意害了帝江么?”
  你儿子当然没有一个变作两个,只是拉着本仙君又变了一个。
  “前日,你不是与大殿下在一处的吗,”宴宁不知何时醒过神来,突然与我道,声音还有些大。
  霎时殿中几道目光投来,我忙回了声:“正是的,那日与大殿下在他那处的。”
  铃央疑惑地看着我与宴宁,我只做不解地也回看她。
  “且帝姬手中拿的是何物?帝江是涂山神物,帝姬连它的羽毛也不识得么,”朔令帝后走近铃央身旁,讽刺道。
  冥帝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
  铃央睁大了眼睛,慌忙低头看手里的羽毛扇子,连忙摇头:“不是的,这不是……”
  “它在涂山那般久,帝姬竟不知晓它什么样子,”朔令帝后眼里有火般看着那羽毛扇子,一字一顿。
  “我认得,这不是……”铃央眼瞧着又落下泪来。
  一时间又是沉闷。
  “方才宴宁说去人界一事,瞧着何时得空便去了罢,”冥帝挥了挥手,却捡起了话头,“司簿也一道去。”
  “谢帝君,”宴宁躬身,又极快道,“既是无旁的吩咐,小仙便与司簿先去了。”
  冥帝点了点头。
  我有些失望,还未见着那一场栽赃如何了结,就叫宴宁不懂事地将我拖了出去。但再执意留着,只能不知本分,且很是可疑,也只好作罢。
  

  ☆、一枕清霜(三)

  宴宁得了应允,却没了往临赫殿时的那般急迫,说着要再缓上一两日,想一想那时自己的故乡是在何处,再去人间。我自是不急,想不着冥帝倒是看重此事,还叫我一道与宴宁去。
  那桩本仙君做了大功劳的栽赃事也未掀起甚么大风波,即便那日瞧着冥帝确然是动气不小,最终也只叫铃央与她两个哥哥道了遭歉,又自个儿回去反思了一个月,但这闭门思过没过几日,便又不了了之。我后头与扶霖说起此事,只唏嘘着不想冥帝对铃央偏爱至此,已是明明白白的诬陷了,还能轻轻揭过。
  扶霖瞧着竟也不在意,只说道:“你从父帝那厢瞧,便知为何只叫铃央与我和长辞道个歉,再思一思过,便算作完。铃央说此事未当着冥界众仙家说,且后来你与宴宁不是离了临赫殿么。此事便成了一桩闹误会的小事,父帝至多斥责几句,也不会真个将铃央如何了。”
  原是这么个道理,关起门来便算得是冥帝的家务事,女儿误听了话便指责两个哥哥,做父亲的自然只觉着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何曾能当做诬陷来一般处置。
  “帝君不该叫铃央与你们道这声歉的,”我倒也非要见得铃央得着甚么惩处,但觉着冥帝多此一举。既是不愿意为难女儿,叫她自个儿关起门来静心岂不是更好,这声歉意,铃央怕是要记在心里头了。平日里不受待见的哥哥,还要叫她去低下声气道歉,往后又是麻烦。
  “若是她不道这一声歉,难道便能消停些么,”扶霖漫不经心道,“总不会有甚么不同。我知你如何想着,但今次你可是想错了。”
  我有些吃惊,只问个为何想错了,难不成铃央道歉道地极为高兴么。
  扶霖便与我说道:“帝江鸟其实未形神俱灭,终归是气绝,不是受了甚么伤害。且它还未修成什么气候,神力也算不得深厚。后来,便活了。铃央与父帝说是自己又救活了那帝江鸟,自然先前那桩事便一笔勾销。铃央此时道一声歉,你觉着她乐意不乐意?”
  “可……死了的如何还能活,即便是一只神力微弱的鸟,难不成灌些神力便能活了么,”我又是一惊。若是这般轻易,那从前的神兽又是如何没的。
  扶霖那时听我如此说,只笑了一笑,未立即说什么。
  我心头猝然想得什么。死了的物件还能活,我其实是瞧见过的。譬如那一朵枯萎了的伴月花。
  “……是二殿下么,救活了帝江。可……”我猜疑着与扶霖说,又觉着真是无法言说。
  “许是罢,不若那神鸟怎可复活,倒是与铃央送了一遭便宜,”扶霖只随意地道,“父帝本就忌讳,若是叫他知晓长辞救活了帝江,我也不知晓会发生什么。”
  我站在院子里,瞧着那几竿抽得挺拔修长的翠竹,想起与扶霖说道的那些。眼前的几竿竹子颀秀端雅,青青的竹竿上凸起一个个齐整的竹节,仰了头看,初初成势的竹叶交错着,遮挡了一小块地方。
  本是善意之举,救活了帝江,他母亲当会高兴。但即便叫铃央冒顶了名,也不能如何。长辞不能说是自己救了那帝江,因那甚是奇妙的血液,便是原罪。
  算一算,我来冥界,还不足百年。三百年真个也不能算短。
  我拍了拍眼前竹子光滑的竿子,又记起那时候曾与华颜一棵,叫她栽到召旻宫里头去的。如今我院子里的这般大了,若是她栽下了,长辞院子里的那棵,当也这般大了罢。当然,须是他未将它拔去的情况。
  出得思齐宫时,门口小仙童顺口问了一声:“司簿可是要出去么?”
  “嗯,不出幽都,若是谁来的话你照着以往办,”我回头应了声,又听得小仙童在身后道,“司簿是去大殿下那里罢。”
  我顿住,又转身,道:“非是大殿下那里,……好好守门罢。”
  小仙童赶忙低头,又偷偷吐了吐舌头。
  当我瞧不见么,我无奈地看他一眼,只转身去了。
  华颜瞧见我的时候,眉头一紧,眼角耷拉了下,眼看着有些不乐意。
  我并未做过何得罪过她的事,对着这副算不是欢迎的表情,也只得当做未看见。她虽瞧着不高兴,我却有些暗暗地欣慰。
  召旻宫的院子里,光秃秃地长着一根竹子,翠绿挺拔,与我院中的差不多高,只是仅那么一棵,有些孤零零,算不得与周遭合衬,也算不得相宜。
  然本仙君看着觉得甚是入眼。
  长辞看见我的时候,有些意外,又收敛了神情,道:“司簿来此有事么?”
  我看一眼那茕茕孑立的一根竹子道:“未有什么事,有些闲,忽而想来瞧一瞧殿下院中的竹子,长得好否。”
  “幸好它长得顺利,不若司簿此时要怪罪了,”长辞笑道。
  “可是怕殿下嫌弃,不肯栽才是,”我也回笑,眼角看见华颜撇一撇嘴,连眼神也懒得分与我一瞬。
  虽是不待见看见我的模样,华颜倒也未说什么,还主动地与我倒了茶水来,又主动道:“尝一尝这茶水,可还入得口么。”
  “如何入不得口,”我有些不解,她怕是对我有些偏见。
  低头看那茶水,也是浅淡的碧色,清透澈净,底下浮着细长的绿色叶子,茶盏上笼着一团袅袅的白色水汽。
  华颜转身朝那竿竹子努一努嘴,道:“用那竹叶的嫩芽泡制的。未有日头晾晒,好不容易那时候采了些,定是不如见了日头晒干的好,但是也没法子了。”
  我倒是还未用竹叶子沏过茶,自然也尝不出与那见了日头的沏出来有何不同。喝了半口,我瞧着那茶汤中晃悠的竹叶细末,又看长辞,道:“听闻帝江又活了,可是殿下救得?”
  “你如何知晓的?”华颜惊奇地看我,又气鼓鼓道,“你们帝姬可说是她救的,也不知她会不会担心被戳穿,这般脸不红不白地扯谎给自己戴花。”说着不解气一般,又补了一句,“还来道歉,谁稀罕……”
  自然谁都不稀罕,可道歉也是瞧着铃央懂事么。且她当然不会担心被戳穿,若是戳穿了怕是铃央安然无恙,救帝江的还要遭殃。
  “这话倒是当着我的面说了,”我看了华颜一眼道,“我们帝姬若是听着了,可不会觉着是你说她不好,只会觉着是二殿下这般想的。”
  我有几分欣赏华颜这性子,然她在长辞这处,到底也不能完全随了自己意。虽然我说得不算客气,却不是没有道理。照着她前几次顶撞铃央的模样来看,铃央竟未与她过不去,倒是难得。
  华颜一时语塞,瞪我一眼,又不作声了。
  “可为何不叫他们知晓呢,本就不是铃央救的,”华颜又小声嘟囔道。
  “不是什么大事,不知晓反而更好,”长辞道了一句。
  我心里慨叹,何时见得做一桩好事也怕被知晓的,口里又对华颜道:“正是这般说。回头有了麻烦,便会觉着,还不如此时清清静静的好。”
  “也是罢,总之他们不来烦你便好了,”华颜倒也未纠结,支着脑袋,又拍手笑。
  好似为着什么冥冥中的道理一般,华颜这话音将落,便听仙使报了声,说是朔令帝后来了。
  华颜惊讶地张了张口,又往门口望,面上瞧着有几分喜色。
  我只看她往门口望,觉着这小孔雀有些天真。但也许是我想得有些多。又看长辞,他未露什么别的神情,只起了身。
  见了个虚礼,朔令帝后身旁一个仙女也未带,表情跟她儿子未有什么区别。
  静默无声。
  本仙君不打算说些什么。
  “母后前来,可是有事吩咐,”长辞先开了口,眼睛未看帝后。
  朔令帝后看着长辞良久,脸侧紧绷着,半晌,道:“帝江是你救活的么。”
  华颜瞧着有些急切,我皱眉看了她一眼,她瞧见我,瞪我一眼,又低了头。
  朔令帝后说此话,我也分不清,究竟是出于何意。本来么,往前养的神鸟叫儿子救了,当是会有些欣然。可此时她神色瞧着不怎么好,谁知晓呢。
  “不是,”长辞语气平平,仍垂着眼睛。
  华颜脸上显出失望来,好在一言未发。
  朔令帝后一手紧紧攥着袖子边,神情愈发难看,她紧紧盯着长辞,忽而又转过了身去。
  “你……”她吐出一个字,又戛然而止。停了好一瞬,才道,“我还不知晓铃央有将死物复活的本事。”
  长辞抬眼看着朔令帝后的背影,又移开目光,神色不变:“我知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母后若执意以为如此,我也辩解不清。”
  朔令帝后未说出什么来,只那么站着。
  “我去为帝后沏茶来,”华颜小声道。
  “不必了,”朔令帝后仍背对着,吐出三个字,直直地迈步走了。
  “就走了,”朔令帝后的身影瞧不见了,华颜喃喃了一句,听着有些失落。
  长辞回身走近了那竿竹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这般喜欢见帝后么,”我问华颜道,“怎的瞧着很是丧气?”
  华颜闷头不吭声。
  我以为她不屑于理我了,却又听得她低声道:“你懂什么。我……我想见我娘亲还见不着,我娘亲一定……也很想我。帝后能见着殿下,不是应该很开心么,为什么不肯多看一看殿下呢。”
  虽则华颜并不如何待见我,但她说的话,其实我也有些认同。一个个修得如何高深,还不如一个低微的小孔雀。
  “他们不如你这般有悟性,”我诚实地与华颜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么。”
  华颜瞅我一眼,又去端起方才我喝了半口的茶盏,将冷茶泼了。
  我转头看长辞,他仍看着那竿竹子,身影与那颀长的翠竹,倒有几分相衬。
  

  ☆、一枕清霜(四)

  清凌凌的一道细江缓缓流过,江边生着冒了尖尖荷箭的莲叶。岸边杨柳依依,梢头笼着淡黄嫩绿的一团烟雾,和着迷蒙的微雨,轻慢摇动。街上人群不稀也不稠,粉衣的姑娘挎着柳条编的篮子,装了清清亮亮的几枝桃杏,沿着街角小巷一路行来,走走停停。
  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我与宴宁行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也感叹一遭人间好风光。
  宴宁思虑了两日,终于思得了他那人间故乡的所在。临来前,还问我道:“你真个要去么,你来人间也未有何要紧事罢,不若便在冥界歇着?”
  宴宁当神仙的日子也有些年头了,再去人间定然也不是自己所记的那个样子,莫不是去了会有些感怀伤心,又怕叫我瞧见。我暗自思忖着,觉着有些道理。
  “我确然未有要紧事,但帝君吩咐了么。我走个过场也得走一遭不是,”我瞧着宴宁一言不发的模样,觉着他当真是个感情丰富多愁善感的神仙。
  “好罢,”宴宁闷闷不乐地回我一句。
  宴宁的故乡是个好地方,单就景色来说,是个极好的地方。即便正落着雨,有些不凑巧,但斜风细雨,杏花烟柳,又是颇有意蕴的美景。
  “原来这般好看,倒是比冥界好看上许多,”我撑着一把伞,与宴宁夸赞他的故乡。
  宴宁十分不懂兴致将伞把扛在肩上,一手握着伞柄。本是个极为痞气的姿态,好在宴宁模样还可以入眼,从一旁瞧一瞧,竟还有些人间的浪荡公子风流意态。他扛着一把淡青伞面莲花做绘的纸伞,回了声:“是么。”
  我抬起伞面看宴宁,又道:“自然,不如天界的烟霞好看。”
  本以为宴宁并未听进去我的话,谁知他又开口了:“如今是有些好看了。但我记着那时候,不是这般的。”说着与我指了指那条茫茫的江,“原先此处未有这条江的,不仅是江,河水溪流都未有。我未记错的话,是一片土地来着。”
  又指着那一排参差的垂柳道:“这些也没有,原本是野草地的。”
  他不是说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么,我现下瞧着他一件件比划过去与我细数,哪里像是记不清的样子。
  “自然这街上……”宴宁停下,转了转伞柄,道,“我记不大清了,但模模糊糊觉着不该是此种样子的。”
  “黄尘清水三山下; 更变千年如走马,”我看着伞面的边缘凝结了一滴水珠,透明清亮,还可映出我与宴宁的身影,继而倏忽坠了下去,“人间世事无常,这般久过去了,哪里能一些都未变呢。”
  “是如此说的没有错,”宴宁转身过来看我,纸伞在从他肩上落了下去,他倒拎着伞把,看着我走起了神。
  我下意识地往后头瞧了瞧,只见得一个卖花姑娘的背影,黑发垂在粉衣上,再往后瞧,便是沿街的楼阁,轩窗半启,竹帘微招。我奇异地压低了声音道:“你莫不是……瞧上那姑娘了罢。”
  “不是,”宴宁眼珠一动不动,只看着我愣怔,还能抽空来答一遭话。
  “那是作何,又瞧见什么跟你原先故乡不一样的了?但你瞧着我作甚。”我又往后头看了看,卖花姑娘早已不在我身后了,再往后头是一个挑着两担藕的中年男人,筐子里的藕沾着新鲜的泥土和露水,正晃悠着经过。
  宴宁此时未说什么,径自伸手攥住我手中的纸伞,夺了过去。
  “宴宁?”我手中一空,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他,好端端地发着呆,还要将本仙君的伞拿走。
  细雨落在面上轻轻凉凉,虽说不是什么瓢泼大雨,但我瞧着宴宁头发梢上沾着细小的水珠,便知过一会儿我定然要如他一般形容了。
  我伸手去握他手里的伞,宴宁瞧着未用多大力气,我用了力竟也未拿过来。本仙君眼睁睁地看着宴宁又自顾自地将纸伞收了起来,继而抬头一字一顿与我道:“斜风细雨的,景致甚好,哪里不是下雨,且走着罢。”
  “……你,”我抹了把脸上沾湿的水,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可不是么,哪里都是在下雨,但撑着伞却还要装作没有伞,也太矫揉造作了些。我义正辞严地道:“若你我此时手里未有伞,确然处处都在落雨,走快些与走慢些都无甚分别。然此时有伞,哪有寻着雨淋的道理。”
  宴宁未再看我,连带着将自己那把伞也收了,低声道:“挡了景色,还不如不撑的好。”
  本仙君哭笑不得,一把遮雨的伞,如何能挡着景色。况且如宴宁那般,将纸伞扛在肩上的,眼前可瞭望至江边另一头,能挡着什么。
  不撑伞也没什么,还有几分意兴。
  杏花葱茏,烟雨如雾,街塘十里宽窄适宜。宴宁手里拎着两把纸伞,我与他身上衣衫淋得湿漉漉。
  前头卖桃花杏花的姑娘篮子里不知何时又添了一大捧,热热闹闹地簇拥着,明艳可爱。
  一个青衫书生与一个姑娘在这卖花姑娘身边停住。书生买了两枝桃花,三枝杏花,含情脉脉地瞧着身边的姑娘递了过去。姑娘脸颊晕开一抹红,伸手接了,又凑到脸前嗅。书生看着姑娘,伸手将她手里原本的伞拿了过去。待到姑娘抬头,又挨近道:“伞太碍事了些,挡着我就瞧不见你了,还不如不撑的好。”
  姑娘于是含羞带嗔地作势拍了书生一把,接着两人依偎着走了过去。
  原本情人咬耳朵的悄悄话,我不大适合听,然本仙君耳朵太好使,即便那书生挨得极近,声音极低,我仍是听见了。这么一听,本仙君目瞪口呆,立在原地脑子里有些惊吓。
  那书生说嫌伞挡了姑娘的桃花面,故而觉着还不如不撑的好。宴宁他他他他……他方才说什么来着……
  雨水的凉意叫我打了个喷嚏,我揉了揉鼻子,心里甚是惊疑恐慌。
  挡了景色,能挡着什么景色……这句话愈想愈不可入耳,几乎要叫我头上炸开一个雷。
  我压了眉头立定了,转身看着宴宁,严肃道:“你方才说的话,是何意?便是说伞挡了景色的那话。”
  不论我有未会错意,须得好好说明白了,本仙君可是不愿意一头雾水或是又弄出些啼笑皆非的牵扯。
  哪知宴宁浑然不觉,脸上有些迷茫地看我:“什么何意,有甚么含义么……”
  本仙君一颗心落了地,摆了摆手:“无事。但此话你既是不解其意,便莫拿出来说了,当心闹出笑话来。”
  我这厢随手抛了,宴宁却不依不饶起来,他皱着眉道:“你与我说清楚,那话有何旁的意思么?”
  我斟酌下语句,寻了个含蓄的说法道:“云想衣裳花想容,人面桃花相映红……”
  宴宁方才果是不解其意随口胡言。我此话一出口,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手上两把伞“啪”地一声齐齐落了地,瞧着受惊吓不浅。
  我弯腰捡了伞,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莫放在心上,我知你不是有心。”
  宴宁显然并未听进去我的话,他失魂落魄一般地低头看着我捡起伞,又怔忪地看着我,半晌道:“你说得可是作真,方才那话,真个是……”
  “我未在意,你也不须纠结了罢,”确然宴宁不懂那话,但也不须这般看不开罢,我又宽慰他。
  “原是此意……”宴宁眼睛无神地看着我,脸上瞧着竟还有些伤感。
  至于么,吓成这般模样,往后可知晓话不可乱说了,我摇摇头,果真宴宁他多愁善感。
  “两位公子,买一枝花么,”身旁卖花姑娘转过来,一双眼睛笑得弯弯,又举了举手里的两三枝桃杏,“刚摘的杏花,还有桃花,买一枝罢。”
  两个大男人,买了花作何的,这小姑娘忒没有眼色。我还个笑,道:“未有可送的人,倒是不该糟蹋姑娘这花了。”
  “不送人也可以的呀,公子自己拿一枝,衬着也很是好看呢,”小姑娘天真直白,袖子掩着口笑。
  另一旁宴宁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瞧着有些摇摇欲坠。
  我同情地瞧宴宁一眼,觉着他自作自受。
  “如何,公子买一枝桃花,我便送公子一枝杏花,”小姑娘眼睛亮晶晶,一点也不担心自个儿亏了本。
  人间的人都这般热情,本仙君不免想起那硬要不收钱为我算命的道士,虽则他八成是个骗子。这么一想,夜里阑珊的灯火又在脑中浮现了一遭。
  我看了看那篮中簇拥的花枝,又道:“姑娘只卖桃花与杏花么,若是有海棠,我便买一枝。”
  卖花姑娘摇了摇头,伸手利落地捡出两三枝桃杏,塞了过来,道:“没有海棠花,只有这些,瞧着不比海棠差的罢。”
  红粉透白,确然不可说桃杏与海棠差到哪处去,然本仙君一时记起,便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口。
  卖花姑娘又笑,再未说什么,将手里的花枝砸过来,拎着篮子转头便走了。
  “……诶,”我手忙脚乱地笼住那几枝花,想喊一遭那小姑娘,还未给她钱。
  粉色的衣衫一晃,那姑娘没入人群里,再瞧时,已经隔得很远了。
  本仙君手里拿着红艳艳的几枝桃花并杏花,不知该作何处理。我转头看了宴宁稍霁的脸色,真心实意道:“仙君,你看这些花朵如此可爱,拿了回去放在你那行止宫里,当是很好的。”
  宴宁垂着眼皮看一看我手里的花枝,又将目光移到我脸上,道:“你知人间买花赠人是何意,便敢拿出来送与我的?”
  我一时语塞。
  “既是不解其意,便莫要拿出来给人笑话了,”宴宁拍一拍我的肩膀,又道,“我知你不是有心,莫放在心上,我也未在意。”
  小气,实乃是小气。方才不过说了他一遭,还原样地与我还回来。
  我只听着他说,将桃杏凑到鼻子前,也闻不着什么味道,只淡淡地些许草木清苦的气息。
  “我随口说着的。不过,这些物件煞是好看,”我与宴宁道。
  “难看,”宴宁鼻子里哼出的声气般,又道,“你若是无事,便趁早回冥界去做些什么,与我一道在此也未有什么用。”
  早知宴宁并不想叫我一同来,此时本仙君过场走完了,回了便回了。不若我在此,宴宁怕是感物伤怀也不可尽兴。
  “那我便回了,”我善解人意地道,“你莫留恋太久,也莫学凡间的人说话做事,不若……”
  “快些走,”宴宁不耐烦地并不领情,挥了挥衣袖,转身便走。
  我不以为意,瞧见另一只手里拎着的两把伞时,才有些后悔,忘了将这伞塞给宴宁,还得我再拿回冥界去。
  

  ☆、一枕清霜(五)

  我拿着两三枝桃杏,回到思齐宫的门前时,入眼华颜正在门口蹲着,胳膊抱着膝盖,头戳在胳膊上,一动不动。
  这姿势何其眼熟,她莫不是又在哭?我猜测着,立时有些束手无措的感觉来。但转念一想,自那次去都广野寻她母亲以来,华颜便瞧见我爱答不理的。若是此次又因着什么伤心,也不当跑到本仙君这处来,我便又放了放心。
  门口的小仙童瞧见我,弯腰道:“司簿回来了。”
  未及我招呼一声,便看见华颜立时抬起了头。
  我唬了一跳,她脸上数道水痕,眼睛又红通通的,不是在哭,是在作何?
  “你……你快去,快去救二殿下,”华颜起身拉着我的衣袖,还不忘伸手抹了把脸,又吸了声鼻子,声音急切,还带着哭完的低哑。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只看着她问道:“二殿下怎的了,如何要我去救他?”
  “你知晓饕餮在哪处的罢,他定然打不过那凶兽的,你快些去啊,”华颜话说的颠三倒四,看着我又跺脚,“我来寻你,你不在。我只好去寻大殿下,他也不在。我这般修为的,去了只能拖累二殿下,一时想不到法子,幸好你回来得早。”
  饕餮我确然知晓在何处,那东西非是一般的凶恶,莫说长辞打不过,再加上一个我,也未必打得过。但他闲来无事去寻那饕餮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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