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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花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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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离开这艰难之地吧……”幸存者们对着天空叩首,额头磕出了血,“我们不要瘟疫,我们不要洪水,我们只想吃饱穿暖,有住所可居。”

这时,天空中忽然冒出一团青烟,有人在其中开口说话,声音浑厚如钟鸣:“你们厌烦我吗?”

“谁?”祈求苍天的男人们吃惊道,“是神明吗?”

“我是瘟疫之神。”空中的人声极为平静,“有人供奉我。”

人们显然对这个回答感到惊讶,他们面面相觑,难以接受。

这时,一个人唾骂起来:“我呸!滚你的瘟疫之神!不要再来祸害我们了!”

抬眼即是神仙庙的牌匾,有人看了一眼,破口大骂道:“那我们的神呢?我们供奉的河神去哪了?快让那个窝囊神把我们的贡品吐出来!”

“是啊!我们劳心劳力修的这座神仙庙,就是为了供奉神仙。遭受到这样的灾难,为何不见他来救我还有我那可怜的老婆孩子?”

有人手指苍天,怒骂道:“我看你才不是什么瘟疫之神!你就是我们供奉的神。是心虚了才否认自己的身份!”

“庐城从来就没有第二个神!”

在吵嚷声中,那团青烟徐徐飘远了。

落日时分,庐城内有道天光一闪而过,随即,河岸上出现了一位手提木箱的男子。

这人身形修丽,衣着干净简洁,头上还绑着一根蔚蓝色的发带,在夕阳下亮闪闪的。他在一团多日未擦洗的脏臭城民中显得鹤立鸡群。

“你是谁?!”刚刚经历过“瘟疫之神”的骚扰,所有人都对这个不速之客有所堤防。

“我是谢氏虎族家的九子谢璇,从小修习医术。”男子俯下身来,将手中木箱打开,取出几粒丹药交给城民,“我听说你们前几日这里天降暴雨,还酿成了瘟疫这种骇人的灾祸,因此携药箱从东海之地赶来。你们快让病人服下这些丹药,看看有没有用处。”

城民们一听这位年轻人是名悬壶济世的大夫,态度立即转变得极为恭敬,也不管他是妖还是人,专门为他铺了个绵软的草堆用来休息。

“多谢大夫。”
“看来是上天听到了我们的恳求,被我们的真诚所打动。”
“我们有救了!”

百姓接过丹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喂给了庙中病重的妻儿。一日过去,那些面色萎黄的病人果真健康了许多。尤其是那些吃了丹药的婴儿,前一天几乎已经没了呼吸,第二天竟重新充满活力,在母亲的怀抱中大声嚎哭起来。

“大夫医术精湛,救回了我们的妻儿。”百姓们惊喜不已,对谢璇连连感谢,“大夫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谢璇摆手笑笑:“我们谢氏虎族一向乐于助人,这是我们一族立于天地应尽的本分。”

“多谢大夫,多谢谢氏虎族!”一名刚被救了妻女的城民跪地,对他三叩九拜,“若没有您,我们一家就阴阳永隔了!”

接着更多的人跪地不起,对谢璇磕头答谢:“多谢大夫!多谢谢氏虎族!”

“我看你们有些人里虽未得病,但却有染瘟之势。”谢璇又拿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交到他们手上,“把这些药分去喝了,有助于你们抵抗瘟疫的侵袭。”

“谢神医!”
“神医万岁!”

……

“十哥。你还记得吗?”谢甘背着仍昏迷不醒的谢楠,一边抽泣一边自言自语道,“当时你告诉我,说我们善良的九哥,在庐城行医时,感染了瘟疫。但他带去的那些灵丹妙药只对人类起作用。瘟疫之神用结界笼罩了整片天空,他根本出不去……九哥在庐城得病死了。”

谢甘在密道中小跑着。樊川火海炼狱的威力让她灵力受损,无法使出法术举起谢楠。腿渐渐迈不高了,双脚也开始抽筋,她留有的气力越来越少,身上的兄长越来越重。

她快跑不动了。
这时,谢甘脚忽地一崴,驮着谢楠跌倒在地。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抬袖一挥,变成了一头白额虎。她叼起谢楠,在这条黑暗的甬道中跑动起来。

呈兽形快速跑动时可能会伤着谢楠,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变成老虎。

“十哥,等到了火海炼狱的祭坛,我就用那半个火灵之心,把樊川火灵的神格渡给你。”

密道尽头便是炼狱火海的正中心——那天火灵抓走谢十四的祭坛。

前方亮起了火光,有热气扑面而来。谢甘冲出甬道,在空中高高跃起,叼着谢楠落在了祭坛中央。正在打盹的小十四突然惊醒,一看是亲姐姐来了,分外惊喜:“姐?!你来救我了?”

谢甘把谢楠放在一边,接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冰封过的蛇皮袋。

“诶?不对啊,姐,你是从哪冒出来的?祭坛下面大门紧闭。”刚睡醒的小十四有点迷糊,疑惑地瞄了瞄四周,“墙上也没破洞啊。”

谢甘走到祭坛的另一边,将蛇皮袋打开,把一个滚烫的东西倒了出来。

“姐,十哥怎么睡着了啊?”

谢十四走到谢楠身边,想跟着他一道躺下,却被谢甘喝止了。

谢甘扭头凶他:“不要靠近那个地方!”

等到看清了谢楠的面目,谢十四才发现,原来谢楠不是睡着了,而是意识全无——昏过去了。

“姐……”谢十四退了一步,双腿打着颤,左右望望,迟疑道,“十哥是被火灵打晕了,还是被你打晕的?”

谢甘不作回答,只说:“等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就帮我把火灵引到祭坛正中央。”

十四挠挠头:“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照我说的做。”

谢甘放置完了火灵之心,自己则走到谢楠与火灵之心中间上方的位置站好。如此一来,她、火灵之心以及谢楠在祭坛上便呈鼎立之位,就分别代表阴阳八卦中的坎、坤、巽位。

蝶王愚公峰的宫殿内藏书众多,但有一间密室只允许蝶王皇族入内观摩。密室中藏着一套奇闻秘术之书,其中便记载了妖族使用樊川火灵之心获得神籍的方法。

直到她嫁给蝶王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宝贝密室。她在密室内翻阅了诸多典籍,终于找到了这套诡异的书。

书上说,法阵一共需要神之径、神格的施予者以及神格的获得者这三类物品。上面还画着一张阴阳阵图,标有四个位置。
图上的正中心标记的是神格的施予者,巽位是获得者,而坎位与坤位空白。依照她修习八卦图的经验,这上面势必还得站上法阵的发动者,而空白则意味着剩余的二者位置可以互换,没有严格规定。

书中规定,这一法阵必须在樊川炼狱、东海、南海、滇池或天山的祭坛上发动。樊川炼狱是神州大陆上最古早的火海炼狱,其他几处也俱是灵力丰沛之地,它们能受得住这种逆天改命法阵的灵力需求。

谢甘自言自语道:“本来我还想再等一段时间。谁知道牛头与蝶王竟是好友,蝶王请求谢氏和龙王出面,你们来到火海炼狱,火灵又把你抓了去……我这才如此心急。多亏在夫君的藏书阁里看到了这条密道的地图,真是天助我也。”

“姐,你在说什么?”谢十四感觉他的姐姐似乎有点儿精神恍惚,于是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火灵之心躺在将那一圈祭坛上,把四周地面烧成了漆黑的颜色。

“那是火灵之心。”谢甘下定决心,打算把真相告诉十四弟。
她深呼一口气,道:“我就是偷火灵之心的盗贼。”

“什么?!”谢十四汗毛竖起,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十一姐!你偷火灵之心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热得头昏眼花,连饭都没得吃,就是因为蝶王怀疑十哥他们偷走了火灵之心!”

“姐姐知道,姐姐对不起你。”谢甘抱住了谢十四,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但我这么做实在有苦衷,请你理解姐姐。等使用完毕,我就把火灵之心还给他——”

“哎呀,真是好一出姐弟情深。”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祭坛上的二人心跳扑通扑通加快。只见火灵鼓着掌从祭坛下方的门外走了进来,轻笑道:“在这里住了这许多年,连我都快忘了,原来达摩洞到火海炼狱的祭坛之间还连着一条密道。”

看到火灵已经出现,谢甘连忙对谢十四使了个眼色。谢十四突然想到,刚刚谢甘让他帮忙把火灵引到法阵最中央的位置。

火灵飞了上来,转瞬出现在谢甘面前。他没有人的样貌,只是用流火搭成了人体形状的骨架,看着分外奇怪而可怕。他用那双冒着火焰的眼睛打量起了谢楠还有地上那半个心脏,随即摇摇头,装作十分惋惜的样子:“又是一个想成神的。自不量力。”

火灵稍一靠近,祭坛上便热得蒸腾起来。谢十四大叫道:“太热了!你、你别过来。”

“你想让谁奉献出自己的神格?”火灵收起整个身体向外喷出的热焰,转身问谢甘,“你是否告知他了?”

谢甘看了一眼十四弟:“我打算让谢升身边的花神作出牺牲。”

火灵没有再多说什么,沉默下来。谢甘以为骗过了火灵,精神有少许松动。谁知火灵忽然抬臂朝坤位轻轻一甩,袖口便延长了数十倍。谢甘见势不妙,连忙飞身跃起,抱住火灵之心,在地上一个翻滚,躲在了谢十四身后。

谢甘的胸口和双手被这半个心脏烫得滋滋冒烟。火灵之心比三味真火还要炙热几百倍,皮肉一旦黏在上面,就再也不可能挣脱。除非,把这张皮生生剥去。

她手上已经疼得没了知觉,但仍抱在怀里不愿撒手。

“蝶王夫人这么迫不及待要送烤虎掌给本尊吃?”火灵说着舔了舔嘴唇,“我们火灵可没有神识界那些不能吃妖族的规矩,小心今日我就让你们谢氏一族死无葬身之地!”

“姐!小心!”谢十四从怀里掏出两枚水寒镖,向火灵的额头投掷而去。

火灵属火,对于水性武器总会忌惮那么一分。寒光簌簌飞来,火灵侧了侧身,向右躲过。这个动作正中谢十四下怀。谢十四又投出两枚,击在火灵右肩。

火灵这次侧无可侧,只能后退一步,这位置便是法阵正中央。谢十四喊道:“姐!”

谢甘了然,将火灵之心甩到坤位。滋啦一声,皮肉应声撕裂,而她则已滚到了坎位。

血肉模糊的手掌一碰到地面就疼得她流泪不止。她忍住喉咙里的呜咽,仰头看向整个法阵。

法阵一触即发,四个方位上倏地亮起了一串莹莹蓝光,光线映照着祭坛四周。从远处望去,就像是这地狱火海之上绽放着一朵迤逦妖冶的蝴蝶兰,烈焰蓝光相映,美不胜收。

“啊!……”

谢甘痛苦地嚎叫起来,跪倒在地捂住眼睛。一串明艳的蓝火从她体内窜出,最先灼伤了她的双眼。

谢十四看着姐姐即将被大火吞噬,然而他呆在那,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眼前这一幕将他吓得脸色惨白。他脑子里只有十一姐正被灼烧的景象。

“啊!救我……十哥……”

可惜谢楠仍昏睡不醒。

祭坛下的大门中忽然跑出来两个人影。

“姐!!”

赶来的谢升在祭坛上看见这一幕,立即大吼一声。他身后窜出多只幻影虎爪,飞到祭坛上将她十一姐拽了起来。

章鱼族术法属水,谢升轻松将十一姐身上的蓝火灭了下去。

谢升与鸢室仁跳到祭坛上,查看谢甘的伤势。

“弟弟,弟弟我看不见了。”谢甘循着气味抱住了谢升,“我被烧成什么样了?十哥他……十哥变成神了吗?”

谢甘全身的皮肉都没了人形,那些肉白的、焦黑的、看不清楚的、蜂窝似的血色皮肤暴露在众人面前,还有那头烧没了的秀发,那双烧得焦黑的长腿……她双眼流着血泪,嘴里不断在说:“十哥变成神了吗?”

谢升身上落了一片凝固的血污,他朝仍在昏迷的谢楠望去。
“他不是神。”鸢室仁摇摇头,“我能感觉得到。”

“哼,想得倒美。”火灵负手而立,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说,“这种法阵会把不需要的东西烧得灰都不剩。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也得站上去?”

谢甘垂向地面:“因为,这张阵图上多了个位子,而我是这个法术的发动者。”

“这个法术不需要发动者。”火灵蹲下来,在她耳边说,“贡献神格的人就是发动者。怎么,那些神神叨叨的书上没有告诉过你,这个法阵必须要求神灵自愿?而且你那个位置,站的须得是近神识体。比如我手里这只马上修成妖的蜘蛛。”

火灵手掌上的火焰瞬间消退,露出一只人形掌心,掌心内浮现出一只黑色的蜘蛛,便是他养的梁凉。

鸢室仁看见谢甘这副半人半鬼模样,于心不忍,他走到昏厥的谢楠身边,用法术助他清醒。

“十一姐。”谢升握住谢甘黑漆漆的手腕,难以置信道,“方才火灵和我说,是你偷走了火灵之心,我还不信,你为什么……”

谢甘丝毫不觉得愧疚,她在血肉模糊的脸上扬起一个微笑:“难道你忍心看我们家为世间万物付出许多,却连一个神位都得不到吗?”

谢升愕然,无话可说。

谢甘血淋淋的手掌垂在谢升的胳膊上:“你还记得吗?那年九哥得瘟疫死了,我和你都赶到了庐城。庐城的百姓为纪念他,雕成了一座五人高的神医谢璇石像。结果明明在晴空万里的日子里,竟坠下一道电闪雷鸣,石像便被劈成了两半,紧接着又是一道电闪雷鸣,九哥的神像彻底碎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天界不允许我们这一族成神。因为……那些老神仙太忌惮我们了。”

谢十四抓着姐姐的背脊,道:“没错!他们不敢给我们神力,因为害怕我们倾覆天界!”

“甘儿。”

谢楠醒了,还未睁眼便听见她这番话,心里升起了许多倾诉欲。

“甘儿。”谢楠觉得后脑一片疼痛,在鸢室仁的搀扶下坐起了神,“当时的情况非常复杂,你不清楚……”

“我很清楚!”谢甘歇斯底里地喊道,“是十哥你不明白,倘若九哥拥有能够抵抗瘟疫的神力,他根本不会死。从那以后我便下了决心,不允许自己眼睁睁地你和阿升死去……等用掉了这一半心脏,我就再把剩下的一半偷过来,给阿升用。”

火灵听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如意算盘打得又精又亮。你们谢家,无论是兄长还是小妹都贪婪得很,既图神位,又图名声。我的心脏合该全都奉献给你谢家?我告诉你,你没有那个命去想了。中了我的樊川域火,就算扑灭也无济于事,只不过是延长那么几日寿命留给你感慨朝闻夕死罢了。”

谢升抱起姐姐谢甘,让她那张鬼魅似的面孔靠着他的肩头:“姐……你太傻了。”

“妹妹,你怎么做下这等糊涂事。”谢楠听到这儿,对方才昏迷时发生的事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他看到妹妹那副被火烧毁的躯壳,一时悲愤交加,手指打起了颤。

片刻后,他终于安抚住了心绪,咽了口气,道:“妹妹,人间也曾有几位英明神武的帝王颇受百姓爱戴,他们是人界共主,杀伐决断,但依然成不了仙,也得为那不到百年的寿命担忧。我们谢家在妖界虽无共主之名,却同样受众妖爱戴拥护。这难道不够吗?妹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可知,有多少神明在获得了神籍后,此生不得安宁、不得善终?”

谢楠一步一步走到谢甘身边,说起了曾经历过的往事:“就比如那百涡山神,为了给自己的义父报仇,最后连魂魄都消散不见了;还有织女,她为了神州大陆上的供奉,明明在私下里早已与牛郎恩断义绝,却仍要在人前维持恩爱夫妻的模样。到现在,他们已经装模作样数千载,就像戴了张永远也撕不下来的脸谱。还有那些为了维持神籍犯下滔天大罪的神……妹妹啊,你以为成了神后,你还能过这样悠哉的生活,自由自在地做你的蝶王夫人?!”

“十哥,你少说些……”谢升捂住谢甘的一只耳朵,“十一姐已经烧成这副样子,你就别再说她了。”

谢楠转过身去,将小十四拉到身后,接着对火灵鞠了一躬:“家妹不懂事,望樊川火灵大人海涵。”

“哼。”火灵甩袖,“祭坛上这几人里,也就数你和这位……小花神懂礼知羞。”

“火灵大人。我知道是小妹犯了过错,但我不会坐以待毙,我不会就这样看着妹妹死去。”谢楠的脊背躬得更弯了,“请火灵大人高抬贵手。”

火灵不语,身上的火焰愈加旺盛,显然余怒未消。

“阿升!”谢楠高喊一声,“过来给火灵赔罪。”

谢升看着臂弯里面目全非的姐姐,鼻子一时有些酸涩。

他将谢甘放在地上,三两步走到火灵面前,衣摆一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得毫不迟疑。他垂头躬身,两掌贴在地面,一字一句道:“请火灵恕罪,求您高抬贵手。谢升愿当牛做马。”

火灵久久不语,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像是在享受谢家两兄弟跪地折腰的恭敬态度。

小十四见到两位兄长的动作,连忙跑到谢升身后,也跟着跪了下来。

“看在你们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放她一条生路。”火灵不情不愿地收起了满身焰火,“在滇池附近的娃娃岛上,有一处寒冰泉。你们需在九日内让她服下搀着食人花叶的寒冰泉水,才能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之后还需再服用七天共八次相同的药引子,终得解毒。”

鸢室仁问:“一次需要多少食人花叶?”

火灵道:“一次一片即可。但你们需要注意,这样做只能让她维持生命,至于被烧毁的皮肤,算是救不回来了。”

谢楠道:“多谢火灵大人。也谢谢花神。”

谢升站起身,转身抱起了那个从小爱美的姐姐。

“姐姐,如此走了一遭,是否有些得不偿失。”他感慨道,“若蝶王嫌你,你就回到家里,我和十哥伺候你一辈子。”

谢甘眼角溢出两行血泪,他贴在谢升胸前,血淋淋的十指蜷曲起来:“弟弟,其实我在一开始,是想把花神的神籍换给十哥。”

鸢室仁跟在他们身后,忽然抬起了头。

“但是,我看到你这么喜欢花神,眼瞳里一直是他的倒影,我……我就不忍心了。”

谢升惊得止住了步伐。

谢甘靠在谢升怀里,缓缓闭上了眼:“我的愿望,一直是希望你和十哥能永远幸福。”



许久之前,天砚山上。

“大哥,大哥去哪了?”谢甘指着那边的树稍下,小嘴嘟囔起来,“大哥送我的秋千断了,呜呜……”

“大哥不见了。”谢楠蹲在那里锯木头,“现在只有我能给甘儿做秋千了。”

谢甘站在树边等了一下午,没等来秋千,倒是等来了蹦个不停的小老虎谢升。

谢升身上沾着一圈黑漆漆的泥沙,脑门顶着一头绿绿的小章鱼,对谢楠说:“呀,十哥,我也要玩秋千。”

“脏死了。”谢甘捂起鼻子,装作嫌恶的模样,“别和我坐在一起。”

“我偏要。”脏兮兮的谢升一点也不知羞。

谢甘头上插着一朵粉色的山茶花,水灵灵的脸颊上泛着红晕。小孩的睫毛总是又长又密,一扑一眨惹人怜爱,她也是如此,两扇睫毛将她那对清澈漆黑的眸子趁得美极了。她抬起头,对谢楠眯眯笑了起来,瞳孔中淬着一圈落日余晖,嘴角旁陷下两只浅浅的酒窝。
她道:“十哥,你看,这是我方才摘的花,你看它和我配吗?”

“配。”谢楠的眼睛都笑弯了,他戳戳谢甘的脸蛋,“妹妹,人比花美。”

“哼,臭美。”
小老虎谢升斜睨了谢甘一眼。看见谢甘打扮得漂亮又干净,他也不甘示弱,飞快转起了身子,甩着身上的泥泞。正在他脑门“王”字上贴着的小章鱼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个激灵,浑身一挺,赶紧扒住了谢升头顶的毛发。

在弟弟妹妹的催促下,不一会儿,谢楠的秋千便挂在枝头,做好了。可惜十分难看,这是谢楠第一次做秋千,手艺远比不上已故的大哥。

谢甘和谢升并排猫在秋千上。而谢楠则在后面推起了他们坐在屁股底下的木板。

两只小老虎摇摇晃晃,飞成了半圈弧。

绿草花叶在四周打起了转儿。

“再高点!”谢甘拍起了手,扬着脸得意道,“十哥,再推高点!”

清风在耳畔吹拂而过,谢升咯咯笑了起来,尾巴在身后甩啊甩。

几回摇摆之后,小章鱼从他头顶上迎风跳落,又和耳畔的风声一道消失无踪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谢升和花神闯入火海炼狱之前,多留了一个心眼,让咏川候在樊川鬼域的入口,这样一来,假如他们之后出了什么意外,不至于全军覆没,还能有人回天砚山通报消息。

咏川老远儿就瞧见谢升手上抱着一个满身带血的焦黑躯体,心里打了个寒颤。他四肢脚爪着地,奔上前去,然后变成人形站在谢升面前。

他嗅出了那躯体上有谢甘的味道,目瞪口呆道:“怎么回事?”

谢升脸色灰暗,一言不发,谢楠和鸢室仁也是沉默不语。

谢十四仍未从方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他哭丧着脸,神情恍惚地咽了口气:“十一姐……十一姐偷了火灵之心,然后她着火了,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火灵说,十一姐再也没有办法恢复成原来的容貌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就抽噎了起来,鼻涕眼泪抹了一脸。

谢升怀里的谢甘动了动胳膊,似是有醒来之势。谢楠低声呵斥了十四一句:“别哭了,小心吵醒你十一姐。”

谢十四赶紧咬住嘴唇停住哭声,用谨慎的目光打量起了距他一步之遥的谢甘。他的泪水仍在吧哒吧哒地从眼眶里滴下来,喉中压抑着一股呜咽的声音。一旦张嘴,他这股放声哭泣的劲儿便憋不住了。

鸢室仁对咏川摇摇头。
咏川会意,转身向前走去:“我们回去吧。”

众人回到天砚山时正是傍晚,太阳已经落下了远方的山头。

谢升抱着谢甘回了她出嫁前居住的卧房,将她安顿好后,来到了谢楠的院落。

谢十四已经被谢楠喊去休息了,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其余人则全都坐在谢楠的院子里,面色凝重,各怀心思。

咏川是其中最茫然的人,他在三人脸上来回瞅瞅,终于忍不住问:“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谢升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闷下来,他答:“十一姐中了火毒,只有娃娃岛上的寒冰泉可以救她。所以当务之急便是去娃娃岛取泉水。

“娃娃岛?”咏川在脑中回忆着这个地方,随后吃惊道,“就是那个不受地府管辖的鬼岛?”

“对,正是它。”谢升用指头敲着座椅的扶手,力道逐渐加重,听在耳中,心情便愈来愈烦忧,“我们需要娃娃岛上的寒冰泉水治愈姐姐身上的火毒。”

咏川垂下了手:“娃娃岛十分凶险。许多道士为了修炼仙丹都想上岛取寒冰泉水,但十有八九会永远留在岛上,连人带魂被岛上久久不散的怨气困住自由,永生永世无法逃脱。”

谢楠叹气:“其实不是地府不愿管娃娃岛,而是管不了。”

在最开始娃娃岛是弃婴之地,本就沾染着怨恨的气息,再加上位于灵力翻涌的滇池附近,鬼魂在岛上吸风饮露,日渐强大。久而久之,这岛就成了煞气十足的凶岛,聚集着的陈年累月的冤魂怨鬼,如今连地府的勾魂使者也对他们无可奈何。

谢升揉了揉疲惫的眼眶,道:“娃娃岛属阴,原本阴阳五行平衡,是一处物华天宝之地,但寄居在岛上的鬼魂破坏了娃娃岛的风水,加剧其阴性,使得草木凋敝,人烟无踪,倒是那寒冰泉得了这极阴风水的好处,越发适于调配灵丹妙药了。”

“这岛既然如此凶险,那么是否需要准备什么驱鬼辟邪的灵物?我可以帮忙。”鸢室仁手撑着面颊,眼睑垂了下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最好是日出时分,岛上恶鬼的凶煞会因为太阳普照而消除一些。”谢楠用指甲刮着自己的下巴,“但是你们必须注意,岛上的怨气无处不在,所以娃娃岛看起来像是一直处于黑夜。天砚山库房里还剩下许多驱鬼香囊,到时我会多拿几个备在身上。”

鸢室仁侧头想了想:“无处不在的怨气……听起来有点像陆家村。”

咏川坐在地上,毛绒的双腿伸得笔直:“娃娃岛的怨气比陆家村的怨气多上千万倍。你想啊,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闹鬼岛屿,连地府都管不住,陆家村的凶险不及它分毫。”

“那么我们等到明日破晓就出发。”谢升瞟了一眼头顶的夜色,忽然感慨道,“姐姐被烧成了这副样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娘亲说明。十一姐是娘亲疼爱的女儿,我不能瞒着她,但又不忍心伤她的心。娘若是知道了,定会心疼难过。”

“等我们取回寒冰泉水,治好了甘儿的身体,再把这件事告诉娘亲吧。”谢楠将手掌搭在谢升肩头,安慰着拍了拍,“天下之大,珍宝之多,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帮助妹妹恢复容貌的方法,就算找不到,也能问吐蕃的鹭岩真人要一张人皮|面具,据说他的面具逼真得很,即便是朝夕相处的亲人也辨不出分别。”

这时,从外面来了一个步履匆匆的家丁,他走到谢升谢楠面前,道:“蝶王弗梁上山了,正在前厅候着。”

谢甘刚被地狱之火毁容,蝶王就立即上了山。众人都没想到蝶王会来得这样快,所有的烦心事都挤在一起,压得他们无法喘|息。

两兄弟对视一眼,谢楠站起了身:“我去见他。”

谢升连忙问:“十哥,你准备告诉他吗?”

“当然。”谢楠点头,“他是妹妹的夫婿,理当知晓这件事。”

谢升将目光挪向墙角:“你说,蝶王知道十一姐偷了火灵之心吗?”

听到这句,咏川心里也充满疑虑:“也许这件事还是他默许的?”

“我不知道,但我已经猜到了。”

听见这句充满空旷气息的回声,四人立即向门口望去。一位身着花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即使身穿蝶族的花袍子服饰,蝶王脸上的豪直英气也不减半分。他的嘴唇又薄又浅,鼻梁挺立,而那一双剑眉星目,与这头顶的夜色分外相衬。

谢升问:“猜到了是什么意思?”

“昨日牛头来找我时,我发现甘妹在门外偷听,但没有戳穿她,以为她只是好奇便没有在意。”蝶王从袖中取出一本书递给二人,“直到今天我在这本书上看见了她夹的书签,才知道她在寻找调换神格的方法。联想到先前她在我这里讨了一只可以冰封的蛇皮袋,我心里便隐隐有了这个猜测。”

接过一本名为《四章异闻》的书后,谢升立即翻到了夹着树叶的一页,那里果然画有一张调换神格的五行图,旁边的小字部分则是注解。

回想起火灵所说的话,谢升坐倒在位子上:“我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当时我以为火灵为了惩罚十一姐随口编了一个借口,没想到那不是借口,而是真的存在。这件事不能怪罪火灵。十一姐会错了五行图的意思,她把自己当成了阵图中的一部分,但实际上,神之路经除了需要火灵之心之外,还需要一枚近神识体,但书上并没有说到近神识体。”

蝶王当即变了脸色,他蹙起眉头,拉住谢升的袖口,急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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