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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天香-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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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颜说话的时候淡淡的,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到底还是和慕青容有几分相似。
东宁进去了,昙京的防守会比大成坚固几倍,北严再想攻城,那是难上加难。
她并不否认祁应说的话,但是慕青衣绝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慕青衣对她的敌意,远远大于对东宁的。
连日在昙京城下巡逻却始终没有动作的北严军早就蠢蠢欲动,七颜一来慕青容便下来开始攻打昙京,让全军上下血气方刚的汉子们热情澎湃。
从北严出来的那一天开始,目标就是昙京!
北严和东宁一起开攻,虽然昙京内早有准备,但还是慌乱成了一片。
宫内外奔走相告,昙京局势岌岌可危!
那些个曾给过慕青容脸色的最是慌张,竟宁愿被东宁得手也不愿北严攻进昙京,生怕慕青容伺机报复!
人心之怯懦肮脏可见一斑!
慕青容很清楚,老四所谓的援军只是个空号,老四这会儿派人来,那是算准了昙京很快被得手,援军根本到达不了。
东宁和北严已居昙京下一月,真正加大火力开攻也不过这几日,合力围攻不到三日,慕青容便察觉一点,自从北严动手以来,大部分的兵力被集中到了北门!
攻打昙京,是出兵以来最困难的一次,一国之都,慕青容还对此处十分熟悉。
直到第五日,探子突然来报,南门有被破的趋势!
慕青容霎时一惊,东宁要得手了!
不过半日,探子又报,南门已破!
慕青容顿时明白了一件事,东宁围困昙京多时,真正在意的只是一时。
栾风明白昙京内忌惮慕青容更甚于栾风,围困是假,等待才是真!
故意等到慕青衣出现质疑慕青容,慕青容不得不需要七颜出面解释来安定北严军内部的时候,让七颜带给慕青容攻城的指令。慕青容是个精明人,否则又为何迟迟不动手。昙京内部由于害怕慕青容所以大力支持加强北门防御,从而减轻了东南部的压力。
那么一切,其实只有祁应一个人在抉择,打一开始,祁应就没准备让慕青容赢了这个赌局,无论如何,他必须让东宁提前进入昙京!
想到此处,慕青容顿时心里一寒。
……
东宁军破城之后直入皇宫,栾风下了昭告:从命者秋毫无犯,违命者全族必诛!
昙京被破是迟早的事,昙京内的大小官员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与其被慕青容攻破可能遭受株连九族之罚,不如投降于东宁至少还能留住一条性命。
东宁破了昙京,北严军中无不哀叹,接下来该怎么做,抉择权落在慕青容一个人的身上。
东宁入城之后分成了两拨,一波去了皇宫,另一波,却去了昙京北门的城墙。
当城墙上的大成旗帜倒下来的时候,慕青容正率着大军准备做最后一战,命令还未下,东宁军已经到了。
城墙上来了一个人,锦绣华袍玉质金相,慕青容很熟悉,那便是栾风,和七颜曾经带给她的画像一模一样。
她一直想见到,却始终没有见到的栾风。
风扬起锦袍的衣角,她看见栾风正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打量他一般在打量慕青容。
“公主。”昙京下排开弓箭手对着上方,周元在慕青容身边低声问道,“您觉得……”
“他是栾风。”慕青容叹了口气,“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个时候栾风不带人去皇宫,却亲自来北门,是为了看她?
慕青容脸上没贴金,哪怕祁应是栾风座下第一谋臣,栾风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来北门只为了看一眼慕青容。
“慕青容?”城墙上笑语晏晏,“旧闻昌荣公主大名今日方得一见,真是有幸。”
他的笑容很温暖,不似祁应那般虽然笑着却带着一股高雅和疏远,柔和的像三月的杨柳枝,带着不同寻常的亲和。
可慕青容到底是个眼尖的人,栾风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虽高贵,却没有一股凌冽决杀的王者气场。
“也是我的荣幸。”慕青容抬头看着熟悉的昙京城墙上站着不熟悉的人,“可我到底来了这里,昙京我势在必得,不得不打!”
“我倒是觉得公主不必要攻打昙京,也许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栾风笑得温和,让慕青容没有感觉到丝毫压迫。
这般温暖的男人,适合共执黑白子提笔春秋画,却不适合站在刀剑中和一个敌对的女子对峙。
“直说无妨。”慕青容很想知道东宁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
如果现在是祁应站在城墙上,对慕青容说“我赢了,我们的赌注呢”,慕青容大抵还不会觉得如此诧异。
可是,祁应人呢。
她很想问问他的承诺是否真实,亦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来攻克昙京。
他知道的,昙京,是她的梦想。
只有失望在心底,久久泛起涟漪。
“有个人在等你,”栾风低头平静地毫无敌意地看着慕青容,“等了你很久,想让你单骑入昙京,见他一面,你可有这个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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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入城
“公主;小心有诈!”周元立刻拔出自己的佩刀;现在昙京落入东宁手中,栾风想让慕青容孤身入昙京,岂不就是让她去送命!
“诈什么?”慕青容反倒镇定许多,“去不去由我自己决定,我若是不去;他安排了什么都没用。”
栾风在城墙上微微一笑,低头看着整装待发的北严军,对着慕青容饶有兴致:“你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没有解决,进昙京;你就能找到你要的答案。”
等她的人是祁应,让她孤身入昙京的,也是祁应。
慕青容早先的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看着栾风自信的模样好像吃定了她一定会进去。
祁应究竟是谁,只要她现在进去了,就能得到一切确切的答案,可现在,她看着栾风,似乎心里有了一个定论。
“五万北严军在此,你让我一个人进城,我如何信你?”她不信栾风,可她一直很相信祁应。
他说,他会帮她。
只是现在的局势让她有些迷惑,祁应既然一直都没想过让慕青容先进入昙京,那么当初的承诺是否还能让她一如既往的相信。
他在考验她的胆魄,可他知道的,只要自己在里面,慕青容就不会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
这里是昙京,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全天下她最熟悉的地方。这片她从不准备让别人染指的土地,站立的是异国的人。
北门的城墙上依然是大成的旗帜,栾风还没有打上东宁的烙痕,他在等慕青容的回话,而慕青容亦在沉默。
“公主,不要犹豫,我们杀进去!”
“公主,不要被他迷惑了,昙京现在被东宁占领,不能等他们站住脚跟啊!”
“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枉我们从北严杀到昙京,史书上还能留下一笔,兄弟们,杀啊!”
……
“慢着!”
城墙上的栾风渐渐展开笑颜,慕青容阻止周元率人攻城的时候,她的心底已经做下了决定:进昙京!
“周将军,你可记得我说过的话?”
当然记得,若慕青容出了事,北严的军权就交给周元。
“我不得不进去,明天一早要是没有我的消息,你带着兄弟们攻城,无论如何都要把昙京打下!”
“公主!”
慕青容踢动马腹,单骑上前,“开城门!”
北门的吊桥放了下来,大门裂开一丝只够一人一骑进去的缝隙,周元想要趁机带人冲进去,却被慕青容一个回头给瞪了回去。
她始终相信祁应,哪怕他瞒着身份这么久,心中的信念却不曾断过。
她失去了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失去了一手抚养她的师傅,失去了曾以为忠心耿耿的侍女,换来的是北严的兵权。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让她再次信任,除了昙京深处这一年来苦受折磨等她的周笑萱,就只有一个祁应。
——如果你不想栾风拿我下手,那么,打下昙京,然后逼退东宁。
——永远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无论是我会帮你,还是一刀之仇。
厚厚的城门阻隔了城内外的视线,北严军渐渐消失在她的眼里,栾风从城墙上走了下来,一队人上马分散在慕青容四周。
慕青容平静地环顾:“等我的人是祁应。”
“不是。”栾风柔声回答。
“那是谁?”
“见着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慕青容不喜欢别人对着她卖关子,可既然进来了,就是冲着所谓的答案去的。
“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然后踏平北严军?”一路上两匹高马行在前方,栾风和慕青容各走一边,昙京的家家户户都关了门,繁华的国都从未有过的萧瑟。
“你离我这么近,在你想要杀了我之前,我有足够的把握先杀了你。”慕青容的言语里听不出一丝语气,只是跟在后面的人听到了,立刻拔出剑挡在栾风身边。
栾风拂袖推开了士兵,笑道:“你不会,因为我根本没准备杀你。如果我想杀你,你来东宁营地那天,我就可以动手。”
猜到慕青容会去的,不只是祁应,还有栾风。
慕青容平视着前方通往皇宫的道路,那条路很短,可她从未觉得那么长过。
昙京城破的前一刻,安鑫正召集了众大臣在宫内候着,慕青衣去了天牢见一个人,周笑萱。
慕青容流放之后周笑萱便被打入了冷宫,后来她又策反,周笑萱便移居到了天牢。慕连世念在旧情没有直接杀了周笑萱,总觉得什么时候她还能派的上用场。
慕连世没想到自己的身边暗藏了东宁人,所以赶不到昙京,慕青衣可不会放弃周笑萱这个人质。
而她没想到的是,东宁破城之后祁应的第一件事,不是攻打正德殿不是去见慕青容,而是去天牢救周笑萱!
慕青衣几乎是和祁应一起到达的天牢,在天牢门口遇见的那一刻,慕青衣拼命冲了进来,可哪里比得上伸手不凡的祁应!
“你居然来救周笑萱而不是去见慕青容!”
祁应俯身看着这个和慕青容有五分相似的小姑娘,像是看一只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小猫一般:“因为我知道,荣安公主一定会来这里。”
“你来找我?”慕青衣简直不可思议。
“对,专程来找你。”慕青衣带的人并不多,祁应身后却跟了千于士兵,他几乎是把慕青衣拖进天牢的,一进天牢就关了门。
慕青衣顿时感觉不妙:“你要干嘛?”
“在下专程来感谢荣安公主。”祁应笑得彬彬有礼,“感谢荣安公主助青容一臂之力,倘若不是你,青容早已经死了。”
“你什么意思?”慕青容全然不明白祁应在说什么。
祁应不急不缓地走在通往关押周笑萱的牢房,“从一开始千燕山狩猎,书晗被我送进皇宫里转移视线,若不是你在御药房抓住了她,慕老二不会那么容易被赶出昙京。老五被关索玉台与你无关,可你在那时撞见了青容的守宫砂,让我心爱的女子心甘情愿委身于我,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索玉台你杀慕老五的时候,我就在屋顶上,慕老五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保护的妹妹居然杀了他。”
“青容想出昙京,周笑萱用紫烟玉来找你谈判,你让皇后求情从轻处理流放,让青容安然抵达北严。北严途中你派人暗杀青容,却不知其实青容身边有众多保护,亦不知暗卫首领是我的人,青容嫁祸慕老三,你并不出来解释。到后来你派人去奉城暗杀慕老二,其实那个假货是慕老二自己安排用来搅乱你视线的,结果被你用上,慕老二死无葬身之地,幸而路上被我和青容发现。你在城墙上忌惮的青容手里的证据,正是被我和青容俘获的杀了老二的杀手。”
“青容一直不知道我是谁,我来昙京就是为了搅乱昙京的政局,却从中看到了你和青容的矛盾。慕氏皇族五子二女,倘若有一个如你或者青容那般,就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大成的灭亡不在于东宁和北严,而在于你。如果不是慕连世轻信你,他早就能看穿你的阴谋。你说是吗?”
他笑起来很美,双眉入鬓星目含水,流畅的脸廓挺拔的鼻梁,嘴角微微一点弧度,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雍容。这样美的男子,让人不由得心神一震。
慕青衣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你初来昙京的时候帮助慕青容,就是看准了她和我之间的暗斗?”
“不,还有北严。”祁应很是坦诚。
北严是他初来时压得宝,如果当初慕青容没有北严后盾,祁应并不会主动去接近她。可后来,一切都不同了。
“如果受宠的是慕青容,姜柏深的徒弟是我,你会不会在一开始就帮我?”
祁应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一开始会,后来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终究不是青容。”
一个人一段情,注定了,无论是志同道合还是背道而驰,兜兜转转遇见了,便无法再分开。
如果他当初选择的宿主是慕青衣,也许祁应还是原来的祁应,往后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不会全心全意地替另一个人盘划,不会在分离的日子里日思夜想,也不会给她一个单骑入城的机会,来做到自己的承诺。
只因为,那个人是慕青容。
从那个夜晚之后的歉疚,到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帮助她,他想看到的是心爱的女子站在万人之巅,完成深埋心底将近二十年的梦想。
慕青衣愤而握拳:“慕青容赢了我,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你!”
“这是她的本事,她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祁应摸了摸慕青衣的头,“所以我说的这些罪,你都认领了?”
“那又如何,该死的都死了,最该死的,却一直没死。如果再我给一次机会,我会第一个杀了慕青容!”慕青衣咬牙切齿,看向牢里的周笑萱。
周笑萱抱着双膝抬起头,视线却穿过祁应和慕青衣,看向了远远的黑暗处,有人一个踉跄扶住了铁门,“皇上……”
慕青衣刹那间回过头,看见了慕连世阴沉的脸:“父皇……”
祁应一直带着慕连世,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一切的罪恶源泉,出于慕青衣,而非慕青容。
那个他最疼爱的女儿才是始作俑者,才是让大成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
“你……你究竟是谁?”慕青衣惨叫一声,拔出匕首欲刺向祁应。
祁应反身轻松躲开,一手掐住慕青衣的手腕:“这个问题,我连青容都没有回答,何况是你?”
第85章 应验
慕青容跟着栾风一路疾驰到皇宫,宫门口干干净净的换上了一批东宁的士兵;看见栾风皆恭恭敬敬地行礼。
从门口到宫殿的路慕青容比栾风熟悉;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正德殿;慕青容看见了被集中在一起的大成官员,里面有安鑫正,自然也有慕老三;却没有看见慕青衣的影子。
“等我的人呢?”慕青容抬头问栾风。
“就在里面。”栾风亦平静地回答。
大成的官员是认识慕青容的,看见慕青容和栾风并肩而来;顿时乱作一团。他们怕的本就是慕青容,如今这模样,似乎慕青容跟东宁人是一伙的!
那些个胆小的当场就晕了过去,有的人摸摸了脖子上的脑袋,担心它下一刻就离了自己该待得地方。
栾风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打趣说道:“你看,大成的人,怕你甚于怕我,哪怕东宁的兵力再减少一半,只要你北严有破城的趋势,他们宁愿投降东宁也不会放你这个原来的公主进来。这就是人心。”
“因为你会给他们活路,而我,不会。”慕青容的剑始终朝向的是敌人,那些恨过的怨过的每一笔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昌荣公主的凶残不是空穴来风,若真拿下了昙京,即使不血染皇宫也至少会杀鸡儆猴。官职低的不怕,官职高的,比如安鑫正,慕青容大抵是不会放过他的。
“也许我会好心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栾风轻笑着跨入兴德殿的门槛,门口的侍卫散去,他只听见慕青容冷清清地说了一句不必,而后整个人便定格在一脚跨境门槛的那一刻,好像被定身一般一动不动。
她看见了整片跪倒在地的大臣,还有原本属于大成皇帝的鎏金宝座上的人。
晴和高雅,像是开云拨雾般突然呈现出来的阳光,温和自若,却又添了一份锐利锋芒。
御座上的人是祁应!
可栾风刚才说,他带她来见的人并不是祁应。
祁应看见了殿外的慕青容,震惊之中带着一点恍然。
四目相交,电与火石擦出的火花,一个不可说,一个不敢想。
“等你的人是他,他才是栾风。”慕青容整个人犹如被电击一般。那个无数次从她脑海中闪过的设想被一遍一遍推翻,结果别人却告诉她,你想得是对的。多么讽刺!
一开始祁应出现在昙京的时候,慕青容便怀疑他是栾风,直到七颜得来了消息,可七颜却是个东宁人。栾风神出鬼没多年,突然领兵亲征,战术却都是祁应遥遥操控。太子身边的谋臣何时会有如此能耐?其中疑点种种,慕青容始终不想去猜测,因为有个人告诉她,他会帮她。
她在城下看到假栾风的时候,觉得他什么都好,独独少了点王者气魄,而身为太子,栾风实在不该亲自去城墙上接慕青容。
慕青容不会冲上去问他你为什么骗我,亦不会哭天抢地痛诉自己此刻压抑的心情。
她是慕青容,纵然山崩石裂天地倾塌,只要还有一方容得下她的地方,便不会将尽力花费在无用的哭诉上。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慕青容便已经从容踏进了兴德殿。
祁应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如她仰视着金銮宝座上的人,平静地如看春花秋水,眼眸之色渐渐褪却,周身尽是寒凉之意。
他愿意帮她的,不是为她谋局,而是在那个他亲手打造的棋盘中留下一片可容之地。慕青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这江山天下的局势本就是他一手谋划的,她又有何德何能让他来为自己谋夺社稷?
可是书晗说,祁应早就与自己的本意背道而驰,他为了慕青容,让整个东宁失望。她还该继续相信吗?
兴德殿沉默得如玄天的黑幕诡异寂静,跪在殿内的人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大门直逼御座,半空中似有无形的兵刃交接,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对不起,还是习惯地认为你是祁应,因为栾风是敌人,而祁应是心上人。
……
即使气氛紧张躁动,却依然有人能看出里面五味杂陈的说不清道不明。
从慕青容进来开始,祁应的目光便一直在她身上,而慕青容,亦没有一点偏离。
这模样不像是联手合作攻打昙京,更像是一个被欺骗之后愤怒的女子,却又不能在众人面前质问。
祁应没有一点抱歉和无奈,依旧是那般锐利,彷佛慕青容也是大成官员中的一员。
越来越近的两人,越来越重的敌意。
兴德殿内除了被困的大成官员,只有东宁的士兵,纵然现在有人想和祁应同归于尽也不可能得手,而慕青容一步一步走向前,原本平静的目光中慢慢窜出了星火点点。
敌意,这是浓浓的敌意!
那些个担心慕青容和东宁合作会伺机报复的人内心开始骚动,不求慕青容和东宁拼个你死我活,只要她永无登顶的机会,性命可保!
那两人越是沉默相对,大成的官员越是心中开朗!
无论祁应和慕青容从前多么情意绵绵你侬我侬,无论他们站在一起的模样多么登对绝配,当所有人都被他迷惑以为他只是个足智多谋替人操心的谋臣时,慕青容也被欺骗了。被自己喜欢的男人欺骗,如果不是场面不允许,此刻那些从前无视蔑视甚至鄙视昌荣公主的人大抵要上前劝劝她:“公主啊,一个男人要是真心爱你是不会骗你的,他连身份都隐瞒你,他爱上的是你的身体,而不是你。”
慕青容心中明白,这群人是幸灾乐祸的。
“青容。”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祁应低声道:“我等你很久了。”
跪着的一片玻璃心纷纷破碎,祁应带着的骄傲在他喊慕青容的那一刻,杀意已经化成了似水柔情,如春水荡漾开来一圈圈的光晕,折射出零星的光点。
“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所以我来了。”我来了,留下了五万北严军在昙京下,孤身入城没有半点犹豫害怕,因为知道,有你在的地方,我不会受伤。
——我只赌一件东西,你懂的。
——想拿下大成的江山,先从我慕青容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们赌得不是谁先进入昙京,而是大成江山的肋骨和中心,是这大片的美好山河。
从一个失宠的公主步步危机,到背负着千古罪名奔走北严,从姜柏深羽翼下保护的雏鸟,到接手北严挥师南下,从她第一次赶走祁应的那一刻祁应返回到她的身边保护她,她就相信,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
她那么自信,那么骄傲,让人如何忍心去伤害。
可祁应身上背负的,亦是一国的期冀,他的压力,从来都不会比慕青容小。
那个在东宁被传的神之又神的栾风,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东宁人怀抱的理想,就是能够吞并大成,建立一块统一的大陆国度,受万国朝拜四海进贡。祁应带着这个梦想来到昙京,着手了解大成政局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可他选中的是慕青容。
这个拥有最佳的控制条件,却一直不甘心为人所控的倔强女子。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祁应伸出手,落在了慕青容的面颊之上。
风髻露鬓肤如凝脂,面如芙蕖眼如慧黠,指尖所触及的每一寸皮肤都让人怦然心动,而她静静地凝望着他,眼里的期许,一如她当初问他会不会帮自己。
帮,这个答案,他从来没有变过。
然后手掌缓缓下移按住了慕青容的肩膀,贴过身去大胆地一如从前昙京昌荣府慕青容活色生香地挑逗勾引,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场面变化太快,当众人以为他们要兵戎相见的时候却是一副缠绵温存,甚至还有人能记起那年慕青容带着祁应招摇过市,旁边那厢指指点点,慕青容却愈发张狂地肆意靠近和挑衅。
狂野的不是慕青容,而是祁应。
慕青容霎时覆住了祁应落在自己肩上的手:“记得。”
“记得,为何还要过来?”
慕青容垂下头,因为怕昙京落入东宁之手,从此便路人再无相逢。
可她明显还是错了,在祁应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身边如风如电般的幻影,周边忽然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慕青容腹下一冷,恍然发现祁应的另一只手中执着一把匕首,匕首入她腹下三分,血液慢慢浸染了露在空气中的一寸匕刃。
——无论你是谁,在我府上,就是我的人,你生或者死,全看我心情。
——腹腔干下三尺,不至于致命,不过这一刀,我记下了。
——随时欢迎来取,如果你可以。
——三年之内必还。不过现在,我还是要助你。
那是初见时,昌荣府长廊前的金丝鸟笼下,曾经年少轻狂口无遮拦,却在今日应验。
——永远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无论是我会帮你,还是一刀之仇。
除了身份,祁应从来没有骗过她,他甚至三番五次地提醒慕青容,可她的警惕,却从“我等着”变成了“你舍得吗”。
有些事情的发展,不在于舍不舍得,而是必须。
慕青容握住了他的持着匕首的手,温热粘腻的血染透两只手掌,她疼得颤抖,他亦疼得颤抖。
“青容,对不起……”祁应对着身前的人轻声呢喃一句,没有人听见,除了慕青容。
她已答不出话来,踉跄地往前迈了一步,一头栽进了祁应的怀里。
很疼,她顿时感觉到当初祁应强忍的痛苦,现在大约是,扯平了吧……
大殿中的惊呼声淡了下去,官员们就这么看着慕青容突然毫无反抗地被祁应一刀子捅进,大约是能理解,忍辱负重被一个女人呼来换取许久的异国太子潜在的愤怒。
怀里的人已经疼晕了过去,祁应突然将慕青容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踏上了大成皇帝的龙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没有解释清楚的 假栾风是谁,为什么扮演这么久的栾风没被拆穿,慕青衣被祁应弄去了哪里等等,下一章会有解释。
以及,请相信我小虐是为了更好的HE……这已经是最后一虐了【遁走
第86章 走了
慕青容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原来的寝宫里;烟青色的幔帐飘荡;铃兰花香弥漫在整个宫殿;门关着,周笑萱坐在她的床边。
“笑萱……”慕青容撑了起来;满脸皆是欢喜和惊讶;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周笑萱,对于周笑萱,她是感谢的,亦是想念的。
看见慕青容醒了;周笑萱拿起一边的药碗,她亲自配的药;刚刚命宫人送过来;依旧是热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周笑萱回答,“伤得不算太重,先喝药吧。”
三天,慕青容离开之前告诉周元,第二天早上没有她的消息就攻打昙京的!
她强忍着腹中的疼痛,赶紧下床:“不行,我要快点出去,周元呢,他有没有攻打昙京?”
周笑萱立刻将慕青容按在了榻上:“北严军已经进城了,你不用担心。”
进城?周元怎么三天攻进北严!
“是祁应放他们进来的。”周笑萱补充道。
“祁应……祁应人呢?”慕青容殷切地看着周笑萱,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
她心里的那个人叫祁应,而不是栾风。纵然他是敌国未来的掌权者,那个能住在自己心里的,是一直陪伴着她,从昙京到北严,从北严到昙京,温柔相待的男子,而不是金銮宝座上的人。
看着慕青容急切和期许的目光,周笑萱竟有些于心不忍。
她懂慕青容这么多年的坚持,也懂她内心的执着和强硬里深深隐藏的柔软。周笑萱从没看到过这样的慕青容,当她醒来的时候想到的是五万军队,而想到军队的原因只是一个男人。
如果说祁应为了慕青容放弃了自己的初衷,那么慕青容便是为了祁应忘记了自己是谁。
答案很残酷,周笑萱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走了。”
走了,回东宁了。
一瞬间慕青容整个人便跟泄了气一般软软地瘫在榻上,只由得周笑萱喂药给她。
“陛下……”
慕青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寝宫门外看去,门关得紧紧的,可她还以为慕连世来了。
慕连世在祁应的手上,他说过,他会等她去要人。
那么周笑萱称呼的……是自己。
“笑萱……”
祁应将那一刀还给慕青容之后将她抱上了金銮宝座,将自己辛苦谋划了多年动用二十万东宁军队的成果给了慕青容,他对着兴德殿几百大成,告诉他们大成的天下是慕青容的。
这便是书晗所说的,让整个东宁失望。
他说他会帮她,帮她得到大成的天下,现在他做到了,给了慕青容她想要的一切,然后背负着沉重的包袱离开,无论是不解还是失望,他都愿意一力承担。
当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就在自己手心的时候,代价是沉痛和巨大的。
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吧?东宁内政虽稳,可来了这么一出反转戏,林士优多少会给祁应压力。
“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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