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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天香-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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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几人撇开眼,当淋漓的伤口和那张优雅明艳的绝世容颜放在一起的时候,是谁都无法忍受那般的美好被撕裂。
“这只是手上,和他比起来,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慕青容苦笑了一声,“派人去狭道搜了吗?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师傅!”
重重的一声锤击将几个人的思绪来了回来,慕青容眼里决杀的凌冽彷佛要将仇人活生生撕成碎片。
“报——”周元派去狭道搜寻的人回来了!
第72章 军情
周元派出去在设伏地搜寻的士兵回来了。
慕青容看了七颜一眼;“让他们进来吧。”
士兵带回来两件东西,设伏地峭壁上固定石头的铁片;以及掉在伏地里的沾满了血的石块。
周元等人没有经历过那场伏击战,等到他们拿起石块来看得时候才发现;士兵带来的石块大多是尖头的。而姜柏深便是死于被尖头的石头击中后脑。
显然是有人故意设伏;但对方是谁?
“这……”周元不安地看了看慕青容。
慕青容接过石块左右看了看;当时她没有注意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块,一遇伏便被七颜拉去躲在了石壁边上;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块大多投掷在中间;士兵慌乱的时候谁都没有时间静下心去思考。姜柏深躲过了一些,再一看这石块慕青容当即心慌了慌。
继而她又拿起铁片,铁片应该是插在悬崖高处固定石块的平面上的,一段还有麻绳丝儿;铁片被麻绳连接之后对方一拉便从平地里拉出,借了力的石块便掉了下来。
“谁……在这里提前设了埋伏?”慕青容明知是祁应,却不得不装着深沉思考的样子踱了几步。“打听到为何大成军队放缓行兵速度的原因了吗?”
“南方似乎出了事。”周元皱了眉没有隐瞒,“近日南方连降大雨水患成灾,灾民怨声连天,可昙京那边派出了大部队在东边与东宁作战,又分出一波来北方与我军交战,抽不出人力去修济江两岸的堤坝,只能在民间抓壮丁。”
“南方一带本是鱼米之乡,昙京每年的进贡和税收大多来自南方。南方的经济更为发达,若是招兵倒也还好,可抓人修堤坝这事却大不相同。因为人力短缺,所以几乎是强制性的。南方□□,东北两方战乱,昙京朝廷乱作一片。大成的军队应该是在行进的途中受到了暴民的影响。”
慕青容冷笑了几声,这当真是官逼民反。
若不是东北两方同时进攻掏空了昙京的兵力,南方即便发生水患也不至于暴动。南方水患常年都有,每年雨季之前都会人工疏导,怎么今年就爆发了那么严重的水患?而且好巧不巧就是济江!
济江本就是主河道之一,济江要是爆发了水患,济江下流的几个分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偏偏又是六月份的雨季。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四!
老四当初离开昙京去南方的时候祁应就预测老四是为了河上运输而去,如今一想,老四可是早就有所准备!
他不是要自立为王,而是暗中在助慕青容一臂之力!
要知道东北两方作战粮草的供应大多源于南方,从南方将粮食运输过去最快的方法便是水运,如今水道阻塞船只不行,从水运改为陆运便会耽搁不少时间。粮草若跟不上,这仗还打个屁!
周元等人不清楚,慕青容却已经在心里将来来往往的事情整个了通透。
“是这样。”慕青容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大成现在不但官逼民反,连老天都在帮助我们。可是周将军想过没有,大成的军队被阻在留山之外,领兵的将军必然着急。留山峡谷是个最好的伏击地,倘若你是大成的将军,你会眼见着因为暴民而放弃这个机会吗?”
行兵在外靠得不只是作战策略,更需要天时地利。作为一个将军,但凡有利于作战的地形可以控制到,就绝不会失去这个机会。
“不会。”周元回答。
慕青容点头道:“那你会怎么做?”
“隘口埋伏五万兵马只需要三分之一的力量,但倘若先在悬崖两侧精算完利用岩石,只要有这样的能人,那么只需百余人。只是大成的军中何时有这样的能人?”
“高手,多半隐藏于军中,岂能将全部的实力放在我们眼前?”慕青容步步引导,“除了大成,还会是谁?”
“这……”
“杀我师傅。”慕青容踉跄一步,周元不自然地想要去扶住她,却被七颜抢了个先,“此仇必报!”
看着如此绝决的慕青容,周元突然有种生疏感。
北严许久他和慕青容没有太多接触,当时她到达北严身子虚弱,姜柏深勒令她疗养,所以极少见到她在操练场的身影。
有时候样貌带给人的感觉很虚幻,就如同众人都觉得如此娇贵的慕青容连出现在战场上都非常违和。可姜柏深甚为肯定她的才干和心思,于是自然而然的,姜柏深的一众心腹都相信姜柏深的眼光。
七颜是这群人里最受姜柏深信任的,如今连七颜都如此支持慕青容,倘若真如姜柏深之前所说的那样慕青容是个厉害角色,那么跟着慕青容未尝不是个机会。
这是一场赌局,赌自己的未来是否掌握在一个女子身上。
一切表情的变化,慕青容通通看在眼里。
在昙京混了许久的慕青容向来善于从眼神把握一个人的喜恶。
“公主认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慕青容轻笑了一声,周元这是在测探她的底?
“大成闻得姜大人身亡,定认为我军群龙无首内部混乱,离留山两日之距,只要摆脱了暴民骚扰一定加速前行想给我们致命一击。这是个好机会,原本此次集结出的兵马都是从昙京几大军部拼凑出来的,他们想给我们一击,我们又何尝不能?”慕青容踱步在帐中,“倘若对方加速前行,明日夜晚便可到达,趁着夜色一鼓作气偷袭我们,这是个好机会。周将军觉得呢?”
“是!”周元收回手面带赞成,是不是纸上谈兵他不知道,不过这种时刻若是军队瓦解,他更是谈不上什么未来,也许可以赌一把,“公主认为此刻?”
“立刻召集人马,我有话要说!”
……
已是傍晚,夏天的夜黑的不那么早,天际还有斑驳的红霞,远山眉黛里的青葱碧绿,一副饶有诗意的画卷,截然不同的是此刻北严兵的心情。
众人沉浸在姜柏深的死讯中无法自拔,能否顺利到达昙京已不是重点,重点是接下来他们该何去何从。
这帮被姜柏深集结起来的人主要分为四种:一是北严的原住民,北严虽四季严寒可依旧有人居住,人数不多,他们的亲人依旧在北严,后代早已不是纯种血缘的北严人,姜柏深后来带去了一大批人,除了五万兵马自然还有老弱妇孺。二是宣朝遗民,这批人抱着最大的决心复立前朝,他们对宣朝有感情,自然对慕青容也有感情,慕青容便是他们的寄托。三是这二十年来在大成犯了重罪被流放北严的人,在他们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姜柏深给了他们重活的机会,流放时大多拖家带口,他们对姜柏深有着很深的感情。最后一种便是暗地里招兵买马过来的,没什么感情而言,大家都是为了活着。
除了第一批人,其余人若是离开便无家可归,他们大多是大成的黑户,走到哪里都不会被接受。
慕青容便是分析了前后所有的因素之后得出自己不会有太大阻力,才会对自己信心满满。而祁应亦是前后分析了一遍,所以才支持慕青容杀了姜柏深不被掌控。
周元下了命令,黑压压的一片人在营地集中。
周将军此刻集中兵马,一定是和北严兵今后的去向有关。事关自己,众人都不敢怠慢。
帐子里只有慕青容和七颜两个人,慕青容长舒了口气,这是她唯一脱离姜柏深还能最快得到北严实权的方式,但有得必有失。
“殿下,此刻只需要你振臂高呼坚持对抗大成,损失的人马不会超过两成。您还在犹豫什么?”
慕青容摇头道:“不是两成,打上为姜柏深报仇的旗号挑起众人对大成的仇恨,损失连一成都不会到。北严兵大多是亡命之徒,一群不要命的人组建起来的军队区区大成四五万人算得了什么?”
“那么你还担心什么?”七颜不解。
慕青容不知道七颜是真不解还是假不解,她到底不是自己的人。
“东宁那边栾风手下二十万兵马和大成势均力敌,老四一旦切断了南方的粮草供应,大成还能撑几时?栾风打到昙京城下是必然,而我打到昙京之下,也是必然。我要面对的不是大成,而是东宁。”慕青容抬头看了看帐顶,脑海中飘过祁应的样子,心里却闷闷的。
她不怕打仗也不怕流血,怕得是最终要面对的是自己喜欢的人,然后拼个你死我活。
在北严军权方向,祁应给了她助力,那么到达昙京之后,她又该怎么做?至始至终她都不知道祁应究竟是谁,哪怕心中有怀疑。因为不知身份,所以亦不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还是成为了别人的垫脚石。
也许,她应该相信祁应。
但她更相信自己,她不是个无私的乐于被人踩上肩膀的人!
“一切都会有出路,但是首先,殿下你得到达昙京。”七颜低下头恭敬回答。
是啊,到达昙京。
慕青容看了看外头聚集的北严士兵,他们或悲伤或惶恐或期待或迷茫,而这只需要自己的一句话,一个坚持,和一个带着欺骗的承诺。
骗人、演戏,她在昙京用得最多的招数。
周元走了进来,“公主,人已经集合完毕,就等您了!”
第73章 蛰伏
营地里的士兵全部集中在了一起;慕青容身后跟着周元和七颜坦然地站在众人的面前。
姜柏深的意外她让周元告知了大家,而众人最担心的莫过于北严军的去向。继续进攻还是打道回府?
不过看周元这严肃的样子;众人便估摸着十有□□会继续朝昙京前行。
“姜大人途中生了意外,我知道大家此刻的心情和我一样难过。”慕青容一改她在从狭道而来路上的柔弱模样;似乎让人看见了一个初到北严时豪情满怀的她;“你们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今后的路;那么今天在这里,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慕青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有兵有将;若是这一批彪悍的北严士兵不战而败,这大抵会成为大成历史上逢年过节便被拿出来炫耀的实例。
士兵们个个神情严肃,周元站在慕青容身后一言不发,他站得笔挺;似乎是在告诉众人他的立场。
“北严军队操练了这么多年,初衷是什么?”
“跟着姜大人杀进昙京,杀死□□的皇帝老儿,复立前朝!”
“姜大人今日为谁所伤?为谁所死?!”
“为大成人所伤!”
“姜大人这些年来对你们如何?”
“好!”
“那么你们要不要为姜大人报仇?!”
“要!”
……
慕青容满意地笑了笑,看了一眼七颜继续说道:“我知道在场的人对我有不满不信任的,莫说大成,就是东宁和前朝都没有在政坛和军队中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也许你们在想,我慕青容何德何能来统领整个北严军。我给你们所有人一个机会,想走的,现在即刻离开,想留的,便跟着我一起攻进昙京打江山,我不要求太多,离开的,走了之后不要将北严的任何消息透露给敌人,慕青容再次谢过各位。”
深深一鞠躬,北严士兵互相对望,着实不太知道该如何抉择。
场上静默了很久,慕青容始终负手而立,丝毫没有一点儿表情上的变化。
说不担心是假的,其实心里很焦躁,但她只能让自己表现得胸有成竹坦然淡定,外表的强大可以通过气场渗入到别人的内心,越是坚定自己越有人支持自己。
“我们的初衷就是对抗大成,十多年的努力不能白费,我愿跟随公主殿下!”人群中突然有人发了话,慕青容遥遥望去,正是她从昙京偷运出来的人。
这批人,对自己是忠心的。
一旦有人开了头,便开始纷纷有人下跪支持慕青容,人数将近一般,大多是宣朝的遗民和流放北严的罪犯。
慕青容回过头看了一眼周元,周元有些心虚,慌忙低下头。
“周将军呢?”慕青容站在他面前问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前排的士兵听到。
周元虽跟随着慕青容出来,但他始终没有在众人面前表态。
他在北严军中的地位很高,一大批的人听从他的调遣。
周元向前走了几步单膝跪倒在地上,他没有别的选择,能在短短半日之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被姜柏深的死影响并且用最快速度开始整合北严军的女子,绝非是寻常人等!
“末将愿听从公主殿下的调遣!”
周元一起头,剩下的还在犹豫的人便又跪倒了一片,连姜柏深亲命的大将军都愿追随慕青容,其余人还能说什么呢?
“好!”慕青容看向士兵们,只有孤零零地几个站着,一看见众人都跪下了,有些便拉不下面子也从众了,剩下要离开的,慕青容也无可奈何。
但一切如她所料,区区几百人,连一成都没有,这样的损失,她完全担得起!
最重要的是,她将整个北严的权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要离开的,我说话算数,你们可以离开,从这里到北严一路畅通无阻,只要你们不和敌人有所牵连,无论成败我都视你们为朋友。但倘若和大成沾上半点关系,就别怪我慕青容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慕青容厉声说道,“留下的人,既然你们留下了,那么请拿出你们的全力,事成事败不但关系你们自己的性命,还关系整个北严的存亡!今日留下的人,倘若成功,你们都将成为我的开国功臣!”
……
静谧的夜,空旷的留山,营地里的巡逻兵举着火把彻夜巡逻。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如今天这般心潮澎湃,尤其是当她看着北严兵符的时候。
那一刻心里有些许愧疚,这兵符是姜柏深摸过的,他保存的很好,拿在手心的时候冰凉凉的,可慕青容却觉得烫手。
倘若人有灵魂,那么姜柏深定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可师傅啊,她本没有真的想狠心下手,怪只怪自己的一念之差,一念生,一念死,没有那一出,她会想别的办法。
“殿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七颜看着慕青容帐子亮着灯便走了进来。
慕青容没说话,都这个时候了,七颜一定已经向祁应送去消息了吧。
七颜见她不答话,便走到烛台边想要灭了烛火。天太晚了,明日还要翻过留山设伏,是该早些休息了。
她还没靠近,耳边突然吹过一阵疾风,下意识向后一退,却发现慕青容手中的匕首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殿下,您这是……”
慕青容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轻声却带着杀意:“我会同意让你杀了姜柏深,难道还会让你留在我身边给祁应汇报情况?”
“殿下,您别忘了这一切是谁替你打点的!”七颜心中一紧,慕青容的出手她很清楚,谁都不能预料下一刻她是否真的会杀了自己。毕竟,哪怕她厌恶姜柏深,却依旧对他有感恩之情。
“想说我恩将仇报是吗?”慕青容冷森森地笑道,“七颜,你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一定很清楚我的做事风格,我既然除掉了最大的阻碍,就由不得还有别人在我身边碍手碍脚。祁应是祁应,你是你。我还没有找你算一笔账。”
一笔什么帐?杀了姜柏深的账?那时候七颜若不动手,那么现在死的就是慕青容!
“你别忘了,在我身边蛰伏了那么久,到底从大成探听了多少消息报给了东宁?”慕青容的手轻轻一转,七颜便哆嗦了一下,她能感觉到金属刀锋离她那么近,只消一点点便能刺进她的身体,“我是喜欢祁应,可在这之前,他是东宁人。”慕青容顿了顿,“我做得是谋反的事,姜柏深想利用祁应在栾风军中的关系减轻自己的压力,并不代表我也赞成这么做。”
“祁先生不做安排,北严军队早就会被昙京发现,殿下,这事您做得过头了!姜大人刚死,倘若我的尸体明日出现在您的帐内,那么您刚刚得到的权力将付之东流!”
慕青容冷笑着收回了自己的匕首□□了刀鞘,“我没准备杀你,毕竟你救过我。”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为了北严军权她已经背叛了姜柏深,到达昙京的途中就不能再生事端!
她相信祁应,可祁应时时隐藏的身份让她很不安。
她知道自己只是需要一个明确的回答,哪怕祁应告诉她,他就是东宁的皇帝,慕青容都能够坦然接受。瞒得久了猜得久了,她依然信他,却也不得不正视现在的一切!
北严的权力是从姜柏深身上盗来的,而这一切却是祁应安排的,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除了与生俱来的血统,到了北严之后她什么都没做!
史书上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倘若他日她踏平昙京,照此下去是不是意味着她就要时刻受到东宁的牵制?不,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之后的路,她不要祁应的指点,从留山打到昙京,只有她一个人一样可以!
“我给你一个机会。”慕青容转身看着七颜,平静如月下的潭水溅不起半点波澜,“离开吧,去祁应那里。”
“殿下……”
“不用担心祁应会责怪你,我了解他,因为他了解我。既然他早就知道我看穿了你的身份,那么今天这件事便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慕青容深吸一口气,看着帐子上映出的火把的影子,“从留山到昙京没有重兵阻拦,老四暗中支持我,而东宁兵马此刻向西退进,很快我们便能相遇,而这地点大约便是……”她指了指地图的某个点,“昙京!”
正如之前所料,北严兵马和东宁兵马会在前后不差几天的时间内相遇,慕青容思前想后,最有可能的便是昙京。她想快点到达昙京,势必不能让祁应知道自己的动态。
也许这是一场北严和东宁的争夺战,又也许,这是一场慕青容和祁应之间的战争,而目标则是,拿下昙京!
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昙京落入敌国的手里,亦不会让二十年前血染昙京的一幕再次出现,哪怕北严的兵力不过东宁的四分之一,但那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心中再厌恶,心底还有乡恋的情节!
有些地方,自己恨得想要一把火烧了它,却怎么都容不得别人染指。
“殿下,您真的要赶我走?”
“我说最后一次,离开这里!”慕青容坚定决绝,“去祁应身边,然后告诉他,昙京,我绝不会拱手让给东宁,想拿下大成的江山,先从我慕青容的尸体上踏过去!”
第74章 王者
空旷的半山坡;夏天的风有些闷热;吹得原本就不安的心愈发的烦躁;一人孑然而立,风吹起一角的边袍,祁应望着远处烟尘四起听着金戈铁鸣和冲杀之声微皱起眉头。
已是离开慕青容两月有余,这两月里探子频繁来往于北严军,大成和东宁军之间打探消息;他听闻姜柏深已死;听闻慕青容在留山给了大成军队一个措手不及的伏杀,听闻她带着北严军队打进了永新;而北严军现在正驻扎在永新和广乐五省之间的驻地上。她势如破竹一路冲杀到了昙京的防线外围;而东宁军队亦沿着西进的道路稳扎稳打打到了昙京东边的防线。
这一路顺利得让人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南方济州的水患导致道路的阻塞切断了大成军队的后援;也许进度要慢下一半。
他给予了慕青容帮助,亦从她身上得到了好处。
“她真的这么说?”祁应看了一眼七颜,七颜连日从慕青容身边赶到祁应这里,东宁军队在作战,祁应却一个人待在边角上默默围观。
“是,她说她绝不会拱手让给东宁,想拿下大成的江山,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七颜如实将慕青容的话带给了祁应。
祁应淡淡地勾起些笑意,“你起来吧,我知道了。”
“可是……”
“没有可是,她一直都是个这样的人,大成的一州一城她都不会轻易让我们割走。这样慕青容才是我最初认识的她,青容想玩,我就陪她一起玩。”祁应拂了拂衣袖,望着远处的征伐杀戮平静之至,“拿下未禹城就在这两三天,一会儿告诉栾风,无论如何要在北严军到达昙京之前把昙京打下来!”
“公子,那么北严军……”七颜垂下眸子心中却异常担忧。
她跟了慕青容十多年,除去主仆之分从小一起长大,慕青容对待生人向来态度高傲,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
哪怕当初她是姜柏深的手下,可在昙京除了周笑萱,没有人能匹敌她在慕青容心中的地位。十多年过去,感情只增不减。
七颜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不能忘了任务,可人心肉长,她看着慕青容是如何从一个被冷落的公主逐渐在昙京建立起自己的势力,逐渐走进慕连世的眼睛,她看着慕青容受人冷嘲热讽却依旧坦然自若,而夜里望着镜子里身上的伤疤,那种落寞却无言以对。
“青容她不会有事。”祁应轻声回答,望着北边的方向似乎能感觉到慕青容此刻疆场马上的叱咤,“她有能力收服姜柏深的部队就有能力战胜大成打到昙京之下,我会在昙京等她,等待一个从政坛到军队足以用一己之力来支撑整个天下的女皇!”
七颜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得到祁应回答的坦然。
如果说一开始,祁应只是为了慕青容动摇了自己的初衷,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从东宁出来的真正目的!
想法的动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忘却。
这一刻七颜为慕青容感到高兴,却也有莫大的担忧,于祁应。
“林大人一直在追问这里的情况。”
“林士优?不必管他。”祁应看了看远处未禹城下大部队正中彪悍的战马之上那个玉质金相的华贵男子,“他担心的不是战局,而是他。”
七颜顺着祁应的目光看了过去,他们在半山腰上,唯一可见的是马蹄扬起的尘沙,耳中充斥的是战鼓和咆哮,他们可以想到此刻战场的血溅黄沙白骨堆砌,可以想到马革裹尸尸横遍野,可这一路过来牺牲的,又何止这么一点。
如果不是北严的牵制和南方的断粮,东宁的军队不会这么顺利,损失也不会如此轻。
“差不多了,下去吧。”祁应慢悠悠下了山,走向东宁军队的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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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东宁军队已攻下未禹城,开始向昙京出发!”
军帐中的慕青容浑然一怔,“他们这么快?”
已经打下了未禹城,那么离昙京就不远了!慕青容咻地站了起来,“整军,准备出发!”
北严兵马一路打来损失不算惨重却也不轻,一路上招兵买卖将将补足的损失的兵力,而大成因为两方战线导致两边兵力不足战线瘫痪。慕连世多次命人去南方催粮草,可南方来了消息,水路不通无可奈何,他们已经想尽办法加快补给。
“老二呢?最近怎么没听到他在路上的消息?”慕连世坐在敬德殿极其不悦,从北严举兵的那一刻起周笑萱便被监|禁了起来,老三不中用,老四在南方被水利弄得心力交瘁,这事说怪他也怪不得,谁料到今年的水患如此之重。
而那个被遗忘在奉城边角的老二终于再次被他记起,再三催促之下,老二才依依不舍地从奉城答应回昙京。
这是在奉城待出了感情,还是怕昙京被围攻性命难保?
“父皇,二皇兄已经赶过来了,您也别着急,儿臣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了粮草问题,然后调军各个击破。”慕青衣待在慕连世身边依旧那么乖巧,只是长了一岁,不知是不是因为身边的皇兄一个个离开,在慕连世面前的表现也越来越出彩。
慕连世时常想,若是慕青衣是个男儿,想必大成的天下是要交接给她的,可她偏偏是个女子。倘若当初他便知道慕青容有如此能耐,那么他定不会让她活着离开昙京。
这便是慕青衣和慕青容最大的差别。
“父皇可曾想过,今年的降水和往年无差,为何今年的水患却如此严重?”
慕青衣这么一说,慕连世当即挥了挥手。以慕连世的多疑,怎么会不怀疑到这一点?可南方来报,济江两岸堤坝常年失修,和降水没有关系。
他不是不怀疑老四,怀疑又如何?当初老四要离开他准了,现在招老四回来,路程便是两月,等老四到了,只不准昙京就改了名字。
“青衣,若是老三有你这般的脑子,朕何愁大成的江山会落在他人的手里?”
慕青衣心中一阵雀跃,“其实父皇……”
“嗯?”慕连世那一声上扬的疑问将慕青衣的半句话噎了进去,“二皇兄就快到了,二皇兄心思缜密,定能想出办法!”
老二是该回来了,可老二却已经不是老二了。
慕连世心里到底有一道阻碍在,否则慕青衣也不必如此极尽手段想要弄死几个皇兄。要是他们都死了,是不是皇位才有可能转交到她的手上?
若知道慕青容在北严还有这么一手,当初她宁愿自己背上杀老五的罪名也不会让慕青容活着离开!
老三在昙京活得并不滋润,押送慕青容去北严的暗卫回来之后汇报了清州河面上有人妄图劫人的事后,慕连世便怀疑到了老三的头上。可这与他想的并不一样,起初他认为,那个最后留在昙京的人才会是真正的幕后推手,如今加了这么一出,若是再把老三逐出去,昙京还剩下谁?
只剩一个慕青衣!
慕青衣从小是含着夜明珠长大的,让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去策划来来去去这些事,想想都觉得可怕。
一定是哪里漏下了!
等到慕连世想要将老二老四召回来的时候东宁发兵了,慕青容发兵了,一切都晚了。
想到慕青容,再将这来来往往的时候贯穿一边,慕连世突然发现将所有的时候加在她的头上非常合理。
一切,为了解决对手,然后让自己离开昙京去北严。
而这一段她在北严的时间,众人都以为她死了,却从未想到她会以一个王者的姿态回归!
后悔莫及,如果他没将老二逐出去,没将老五关去索玉台,没有答应老四离开,那就没有慕青容肆无忌惮的出走和回来。
如今昙京北边和东边的外线已经被包围,要么趁现在离开昙京做一个逃亡者,要么继续呆在昙京等待奇迹的降临或者死亡的到来!
可既然把老二召回来了,慕连世就势必要守在昙京!
一国之都未破,大成就还是大成!
……
“西南防线未破,殿下难道不担心狗皇帝会逃走?”周元站在帐前问慕青容。
慕青容便浅浅一笑,“急什么,他才不会离开呢,他还有慕青衣。”
周元的嘴角一抽,那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怎么,觉得奇怪?”慕青容笑道,“我会有今日的成就,全仰仗慕青衣,没有她的大力配合,北严哪能不引起昙京的注意?大成若败,不是败在我手上,也不是败在栾风手上,败就败在慕青衣的身上!大成的脊梁,可是被她轻轻一戳给戳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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