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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岸灯火-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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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再往里走,大门之上钉着一个人,胸口用剑贯穿,双手也被断剑牢牢地钉死,赎罪般的姿势。他垂着头,面具被扔在地上,露出半张骇人的脸,那半张脸已经被烧毁,但血肉还在不断重生,重生之后维持不了多久,又坏掉,然后肉攀附着骨头再生长。
江淮看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血还在不断往下滴,上面的人是彻底死了。
在宁王府门口的台阶下,还整齐的放着十几具残破的尸体,除了完整的尸身,就连断肢残手都被运了出来,好好的拼接在了一起。
众弟子看到时不禁变了脸色,这正是那些失踪之后死在宁王地宫的同门,他们上前检查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少,也就是说无人生还。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盛无瑕开口道:“别让他们留在这里,找些人,将他们送回故乡。”
江淮点点头,但看到他们被好好地放在地上,仍然有些不解:“不过……这是谁做的?”
盛无瑕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微垂眼眸,没有说出口。
江淮又小声说:“没有师姐。”
“是,没有她。”
他们之后又把宁王府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无奈之下,也只能回了淮州。
盛无瑕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李葚儿,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他经常会想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有时他觉得的她死了,因为如果她还活着,怎么会一点信儿都不给他,有时他又觉得她仍然活着,没有尸体,这给了他所剩无几的希望。
他在人前不动声色,可在人后,纵使恐惧不可言喻,却仍深有体会。
风平浪静地过了数月,两方都按兵不动,倒是中部那里打的异常激烈,所以期间他去了中部一次。
“当归呢?”
裴时坐在台阶上,摸了摸唇,道:“去苏州了。”
“苏州?这时候?”
“是啊,苏州那里情况不稳定,他家就在那里,父母,妹妹……”
说到这里,裴时抬眼冲他笑了一下。
“你知道,这时候他不该走的,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重的东西,也就是私心,毕竟谁也不是什么圣人。”
“我理解。”
两人望着青了一片的草地,阳光照下来,裴时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盛无瑕低着头,没怎么受影响。
“真羡慕。”
“嗯?”
裴时随意地交叉着腿,道:“我也有这种私心,可如今却也不知道给谁。”
盛无瑕听到这句话,终是抬头看向裴时,那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望着草地上的大树,小树,走过的人。他忽然明白了,有些事还是不能忘,那些过去的不经意间就进了心里,进了生命里,一想起就悲伤,一想起就怅惘。
这还只是个开始,从今往后,还有一个十年,二十年。
第72章 停战
入夏以后,盛无瑕换了一身稍微薄一点的衣服,挽着袖子,在树下的木桩上切了一个西瓜。
“这天真要把人热死了。”江淮一进来就直直地往西瓜奔去。
“洗手了?”
“嗯?啊,忘了,好了好了,师兄,别看我,我马上去洗。”
江淮甩着手回来时,看到盛无瑕已经拿着一片瓜坐在了旁边的小椅子上。
“师兄,你知道吗,井州那里又发洪水了。”
“嗯,知道。”
井州那里的河道九曲连环,年年都有水灾隐患,朝廷也一直在治理,只不过这两年朝廷忙着和端王打仗,这事也就耽搁了,偏偏今年雨下的又大了些。
“这瓜真甜。”
“昨天街上买的。”
“对了,师兄,一会儿陪我上街买个凉席。”
“好。”
两人坐在树下,避着阳光,吃完了一整个瓜,之后就去了街上,走到几家小店看凉席。
江淮随手一拍,道:“就这个吧。”
盛无瑕伸手摸了摸,道:“这个会不会有些硬?”
“那这个?”
“会不会不太凉?”
“师兄,你……”
“嗯?”
“真贴心。”
盛无瑕还在那里挑挑拣拣,一丝不苟,看完软硬,看质感,看完质感,看做工。
江淮觉得自己这师兄真是太细致了,细致的自己都不用担心什么。旁边包子铺传来一阵阵香味,勾起了他的食欲。他有些忍不住了,走进卖凉席的小店,抽了一张出来,道:“师兄,要不就这个吧?”
说完,他便看见盛无瑕蹙眉捂住了手。
“怎么……怎么了?”
江淮连忙走过去,掰开盛无瑕的手一看,手心上面竟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血不住地往外冒。
江淮一时被吓住了,道:“怎么弄的?”
盛无瑕示意他往旁边看。
原来他刚才他抽走的那张凉席边上还没有做好,还是些锋利的竹片,他这猝不及防地一抽,正好就划在了盛无瑕手上。
“疼……疼吗?”
盛无瑕舒展了眉,缓缓道:“还好。”
两人竹席也没买,包子也没买,直接去了附近的医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医生给盛无瑕上了点药,又包扎了伤口。
“记得来换药,还有不要碰水。”
“嗯。”
往回走的路上,盛无瑕又转回去给江淮买了凉席和包子,这让江淮十分愧疚。
“幸好师兄伤的是左手,不然就没法用剑了。”
“嗯,其实没事。”
伤哪只手都无所谓,当年他娘一剑挥来,也没收敛力量,他被震的手里一痛,扔下剑就哭了。他娘哄完他,又觉得不妥,只好又教育了他一下,告诉他:“要是真的遇上敌人,无论多严重的伤也不能放下手里的剑。”
即使在外人看来他娘是永远坚硬如冰雪的女剑神,但骨子里其实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一想到晚流霜,盛无瑕的心就平静不下来,时至今日,他依旧对他娘的死耿耿于怀,尤其是在看了流云镜里发生的一切后。
手心里的痛传来,他骤然清醒,现在还不是时候。
理智逐渐占了上风,他回过头拍了拍依然内疚的江淮肩,以示安慰,同时压下自己心中逐渐扩大的情绪。
最近时局变得有点快,因为井州发水,那里两边的军队都不想打了,毕竟都是人,看到老百姓受苦,都不好受,几个有良心的将领一商量,就先停战了。
这边一停战,那边也不想打了,这一下,就快成全面停战了,这从一定程度上也缓和了西北战局。
盛无瑕抱着木盆站在院子里,有些茫然。医生说不让手碰水,那洗头怎么办?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木盆,伸手去解开自己的头发。还没触到带子,一双手便从他身后伸来,碰到了他的头发。
“我来吧。”
淡淡的声音响起,盛无瑕连忙回头,看到了姜苦酒那张平静如水的脸。
“不,不用了。”
“你手不是受伤了么?”
“是,不过……”
盛无瑕一时没想好怎么拒绝,姜苦酒却伸手轻轻一扯他的发带,他的头发立刻就散落了下来。
“……”
姜苦酒这一举动让盛无瑕吓了一跳,姜苦酒拿着发带,也有些无措。
为了缓解这一微妙的气氛,盛无瑕认命地微微低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苦酒很快恢复了平静,将袖子挽了上去。水温正好,盛无瑕弯腰把头发浸在水里,姜苦酒将皂角水倒了上去,然后轻轻揉搓着他的头发。
皂角的味道闻起来是一股自然的清香,弥漫在两人的周围,日光柔和下来,两人脚下拖出了长长的剪影。
盛无瑕原本紧绷的心情慢慢松弛下来了,他能感受道姜苦酒的手抚摸上他的头发,从上往下,仔细地清洗,很舒服。
姜苦酒把剪碎的木槿叶放在盆中的清水里,然后用手捧起水,浇在盛无瑕头上。水从指尖流过,温温涩涩的。
周围除了水声,一片安静,偶尔有风撩动树叶的声音。
洗完后,姜苦酒又用毛巾给他擦干,动作十分轻缓。
“好了。”
“谢谢。”
两人坐在树荫下,盛无瑕长长的头发自然地垂在肩上,等着被晾干。
午后的阳光不灼热,落在肩上,却也有一定的温度。
他这几个月同姜苦酒相处下来,虽并未到朋友的地步,却也算有一定的了解。平日两人之间也只限于谈谈公事,但盛无瑕却在心里对姜苦酒抱有一定的好感,因为姜苦酒话不多,办事效率高,也不爱邀功。他觉得如果不是长相的问题,其实姜苦酒的存在感非常低。
“我这次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明日就得走。”
“回不落天?”
“嗯。”
这一点盛无瑕想到了,现在局势没那么紧张了,姜苦酒自然是要回去,这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那我明天送送你。”
“不必。”
姜苦酒要推辞那就是真推辞,盛无瑕也不再勉强。两人也没有再说话,就静静地待了会儿,姜苦酒就起身离开了。
盛无瑕看着他白色的背影,面容沉静下来。姜苦酒是罗连招那边的人,而罗连招是他的杀母仇人,再见面,也不知是敌是友了。
他低头看了看已经干了的头发,从一旁拿起发带,将头发重新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发了,今天补上
第73章 新朝
怀宁十四年,秋,端王建立新朝,大殷,与凉朝对立,百年大凉就此分裂。持续两年的战争落下帷幕,史称殷凉之争。
江淮跟在盛无瑕后面跑下三寻天主殿的台阶。
“哎,师兄,等等我。”
“嗯?”
盛无瑕回头,他刚刚去见了江起云,现在他要代表三寻天去见端王派来的使者,这么一来,就算承认殷朝的地位了。
“能不能也带我去?”
“小淮,我记得掌门是让你去后山练剑吧?”
“师兄,他就是随口说说。”
“……你还是回去吧。”
“师兄……”
江淮拉了一个长音,眼巴巴地望着盛无瑕,盛无瑕看了他一眼,无奈,只能让他跟着去了。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回来的时候天都暗了。两人在街边小摊吃了点东西。
江淮伸了个懒腰,道:“哎呀,天下太平了。”
盛无瑕喝了一口水,默默不语。
江淮将手放在桌子上,看到街边卖的紫薯粥,似乎是想起了过往,道:“师姐她……”
他没有说下去,眼圈有些泛红。其实失踪这么久,就可以认定死亡了,但盛无瑕还是留了人在平月镇。
“我会再回去一次。”
“哪里?”
“平月镇。”
“我也要去,师兄,什么时候?”
“三天会谈后。”
盛无瑕微微叩紧了手里的杯子。
三天会谈本来五年一次,但因为战争所以延迟了些。三天会谈时,除了三天,天下各门派也会来。这次三天会谈就在三寻天,各门派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些人,溪州大街上一时很多白衣修士。
盛无瑕听说裴时也来了,就去了溪州街上,看看能不能提前碰上。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战争结束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他在一个糖画小摊前站定,饶有兴味地看着糖淋在铁板上变成各种不同的形状,一抬头,就看见街边裴时正在抢谢昀手里的糖葫芦。
“这是给恩初的。”
“只有她的?没有我的?”
“要吃你自己去买。”
谢昀踮起脚,将糖葫芦举起来,裴时却仗着身高优势,轻巧一夺,就拿了过来。
“别傻了,你和恩初同吃一串还可以促进感情呢。”
“啊哈,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
裴时一转头,也看到了不远处的盛无瑕,连忙向他晃了晃手,道:“无瑕。”
谢昀凑了上来,道:“既然无瑕来了,那就和我们一起,今天中午裴时请客。”
裴时反驳:“我什么时候说了?”
“当归,恩初姑娘。”盛无瑕向他们身后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两人向他点头致意。
“好吧,我请就我请,说吧,去哪里?”
谢昀笑道:“无瑕,你在溪州那么久,肯定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推荐一个,要贵的。”
“一味阁。”
谢昀拍了拍裴时的肩,笑道:“听起来很不错,就那里,怎么样?”
“行,一串糖葫芦换一顿饭,谢昀,你挺有经商头脑的,别在无息天待着了,回去跟你爹做生意去吧。”裴时边说边将糖葫芦递到盛无瑕嘴边。
盛无瑕咬了一口,外面的糖薄薄的恰到好处,很甜,里面微酸,他下意识地又舔了舔嘴唇。
“你咬这么一小口?你把这个全吃了吧。”
等盛无瑕吃完这一个山楂后,裴时把剩下的回头就递给了身后的薛当归。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去,不一会就到了一味阁。
一楼坐满了食客,小二端着茶壶,给人们添着热水,台子上站着一个说书人,一身蓝布长衫,手拿折扇,微摇,缓缓道:“话说天山西风吼剑动,雪满白骨无人收。李萍夫妇将剩下几只雪妖斩于刀下,甩了残血,却见黑衣女子掠去衣上风尘,冲他们微微一笑。李萍心中微奇,上前一步道:‘姑娘年少英雄,敢问姓名为何?’女子收了剑,道:‘晚辈流霜,久仰前辈之名。’李夫人知最近有一流霜剑声名渐起,便道:‘沧海相逢,莫过有缘,此间风大雪大,不若山下酒楼相坐。’”
听到此,盛无瑕脚步微停,停在了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台阶上。
“晚流霜也不推辞,三人下山,于酒楼对坐,星明夜静,几杯酒之后,但见风动满树玉兰花,李萍兴致大起,遂抽剑削花入酒,晚流霜在旁叫了一声‘好’。三人长谈于此,李夫人知女子一人在世上斩妖除鬼不易,也颇又相惜之情。再次日,三人相拜,晚流霜辞别上马,对二人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二位保重。’便往北去。欲知后事如何,下回书交代。”
盛无瑕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听完,说书人折扇已收,接过旁边递来的水润着嗓子。
谢昀在一旁对众人解释道:“这是话本《奈何及时雨》中间几回,李萍雪山逢流霜,还挺好看的。”
这个话本原讲的是李萍和李雨夫妇二人的故事,没想到里面还出现了年轻时的晚流霜。
那时她才多大?二十一二?
盛无瑕没见过那时的晚流霜,相见却是传奇中,这样想着眼里忽然不自觉地流下了两行清泪,抬手一摸,他自己也有些吃惊,连忙掩饰道:“上去吧。”
众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找了个桌子坐下后,裴时就开始和谢昀抢菜单,唐恩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薛当归则转过头来同盛无瑕说话。两人谈了谈最近发展的比较不错的几个门派,又谈了谈将近的三天会谈。其实这次的三天会谈主要的内容就是该怎么处理敛夜天的问题。战争中,很多门派归附了敛夜天,让其实力大增,现今让他们很是头疼。
那边,裴时一把摁住谢昀的头,从他手里扯过菜单,谢昀的头则“咣当”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地磕在了桌面上。
盛无瑕终于看不下去了,道:“嗯,其实我觉得这里的清蒸鲤鱼不错。”
裴时听完,便对小二说了清蒸鲤鱼,然后把单子递给了对面静坐的唐恩初。
谢昀俯在那里,疼得差点哭了,唐恩初伸手贴在他的额头上,点道:“四喜饺,桂花蛋,菊花炖肉,三宝冬瓜盅,玲珑银丝糕,都是你爱吃的。”
裴时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五人在楼上吃饭,打闹说笑,薛当归甚至说裴时衣服都是他自己缝补的。
谢昀大笑,道:“我以为会有人上赶着给裴时补衣服呢。”
裴时掀了掀衣领,道:“是吗?谢昀,你来给我补啊。”
盛无瑕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玩笑,处在其中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他把他们带回三寻天,安排好住处后,便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出声叫住了裴时。
裴时转身,收敛了笑容。
盛无瑕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第74章 酒馆
偏远小镇的一处酒馆里,一个白衣少年面部改色的喝下一坛子酒,换来旁边人的一片叫好声。
他穿过人群,走到一个棕色皮肤的姑娘面前,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眼睛的颜色真是令人沉醉。”
姑娘撩了撩头发,倚在一旁的柜子上,侧头轻笑道:“是吗?”
“这里光线有些暗,我们不妨换一个地方。”
“你这样着急的吗?”
“怎么会?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美丽外表下有怎样一颗心了。”
离他们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冷然地抱着胸,对身旁的紫衣公子道:“林……不,是李公子,你能不能把他拉回来,你看他那副醉到不知东西南北的样子。”
“……”
白衣少年和棕色皮肤的姑娘正眉目传情,紫衣公子就走了过去,拍了少年的肩一下,道:“云流今,走了。”
云流今回身,保持着笑意,道:“怎么了?”
同时他也不忘给姑娘介绍,道:“这是我一个朋友,李若慈。”
李若慈冲姑娘笑了一下,对云流今道:“你儿子生病了,哭着喊着要找你呢。”
“我……儿子?”
云流今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姑娘看着面前两人的神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很大度地说道:“跟你朋友走吧,那边还有很多人请我喝酒呢。”
她转身向人群更多处走去,留下一个愣住的少年和一个嘴角挂笑的公子。
“李若慈,你故意的。”
“随口一说。”
李若慈模仿着云流今刚才的语气神态,轻佻地说道:“我沉醉在你那迷人的双眸里了。”
云流今嗤笑道:“和我比你差远了。”
“是吗?”
李若慈调整好表情,轻微垂眸,复又抬起,然后缓缓绽放出一个克制又放肆的笑,问道:“那这样呢?”
云流今看了一会儿,拍了拍李若慈的肩道:“走吧。”
三人走出酒馆,外面的冷气铺面而来,似乎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云流今扯了扯衣领,道:“还是里面暖和。”
白衣女子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彼此间的气氛冷淡而诡异,夹在中间的李若慈也不知道怎么调节两人之间的矛盾。
这矛盾似乎在李葚儿来的时候就有了,两人谁也不理谁,偏偏还要待在一起。如今作为一个中间人,他完整的见证了这两个人是怎么吵架,冷战然后不肯和好的。
几个月前,云流今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了深受重伤的李葚儿。云流今很介意为什么去平月镇的是李葚儿而不是盛无瑕,然后开始闹脾气,一年之内不准李葚儿去联系盛无瑕。李葚儿考虑到目前云流今是她的救命恩人,也就勉强答应了。两人相安无事,很像一对正常的姐弟。
之后的某一天,不知道李葚儿突然说了句什么话,云流今就突然爆发了。
“什么?盛无瑕是那个人的儿子?”
“不是。”
“不是?”
“好吧,是。”
云流今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葚儿,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
“那就是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很多事都是因为他。”
“云流今,你先冷静一下。”
“你叫我怎么冷静?”
“他确实是盛无名的儿子,可我不知道他自己的意愿,我不知道他是否想去重新走那一条路,你知道,他没有出生在幽幽谷。”
闻言,云流今径自笑了下,道:“哈,你原来替他考虑了那么多啊。”
李葚儿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
“抱歉。”
“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因为这个你十四岁就离开了幽幽谷,我们分开了十多年,两个家族到现在也没和解,这是他的责任,不是我们的责任。”
李葚儿试图安抚他,道:“我离开幽幽谷是因为我不想彼此争斗,不想我们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
“是,但我为此愧疚了很多年,可你从未站在我的心情想一下,他们也用什么命格相逆来骗我,明明有另一个解,你却因为盛无瑕一直不说。”
“云流今,那条路很艰难,我希望无瑕有他的选择,你也有。”
“我没有,你从来没有给我另一个选择。”
云流今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一直在另一个房间休息的李若慈听得一清二楚,也如雾里看花般的窥见这两人生命的一角。
从他醒来到现在已经有半年多,他身上的伤基本已经好了,事实上,他活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就差不多没了。
他说不清哪支箭对他造成的伤害更大,每支都是为了要他命而来的,然后狠狠地贯穿了皮肤,骨肉,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大洞。想到之前自己不忍直视的样子,他忍不住摸了一下心口。
至于他是怎么活过来的,云流今把手里拿着的一把剑扔给了他。一把纯黑的剑,黑如永夜,不加修饰的古拙。
“这是?”
云流今坐在石床上,对他道:“宗主不是一直在找吗?就是这个。”
李若慈有些诧异:“归离剑?”
“嗯。”
“你找到了?”
“是啊,先他们一步,不是在岫原镇,是在其他地方,云鹿他算错了。”
李若慈摸着剑身,触感虽并未和其他剑有何不同,但它却仿佛有生命一般,一股气息潜藏其中,默不作声,像是在等待谁的来临。
一旁的云流今漫不经心道:“其实后来我想了想,这两年的战乱,瘟疫,洪水什么的,也许就是为了这把剑出世做准备,瞿雪色那一城人哪里会够。”
“如果是真的,还真是灾难。”
李若慈顿了一下,又问道:“是什么人都可以活过来吗?”
“不知道,就在你身上试了试,似乎是需要尸体。不过这把剑不能传出去就是了,生老病死虽不知是什么道理,但终归是人之常情,秩序所在。但因为个人私情,你是个例外。”
李若慈默然。
云流今又从李若慈手里拿过那把剑,掂量了掂量,问道:“千年一出,阴人返阳,这把剑可能不止这么简单,但我没发现它还有什么不同寻常。”
“可能因为你不是太一吧。”
云流今嗤笑一声:“太一?有没有这个人还两说呢。”
他们并未在这上面纠结太多,云流今收了剑,走到李若慈身边,看着他,问道:“接下来打算干什么去?还回敛夜天吗?”
“不回了。”
李若慈抬眸,笑道:“看起来你也不回了。”
“徐晚还在,我哪里敢回去?”
于是,三人就一直在这个偏远的小镇待着,待到了战争的结束。
第75章 变故
外面的雨在黑夜里下个不停。
从酒馆回来,李若慈在屋里点了一盏灯,外面的冷气进来,灯火晃了晃,李若慈为它罩上了一层玻璃。被衾盖在他身上,依旧冷的不行。他索性缩起了身体,躺着一动不动。
他所处的位置本来是凉朝的地方,忽然间就变成了殷朝,很多本来只隔着一条河,一块田的地方,一夕之间竟成了异国他乡,人们接受起来可能有点困难,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日子还得过下去。就好比他现在,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可是还得过下去。
他压下在这种天气不由自主冒出来的细碎小念头,头抵在木栏上,想起那个白衣身影,身上竟一阵冷,一阵热起来。
第二天,他支起身子,来到饭桌上。饭桌上的两人正沉默地吃着饭。看到李若慈来了,李葚儿率先开口:“李公子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
“可能有点着凉。”
“那喝点汤。”
李葚儿起身盛了一碗热的米汤递给他。
“谢谢。”
桌上摆着一盘笋片,一盘青菜,一盘牛肉。李葚儿夹了笋片,云流今就去夹青菜,两人谁也不动对方吃过的那一盘的菜,剩下一盘牛肉完好无损。
吃到一半,李葚儿开口道:“李公子,听说今天有庙会,要去吗?”
“嗯,可以。”
李若慈注意到面前两人交汇处冻结的空气,转头问道:“云流今,你呢?”
云流今冲他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道:“我当然要陪你去。”
“……”
吃完饭,小厮上来收拾好了盘子,三人就出去了。
空气微冷,地面有些潮湿,但庙会上的人还是挺多的。李葚儿走到了前面,很有兴致地看着街上卖艺的几个人。
李若慈一向不喜欢这种太喧闹的场合,也就没有凑上去,在街边的小摊前转悠。云流今跟在他身边,眼神却不住地往别处看去,时不时地落在前面那个背影上。
李若慈看的好笑,却也没有点破。他记起有一段时间,快傍晚的时候,云流今有事没事总喜欢爬上房顶看风景。有一天,李若慈忍不住了,想上去看看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后来他发现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在不远处小树林练剑的李葚儿。轻风吹动云流今的额发和脑后红色的缎带,眉间带点清秀的少年目光平静,看着那边用剑的女子,理所应当,又带着点悠然怅惘。
上有云霞,下有秋水。
云安稳,水不乱。
那边剑却冷硬如铁石。
她信手挥过的剑光,映在他眼里,生生分走了地上天边的十分风景。
李若慈摸了摸手下的象牙骨的扇子。
云流今道:“你若喜欢,那就买了吧。”
他掏出钱递给了摊主,李若慈也就把扇子收下了。
“公子可要写些什么字?”
“字?”
摊主是一个年轻的书生,看旁边的扇面,应该是写的一手好字。
李若慈沉吟了一下,双唇微动,道:“花开明月圆。”
云流今好奇地探过身来,道:“何意?”
“无意。”
云流今笑了一声,摇摇头。
李若慈把扇子拿在手里,轻轻的扇了两下,又觉得不合时宜,就敛在了手里。
三人又在街上转了转,到了午时,就去了附近一个酒楼吃饭。李葚儿夹了菜放在碗里,对李若慈说道:“李公子,一会儿吃完饭去抓点药再回去,既然着凉了就喝点药,别再严重了。”
“嗯。”
李若慈其实到现在就觉得有些累了,想来是发烧了。
云流今一手放在李若慈额头上,一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道:“确实有些热。”
他又夹了菜放在李若慈碗里,道:“吃清淡点。”
酒楼向来是最能汇集消息的地方,天南海北的人在里面吃饭,边吃边谈,各色消息也就从他们嘴里出来了。
今天他们选的也是个好地方。
菜还未吃下去一半,便听见旁侧桌子几个外地来的商人你一言他一句地说起来了。
“诸位听说三天会谈上发生的那档子事了吗?”
“听说了,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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