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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花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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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走的步伐,不但如此,他还尝试着在墙上蹦跳了起来,期间踢到一条从内院里窜出来的栾树花枝,抖下来几片火红的花瓣。
下面的小孩们在花雨中唰唰鼓掌:“大哥哥好身法,我们将来也要变得像大哥哥这般厉害。”
谢升朝乌为的脸凝神一望。
没认错。他满心疑惑,难道那病入膏肓的年轻人还有一位体魄强健的孪生兄弟不成?
“怎么了?”鸢室仁看他面色复杂,不禁也朝墙上的人瞄了一瞄,“那人有何怪异之处?”
谢升答:“昨日我见到他时,他分明已是一介将死之人,今早再看,他的元气已经完全恢复,而且体格强健身手敏捷……但又不像普通人的回光返照。”
他垂眼思索,甚至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错觉。
鸢首山神对此不以为然:“他们虔诚献上了人牲,神界理当有所馈赠,医治几位病人自然不在话下。”
谢升无法苟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少年的逻辑一时让他说不出差错:“可是……”
“你们看,这不是昨日帮助我们捉妖的大侠吗!”
谢升来不及深思,便被墙上满面红光的乌为叫住了:“大侠大侠,今后你不用再教我强身健体的功夫了!我现在健步如飞,病痛一夜之间全消!”他从墙上一跃而下,脚边踩出一圈尘土,“从如此高的地方跳下来,我丝毫不觉得费劲儿。比以前那副病怏怏的身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鸢室仁从谢升身后钻出来,拍拍乌为的臂膀,看着颇为欣慰:“健康就好,健康就好,以后你就可以为家中农事分忧了。”
乌为性情一向孤高寡淡,让人难以亲近,他看着面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用上老成的口气故意和他套近乎,防备心更盛。他后退一步,对着鸢室仁上下打量起来:“你是谁?为什么和我这样说话?”
化成人形的食人花手里抱着一只粉桃,被问得哑口无言。
乌为没再理他,而是蹿到谢升身边:“大侠,你看我现在这个体格,可有希望到神花身边侍奉?”
谢升瞄了瞄乌为身后的人,正色道:“这要看你们神花如何抉择了。”
鸢室仁道:“神花身边不需要有人侍奉。”
乌为听完大怒:“我在和谢大侠说话呢,你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怎么能代表神花妄自揣度神花圣意?”
毛都没长齐……
鸢室仁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形,又看看另外两人的。自己不如谢升高壮确是事实,但总和这位少年一般胖瘦高矮,怎么在对方眼里,竟成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谢升抿着唇强忍住笑,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一只桃子:“你们神花爱吃山里结的蜜桃,兴许你多吃几只,他就让你前去侍奉了。”
乌为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转眼瞧见旁边那少年手上也捧着一只,便拉下脸来:“难道你也想去侍奉神花?呵,我不认识你,你根本不是村里人,这件事你还是别想了,鸢首花是我们鸢首村的神明,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外人见到的野花。”
乌为转身和那群在墙角玩耍的小娃娃们招了招手:“林源、林荆,你们快来,我给你们分桃子吃。过来,和这位谢大侠道别。”
“再见,谢大侠。”小孩儿们朝谢升鞠了一躬后,便排成一队手拉手跟着乌为离开了。
谢升对食人花说:“来,别伤心了,他们不认得你也属正常。我在那边找到了一家客栈,不如一起去问问有没有余房。你的结界从未经历过黑夜,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晚,感受一次世间最寻常的日夜更替。”
从“长相让人敬畏”到”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不过只是一炷香的工夫,鸢室仁神色恍惚,一转眼就被拉到了鸢首村客栈门前。
谢升抬高嗓音问:“掌柜的,可有余间?”
“哎!这不是昨夜帮我们擒住邪灵的侠士吗?”掌柜的眼睛本就不大,笑起来俨然眯成了两条缝,“只可惜……仅剩一间客房了。”
“一间?”谢升问,“我前几日上山时看到路上人烟稀少,应该鲜有来客,怎么今天只剩一间了?”
掌柜解释:“侠士,你有所不知,鸢首祭祀日是我们村中特色,每到节日前后两日,隔壁几个山头的村子里总有人闻声赶来,想一睹我们鸢首村的盛况,我们本就是小客栈,来十几人便住满了,眼下能余一间已算幸运。若您决定住下,我还送您一壶酒作为赔礼,您看怎样?”
谢升向鸢室仁的脸上瞟了一眼,见他似乎并不在意,便妥协道:“那就一间吧。”
“好嘞!”掌柜的喊道,“今日客房已满!您这边请!”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算错了更新的字数以及昨天吃了一整天的婚宴没时间写,所以今明两天得更四章,写到3w字TAT
第7章 第七章
在客栈订了间客房后,两人在村中转悠了一整天,食人花少年一见到能吃的食物就眼巴巴地望着商贩,谢升如他所愿买下来,好让他回去以后丢进湖里。
傍晚回客栈的路上,鸢室仁看他手上的银两铜钱十分好用,便想自己变一些盘缠以备不时之需,谢升赶紧制止住了他:“神识界有专门掌管此类事件的金银司,但凡会使法术的人多变出一分一厘出来,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而且还会受到变一赔十的惩罚。”
一穷二白的食人花非常羡慕谢升腰间的钱袋,但他知晓在村子里,钱财都是村民用辛勤劳作换来的,谢升的钱也多半如此。他看看手里的糖葫芦和瓜果蔬菜,又抬眼瞄了瞄衣冠楚楚的谢升,最终下了个决定:“等回到神界,我分你一半日月辉光,有益于增进修为,算是你帮我买这些吃食的答谢。”
谢升看他左手牢牢将糖葫芦的木棍攥在手心,唇角不禁添了一分笑意:“神地的日月辉光可比糖葫芦要值钱千万倍,你就这样贱卖了?”
鸢室仁倒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今日你对我有求必应,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升问:“我一直好奇,若你像我一样用人形的嘴巴咀嚼吞咽,食物难道依然不能下肚?”
鸢室仁摇头:“能下肚,只是会在肚子里呆上一两个月,不如直接丢进湖里快捷,况且由于消解食物时血聚于胃,思绪混沌,我总会陷入浅眠之中,时睡时醒,行动太不方便。”末了又加了一句,“若非如此,上次我早就把你的指头咬下来了,哪里能轮到你取笑我。”
谢升知道他指的是两人初次见面时,黄猫张口含着他的手指不松口,却也不撕咬,只维持放在嘴里的动作。
他狡辩道:“鸢首神花,我倒没有取笑你,当时我是见黄猫敦厚慵懒的模样着实可爱,才萌生了逗一逗你的想法。”
“那你说什么虎族姑娘,究竟是何意?”聪慧的食人花对谢升的说辞表示怀疑。
谢升随时随地开始胡诹:“嗯……就是我们天砚山上有只名叫谢濡的母老虎,她每次吃小鹿的时候,也喜欢把整只鹿腿含在嘴里,用口齿唇舌感受鹿肉的绵延淳香。”
鸢室仁蹙眉,勉强接受了谢升的说法。
这不怪他,他自降生在神界起便孤身一株花草,从未有长辈或是同伴教授他如何繁衍生息,作为一个足不出户的山神,他更没有偷窥人类或是动物交|配的癖好。
谢升想起客栈掌柜要再送他一壶酒,便问:“那酒水呢,你喝酒水可有妨碍?”
说到酒水,少年脸上郁色全消:“没有妨碍,我本来就不是用花嘴汲取水分,在这方面与常人无异。”
“那便好。”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谢升丢了一块碎银给门口的小二:“一会儿再送一坛酒到客房来,要你们这里最上等的酒酿。不用找了,余下的都是给你的赏钱。”
小二一听,满面喜色:“好嘞,赠的一壶酒我方才已经放进去了,客官可先小酌一番,稍等片刻,新的一坛烛桃酿马上就到。”
鸢室仁跟着谢升来到客房内,见其中布置舒适朴素,有一张床铺,一张案几,还有一方被麻布遮挡起来的昏暗角落,他掀开看了看,发现里面立着一只半人高的木桶。
谢升看他在一旁摸索,便说:“那是供人洗澡的浴桶。”
“嗯,我知道。”鸢室仁点点头,“人牲被送来之前大多都会在这种地方沐浴。”
经对方这么一提,谢升回忆起前两天他当人牲的时候,也被村民按在桶里洗过澡。想他堂堂一只老虎,最讨厌湿身沐浴,平常清洁身体都是用法术了事,他没张嘴咬这些胆大的村民一口,已是大发善心。
食人花少年扒着浴桶,两眼发光:“我从来都不会在辰酉湖里洗澡。很想试一试人类的浴桶是何种滋味。”
谢升忍不住戳破他对湿身沐浴的美好幻想:“这滋味真的一点都不好受,我劝你还是别试了,神明都可自行维持身体洁净,你肯定也可以,没必要洗澡遭罪。”
“怎么会呢?”鸢室仁扭头看他,“人牲在临死之前那段短暂时光里,我能感受得到,沐浴是唯一一种能让他们松缓紧张情绪的经历。”
“到时若是滋味不好,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谢升让对他招招手,扬起桌上的一对陶瓷酒杯,“别在那傻站着了,与其尝试洗澡,不如先尝尝你们村子里的烛桃酿。”
听见谢升这么一说,花神果然被吸引了过来。他看着谢升将杯盏放在桌上,从壶里倒了一些略带暗色的液体流入杯中,这些液体带着蜜桃香,除此之外,还飘着一股让他颇为迷醉的味道。他接过酒盏,抿了一小口咂了咂,接着眉眼弯弯地微笑起来,仰头一饮而尽。
“味道不错吧?”谢升见他饮得如此“豪迈”,也把自己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怕你喝不惯,我原本还想独占一坛。既然如此,等把这壶喝完,我再问店家新要一坛。我们一人一坛,便不需要这些累赘的小杯盏作酒具了。”
“好。”鸢室仁自己倒了一杯,心里越发觉得这酒好喝,他看着谢升问,“为何你让我骑着你满山腰的转,帮我买各种各样的食物,又带我来客栈住店喝酒?你的好意让我十分惶恐……”
谢升摆摆手:“你无需惶恐。方才你还说要分我一半日月辉光。”
“那也是我后来觉得太麻烦你才这么说的。”少年舔了舔杯沿余下的一滴烛桃酿,“在这之前,你就已经让我骑着你满山腰的转了。”
谢升喝得有些面热,于是变出一把折扇晃了晃,他思索半响,开口答道:“我这样做有诸多缘由。一是,先前我平白无故冤枉你,害你在祭祀日当天遭了大罪,我心怀愧疚,想做些事情补偿你;二是,我渐渐意识到,你身为受一整个村子供奉的山神,竟毫无与人交往的经验,阅历寡薄如同一张白纸。出于让你增长见闻的考虑,我提出想要带你出来转转;三是……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很喜欢与你相处交谈的感觉,你身上似乎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品质一直在吸引我。”
“品质……?”
少年沉思起来,他究竟哪里有特殊品质能让一只老虎啧啧称奇。
听谢升说话的工夫,鸢室仁已将壶中的酒全部喝光了。谢升便叫店小二赶紧拿两坛酒进来。
各自拿到了一坛酒,花神问:“明天你还会继续和我一同在村中游玩吗?”
谢升摇头:“七天后是我十一姐出嫁的日子,我得赶回家帮家人置办婚宴。等姐姐大喜的日子过去,我再来看你。”
“好。”
鸢室仁好歹已经在神界游荡了七八百年,区区几天孤独当然能忍受得了,他抱着酒,将封盖打开来,桃子味儿的酒香瞬间溢满整间客房,比之前更为浓烈醇厚。
谢升用酒坛敬他:“反正你我二人都无需按照村民的作息在夜间入睡,今晚我们便通宵达旦喝一整夜,不醉不归!”
“嗯,不醉不归!”
这是谢升这辈子第一次同一株花喝酒,两人都不清楚对方的习性。前半夜两人都清醒得很,谢升在桌前跟鸢室仁谈天说地,为他讲了许多山外趣闻,什么东海蜃楼、太湖水鬼、北地白熊、月中玉兔,但凡是他记得的神怪疑闻,全都说给了食人花听。
谢升讲话时,少年便坐在他对面喝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到了后半夜,谢升的酒还剩下小半坛,鸢室仁怀中的酒坛则已经见底了。
千年虎妖谢升早就锻炼出了酒量,但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少年山神酒量似乎比他还要大。谢升不甘示弱,咕咚咕咚拿起酒坛打算一口闷。闷到一半,突然听见对面传来扑通一声响,酒坛子摔在了地上。
谢升放下酒坛定神一瞧,原来对面的少年已经合眼睡着了。脸上未见寻常人酒醉时浮现的潮红或不适感,而是就这么手支下巴平静安睡,修长脖颈从衣袍领中露出来,束起的发髻也不见凌乱,若非鞋边还落着一只酒坛子,谢升简直要被这副优雅宁静的神灵姿态糊弄过去,以为他真的没醉。
谢升打算将花神背到床上凑合一晚。毕竟喝了快一整夜,猛地站起来手脚还有些发晕,他从桌上拉过少年的一只手臂,将他扶起,运到了床上,还贴心地替他掖好了棉被。
谢升自己则打了个地铺。客房床铺太小,挤不下两个男人的身躯。对方是鸢首山的神明,哪能屈尊睡冰凉凉的地板,把床让给自己这只皮糙肉厚的老虎。
谢升合衣而眠,在这桃香四溢的客房里沉沉睡去。
黎明时分,他做了一个梦。
谢升梦见他回到了那天初次踏入鸢首花结界时的情形。他站在苦槠树顶,看见眼前那缕白烟褪去,一个一丝|不挂的少年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少年外形修丽,只给他留了半个侧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东边那丛阴翳茂盛的树林之中。
他飞身跳下,循着少年的足迹穿过树林,脚下簌簌作响。日光隐隐从前方钻了出来,他拨开最后一棵挡住视线的柳树,发现地上摆放着十几颗堆成堆的蜜桃。蜜桃白里透红,表面还沾着晶莹的露水。他走上前,拿起一只,来回摸了摸。
没想到这蜜桃皮十分光洁,毛量稀少,戳上一戳,手感竟十分软糯。老虎极其讨厌吃瓜果,可他现在却迫不及待想要尝尝桃肉的鲜美滋味。
于是他捧起这颗桃,张嘴一咬——
“啊!”
只听耳畔响起一声叫喊,谢升头上立即咣咣挨了三拳。
谢升从梦中醒转,睁眼一看,发现食人花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和他一起躺在了地上,对方右脸蛋上落着一圈红红牙印,两只手掌立在胸前呈防卫姿态,眼神凌厉汹涌,泛着寒光。
第8章 第八章
宿醉让谢升头疼欲裂,他坐起身来,抬手向额头上摸去,刚一碰到脑门,他便“嘶”得一声抽气——
摸到的竟是一个大肿包。
所谓的“头疼欲裂”,有一半是因为被食人花给打的。
结合那个逼真的梦境以及少年脸上的一圈牙印,谢升懊恼自己应当是在睡梦中把对方的脸当成蜜桃咬了一口。少年吃痛惊醒,下意识揍了他几拳。
鸢室仁发髻已经散开来,一瀑黑发垂地。他捂着脸,惊怒道:“你想吃我?”
从来都是食人花吃别人,还没听说过有人胆肥到敢对食人花下嘴。谢升大概是世上头一个。
鸢室仁的震怒不止是因为谢升咬他,更在于身为食人花竟被人垂涎觊觎当成了食物,简直难堪。
谢升连忙解释:“我并非有意咬你,方才做梦梦见我在吃桃,哪里知道吃的是你……”
听见这样一番辩解,少年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仍用怒不可遏的目光凝视谢升,双手握成了拳,似是打算再揍他一顿。
于是谢升另辟蹊径,将自己惨兮兮的一面表露出来:“昨天你喝醉了,我将你背上了床,自己缩手缩脚打的地铺,谁知你半夜从床上滚了下来。不信你回床上瞧,那里肯定有你睡过的痕迹。”
鸢室仁站起身,搜了搜床铺,果然在枕头旁发现一支他用来束发的苦槠木簪。
“哎,你看你,明明不懂得变成人形需穿衣服,却还知道这副年纪要束发,也多亏了这根簪子作证据,否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谢升越说越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他抱着枕头直叹息,“夜里我把床铺让给你,身上没有被子盖,酒后寒意更甚,实在是想吃点东西暖暖身子。昨日驮你摘了桃,日有所思,所以才在夜里做了这么个吃桃的梦。”
谢升这段话不是胡乱瞎说,他专门在言语中委婉提及自己昨日为鸢室仁做的好人好事,想让对方因此心软下来。
不出所料,谢升刚说完,鸢室仁便收起凶煞的目光,换上了一副难为情的脸色:“抱歉,是我错了。我不该随便怀疑你,也不该从床上滚下来,扰你清梦。”
谢升摆摆手:“无妨,咬你一口是我的错。两人都错,便两清了。”
鸢室仁对此表示赞同,全然不知自己已被这只狡诈的大老虎唬得一愣一愣的了。
谢升见少年脸上的牙印到现在都未消,即使脸皮厚如城墙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凑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在牙印边缘点了点:“现在还疼吗?”
“没事,咬上那一刻有些疼,现在已无明显痛感。”鸢室仁挪开谢升硬邦邦的手指,转身用法术束了发,并整理了一遍身上的衣服。
谢升在他身后说:“今天我得离开鸢首村了。”
鸢室仁点了点头。
谢升是他这辈子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他现在心里忽然有些伤感。
谢升道:“阿仁,改日我再过来找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半神界的日月辉光。”
鸢室仁转头,忽然发现谢升手上拿着一件蓝色外袍。谢升对他说:“你别总是穿同一件,会被村人笑话。这身你也拿去,可以换着穿。”
“多谢。”鸢室仁两手接过,然后拿上了昨天摘的买的各种食物。他跟上谢升的步伐:“我也该回神界了。”
两人一同走出客栈。店小二和掌柜热情地和他们道别。
然而少年却忘记隐去脸上的牙印。这种因为梦见吃桃咬伤的印记,在旁人眼中恐怕已经全然变了味儿。
店小二手握抹布靠在柜前,对着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摇头叹息:“掌柜的,看不出来啊,谢侠士竟有龙阳之好,难怪带了位模样俊美的少年郎前来投宿,一看昨夜床事就非常激烈,竟把人家的脸咬成那样,我看在眼里都害羞呢。”
掌柜则极为震惊:“本来我还想请人去问谢大侠是否婚配,若是没有,好把我女儿嫁出去。昨日蓓蓓一听谢大侠来投宿,兴奋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没羞没躁,就差直接往人家房里冲了。”
店小二嘿嘿一笑:“掌柜的不如把女儿嫁给我,我喜欢女人。”
“我呸,蓓蓓嫁给谁都不会嫁你。”掌柜瞪他一眼,提醒他,“这件事村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莫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们敬爱谢大侠,不能在他背后乱嚼舌根。”
店小二赞同道:“是,我也正有此意,放心吧掌柜的,我保证守口如瓶,绝不告诉别人。”
于是,在这一日,鸢首村内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谢大侠有龙阳之好。”
没过两天,“谢大侠有龙阳之好”已经变成了全村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如今客栈门口的高地上总会趴着一只懒洋洋的黄猫,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它脸上缺了一圈毛,像是被谁咬出的痕迹。
。
谢升赶回天砚山,正好轮到他抄经书为十一姐祈福,一抄就是整整三日。等他从藏经阁里出来,又因为疲倦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距离他十一姐婚期仅剩下两日。趁着暂无事宜,他打算前往后山练练遁地术,提升修为。就在这时,十哥谢楠突然莽撞地冲进他房中来,大喊:“谢升,补好啦,隔壁山头有食铁兽作祟,已经偷光了好几户人家的口粮,那些村民跑来天砚山向我们求助,希望我们能逮住这个盗贼。”
谢升哼了一声:“区区一只好吃懒做的食铁兽都敢来天砚山前放肆,而且还选在了十一姐大婚之前,怕是看不起我们谢氏一族。”
十哥谢楠握起拳头,怒道:“阿升,我们一同下山为他们捉住食铁兽吧。”
两人说走便走,飞至山脚下,看见了正在等候消息的山民。
“二位虎族侠士!你们可算来了,快随我们去孔望山呀。”
谢楠谢升两人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孔望山麓。
孔望山不到百丈高,生长着许多枝繁叶茂的皂荚树,皂荚树眼下结了些薄薄嫩嫩的新荚出来,果肉尚未成熟。谢升摘一只嗅了嗅,道:“果然有食铁兽的气味。”
谢楠问他:“你察觉到什么了?”
“食铁兽生长在川蜀竹林,每天需进食多个时辰,是个好吃懒做的兽族。东海之地没有他们喜爱的竹笋,他自然得寻找一些食物代替。来到孔望山,他肯定得尝尝长在山脚的皂荚。”谢升将一半皂荚放入口中嚼了嚼,微蹙眉头,“可惜,眼下皂荚还未成熟,他只好上山另寻他法。”
谢楠眼珠一转,豁然开朗:“所以,他便将目光投向山上的居民,偷了他们的粮食?”
“我猜就是如此。”谢升将剩下的半截薄皂荚丢到一边,“另外,他的目的地想必就在这附近,否则也不会从川蜀之地跑到东海。”
一个山民开口道:“虎族侠士是说,食铁兽还在我们山上躲着?并未下山?”
谢升迎风闻着空气中的气味,确定食铁兽就在孔望山上:“不错。”
“还请侠士帮我们捉到食铁兽!”有个山民直接在谢楠谢升面前磕头跪下,痛哭流涕道,“食铁兽抢光了我家的所有余粮,但我家还有两位老人和四个孩子等着吃饭,呜呜……本就没多少口粮,全被他抢光了。”
谢升看他哭得可怜,便望向谢楠。
谢楠问弟弟:“你能自己找到食铁兽的具体方位吗?”
谢升想都不想便应道:“当然。”
谢楠又问:“那你能独自将他捉回来吗?”
“哥,你快去吧。”谢升知道他十哥要回天砚山给村民们拿粮食,抬臂向他挥手,“倘若连区区一只食铁兽都擒不住,我干脆别当老虎了。”
“若是抓不住可别回来见我。”
谢楠笑了笑,接着便招呼这群山民和他一同回去拿粮食:“山民们速速跟上,我带你们去天砚山粮仓。”
虎族只爱肉食,不吃五谷,但他们会在山上囤积一些粮食蔬菜,供接济穷人之用。
谢楠走后,谢升纵身一跃,跳到一棵皂荚树的枝头,环视四周。
云雾飘渺之中,他隐约瞧见南边的树林里有几个黑漆漆的小山洞。
“去那边看看吧。”
谢升飞了过去,没在各小山洞中察觉到鸟兽的生迹,反而在旁边的两棵灌木间看到了两只食铁兽的爪印。
他折了一枝树枝,蹲下来,朝那泥土固成的爪印捣了一捣。
是不久留下的足迹,那食铁兽一定才刚刚走远。
谢升细细观察起来。看这爪印大小,不像是超过两百五十斤的大型食铁兽,可是爪印又陷得特别深,难道这只食铁兽身上搬了一百来斤重的粮食不成?
在谢升的印象中,食铁兽懒惰成性,明明长着一副与他们虎族一般凶狠的牙齿,却偏要偷懒吃竹子。实在难以想象这只食铁兽竟然愿意驮如此重的物件。
那食铁兽大概是知道有人追踪,之后便擦去了脚印,谢升无法再循着足迹寻找。不过这难不倒他这个千年老妖,谢升现出虎身,朝食铁兽留下的爪印细细一嗅,即刻向空气中飘来相似味道的方向狂奔而去。
食铁兽行动迟缓,根本无法同谢升的速度相匹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谢升便看见四五丈之外的草丛外显现出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
谢升放缓步伐,紧盯食铁兽的背影,他躬起身体,虎爪走动的声响尽数被周遭的风吹草动盖过。
他四肢向下躬去,随时准备跃起——这是老虎进攻之前的动作。谢升甩甩尾巴,刚打算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就看见食铁兽身旁走来一位脊背躬垂的老人。
食铁兽缓慢挪动的身影立即停下,让这位老人坐在了他身上。
谢升往两侧斜了斜耳朵。这副情景让他想起许多天前,他也曾背着食人花在山间漫步。
他恢复人形,向食铁兽飞了过去——吊睛白额虎的模样太容易吓到老者,他必须使用人形现身。
谢升拦在食铁兽面前,高喊一声:“大胆贼人,往哪里逃。”
食铁兽当即吓得向后栽去,好在谢升早有准备,伸手扶稳了老者。
谢升抓住他圆滚滚的黑胳膊,问他:“为何偷山民的粮食?”
食铁兽另一只手伸出尖锐的指甲,想朝谢升脸上抓去,但谢升比他反应迅疾,当即使法术定住了他的双手。
那老人见状,连忙挡在食铁兽面前,焦急道:“哎,阿柴,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何对这个陌生男子伸出指甲。你会抓伤他,知道吗?”
经老人这么一说,食铁兽便将头歪向右侧,毛茸的身体朝后一坐,彻底不动弹了。
谢升心中困惑:看眼下的状况,难道老人不知这只食铁兽已然修炼成精?
老人见食铁兽被管教服帖,才转过身来,对谢升道:“这位年轻人,实在是抱歉,我家豢养的食铁兽凶性未除,险些就要误伤你了,但请你放心,他本质上是只乖巧的白熊,不伤人的。”
“不碍事,他没伤到我。”谢升对老人点点头,以表尊敬,“请问,这只食铁兽您养了多久?”
老人摸着胡子答:“不久,也就十几二十载吧。”
二十载对于这位耄耋之年的老者可能不算什么,但绝大多数未修成神识的食铁兽活到二十岁已是长寿,怎可能有力气再去驮一位成年人。
谢升又问:“您是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老者笑笑,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答:“我们从西南蜀地而来,要往山上望向东海拜见神仙。”
谢升道:“西南蜀地距此地有数千里远,驾马车抵达孔望山起码需要小半年的路程。”
而且东海上根本没有神仙,那只是人间的传说。
但这句话谢升没说出口,他不想搅了老人求仙问道的兴致。
“我们大概用了十天……?嗯……还是五天?”老人脸上皱巴的皮肤失去了笑意,他摸起脑门儿,摇头纳闷道,“诶?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么来孔望山的途中,您都给这只食铁兽吃些什么呢?”
“当然是吃竹子呀。”老者向肩头摸去,“就在这儿放着呢…诶,我的包袱怎么也不见了。”
再鼓再大的包袱也无法解决食铁兽一天的食量。谢升见他年岁颇老,忘性极大,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上前一步,将老人重新扶上食铁兽的后背,并解开了定住食铁兽前爪的禁锢。
“您快些上山吧。”谢升朝老人挥挥手,“再晚几刻,天就要黑了。”
食铁兽听完他说的话,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他驮着老人快步向山上走去,生怕那只老虎精再杀他个回马枪。
夜半三更。
孔望山间的藏龙洞内。
小虫子在洞外吱吱地叫着,一刻也不停歇,食铁兽卧倒在老人身侧,合眼浅寐,仍不忘竖着一只耳朵听洞外的动静。
就在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食铁兽立即睁开双眼。
——他闻到了白天那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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