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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亲-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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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年长者叹了口气说,“咱们守关人的真正使命如今居然都没多少人知道了……倒也不能怪你,这事本来就是个秘密,知道的没几个,如今大多又已经入了土,你们年轻人会误会也是情有可原。”
    “误会?误会什么?”年轻人好奇地问,“咱们守关人真正的使命又是什么?”
    年长的那个却摇了摇头:“不,没什么,咱们走吧。”
    “可是……哎,等等我啊。”年轻人勉强压下了好奇心,追着年长者离开了。
    两人离去后,方国梁方才从树荫中一跃而下。回头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难道方琳琅当真信守承诺了?”随后,他方才若有所思地贴着墙根往内走去。
    不久后,方国梁来到了一座小院的门口。这是这整片建筑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院子,也是所有院落中唯一一个没有亮着灯的院落,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槐树,雨点打在那上头,不止息地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方国梁吸了口气,直接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他人方才进去,那门就在背后猛然关上了,跟着但见原本黑漆漆的院子里突然光照如昼,不知从哪里来的灯笼亮了一圈,映出这院子里的景象来。一个妇人正坐在一旁洗衣服,一个男人在一旁拿着斧子劈柴火,一只小狗在院子里窜来窜去,不知在追逐什么,天上下着那么大的雨,他们却似乎毫无所觉,就连方国梁进了他们的院子,都不抬眼看一眼。
    突然,方国梁感到有人拉了他一下,他低下头,正对上一张绿油油阴森森的小脸,一个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他的脚边,咧着嘴笑开了花,圆圆的脸上却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深不见底的窟窿。
    “嘻嘻嘻嘻嘻嘻,叔叔,一起来玩啊!”清脆的童声响起,小孩子就近在方国梁的脚边,但是他的声音却是从其他方向传来的,而且不止一个。
    方国梁看向周围,那个女人、那个男人甚至是那条狗在这时候竟然都转过脸来,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类似孩童般的笑容,他们的嘴以着同样的方式在同一个时间张合——刚刚那句话竟然是同时从这几个人嘴里传出来的!
    “嘻嘻嘻嘻,叔叔怎么不陪我玩啊!”
    一阵冷风吹过,那个小孩猛然探出鬼爪抓向方国梁,而方国梁在这一刻恰到好处地一退一抓一送,口中同时念道:“去!”那小孩便发出“啊”的一声,整个被掀翻出去,狠狠地撞到墙上碎成了无数块。惨叫声响彻天宇,方国梁却似乎一点不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残忍,他紧跟着上前一脚踹翻了那个洗衣服的女人,又一掌拍在砍柴火的男人的脸上,那两个人吃不住他的攻击,都往后倒栽葱摔了出去,一个没入了地里,另一个则撞到槐树上消失了。
    “呜呜——呜——”那只狗尖叫着,像一个哭泣的女人,冲着方国梁攻击而来。
    方国梁右手食、中两指一并,道声:“魂裂!”那只狗正撞在他的手指上,但听“刺啦”一声,仿佛一匹布被撕裂了开来,狗的身体随着前进的惯性,被方国梁的手指一划为二,“啪”地掉到了地上,黑绿色的液体顿时泼了一地。
    突然,两只手从地里伸了出来,牢牢抓住了方国梁的两只脚。方国梁低头看去,正见着之前那个女人的脸孔以一个仰视的姿态浮在地面上,他不惊不慌,弯下腰,一把抓住这个女人的脸部,将她硬生生从地里拔了出来。被拔出来的女人只有一个头,留着长长的头发,她尖叫着在空中挣扎,想要挣脱方国梁,而另一边本来碎成了块的小孩子又慢慢地拼合起来,与此同时,那个男人也悄无声息地从槐树底下冒了出来。
    方国梁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他闭起眼睛,当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双瞳居然变成了玻璃珠一般的透明,他的脸上出现了扭曲的符文,嘴边亮出了尖牙,他吸了口气,跟着发出一声无比宏亮的啸声,女人头被喷了个正着,瞬间就被震了个粉碎。啸声之中,槐树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男人、小孩都吓得瑟瑟发抖,想要逃却已经来不及,只不过是短短2秒钟后,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了方国梁还有四张被撕裂的剪纸。
    亮如白昼的院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小小的院子里是一间小屋,还有四座坟,其中三座已经树了碑,另有一座,如今还是光秃秃的,旁边搁着一张狗皮。
    “吱呀”一声,小屋的门被人从内推开,一盏昏黄的风灯出现在方国梁的面前,提着风灯的乃是一个腰弯发白的独眼老太太。她颤危危地走出来,抬起头,慢悠悠地看了方国梁一眼,哑着嗓子道:“你来了。”
    “嗯。”方国梁说着,朝着那老太太一步步走近。
    “多少年了?”老太太眯着仅剩的一只眼睛思考着,“该有……九百……”
    “九百七十七年。”方国梁走到老太太的跟前,“我来,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老太太低低笑了笑:“九百七十七年,我们方家也太平够久了,是该历一历劫了。”
    “不。”方国梁突然弯腰凑近老太太的耳边,与此同时,他的手似乎微微动了动,老太太便栽到了他的身上,“这一次,方家的劫并不是我给的。”
    “不是……你……”老太太茫然地说道,身体慢慢地软了下去,方国梁的手在刚才穿透了她瘦小的身体。
    “对,不是我。”方国梁收回手,看着独眼老太栽倒在地上。她的白发迅速变黑,佝偻的身体变成了少女般的窈窕,而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孔也居然在转瞬间就恢复成了一张年轻、美丽、富有朝气的年轻女子的脸。如果廖天骄现在在此地,一定会感到惊讶,因为那张脸赫然与方晴晚的一模一样!
    “喀拉”一声,如同震雷一般,但这一次那声音并非从天上传来,而是从这小院里发出,这一声终于穿破雨幕,惊动了方家的守关人,他们纷纷从各处迅速赶往这里。方国梁看着地上碎裂了的偶人,微微皱眉。
    这又是何必呢,连个看守的傀儡都要做成自己的样子,是嫌方家死得不够快吗,还是……方国梁有种被看透了的微恼,外头已经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同时还能听到各种诵念咒语的声音,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一脚踹开那座小屋的门,闪身而入,不刻又闪身而出,这次手里拿着三样东西,一件衣服、一个铃,另有一个匣子,不知里头装着什么。
    经过那个碎裂的人偶时,方国梁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人偶的身上贴着张纸条,上书生辰八字,另有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方琳琅。
    一团烈火夹着寒冰和风刀冲开了院门,紧跟着,方家的传人们齐齐戒备地闯了进来,然而整座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只余下了一个光秃秃、碎裂了的人偶,躺在那口没有立碑的坟茔之上。
    ※
    廖天骄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阳光与陌生的屋顶。
    这是哪儿?
    他猛地撑起身子,然而才一动就不由痛得喊出声来:“哎呀!”他的喊声似乎惊动了屋外的什么人,跟着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妇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你醒了?”妇人看到他惊喜地道,说着赶紧上来扶他。
    廖天骄茫然地看着妇人将他扶起,给他弄了枕头垫在身后,又张罗着给他倒水。
    水碗被递了过来。“你先喝点水润润肺,我给你煮了稀粥,但要再过一会才能喝。村里的医生已经来看过了,说你的伤不碍事,休息个把月就能好。”妇人笑着一口气说完,她长得不算很美,但却令人感到很亲切。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廖天骄试图回忆起之前的一切,结果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他只记得自己和什么人一起到C省来……旅游?出差?还是……什么……是和谁?廖天骄捂住脑袋,他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头居然就开始痛起来,他这是怎么了?
    “啊!”廖天骄甚至疼得喊出声来。
    “哎呀快别想了!”妇人在一旁着急道,“大兄弟,你先别急着想东西,你刚从山上摔下来撞到了头,现在不能用脑子!”
    从山上摔下来?他?廖天骄疑惑地看向妇人。
    妇人急急道:“是真的!村里的医生刚刚说过,你可能短期内会忘记一些事,不过你不用着急,他也说了只要你按时吃药,等淤血清了伤好了,慢慢就会都记起来的。”
    失忆?是这样吗?廖天骄没有开口说话,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提醒着他什么,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都捕捉不到那个暗藏的讯息。又试了一会后,廖天骄不得不放弃,他抬起满是汗水的脸再次问道:“劳驾,请问这里是哪儿?”
    妇人见他终于平静下来了,才松了口气道:“这儿是肖家村,我姓陈,大家都喊我……”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外间传来了喧闹声,孩童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打他!打死他!打死这个外姓人!”
    “对,看他还敢不敢跟大法师告状,一个外姓人还敢嚣张!”
    “我没有告状!”另一个稚嫩的孩童嗓音传来,“是你们自己做坏事的时候被大法师看到了,跟我没关系!”
    “他还不承认,打他,打断他的腿!”
    “不如我们放蛊咬死他!”
    “对,放蛊放蛊!”
    妇人顿时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冲出屋去。廖天骄凑到窗前去看,但见不远处有四、五个八、九岁的孩童正在围着一个更小一些的孩子踢打,可怜那个瘦小的孩子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倒在地上翻滚,但却一声都没哭出来。
    “放开他!”很快,陈嫂出现在廖天骄的视野里,她冲进人堆里,伸手不管不顾地将那个瘦小的孩子护到了自己的身下,混乱中,好些拳头和脚踹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不由疼得闷哼出声,却丝毫不肯松手。
    “对、对不起,长生、长寿,请你们原谅他吧!”陈嫂紧紧抱着那个瘦小的孩子,喘着气道,脸上已然带着破皮后的血痕,“他以后不敢了!”
    那个小孩子气愤道:“妈,我没有!”
    “别说了。”陈嫂捂住儿子的嘴,可怜兮兮地看向那几个孩童,“他已经知道错了,真的,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了。斌斌,快、快给大家磕头道歉。”
    陈嫂的儿子只是倔犟地看着那几个孩童。
    “快道歉啊你!”陈嫂哭着一巴掌扇在了儿子的脸上,那个幼小的孩子浑身一颤,随后僵硬着弯下腰,迅速地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对不起。”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那几个孩童互相对看了一眼,随后领头的那个才道:“再有下次,你们就别想再住在这村里了!”说着,他往陈嫂身上吐了口口水道,“晦气!”然后一挥手,带着人离开了。
    等那些人走后,陈嫂才敢松开自己的儿子,边抹着泪边看他哪里受了伤。与母亲的哭哭啼啼不同,被打得断了牙,脸上、身上都开了好几道血口子的小孩却一直都没哭,在他的母亲为他检查伤势的时候,他只是盯着那些孩童离去的方向,似乎想要将那些人都牢牢地刻在脑海里。突然,似乎察觉到了廖天骄的目光,那个孩子猛然回过头来,对上了他。
    廖天骄不由得心头一惊,因为他看到了一双黑漆漆的、充满了憎恨的眼睛。廖天骄觉得自己好像认得那双眼睛,甚至认得那虽有不同却十分肖似的脸孔,他想到了刚刚陈嫂喊他儿子“斌斌块给大家磕头道歉”,他想到了那些孩童喊着这个孩子“外姓人”。
    这孩子的名字是……陈斌?
    
    第二十一章
    
    前面没有路了?
    佘七幺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树立着的山壁。一汪浅水汇聚在山壁前,大概只有二、三十公分深,一眼看下去就能见底,不像有什么玄机。
    佘七幺松开牵着廖天骄的手,身形拔起,如同蜻蜓点水飘然而过。到了山壁前,他将双手贴在上头,闭起眼睛,运起了神力,将思觉转化为视力,穿透山壁,往内探索。过了一阵子,他睁开眼睛,失望地发现前方仍然是山壁。厚厚的山壁,找不到任何空隙,没有机关,没有通路,更没有洞穴。
    佘七幺几个起落回到了岸上。廖天骄在一旁拉了拉他的手说:“佘七幺,你发现什么了吗?”
    佘七幺摇头:“没有路。”
    廖天骄似乎很失望,嘟着嘴说:“怎么会没有路呢,不应该啊,这整个肖家村里唯一引人注意的只有这口井,如果连这里都没有线索的话,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佘七幺看了廖天骄一眼,伸手摸摸他的头:“你累了吗?”
    廖天骄轻轻“嗯”了一声说:“大概是因为变成了这个身体的缘故吧,很容易累。”
    佘七幺说:“那你歇会,我在这附近再转转。”
    廖天骄把背包往地上一放,拍了拍后坐上去乖巧地说:“嗯,那你小心点,别走远了。”
    佘七幺又看了他一眼,说:“我不走远。”
    看到佘七幺转过身去再次打量四周,“廖天骄”的眼中霎时闪过了阴鸷的神色,他悄悄伸手拿出了什么,一弹指将那东西打落到了某个地方,但听“噗咚”一声。
    佘七幺马上转过头来,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什么声音?”他快步走了过去。
    “廖天骄”也从地上站起身来,却被佘七幺制止了。
    “你呆着别动。”佘七幺说,走到那汪水边后稍微顿了顿,跟着一脚踩了进去,趟水走了过去。很快,他弯腰从水中捡起了什么,那是一个金色的铃舌。佘七幺专注地看着那个铃舌,仿佛对周围毫无警戒心。
    “廖天骄”悄悄走到水边问:“佘七幺,你发现了什么?”
    佘七幺说:“一个铃舌,还有点灵气附着在上头,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方晴晚的。”
    “廖天骄”惊讶道:“难道小方来过这里?”
    佘七幺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个小东西说:“这个铃舌是被法力震断的,方晴晚在出事之前一定跟人有过一场恶战。”
    “在这里吗?”“廖天骄”问,同时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手势。随着他的动作,原本静止不动的水面开始缓缓地波动起来,涟漪一圈圈传递开来,渐渐地围绕着佘七幺交织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图案,黑色的线条组成了这副图案的脉络。
    佘七幺突然抬起头来,“廖天骄”脸色一变,本来正在偷偷动作的手立时停了下来,而刚刚有序波动着的水脉也因此停顿了下来,改为轻微地原地颤动。
    “怎、怎么了?”“廖天骄”问。
    佘七幺说:“有点怪。”
    “怪?”“廖天骄”愣了一下,随后道,“嗯嗯,是很怪啊,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查看嘛!”
    佘七幺说:“不,我是说……这汪水。”他忽而低头看向脚底,那一瞬间“廖天骄”的脸色剧变,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没、没觉得啊。”“廖天骄”结结巴巴地说,“哪里……哪里怪了?”
    “这是一汪死水,也不知道在这里困了多少年了,水质却很好。”佘七幺伸手掬起一捧水来看了看,“而且它既不是从上头的土壤、岩石缝隙里渗下来的降水,也不是地下水脉露出地表的部分,那么这汪水是从哪里来的?”
    “廖天骄”有些紧张地说:“是、是哦,是有点奇怪。”
    佘七幺说:“你觉得呢?”
    “廖天骄”说:“什么?”
    佘七幺“哗啦哗啦”地趟着水走过来说:“你觉得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廖天骄”一直忍不住地在看佘七幺的脚底,黑色的细线一样的东西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佘七幺围拢过来,有几根已经逼近了他的军靴,正试图缠绕上去,可是佘七幺一直在动,所以那些黑线也没敢贸然行动。眼看着佘七幺就要走到岸上了,“廖天骄”突然大叫了一声:“我知道了!”
    佘七幺似乎是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问:“什么?你知道什么了?”
    “廖天骄”说:“水的来源!”
    佘七幺就站在距离岸边三步路的距离问:“说来听听?”
    “廖天骄”看了一眼水中,看到那些黑色的细线又开始接近佘七幺,甚至有两条已经大胆地缠了上去才慢吞吞地说道:“呃,就、就是那个……也许我们搞错了,这个不是死水而是活水呢?”
    “活水?”
    “对,就……”“廖天骄”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继续说道,“这附近不是有个升龙湖吗,也许这口井本来就是通那里的,可能后来不知怎么水路被封了,就基本上干涸了,但是还有些缝隙剩下,所以又剩了这么一汪水。这并不是什么离奇的事,只不过是我们没有找到那条缝隙罢了。”
    佘七幺若有所思地看了“廖天骄”一眼说:“不错嘛,其他可能性都被推翻的情况下,哪怕最不可思议的那个答案也肯定是正确答案,你还挺聪明的。”
    “廖天骄”笑了笑:“你过奖了。”他偷眼瞄向水里,大部分的黑线都已经缠上了佘七幺的军靴,并且开始向着他的大腿攀爬,那些黑线只有头发丝粗细,却柔韧而有弹性,它们有的汇成了一股,有的各自为政,寻找着机会,没入佘七幺的裤腿鞋里。
    佘七幺说:“不过,我还想到了一件事。”
    “廖天骄”又吓了一跳说:“什么?”
    佘七幺说:“大众旅社。”
    “廖天骄”眨了眨眼问:“大众旅社又怎么了?”
    佘七幺说:“看到这汪水,我想通了大众旅社一家三口的死亡真相。”
    “廖天骄”说:“他们不是被火烧死的吗?”
    佘七幺说:“我曾经以为是,但现在不了,他们是……”说到这里,佘七幺忽然脸色一变,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那些黑色的丝线已经缠卷着爬到了他的大腿处,将他的双腿牢牢裹住,同时又分出了两股延伸上去缠住了他的手腕,并开始向着他的上半身进发。佘七幺试着动了一下,黑色的线拧成了坚固的皮筋,将他牢牢困在水中,似乎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佘七幺抬头看向“廖天骄”:“你干的?”
    “廖天骄”见佘七幺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不由得有些不舒坦,但是看他又确实动弹不得的样子,这才放了心,遂笑着说:“是啊,我干的,意外吗?”
    佘七幺收回目光,点点头:“嗯,是有点。”
    “廖天骄”哈哈大笑说:“得了,都这时候了,你还要面子啊。”
    佘七幺说:“是啊,佘爷很要面子的。”
    “廖天骄”说:“那你别停啊,我给你发挥机会,接着说,大众旅社的人是什么?”
    佘七幺扬起唇角,道:“他们不是被火烧死的,恰恰相反,那些火是灵火,是他们一家在死前拿来自卫和反击敌人的,只不过他们输了。”
    佘七幺说:“这整件事其实该从方晴晚被一个悬赏弄到这里说起,我和我家那个蠢媳妇由于碰到了够多关于三生石的事情,尤其是那家伙刚刚经历了陈斌相关的山鬼事件,陈斌又和肖家村有关系,所以我们俩都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认为这次这件事也是陈斌为了拿到三生石设下的圈套,方晴晚则是被我们所连累的,这其实是我们犯的一个错误,因为这两件事情存在着时间重叠。”
    佘七幺说:“在去年12月方晴晚接到任务的时候,廖天骄也刚好接到了《山鬼》的任务,当时陈斌本人就在我们身边,他不可能有时间分身相隔甚远的两地来同时操持两件事,更何况当时廖天骄已经踏入了他的圈套,他不需要为了牵制廖天骄再平白多招惹一个人,尤其那个人还是一个大家族的重要人物,所以要对付方晴晚的并不是陈斌,对付方晴晚的原因也并不是为了挟持人质来要挟我和廖天骄……”
    “那是为了什么?”“廖天骄”眨巴着眼睛,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嘴角却挂着恶质的笑。
    佘七幺想了一下说:“多半是为了拔骨。”
    “廖天骄”似乎微微一惊,但很快恢复了镇定说:“哦?你怎么知道?”
    “猜的。”佘七幺说,“方家令人垂涎的东西里,拔骨排第一位,而拔骨历来只有方家的家主才能继承,所以现在往回看,当时那个悬赏告示针对的人其实并不是方晴晚,贴告示的人也并不知道拔骨已经在她手里,那个告示本来是给另一个人看的。”
    “给谁?”
    “方国梁。”佘七幺慢条斯理地说着。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些黑线已经一圈圈地缠绕上了他的手臂,也缠到了他的胸膛处。黑线里伸出了如同触手一般的小小的吸盘,吸盘的正中央则是黄蜂尾针一般的刺,当吸盘吸住佘七幺的皮肤,那些刺就往他的身体里钻了进去。
    佘七幺微微一皱眉,可能是有些吃痛。他这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显然让“廖天骄”感到了极大的兴奋,他拍着巴掌说:“不错不错,你继续说下去!”
    佘七幺冷冷笑了笑说:“方晴晚自幼跟随方国梁学习本领,而方国梁本人也提过方晴晚从十三岁开始就在他的帮助下接赏金榜的任务,后来才开始自己接任务,所以很显然,方国梁和方晴晚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共用一个账号,这种情况多半直到方晴晚十八岁后才有了变化,因为十八岁前,方晴晚没法注册可以接赏金榜任务的账号。”
    “那么方晴晚后来换账号了吗,方国梁又知不知道方晴晚的账号呢?”佘七幺说,“这个问题就我的分析判断来说是没有,方晴晚使用的一直都是方国梁给她使用的那个账号。因为远在方晴晚还小的时候,方国梁就已经继承了方家家主之位,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根本不可能跑去悬赏榜接任务,所以要假设方国梁的那个账号一早就是为方晴晚准备的也无不可,再加上从方晴晚十三岁到十八岁,信誉都积累在同一个账号上,所以她更是不太可能轻易变更账号,因为信誉就以为着更高的权限、更好的名望还有更多的机会。”
    “不对。”“廖天骄”说,“你的话里有矛盾。如果方国梁根本不会去看悬赏榜,那又怎么解释你说的悬赏任务本来是给他看的这个推测?”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方国梁不可能去悬赏榜接任务,但没说他不会去看。就像廖天骄分析的那样,发任务的人选择了一个人流非常轻的时候来张贴告示,而且还使用的是一个新账号,指向性十分明确。虽然当时我们都认为方晴晚被当做目标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谁也没有否认另有其他同样适配这个可能性的人,比如方国梁,他不是一个普通上班族,他很有可能也在那个时间段上网浏览悬赏榜。”
    “他不接任务,干嘛要浏览悬赏榜?”
    “因为那条告示本来就是发给他看的!”佘七幺斩钉截铁地说,“那不仅是一条指向性明确的告示,那本来还是一条指向性唯一的告示,那是与方国梁之间的暗号。”
    “廖天骄”的脸色慢慢地变得不好看了:“暗号?”他勉强笑了笑,“什么暗号?”
    佘七幺说:“什么暗号不知道,但是大众旅社那一家子很有可能是方家的人。”
    “你怎么知道?”“廖天骄”这次是真惊讶了。
    佘七幺说:“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大众旅社地下室的驱魔香味,方国梁曾经说过,那是他方家的驱魔香,当时他可能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们那时也没发现,都误以为是方晴晚在地下室和人发生过恶斗,但其实时间上根本对不齐,因为方晴晚在去年12月20日后就出事了,大众旅社一家三口出事却是三天前也就是1月3日或者说1月4日凌晨发生的事……”
    “香味也可能……”
    “着火的时候,柜门是开着的,底下并不是封闭式空间,所以香味不可能经久不散。”
    “廖天骄”不得不点点头。
    “第二件事是刚到这里的时候,我们遇到阿厉的丧葬班子,当时方国梁曾经开口说了两个字。”
    “什么?”
    “晦气。”佘七幺说,“一个修习道术的人怎么可能看到一口棺材、一支丧葬队伍就说晦气?不过当时,佘爷觉得这也确实可以用方国梁担心方晴晚的安危,所以不想看到类似的场面来解释,可以说方国梁用一个小小的说得过去的借口,回避掉了一件事。”
    “什么事?”
    “和阿厉的小鬼直接接触。”佘七幺说,“小鬼对于人身上的气味是十分敏感的,尤其是修行者,如果让那个阿猴直接面对方国梁和棺木中的大众旅社三人,或许一早就发现了他们两者之间有关联,这就提早暴露了大众旅社三人的身份,而这是方国梁极力避免让我知道的。”
    “第三件事就是我们曾在大众旅社的大厅里发现了一张纸,”佘七幺说,“那张纸现在还在廖天骄的背包里。”
    “廖天骄”听了,马上走过去拿起地上的背包掏了一下,不久,他掏出了一张黄色的皱巴巴的纸片,上面写的字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廖天骄”看了半天说:“是个送货单?我看不清楚。”
    佘七幺说:“不用看清楚。”
    “什么?”
    “不用看清楚具体写了什么,你只要知道这张纸上写了东西就可以了。”
    “廖天骄”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佘七幺说:“这是一张符纸,写在上面的其他东西都是没有用的,只有那个签名管用。我和廖天骄住的旅社里的大妈说最近总有人想要到广登镇来,却莫名其妙地走到大众旅社去,她们怀疑是大众旅社一家三口作祟,其实那一家三口都死干净了,死在你的这些……”
    “噬魂蛊。”
    “嗯,死在你的噬魂蛊手里。真正让人迷路走到大众旅社去的是这张符,这也是大众旅社主人桑梅堂一家拼命留下的最后的死亡信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提醒方家人,大众旅社里有方家人,而方家人出了事!”
    “大众旅社发生命案的事都上了新闻了,方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为知道桑梅堂一家是方家人的人或许很少、很少,我猜测他们一直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所以就连本省的方家分家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唯一能够让他们与方家联系的渠道就是悬赏任务,而这一次,他们在传递出讯息后,还没等到方国梁的到来甚至是方晴晚的到来,就出了事,被控制住了,就像你现在控制了廖天骄的身体那样。”
    “廖天骄”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笑道:“桑梅堂一家还不够格让我们用这种方式控制,对他们我们只是使用了普通的傀儡术而已。”
    佘七幺默不作声地记下了“我们”这两个字,他说:“之后,方晴晚到达大众旅社,你们很惊讶来的人并不是你们以为的持有拔骨的方国梁,但是你们还是操控桑梅堂一家接待了她,你们故意绊住了她,因为你们觉得当方晴晚觉得事情棘手无法解决的时候,她会向方国梁求救,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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