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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怪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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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钱素、胡途和莫镶。钱素扶着胡途,到苏浅醍的灵位前行礼。一身全黑正装的莫镶对陆小刀道:“请节哀。”
陆小刀虽然除了篱术其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苏浅醍一向人情清浅,参加葬礼的全是局里的同事,现在能看到其他人来,心中充满了感激。
“听说哥他……生前,是和你们在一块儿?”
“不错,原本是想大家一起放松一下的,却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我们也很心痛。”
陆小刀红着眼点点头,目光投向苏浅醍的遗照,“哥他知道你们念着他,也会开心的。”
篱术又是愧疚又是悔恨,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商先生他……人呢?”
一提到商略,篱术的表情更是古怪,似乎马上就要失控泪奔,“叔,叔他……”
商略他,疯了。
☆、吞魂
商略他疯了,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共同的想法,这个桀骜不羁、自大狂妄的妖族怪胎,终于做出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事——冲到冥界去抢人,准确的说,是抢魂,一具罪大恶极、血债累累的凶魂。
吞魂,魂中恶者,以同类为食,壮大己身。
也就是说,别的鬼魂,只能通过危害人类来吸收力量,可是吞魂,却是靠着吞噬鬼魂来强大自己。我们知道,恶鬼的力量多来自所害之人的怨念,那么吞魂,就是这种怨念的集合累计,他们的能力增长得非常迅速,又生性凶残,一向是冥府不容之物。幸而吞魂的形成极为难得,千年难遇,不然冥界早就大乱,恐怕冥府都制不住他们。
而苏浅醍,就是这样一个恶鬼中的恶鬼。
当年他从冥府中逃出,被冥府追杀了百年,就在他虚弱得快要不敌的时候,正遇到苏家长孙媳妇生产,于是逃入胎中,吞了那婴孩的魂魄,抢了他的身体出世。
只是魂体受损太严重,一出生的时候对于自身吞魂的意识处于半迷失,基本就是个正常的新生儿,唯一不同的是魂魄为了修复而下意识地将生产这具身体的母体当做养分吸收这个举动暴露了他的本性,最终被不明真相的苏玉伦封印,扔出了苏家。
其实苏玉伦的举动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是帮了苏浅醍,这位苏家家主少年成名,也算是苏家的一代奇才,他以精血作引下的封印不止是将苏浅醍真魂的所有能力、意识封住,也隐藏了他的气息,让苏浅醍逃过冥府的追踪不说,还平平安安地活了二十几年。
不过说到底也是亏了苏云蒸的一时不忍,不然恐怕苏浅醍当时就会比苏家杀死,重新落入冥府的手中。
苏浅醍的真实身份,商略没有猜到,胡途也没有,他们都当苏浅醍是天生变异,类似于商略这样的体质,没想到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千年老鬼,手上的血债更是比商略这个足不出户的宅妖多多了。
所以当胡途知道这一切真相,和商略打入冥府一事的时候,他也只能感叹一声造化弄人,苏浅醍不算个正直的人,虽然当着警察,凶名却是都传到黑道去了,下手又黑还不留痕迹,他第一次见苏浅醍就为那左眸的封印下隐隐透出的狠戾心惊。
直到商略等人打算出发去救篱术之前,胡途以神通感应到苏浅醍将有一大劫,找到商略劝他离开苏浅醍,毫无疑问当时就被商略拒绝了。
现在苏浅醍果然没能逃过那一劫,商略却并没有放弃,在知道苏浅醍的真身之后还执意要找回苏浅醍,胡途对于这件事无法评断。
没能拦住商略的篱术曾来问胡途这件事的结果,但是看起来比以前还要苍老的老头子只能坐在夕阳里,像用生命最后的声音告诉篱术,自己看不见,那两位的未来现在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了,他们的路,将全在他们自己的脚下,往哪儿去,遇到什么,再没人能影响他们。
钱素以为胡途是想要安慰篱术,但事实上,从苏浅醍身死,魂魄被带回冥界开始,胡途的未来簿上就再写不下这个人的名字了,也许是苏浅醍魂飞魄散定了,也可能,是这个灵魂将会变成如商略那样,因为灵魂境界高出他太多,而无法预测的存在。
本来,他要断苏浅醍的未来就十分艰难,对于苏浅醍的劫,他只能感应而无法准确说出。现在,这种感应彻底失去了,其他人可能会觉得一定是因为第一个原因,胡途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被冥府通缉的苏浅醍遇到商略,说不定真的是遇到了自己的奇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意孤行来到冥界的商略,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释放出自己的势,立刻引起了亡灵们的骚乱,对于吃百无禁忌的商略对于这些魂体来说就相当于天敌。商略这是在开门见山地告诉冥府,我商略来了,而且一定要将我的人带回去。
立刻就有引魂使从冥城中飞出,质问他:“商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打算与我冥界为敌吗?”
商略闻言大笑,直笑得那些鬼差心魂不定。
“哼!商略不爱多事,但是抢了我的人,纵是与三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鬼差们纷纷大变脸色,商略却已带着惊天焰火横扫而至。
判官堂上,今日值班的判官壮硕的身子端坐在太师椅上,脸上又青又白,惊怒交加,“这商略,早就听说无法无天,为妖界不容,居然如此好胆!”
身旁的辅佐官难掩焦急道:“大人,商略已经打到衙前了,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冥府这么多鬼吏,居然还奈何不了他一个?!”
“大人,商略本就天赋异禀,在妖界都难逢敌手,此次又是来得突然,有一半鬼吏都还在人界来不及召回,剩下的纵然倾巢而出,也拦不住他多久啊。”
“没用的东西!让人这番欺上门,我冥界的脸面都丢光了!”
堂外厮杀咆哮的声音愈发近了,判官大人险些坐不住,脑门上泌出冷汗。
冥府官职不凭武力区分,全看功德,所以判官虽说冥王之下、万鬼之上,却可能还打不过他的手下,此时被商略气势汹汹的逼来,心下难免慌张。
“他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属下也不清楚,只听商略喊,说冥府抢了他的人!”
放屁!就这种三界凶器,还有人能从他手下抢人?!
“你去外面问问,问他到底要谁,大不了还给他就是!”
“是是是。”
辅佐官哭丧着脸,马不停蹄地去了。
商略正在酣战,忽闻一人高呼“商大人且慢动手!”
周遭鼻青脸肿的鬼差们潮水般退下,露出一个干瘦的小个子。
“你是何人?”
商略高高立于空中,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压得辅佐官抖抖索索,谄笑地讨好道;“商大人何必如此暴躁,您有何所需但说便是,莫要伤了和气嘛!”
“若非你们抢了我的人,我也不愿大动干戈,商略可不是蛮不讲理的邪妖。”
跑到人家家门前二话不说就砸场子踢馆的人还有脸说自己讲道理,辅佐官心底苦笑不得,只觉得商略比邪妖还邪、比凶魂还凶,偏还有张无敌的脸皮,当真不能招惹。面上却不露丝毫心思,点头哈腰地恭维道:“那是那是!商大人的品德,在下是放心的。只是您要的究竟是谁,说出来,大家一切好商量。”
“他叫苏浅醍。”
“苏浅醍……?”辅佐官困惑地思索,他怎么不记得最近有收这么个人。
商略又淡淡地添上一句,“听说你们这,管他叫另一个名字——吞魂。”
!!!!!
辅佐官顿时一脸被雷劈过的惨不忍睹,“吞吞吞吞魂……?!!商大人指的,可是近日刚被冥府收监的那头……咳咳那位追捕百年的吞魂?”
难怪他对苏浅醍的名字没印象,这名字根本就不上生死簿,那是罪孽太深,永世不得轮回的罪魂。
“正是。”
辅佐官快哭出来了,要换一个鬼魂,大不了还给商略息事宁人,可是那吞魂,可是千年前就传出凶名,冥王指明要抓的,这谁敢做主放了呀?
商略却当看不到辅佐官苦涩的表情,“你不是说商量吗?好啊,商量吧,你们是打算现在就让我把他带走,还是打算回头给我送上门?”
还送货上门您当买家具啊!再说了怎么商量都是一个结果我语文老师当初不是这样教的啊!
饶是辅佐官活了这么多年,也为商略的无耻震惊了。
“这……这……”
“商大人。”
判官突然走出,朝商略做了个揖,“冥王大人有请。”
商略目光深沉,他这样闹,无非就是为了把冥王逼出来,他当然知道苏浅醍的事这些当差的做不了主,而冥王那个老不死的又太狡猾,不把事情闹大,冥王绝对不会出面。
空空荡荡的冥王殿千万年的时光中都是一般的阴冷寂静,让人站在这里,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孤独的感觉,而高台上谁也接近不了的王者,已经对着这一模一样的景色,过了无数年岁。
冥王就是冥界的定海神针,整个冥界靠他维持,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听那儿偶尔出现的声音,也无法从雌雄莫辨的嗓音中想象出本人的模样。
这样一位王者,谁都探不到他的底,摸不透他的心思。
商略走进这冰冷的大殿中,虽然抱着生死未卜的打算,可是他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然,没有畏惧,不会让步。
“冥王。”
“你说,你要把吞魂带回去。”
空洞且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是。”
“为什么。”
“苏浅醍与我,是恋人。”妖生第一次,从商略口中说出这个词,让他自己感到陌生,又有种想要微笑的悸动。
“就我所知,你们从没有坦言过这种关系,也许是你的一厢情愿。”
“就算是我自作多情,我也要把他抓到身边,日日看着他,直到他也这么承认了为止。况且我知道,他不会的。”
对于苏浅醍的信任,就像他一向对自己的信任一样。
冥王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许久许久,就连商略都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判官从殿外走进来,“商大人,随本官来吧。”
商略却不看他,直直盯着遥远的高处,一片阴影的地方。
“你不答应我,我是不会离开的。”
冥王仍然没有回应,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判官叹了一口气,“商大人,王让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商略跟着他走了。
过了须臾,当初负责抓商略的判官走到高台下,“王,下官不懂。”
费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时间,不就是为了抓回这作恶多端的吞魂吗?为什么商略一来,冥王就松口了?
他不信冥王真的怕了商略。
“你有去见过那吞魂吗。”冥王反问。
“还未。”
“吞魂为魂中凶极之物,没有人性,只有吞噬的本能,放任他在外,一定会酿下大罪。可是,这次那魂被抓回来,却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冥王却没有直接解释自己的话,“冥府这么多年来抓捕吞魂,目的不在于杀戮,而是为了感化。”
如果可以化去吞魂一味嗜杀的凶性,当然就不用执着于消灭了。
万物不论本性多么凶残,只要心中有了牵挂,有了爱,就不再是罪无可赦。
☆、告白
冥府以功德行赏罚,罪孽越深,灵魂将要受到的惩罚也就越厉,像苏浅醍这个级别的,商略估摸着怎么着也得刀山油锅、千疮百孔吧,所以当他看到被关在监狱里,除了样子有些落魄但绝对是完好无损的苏浅醍时,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商野兽有些接受不能。
苏浅醍一开始抱着膝坐在墙角里,看见商略时还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嘿,帮忙问问狱卒,能不能给杯开水,那茶太冻牙了。”
商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吃剩下的餐盘和一个茶壶……有吃有喝,住的还是独间,商略觉得自己的牙比较疼。
“你来探我的监啊?”苏浅醍依旧嬉皮笑脸,好像没注意到商略的不淡定。
“他们没打你?没把你割了舌头拿去炸?没在你身上种长刺的藤?没把你泡在烧人的血池里?”
苏警官囧囧有神,“为什么听起来你那么期待我被虐待?”
“因为我现在发现,古人诚欺我!”
不管怎么说,苏浅醍看起来活蹦乱跳,也没少什么零件,商略心中还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找了冥王,让他放了你。”
苏浅醍笑笑,“哦,结果呢?”
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就让人觉得他完全不期待结局。
商略不满,“你就这个反应?”
眨了眨眼,苏浅醍爬起来鞠了个躬,“谢商大人大恩大德,小的若是还有离开之日,一定对您感恩戴德,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一点亏都不肯吃还有点洁癖的苏警官若是掐着他的脖子逼他把自己救出去还说得过去,现在这副样子……商略叹了一口气,“那些都不是你做的,你不用这样。”
“你才是,用不着安慰我,我们都明白的,我是苏浅醍,更是吞魂。”苏浅醍不再笑了,又坐回他的角落。
从他几乎本能地将煮鬼王压在地上的时候,苏浅醍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作为吞魂的记忆因为没有人性所以十分凌乱,但是他也大概能够整理出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苏浅醍根本就不指望自己还有离开冥府的机会了。
当初,吞魂就是受尽了冥府的酷刑逃跑的,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冥王的旨意迟迟不下,但是苏浅醍知道,冥府的法度不会放过自己的。
“小醍。”
商略的声音低沉,与他深邃的眼眸一样带着奇异的魔力,苏浅醍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听到他面对面地这样叫自己,不禁愣了一下。
“冥王问我,为什么要救你。是啊,我为什么非要把你捞出来?我商略活了这么多年,身边来来往往从来也没定的人,我就觉着,自己这样一个人挺好,没人管我,我也不用去在乎别人,而且真的打算就这样过下去了。可是现在,我砸了判官堂,伤了一大堆鬼吏,就为了把一只罪孽深重的凶魂救出来,为什么?冥王这样问我的时候,我对他说,我和那只魂,是恋人关系。冥王说我是一厢情愿,我告诉他,就算这样我也要把这天下独一份的恶鬼拉回来,我商略,就要他!”
商略的表情很平静,幽幽地望着苏浅醍的眼,没有那种懒惫的敷衍,也没有傲慢无礼,只有深深的认真,一种从骨子里平静出来的认真。
下一份决心,付一份真诚,也可以不是那么轰轰烈烈的事情,这就是他的心意,今天他把这些说出来,因为这是他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一次的野兽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商略就是这么决定,都用不着你的配合,因为商略要的人,他自然会自己伸手去抢,抢到了就牢牢地锁在身边,这就是商略,没有那些称霸天下的宏图大志,却有着唯我独尊的霸气。
苏浅醍紧紧抿着唇,张大了眼,面对商略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用不着说这些宽慰我,假装和我没关系的话,苏浅醍,你只要做好永远和我在一起的觉悟就行。”
商略自顾自下了结论。
低着头的苏浅醍沉默了许久之后,悠悠笑起来。
“啰啰嗦嗦的,尽说些自言自语的话,还真是你的风格。”
这就是商略式的告白了,亦可能是他的极限,他们本来就都不是善于表达自我情感的性格。
商略看着那人黑乎乎的头顶,嘴角亦有笑意。
这辈子只此一次的表白,一点都不烂漫,环境也不怎么美好,但是的确适合这血雨腥风里过的两人。
突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对商略行礼,“商大人。”
商略和苏浅醍都不知道这就是追了苏浅醍几百年的那位判官,商略还算客气地颔首示意。
“本官是来传达冥王的指令的。”
“冥王怎么说?”商略正色。
判官微笑道:“王说,只要商大人和吞魂随本官去见一个人,您就可以带走他了。”
“见谁?”
“您见了便知。”
商略与苏浅醍随那名判官离了冥府,门口的鬼差本想上来给苏浅醍戴脚链手铐,被判官拦下,看了眼商略道:“有商大人在,这些摆设就别拿上来了。”
商略不置可否地笑笑。
就这样一路出了冥城。过奈何桥时,苏浅醍好奇地伸出头打量桥下的忘川河,河水清澈见底,他却能听见里面不断传来人哀嚎的哭声。
舀汤的女子并不如传说中那样苍老,挽着发髻,看起来就是个三四十岁的寻常妇女,看见他们,便微笑地过来打招呼。
“这便是商大人吧?”
判官看起来和孟婆十分熟络的样子,“是啊,婆婆天天呆在这,消息倒挺灵通。”
“想不知道都难啊,光是今日闹出的动静,怕是都已经传到妖界了。商大人好魄力!”
孟婆又看向苏浅醍,这一眼望去,满满都是惊叹,“想不到,想不到,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吞魂,还是魂力深厚至此的,真是难得!”
“您还见过其他吞魂吗?”苏浅醍问道。
“见过!有一个还是从我这臭水沟里跑出来的呢,但是他们的力量,都及不上你!”孟婆笑起来的样子颇为豪爽,虽然容颜不老,对着他们时却有股看待晚辈的慈爱,她这样一说话, 顿时让人觉出沧桑的意味,也意识到,这位可是冥府建立时就一直在这桥头的了,论辈分,冥府中还真没几个比她资历老的。
“他们哭什么?”苏浅醍又看向桥底。
“人总是要到死了以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该做的没做,你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东西,那是因为,这忘川河的水,就是人死时悔恨的泪水汇成的。我在这的岁月自己都数不清了,可这不停流淌的河水从来没有减少过,可见,不管过了多久,不管到了什么时代,人类对于认清自己,也没个长进。”
苏浅醍点点头。
判官着急上路,自作主张同孟婆道了别,一妖二鬼接着走了。
孟婆含笑目送他们,吞魂无人性,更不会与冥府的人心平气和地交流,她这是第一次和吞魂交谈,但是她一点也不排斥苏浅醍,看到苏浅醍和商略并肩而去的背影,她的眼中反而充满了慈祥。
判官带着他们似乎没走多久,但是不经意间就发现自己已经离冥城很远了,冥城外露骨的荒凉,无边黑幕映衬这光秃秃的黑沙土与焦黑的树,苏浅醍觉得放眼望去都是一样的景色,也不知那判官是怎么辨别道路的。
又走了许久,一座独立的小院子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与周遭风景相比,这普通的农家小院简直就让人眼前一亮。院里种满了不知名的花草,还有葡萄架上墨绿的藤蔓,一方石桌,一把竹摇椅,彰显出一种与冥界格格不入的悠闲恬适。
判官领着他们到了小院的木门前,对那摇摇欲坠的小木门敲了三下。
里面没有回应,判官又敲了三下,一模一样的频率与力道,多敲一下都不敢。
这一次,从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女人柔柔的声音,他们注意到,声音来自密集的植物丛里。
“是谁呀?”
“熊姑娘,冥王着下官送两个人来见你。”
那丛丛被培养得极好的草样植物窸窸窣窣地一番摇晃,一位穿青色古装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浓眉凤目,鼻梁高挺,较一般女子身形高挑健壮,衣摆衣袖随性卷起,颇有种不让须眉的英挺风情。
她的手上沾满泥土,看到他们也不羞怯,大方一笑,挥手招呼道:“自便进来坐吧,待我收拾一下。”
边说着去院中一个带水眼的蓄水池子里洗起手来。
判官这才开了门,带他们坐到石桌旁的竹椅上,自己却只站在一旁候着。
熊姑娘回来后,大咧咧往摇椅上一躺,顺手捧了桌上的茶碗,眯着眼打量他们,准确的说,是在看苏浅醍。
判官一作揖,“人带到,下官这便告辞。”
“行了,你回吧。”
留下两个难得老实不吭声的家伙,苏浅醍是这被放走的事还没板上钉钉,不敢造次,商略则是心底自有考量,他听到判官称这女子熊姑娘,加上一些传闻,隐约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
如果真的是那位,那么就是为了苏浅醍,他也得对着女子客气些。
☆、回归
“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妭。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妭,雨止,遂杀蚩尤。妭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山海经》
熊姑娘盯着苏浅醍,口中啧啧做声,“冥王端的打得好主意,自己解决不了,拿我开刀。”
商略稍微探了点身子,“姑娘令尊可为轩辕?”
“咦?刚才没注意,你这小猫身上也有些意思。”
第一次让人这样叫,商略脸一黑,苏浅醍则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熊姑娘这才回答商略:“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大概也知道冥王让你们来的原因了。”
“姑娘若肯帮忙自是感激不尽。”
熊姑娘将茶碗端到唇边,嘴角噙着笑,不语。
一直摸不着头脑的苏浅醍有些惊奇,商略难得对一个人这么客气,不仅是因为这女子显然来头很大,他直觉知道这其中还是为了自己。
熊姑娘似乎察觉他的疑惑,主动解惑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不奇怪,现在还记得我的,也没几个了,他们大概都以为我早死了。这里的人叫我熊姑娘,可很多人称我的父亲作轩辕氏。”
轩辕氏。
苏浅醍吃了一惊,眼前这个看起来英气十足的年轻女子的父亲居然是黄帝。
随后,苏浅醍知道了,熊姑娘是黄帝的女儿妭,这个身份还有一种名字,叫旱魃,是一种可以引起旱灾的怪物,《诗·大雅·云汉》中言“旱魃为虐,如惔如焚”,当年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请来风伯雨师,以狂风骤雨对付应龙部队。于是,黄帝令女妭助战,女妭阻止了大雨,最终助黄帝赢得战争。但女妭却因感染了人间的污秽浊气,从此留在了人界。再后来,时光荏苒,时过境迁,妭不知怎地定居冥界,除了冥王,极少有人知道这位作风豪爽的女子便是当年声名显赫的轩辕氏公主。
对于旱魃,苏浅醍也隐约听说过一些民间传闻,这是种近乎于魔的鬼物,有实型,类似于僵尸,只是比僵尸的级别高了许多档次。现在看到熊姑娘,显然旱魃比他了解得神秘与强大得多。
熊姑娘笑意盈盈,伸出一指隔空勾画着苏浅醍的眉眼,“吞魂之身,人类之魂……当真难得,倒也算符合条件了,若能成魃,彻底抑住凶性,也算得上天地奇物。”
“什么?”
苏浅醍一愣,便被熊姑娘一巴掌拍在肩上,险些吐血。“小子,算你走运!姑奶奶好久没见生人了,帮你一次,以后记得孝敬!”
商略在一旁问:“可需准备什么?”
“唉没那么麻烦!”
苏浅醍还捂着胸口在心底骂娘,就又让熊姑娘捏着鼻子,将一直端着的茶碗挤到他牙间灌了下去,一股酸苦味顿时充斥苏浅醍的口腔。
“尼玛……这什么呀!”
苏浅醍难受得脸都皱到一块儿,声音也哑了。
商略似乎不经意间动了动鼻子,居然也克制不住地捂住了鼻尖,立时被苏浅醍扫了一眼——不仗义的野兽。
熊姑娘好似恶作剧得逞一般奸笑,“别不知好歹!姑奶奶的宝血,你当那么好放的?别人求我都不给呢!”
原来这正是熊姑娘身上的血液,难怪她之前说冥王拿她开刀,原来所言非虚。
到了这一步,苏浅醍哪儿还会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吞魂虽说发生了变化,但是毕竟骨子里那种嗜血的欲望还在,别看苏浅醍现在很正常的样子,但是不加以控制,上次发生在煮鬼王身上的事还会频繁出现的。冥王虽说不打算杀他,但显然也不准备让一个随时可能失控作恶的恶鬼在外面乱窜,所以拜托熊姑娘将苏浅醍变成旱魃,即拥有了实体,也能让他彻底掌控自己的力量,理智使用它们。
嘴里那股怪味始终散不去,苏浅醍忍着恶心感开口:“这就成了?”
熊姑娘一瞪杏眼,“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你就给我在这呆着吧。”
没想到一听这话,商略不干了,皱着眉质疑:“他要留这?呆多久?干什么?”
他这巴巴地跑到冥界来,不就想带回个那啥啥嘛,这人倒是救出来了,又不能跟自己走这算什么呀。
大概猜到两个人的关系,熊姑娘笑得意味深长,故意拉长了声调道:“这个嘛~得看姑奶奶心情了。我告诉你们,把吞魂转变成旱魃,我也是第一次做,说简单吧,这其中还有什么凶险,那可就听天由命啦!”
两个人都不是被人威胁还能忍的性格,可是这一次基本上是关系了苏浅醍的前途,两人只好忍气吞声,“那你想怎样?”
“嘿嘿,先住下再说吧。要把你变成旱魃,还需要一些措施,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以后每天你都要喝一碗我的血,其余的,尽皆交给姑奶奶便是!”
一听到每天都要喝一次刚才那玩意儿,苏浅醍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齐唱《黄河大合唱》,他谄笑着讨好道:“这每天喝一碗,您受得住吗?伤了您的身子可不好,要不,还是免了?咱慢点来也行!”
熊姑娘却一针见血地点破了他的小心思:“少来!姑奶奶的血放身子里也没用,刚好找个机会排出去换换血,用不着你给我费心!”
女妭毕竟非人,旱魃本就近似僵尸,所以对血液的需求不及其他生物。苏浅醍一想到自己每天都要喝人家的废血,就嘴里发苦,熊姑娘活了这么多年,这血也不知道搁身体里多久没放了,不止是废血,还是陈年老血……呕!
就这样,商略与苏浅醍开始了暂住在熊姑娘家的日子。他二人觉得这女妭虽然是个挺奸诈的老妖怪,但是多处几日也就知道她是无聊了,留他们下来也没为难过两人,每天就是逼他们帮着一起拾掇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苏浅醍不认得,可商略是知道一些的,那院子里随意栽种,看起来普通的植物,其实都是些少见的仙葩奇草,有些能救命,有些则凶残堪比野兽,熊姑娘一人全都拥有不说,还丝毫不当回事地随性种到了一块儿,商略可不认为这是熊姑娘没常识,那么只能说明这个豪迈的女子比她表现得还要可怕。
除此之外,就是熊姑娘押着苏浅醍喝完血之后两人躲到屋子里不知道干些什么,若不是相信苏浅醍,商略好几次都想把屋子掀了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什么非要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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