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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花志-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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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将蛇皮袋讨回去后,闰元闰神专程飞鸽传书回去询问了蛇皮袋的来历。若让别人知道连门下弟子都对镇派之宝毫无了解,那就丢大人了。
谢升对他们的蛇皮打并不感兴趣,眼睛盯着那锅鹿肉,只是出于礼貌才多问了一句:“怎么说?”
闰元:“我们师父说了,我们的镇派之宝以前装过火灵之心,是樊川火灵的心脏。这个蛇皮袋还是一个神仙给我们的呢。”
“什么?”谢升拿着筷子去翻鹿肉的手彻底停住了。他将目光转向闰元,一时觉得思绪没由来的混乱,像是有许多零碎的线索摊在各个角落,怎么也串不起来。
闰元见他眼神奇怪,便收起了献宝似的神情,抿着嘴唇,正经道:“前辈,你怎么了?”
过了半响,蒸锅噗噗地顶着盖子飘起了烟,锅里的水咕噜噜冒着滚烫的水泡。
鹿肉快熟了。
谢升回神,抓起两只锅耳便向外走:“多谢你们的消息,我把灶房留给你们了。”
他端着一碗没彻底蒸熟的鹿肉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老远就瞧见门口站着一只食铁兽。待走近了,他才看清食铁兽白黑白黑的毛发上印着许多大红唇印,震得谢升停在门外不敢靠近。
“咏川,你、你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食铁兽坐在门口面无表情,但语气里却听出他满心烦闷,“我以后再也不一个人走山路了,你们谢氏虎族的女人真可怕,见到食铁兽便抱着啃,不知羞耻。”
谢升听明白了。他笑了一声,抬脚踢开木门:“进来,我请你吃鹿肉。”
院子里的香樟树今年才移种到此,十分年轻,树干不到一个小碗口粗。到了秋季,它仍然蔚蔚常青,比院外那些萧索年迈的金黄景象看着更加舒心。只是偶尔会落几瓣叶子下来。
谢升拨开石桌上的树叶,把鹿肉放在上面,对咏川道:“我去拿两只椅子。”
咏川跟他一起进了屋,直到来了外人,谢升才意识到自己屋里乱得一团糟。椅子全被杂物堆住了,咏川看着这副情形,便随手拿起一张脏兮兮的绢帕道:“你先整理,不用管我,我去外面帮你把这块带血污的帕子给洗了。”
咏川在山上白吃白住许多日,已经在谢楠的管教下干起了家务活,养成了天砚山家丁的习惯——看到污物便想去洗掉。
谢升先腾出两张椅子搬到院里,再把杂物三两下挪到了柜中,这时,咏川也把帕子洗得差不多了,他在外面喊道:“谢升,我还以为你这条帕子是红颜色的,结果竟然是蓝白相间的?你究竟流了多少血啊,洗都洗不净。”
谢升关上柜门,倏尔有道光线在脑海中闪过——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那只沾血的绢帕是鸢室仁随手拿出来的。
他赶到咏川身旁,将绢帕拿起来瞅了两眼。
果然。
今日从龙宫回来后,他便把心里那一丝担忧隐隐地压在了最底部。到了现在,这股担忧彻底压不住了,且越升越高扬,越扩越宽大。
“这是我的帕子。”谢升不敢相信鸢室仁竟用了这只帕子来给他擦血,“之前我把它丢进了东海漩涡,按照常理它不该出现在这儿。”
食铁兽被他说糊涂了,摸着后脑勺上的唇印问:“你不知道它在你的房间里?”
“我知道。”谢升心里愈加后怕起来,“但我不知道……它怎么落在了阿仁手里。”
他抬头看着床榻上那一团拢起的身影。黄猫尚在薄被下面熟睡着。
谢升把未洗净血迹的绢帕攥在手心,抬头望向天空:“鹿肉你自己吃吧,现在我要去一趟鸢首山。若十哥问起我,就告诉他我马上回来。”
咏川来不及应答,便看到谢升腾云飞向空中,一溜烟儿消失了。
.
谢升从山路爬上鸢首山。他记得山腰处有鸢首神界的入口,入口处有两棵枝叶繁茂的巨树,树枝上抽枝发芽,长出来的花枝纵横交错,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草墙,将头顶的阳光全都遮蔽住了。他记得第一次进入神界时,还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可是,今日再看。
那两棵参天大树不见了,纵横交错的草墙不见了,鸢首神界的入口也不见了。
除了有片青葱草地一如既往,之前那些遮蔽阳光的植被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此处视野空旷,能够眺望数十里之外的袅袅炊烟,他还能清晰看见远处小山包上飘下来一丛白花花的瀑布。
这在以前绝无可能。
谢升望着头顶毫无阻挡的阳光,尚未痊愈的眼睛止不住地冒出酸水。这时,正巧有一位山民走过,谢升立即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你是谁?”那人捂紧腰包,以为遇见了强盗。
谢升在鸢首祭祀日出了许多风头,几乎所有村民都记得他的模样,把他称作侠士。他疑惑道:“你不是鸢首村的村民?”
看来遇到的不是强盗,而是个凶神恶煞的问路人,村民松了口气,但仍没有放下戒备,“我当然是!如果不是鸢首村的人,我怎会走这条路上山。”
闻言谢升便开始套近乎:“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谢升,之前在祭祀日上帮你们抓过人牲。”
“什么人牲谢升,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村民抹了一把胡子上的汗,“这大热天儿您别说胡话了,若没事情,就赶紧走吧,山顶上是我们的村落,没有通往别处的路。”
村民匆匆离开了。
谢升心里那股不祥的感觉扩大了数倍。他跟在村民后头上了山,循着之前的路寻找鸢首神庙,然而他在村子里绕了整整两大圈,都无果。
他又找了一位妇人询问道:“大娘,请问你知道鸢首神庙怎么走吗?”
“什么神庙。”妇人比他还要迷茫,“我们这儿从不信神,哪里来的神庙?”
从不信神,怎么可能。
谢升渐渐感到心绪崩溃:“前几月我来时,村里还举行了鸢首祭祀日,我帮你们抓到了人牲,你们都忘记了?”
“小伙子,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妇人当他胡说八道,抬眼朝他的脸上下打量了半天,“你走错地方了。”
谢升问:“难道这附近有第二个鸢首村?”
“没有。只有这一个。”
接着妇人不再答复,小步快跑着避开了他。
之后谢升又拦下了几个村民,他们都说没有鸢首神庙,也没有见过鸢首花神。
他们不记得他也就罢了,怎么连阿仁都不记得。阿仁若是知道了,该有多么伤心。
谢低头一声不吭,慢慢回想着那几日在鸢首山的经历。他依稀记得有名年轻人十分崇拜花神,甚至说要进入神界侍奉。这年轻人的名字叫——
乌为。
他眼眸一亮。对呀,还有乌为。
他赶紧向周围的路人打听起了乌为,可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客栈门口。他抬头望向门匾——这家客栈谢升和鸢室仁一同住过。
谢升走进去,看到了客栈老板。他问道:“老板,你可还记得我?”
老板生意做久了,看谁都像熟人:“面熟、面熟。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
谢升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子,放在桌上:“你记不记得我?我之前带了一个少年人来住你的店。”
收好银子,老板来回瞅了他几眼,忽地吸了口气:“我想起来了,之前客观您的确来住过,可是您是独自一人前来,并没见到什么少年人啊。”
掌柜的还认得他。谢升看到了一丝希望:“掌柜的您再仔细想想。”
“我不会记错。”老板捏起胡须,“当时我女儿蓓蓓见你模样俊朗,还开玩笑说想要嫁给你,我这才记下了你的模样。当时你的确是一个人前来。”
谢升见实在问不出了,便换了个问题:“那掌柜的可知,村里有个叫乌为的年轻人?”
老板眯起眼睛:“姓乌……乌为。”他垂首琢磨半响,蓦地睁大了眼;“乌家有个儿子,好像就叫乌为,但他早就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谢升记得乌为早已治好了病。
“十几年前,他生下来不久便因为体弱多病死去了,名字刚起好,便带进了坟墓里。”老板摇着头惋惜,“生下来也是遭罪,不如死了好。那时我与他家往来甚密,这才将乌为的名字记到现在。”
乌为一生下来便死了。
听到这里,谢升心底里那最后一星希望破灭了。
他们从未听说过花神,也不供奉。
老板好奇道:“客官,您问这个做什么呀?”
“是我认错人了。”谢升转身离开了客栈,他抬手扶额,面容倦怠。
鸢首村已经没有了鸢首花神的踪迹。村民仿佛从未供奉过花神,将鸢室仁忘了个彻底。
鸢室仁心心念念整日挂在心头的村人们,也都不记得他了。
彼尔有神,彼尔无神。有似无,假亦真。
谢升行色匆匆地飞回了鸢首山,进屋看着自己床榻上的黄猫。黄猫依然熟睡着,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若黄猫醒来,他该如何向对方解释?
阿仁必然会难过许久。
就在这时,咏川从外面跑了进来。他见谢升回来了,立即道:“谢升!花神在前厅呢。”
“什么花神?”
谢升惊得后退一步,他低头看了看那只脸上缺了一圈毛的黄猫,又转身望向食铁兽。
“就是小花神,鸢室仁!”咏川用两只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花朵的形状,“我把那盘鹿肉给他吃了,他狼吞虎咽地吃完,还问我有没有其他食物,他说自己饿得全身无力,两眼发昏。”
“狼吞虎咽……”
鸢室仁没有花嘴,在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吃东西,更别提狼吞虎咽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谢升记得鸢室仁曾和他说,黄猫已经死了,他吸走了黄猫身上的养分,有时还会借用黄猫的身躯。
假如食铁兽遇到的真的是鸢室仁,那床上这只黄猫又是谁?难道它重新活过来了?
——谢升在床头上嗅嗅,好像的确没有闻到妖的气味。是他疏忽了。
谢升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对咏川说:“你带我去见见他。”
结果两人还没踏出院门,鸢室仁便已经跟了进来,谢升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瞥了咏川一眼,咏川主动爬出去留他们独处。
“阿仁。”谢升合上了院门,坐下来问他,“早晨你跑去哪了?”
樟树上转了一片落叶下来,鸢室仁抬手用两指拈住。
“我去了东海海涡。”鸢室仁盯着树叶上的脉络,闻到了独属于樟树的清香。
他脸上没有牙印,黄猫脸上却有。但他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让谢升忍不住想要凑上前亲近。倾过身去,发现鸢室仁身上还有蒸鹿肉的味道。
谢升拽他的袖子:“我知道你去了东海海涡。之后你去了哪里?”
“谢升……我已经不是花神了。”鸢室仁垂了双眼睛看谢升的靴子,手指绞着袖口。
谢升原本正愁该如何把这件事告诉他,没想到鸢室仁自己已经摸得清楚。现在他心里有许多疑惑,对黄猫的疑惑、对花神的疑惑,但观对方闷闷不乐的脸色,终是放弃了继续询问。
等花神心情好了再问吧。
经历过了蜂神与蛙神的决裂,谢升逐渐体会到失去神籍是怎样一件痛苦的事。他拉着花神的胳膊,安慰道:“以后可以慢慢来,不当神便不当神,我当了一千多年的老妖怪,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
“谢升,那只猫,你将它拿回来了吗?”鸢室仁的目光向谢升脸上扫去。两人对视的这一瞬,鸢室仁的眉间拢起,眼里神色复杂。
谢升道:“拿回来了,它正趴在我床上睡觉。”
鸢室仁扯起唇角笑笑,也不打算解释:“以后你便养着它吧。”
谢升哪能不答应,即便猫身已经和花神分离了开来,也是花神初遇他时的模样。他永远记得那日在鸢首神界,有只可爱的黄猫跳上了树含着他的手指。他喜爱鸢室仁,自然爱屋及乌。
天砚山上的老虎从没养过猫,他是头一位尝试的。
“昨夜——”鸢室仁率先开口,但说完了这两个字,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不知是在犹豫什么。
谢升以为鸢室仁是在害羞。他连忙说:“我已经和十哥说了我们两人的事。说等你到了,我便带你正式拜会我的父母。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谢升……”
谢升用指尖抹了抹他的唇线,道:“如果你现在心里烦忧,我就和他们说,等你心情好了,再去拜会他们。”
过了半天,鸢室仁回握住他的手:“我能感知七情,不能感知六欲。我察觉到了你对我的感情,我想回应你,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所以我昨夜询问了鬼新娘容莫,他教我那样做……你不会觉得奇怪吧。”
太奇怪了。哪有让别人教的。
谢升把回答吞了回去。
一听是鬼新娘教他的,谢升这张老脸也忍不住涨红了。
他一直知道鸢室仁男女□□这根筋长得极慢,从来都没有开过窍,所以谢升才忍着什么都不说。想等花神情窦大开以后再交换心意,之后怎样,皆是水到渠成,不必强求。
“若你想知道,我就可以教你。前几日我还偷偷看了龙阳春/宫,你……不用心急。”
两人张口闭口都是荤话,却说得这般相敬如宾,在天底下也算难能可贵了。鸢室仁解释:“菩萨昨夜托梦告诉我,我的归处在东海海涡,还说此去凶险。我担忧去了东海漩涡之后,许久都无法回来,因此才着急回应你。”
“此去凶险?”谢升赶紧在鸢室仁身上打量,“你受伤了吗?”
的确是凶险,连神籍都丢了。不过既然鸢室仁不想多言,谢升便没有多嘴。
鸢室仁眼底的血丝漫得通红,声音骤然哑了,嘴唇似有似无地打着颤:“谢升,我还问了菩萨,问我的未来路途上是否有你陪伴。他说有。”
谢升捏了捏他的脸:“这是好事。阿仁,你怎么越说越不高兴?”
鸢室仁沉默了,睫毛垂下来挡在黑溜溜的瞳仁前。
谢升安慰道:“以后若你没地方住了,便来我这儿和我一起住。我们到处游山玩水,行侠仗义,总会有村子感激你愿意供奉你。阿仁,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去你散心。”
对于鸢室仁来说是大厦将倾,但谢升可以帮他顶着。
鸢室仁点头:“我想再去一次天砚山巅。”
“只有这么一点要求?”他的小花神也太好糊弄了。神州大陆风貌独特,奇山异水繁多,稍微出名一点的地方都比这天砚山波澜壮阔,有腿有脚去什么天砚山巅。
不过既然鸢室仁想去,谢升当然由他去。
两人前脚刚走,闰元和闰深后脚便跑了过来。他们的长剑嗡嗡作响,相伴和鸣,散发着幽静的寒光。闰深道:“师兄,天砚山上有危险的妖物入侵!”
闰元手上的华浓剑震颤不停,他险些要握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将剑柄拖到胸前:“应当就在此处,为何不见踪影?”
两只长剑相伴和鸣,寒光刺目,威力越来越大。若非有他们握着,恐怕就要飞走了。
谢升与鸢室仁来到山顶上。
如今天砚山步入秋季,从山顶上放眼望去,火红枯黄的景色占了大半,比之上次来时那些青葱碧绿,到是多了一分别样的滋味。
上次是夜晚,这次是白日。上次两人初识不久,尚有些生疏,这次则已经做过了水乳交融的亲密事。
谢升站在山顶的石头上面眺望远方,脚跟刚一站稳,鸢室仁便从后面跳到了他的背上,两只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
“吓我一跳。”谢升嘴上说吓,但其实依然巍巍立在崖边上,身形挺拔,面不改色,还用两手稳稳托住了鸢室仁的身体。
苍穹之下,天砚山巅,两人依稀听见了远处的东海海浪声,还有彼此之间绵长的呼吸。
“再带我飞一次吧,谢升。”鸢室仁的鼻息呼在了谢升的面颊下方,他凑过去亲了亲,嘴唇刚一碰到便飞快收回,“就像姐姐婚宴当夜那样,我卸下纵云之术,你带我在山间翱翔。”
姐姐。这个称呼十分微妙。
谢升听得高兴,也不问为什么,当即应了下来。他喊了一声“抓好”,便一跃飞下了山崖。
鸢室仁脸上逐渐泛出一温柔的笑容,脸颊拢起,眼尾也笑得弯弯的,睫毛扫在了谢升的后颈上,身体在山间上下起伏。
他遥望远方天际那轮金光四射的太阳,还有云边成群结队的候鸟,一时思绪万千。长河落日,碧空云间,总有一些美好、甜蜜、令人难以忘怀的事物,值得他在世间流连忘返。
那日谢甘的婚宴上,蝶王以蝴蝶瀑布接她出府,夜里谢升便效仿蝶王迎亲,背着他从山顶直直坠落。百丈山巅,清风明月,只有他和谢升两个人。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谢升打心眼儿里喜欢他。
也许还是一见钟情。
“谢升,你还记不记得,咏川曾说在东海的孔望山上看见过我?”
谢升当然记得:“咏川原先的主人林坡冉登高拜望神灵,结果你的神界就在东海上出现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眼看就要落地,谢升又使力疾疾飞至高空,升到顶处自然向下坠落:“那天我也看到了你。孔望山上有海市蜃楼,能照映出天地间所有神界。”
鸢室仁只觉得在坠落时的身体越来越轻盈:“谢升,现在我才发现,我和海市蜃楼很像。”
“哪里像?”
“都是不存在的影子——神的影子,虚妄而缥缈。”在长风呼啸中,鸢室仁的声音在对方耳里变得小声,“谢升,你知道吗?我不是神。”
谢升叹气:“阿仁,你方才说过,你已经不是神了。”
“你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是神,我也不是什么食人花。”鸢室仁搂着谢升的脖子逐渐松开,“不但如此,甚至连神识都没修到。”
“什么?”谢升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马上就要再次坠落至地面,谢升赶紧回头望去。
他这才发现,鸢室仁的身体正化为一层金色粉尘,在太阳照耀笼罩下向后飘去,日光将它们染得有如金箔,熠熠生辉。
眼下花神的双腿已经消变得透明,只剩下包着衣服的上半身还挂在谢升肩头。
若是回头得在晚一会儿,鸢室仁的身体就要化为金烟飘走了。
原来鸢室仁跳到他背上是因为——
谢升大惊,幻影虎爪立即从身体里冲了出来,要排列成墙挡住这些金色粉尘飘走。谁知眼前蓦地一黑。
“不要看。”鸢室仁捂住了谢升的眼睛,自己却哭了,“你会难过的”。
藤蔓似的虎爪顷刻间回到谢升体内。这是谢升虎爪的软肋,他只对鸢室仁一人说过。
他退了一步想要挥开鸢室仁的手掌,但对方的掌心像是沾了浆糊,牢牢粘在了他的眼皮上,怎么也掰不开。
“阿仁!”谢升急了,大吼,“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鸢室仁连连道歉,“原谅我,谢升。对不起。”
“你给我松开!”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可他知道鸢室仁正在随风飘走,再晚一点,他就连他的脸都摸不到了。他握住鸢室仁的手臂使劲向外拉扯,却无济于事。
“你给我起了名字,带我来到天砚山参加婚宴,带我去神州各处历险,不论做什么高兴得事都会带我一份。你是那么骄傲的虎族侠士,从不折腰屈尊,却不惜被人当成吃人的恶虎,也要驮着我在山间奔跑。”鸢室回忆起这几个月的回忆,一句一句道,“每次在我遭遇危险之时,都是你第一个冲出来,为我奋不顾身,在百涡山是如此,在娃娃岛也是如此。还有……你知道我不能吃东西,便凿了一口井水,在井下放置许多壶果汁冰镇。谢升,你待我真好。”
“你喜爱将欢乐之事与别人分享,却从不表露埋在心里的伤心和委屈。”谢升低下了声音,“你的眼睛被寒冰泉水刺伤了,依然假装无事发生,不愿让我们操心。还有,我一直想问,谢璇的神像,是你劈坏的吗?”
谢升一顿。
面前依然是一片黑暗。见高声喝止无用,谢升便软下了声音,央求道:“阿仁,这些话以后再说。让我看看你吧,就算你要死了,也得让我看你最后一眼,对不对?阿仁 ,你不要太狠心了。”
鸢室仁捂着他的眼睛,听见他的埋怨,竟然笑了一声。
“以后多与朋友和兄弟姐妹们交心,不要什么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样……我才能放心地离开你。”
鸢室仁伸直了胳膊捂住谢升的眼睛,忽然凑上去,亲了亲谢升的嘴唇。
谢升赶紧伸手想要捞住鸢室仁的肩膀,可惜什么也没碰到。
“谢升,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着急地回应你……你我相交不过数月。你、你忘了我吧。”
“阿仁,松手。”谢升从未想过要认命,“快松开!”
不论谢升如何哀求,鸢室仁都铁了心不撒手。
少顷,谢升忽然感到眼皮一亮,有光透入。
鸢室仁的声音消失了,覆在他眼睛上的双手也不见了。
碧空之下的天砚山,上有茂林飞鸟,溪水繁花,下有淙淙流水涌入砚山湖。唯独不见鸢室仁的踪影,那缕金色的烟灰也消失得无踪无迹,再也寻不到了。
。
谢升走回了自己的院落。
咏川正坐在石桌上,背对着他,不知道正低着头摆弄什么东西。
他看见谢升的脸色时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灰头土脸的,”然后又歪头想了个修饰词,“如丧考妣?”
谢升无心和他说笑,脸上木讷,嘴唇花白,灵魂出窍似地伸出一只僵硬的手,拉开椅子,整个人瘫在了上面,呆滞地望着花圃里的花朵。
“谢升?”咏川转过身来。
“喵呜。”
这时,突然从咏川怀里蹦出一只猫。谢升看过去,竟发现这就是他拿回来的那只黄猫,如今已经醒了。谢升连忙坐直身体,眼睛紧紧盯住了它。
这是——
咏川道:“我刚刚来时,便看到这只猫站在你的院子门口。是你养的吗?”
黄猫抬起了自己的身子,伸出爪子,对着石桌抓挠起来。
“……是我养的。”谢升将它抱进了怀里,但黄猫却十分不高兴,转头就要咬他的大拇指。
咏川看着有些尴尬:“它好像不太喜欢你这个主人啊。”
这只猫上不再有妖气,眼睛里也没有多少灵性,看上去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狸花猫。
“花神呢?”咏川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谢升听到“花神”二字,颓丧得肩膀向下塌了半厘,他看着在地上活泼打滚的黄猫,对咏川道,“我去一趟樊川鬼域,你替我看好它。”
“你又要走了?”咏川抓起黄猫放在肚子上,“今天你怎么总是风风火火的,一刻也坐不住。”
猫咪喜欢蹭柔软的东西,诸如棉被草垛,咏川的肚子又软又鼓,它立即靠在上面不愿动了。
谢升嗖得一下飞到了达摩洞前,然后顺着达摩洞的密道来到了火海炼狱。此行熟门熟路,短短一个多月里,他就已经来了三次。
密道结束,火光大盛,一个身穿红袍的火焰男子正立在祭台上。
谢升大步流星地走到火灵身后,问:“这是怎么回事?”
火灵像是知道他会来,面对这不恭敬的语气不气也不恼,他依然负手背对谢升站立,笑了一声:“你看。”
谢升侧了侧身子,视线一转,便看到祭坛上放着火灵之心。之前他只见过半个,这一整个儿倒是头一次见。
“火灵之心,神之径也。”红袍男子的笑容愈加苦涩阴沉,“时隔千年,我的另外半颗心脏终于找回来了。”
说到这儿,祭台下的红海跳跃着飞起了许多盘旋的火苗,焰流窜到了祭台上,火星子摩擦碰撞,滋滋作响。
谢升难以置信:“你是说,阿仁他……”
火灵却不等他说完:“如今的达摩洞里关着瘟疫之神。那你知道达摩洞里原本关着的人是谁吗?”
谢升摇头。
火灵道:“千年之前,我有一挚友食人花在一处村庄被供奉成了神明。那时世间秩序尚未形成,天地混乱,少有神明降世,但常有生灵为抢夺粮田水源引起战乱,致使民不聊生。一次浩劫过后,他为救下村落,以一己之力阻挡住了妖魔的入侵,并挺着羸弱重伤之躯带领村人迁到了偏远的丘陵地躲避战乱,是为鸢首村。”
谢升垂头看着祭台上滚烫得直冒烟的心脏。
“可是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魂魄逼近消亡。但鸢首村方才落成,无米无盐,夜里还要遭受猛兽侵袭,正值困苦艰难之际。我的友人心系子民,不愿就此撒手人寰。一日,他从一个道士那里得知,有一阵法可助他在临死前渡走神格,使鸢首村依然有神维持神力。但这阵法需要火灵之心。”
“所以,你就给他切了半个?”
火灵点头,自嘲地笑笑:“他骗我说这是续命之术,需要火灵之心。我信了,便将火灵之心一分为二,给了他半个。火灵之心乃镇守整个鬼域的宝物,连我都不可擅自送人。天帝得知此事后降怒,逼我说出火灵之心的下落,我死活不应,天帝便罚我在达摩洞内禁足六百一十年。在我入狱那日,食人花神曾前来看过我一眼。此后六百年再不见他的踪影。”
谢升感觉有血从肺腑里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他强咽下去,一丝灼辣的铁锈味在喉间漫开。
“阿仁就是它变出来的新花神……对吗?火灵,我不想听你说那些前尘旧事,我只想知道,我的花神现在去哪了?”
火灵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自顾自道:“后来我从故友留下的信件中得知,正是因为只有半个心脏,这一阵法最终失败了。阵法中除了需要火灵之心和一只新的食人花妖以外,还需要一枚近神识体用来过渡神格。在发动阵法时,花妖花嘴断裂,当场死亡,近神识体被迫揠苗助长得到神识,进入了已故花妖的身体,接着友人的神力附在了它们的身上,三人由此合一。近神识体在机缘巧合下变成了神,但他也是一个怪物——东拼西凑了三个生灵的怪物。”
谢升的眼睛颤颤地转了半圈:“那个近神识体是什么?”
“是一只猫。一只从东海边捡来的黄猫。你心心念念的花神啊,便由这只猫的神识操控。揠苗助长必定不如浑然天成,神识或多或少会有缺陷。”火灵将重归于整的火灵之心放进手心,“故友在信中写道,新的花神有情无欲,拥有正常的喜怒哀乐,却没有基本的欲/望之源,甚至不能人道。”
“不可能!”谢升见他满口胡诌,张口反驳,“我们明明已经……”
“你们做过什么了?”火灵抬眼笑他,“他有反应吗?”
谢升被噎得说不出话。那夜天太黑,他只顾自己……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故友在东海底设下了漩涡阵法。”火灵垂头看着祭坛底部的滚滚灼浪,眼里冒着汹涌火光,“故友告诉我,等到天下安定,鸢首村不再需要花神,东海便会重新聚起一团漩涡,到时让他跳下去,就能重新拿回我的心脏,所有事物都会归至原位……死去的花妖、未修得神识的黄猫,还有那个已经烟消云散的食人花神,都会重新进入正轨。”
听到这里,谢升弹起身体扑了上去,两手按住了火灵的红袍。焰状的火灵全身遍布高温,烤得他双手满是半生不熟的血肉,黏在飘扬飞舞的大红袍上。
他全然不管,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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