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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春天过去-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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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袋又不会忽然沉下去,你怎么这么笨,捞了这么久?”莫靖言的双臂在他身后环紧,“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对,我就等着你来找我呢……”他柔声回应,“你不来,我就继续在河里待着。”他拍拍莫靖言的后背,“本来,里面还有一样东西……但等我捞到时,就只剩下石子了。”
    莫靖言站直身体,看邵声从粉袋里倒出几粒鹅卵石来。
    “原来是什么?”她问。
    “一件要给你的小东西……我本来以为,没机会当面给你的。”邵声轻叹,“不过现在……也找不到了。”
    莫靖言接过粉袋,轻轻摩挲着,心中感动:“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她说,“别再说什么‘有机会’、‘没机会’的话了,好像……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怎么不是?你不想见到我,哪怕让我回巴西,我就回巴西去。”邵声低下头来,含着笑意,“可是……我不放心你,我怕你生病,怕你不开心,怕你自己躲起来偷偷地哭。谁照顾你,我都不放心。”
    莫靖言嘟囔道:“谁要别人照顾?!”
    “好好,是我需要别人照顾,我需要有人来哄我开心,要不然我会自己躲起来偷偷地哭……真的呢。”邵声展开双臂,将莫靖言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她头顶柔软的发丝,“我多少次梦到你,都不敢醒。真的怕睁开眼你就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莫靖言肩膀耸动,泪水扑簌簌地滑下来:“我也是。好多次我都以为你回来了,可是一睁眼,发现只是一场梦;后来听说你结婚了,我多希望这也是一场梦,可是,为什么它却一直都不醒呢?”她用力捶着邵声的后背,“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不早点回来?你现在还要走?还要走到哪儿去?”
    “我就在这儿呢,这次不是梦了。”邵声柔声宽慰,“我哪儿都不去,真的,哪儿都不去了。”他拨开莫靖言脸颊上散乱的头发,爱怜地看着她。莫靖言抬起头,看着那双熟悉而明亮的眼睛,忍不住破涕为笑。
    两个人紧紧拥抱,长久地亲吻。那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肩膀和脖颈的形状,和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一重合。被数千个日日夜夜和万里之遥的路途所阻隔的两个不同的世界,终于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莫靖则站在不远处,咳了几声也没人搭理。随后赶来的张佳敏拖住他,食指挡在唇边:“嘘”……

☆、第66章 尾声&番外一则

邵声和莫靖言乘飞机返回北京,方拓一定要开车来接。他一路上都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忘揶揄二人:“当年我真没少沾光啊,要不是莫莫姐在,师傅师父才不会那么大方请我吃羊肉串什么的呢。还有,那年新年晚会莫莫姐给了票,师傅师父还装矜持,不去,一定后悔得吐血了吧?”
    邵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莫莫姐还说过,以后养条大狗,要叫阿拓。”
    方拓不以为意,继续笑道:“你是我师傅师父,她是我莫莫姐,这辈分也不对呀。其实我倒无所谓,随便怎么改口都成,倒是你家小少爷,嚷着要来接他的‘莫莫姐’,还说准备了礼物。这可真差辈了吧!”
    邵声叹气:“这小鬼头,回头得和他谈谈。”
    方拓探询地问:“那……家里都……”
    莫靖言抬头,和邵声对望一眼:“过段时间我会和家里讲,大哥说会陪我们一起回去。”
    方拓大笑:“莫大都要气死了吧,昨天打电话和他说进货的事儿,他就抱怨师傅师父把莫莫姐拐跑了,迁怒到我头上,害我差点没做成生意。”
    邵声握着莫靖言的手,和她十指交扣:“莫大生气也是应该,但他最后还是帮了我一把。”
    “是啊,他心中肯定也矛盾,但最后还是选择信任师傅师父你。”方拓点头,“否则,他压根就不会透露莫莫姐的行程了。”
    莫靖言微笑莞尔:“大哥一向老奸巨猾,老谋深算。家里人也都觉得他成熟稳重,这次和爸妈解释,还得靠他帮忙。”
    方拓好奇:“你们打算,和家里……实话实说?”
    邵声说:“听莫莫的。”
    莫靖言缓缓摇头:“有选择地坦白。过去的事情,没必要都讲出来,让家里跟着不愉快。”
    方拓忍不住问:“其实作为你们感情的见证人,我也有好多情况不清楚,比如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谁能给我讲讲?”
    邵声拍他后脑勺:“认真开车吧你,问那么多!”
    这时傅昭阳打来电话,问二人是否已经抵达北京,约他们来家中小聚。邵声答道:“我得问问莫莫,她太害羞了。”
    莫靖言脸上发热,倚在邵声肩头,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谁害羞啊?”
    邵声闷笑:“哎哟,她不仅害羞,还掐我。”
    傅昭阳应道:“没关系,过几天安顿下来再说吧。你们能在一起,那就太好了。”
    隔着听筒,莫靖言仿佛也能看见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心中感慨万千,和邵声挽着手臂,久久不肯放开。
    暮春时分连着下了两天雨,尘土飞扬的街巷变得清洁湿润,槐树叶刚刚长成,枝头一片明灿灿的新绿。邵声和莫靖言从影院出来,也没有开车,就牵着手在路上闲逛。走到西单的路口,莫靖言忽然问:“你记不记得,再往南走是哪儿?”
    邵声将她的手攥紧,笑道:“怎么会忘呢?”
    “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她仰起头,“不知道那边变成什么样子了。”
    “有几条路拓宽了,但是很幸运,有些老胡同还在。”
    莫靖言好奇:“你怎么知道?”
    “我回来之后,就去过那边啊。”邵声释然地笑,“看到那些老房子还在,心里就觉得很安慰。走在路上,就假装还是好多年以前,你还在家里等我,就能开心那么一会儿。”
    莫靖言心中感动,挽着邵声的手臂,将脸颊贴在他肩上:“这几年我一直都绕着那边,从没回去过。”
    “你还记得卖羊肉串的大叔吗?”邵声问,“他还在,只不过他们夫妻俩改行卖水果了。”
    “他妻子康复了?”莫靖言惊喜道,“我听说她得了癌症。”
    “这我倒不知道。”说话之间二人已经走到街口,他向前一指,“喏,你看,就是那个小店。”
    卖羊肉串的老板看起来沧桑了许多,但依旧有一张时常带笑的脸和一副大嗓门。
    莫靖言问他:“老板,还认得我们吗?”
    大叔端详半晌,一拍额头:“认得,当然认得。”他拍了拍邵声的肩膀,“当时大家都可羡慕你了,有那么个漂亮的小女朋友。”他递了两条削好的蜜瓜,“来来,可惜没有腰子了,请你们吃蜜瓜!你们现在不住这边了吧,是不是孩子都挺大了?”
    邵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莫靖言莞尔一笑:“是啊,已经上幼儿园了。您呢,家里人都还好?”
    “好,好得很啊。”大叔笑得爽朗,“我老婆嫌烤羊肉串烟雾大,说她生病都是我害的,非得让我改行卖水果。为这个我俩现在还吵嘴呢。”
    “她身体都好了?”邵声问,“那您就大度些。”
    “吵归吵,日子还是过得热热闹闹的。”大叔笑道,“生死关头的大事儿都过去了,其他的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莫靖言心中有所触动,她看向邵声,他也正望过来,两人眼中尽是欣慰与喜悦,不觉相视一笑。
    温润的南风渐渐温暖了城北的山区,一众朋友约着周末去白河峡谷攀岩。方拓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艘充气皮划艇,大家争先恐后在河上划了起来。邵一川也不甘落后,央求邵声和莫靖言带他去划船,还不忘将家中刚养的小金毛“闪电”一同抱到船头。
    邵声和莫靖言一前一后划着船,邵一川和闪电就并肩蹲在船头,他指着前方的河滩,兴奋地喊道:“爸爸,爸爸,我们去挖水坝吧,你不是总说,挖着挖着就到中国了吗?”
    邵声笑,又着叮嘱道:“不要乱动,小心掉下去。”
    “我不动……”邵一川揽着闪电,“爸爸,咱们不是要送莫莫阿姨一份礼物吗?你快点呀,我不偷看。”
    莫靖言向后仰身,靠在邵声怀里:“什么礼物,这么神秘?”
    “还不是之前被川川藏起来了?”邵声在怀中摸索着。
    莫靖言只觉得脖子上凉凉的,低头一看,邵声已经将一条绿水晶项链戴在她颈间。
    “是我一粒粒买的,又一粒粒穿串起来的。当时觉得,很像你跳《踏歌》时的舞蹈服。”邵声解释道,“本来放在粉袋里,川川以为我们要离开北京,翻箱倒柜找礼物给你。他抽走了把那条项链抽走了,把自己在海边挖的石子放了进去。我也是前两天才发现。原本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莫靖言轻轻抚着项链,笑得甜蜜,嘴上却说:“你的手工也不是很精巧啊,还要嘲笑我绣的字。”
    邵声笑:“那你什么时候把第二个字给我补齐了,我再串一条新的送你。”
    莫靖言靠在他肩上,侧头看他:“我得练练。”
    邵声亲了亲她的额头:“没关系,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来。”
    莫靖言抻了个懒腰:“我饿了,划回去吧。你来划,我坐着。”
    邵声摇头:“你可真懒,饿得倒是快。”
    莫靖言忸怩道:“我会懒很久呢,以后我什么家务活都不干了。”
    邵声挑眉。
    她附耳低语:“我是中队长了。”
    邵声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莫靖言笑着点头,“喂喂,你别把桨放下来啊,船要打转啦。”
    邵一川咯咯地笑着,闪电在小主人旁边兴奋地摇着尾巴。
    蜿蜒的河水流过石滩,清越的淙淙声不绝于耳;暖暖的夕阳斜射过来,两岸的山峦石壁和浅湾处茂密丛生的芦苇都被染成金黄色。风过苇塘,带着清新温暖的气息。
    瞬息万变的春天就这样过去了,它是那样美,又那么急促,或有狂风吹过,翌日枝头花落满地。但没有人能阻挡它生机盎然的脚步,走过那些乍暖还寒的季节,欣欣向荣的盛夏便近在眼前。
    莫靖言握紧邵声的手,说:“你听,多好听的水声……”
    他笑着将她拥在怀里,温柔地唤着,莫莫。
    =====
    番外一则
    《彼岸灯火》
    左君第一次去美国出差时刚刚工作两年多,在这个项目组里是资历最浅的,于是鞍前马后照应着一行人的食宿交通。那一次和美方的谈判艰苦卓绝,每天从会场回来团队还要不眠不休地商讨第二日的对策。代表团住在泽西城,和曼哈顿隔河相望,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构成了彼岸的天际线,夜间流光溢彩、灯火通明。左君常常在窗前凝思,那璀璨的灯光仿佛已经蔓延到星河中,就在那千万明亮的窗后,不知道哪一盏是属于莫靖则的。
    她知道自己这念头有些荒诞不羁。城中有无数高楼,随便哪一个都是你仰头到帽子掉下来为止都看不到顶的高度。她的目光又如何翻越这些钢筋水泥的森林呢?
    然而左君依然很欣慰,这是几年来她所到达的最接近莫靖则的距离,她终于看到了他曾经在msn空间上用文字和图片描绘过的景象。于是他和她的世界终于融合在一起,而不是用虚拟的数字信息所链接的地球那一端一个和梦境一样遥远的城市。
    当时左君有相伴一年的男友,然而她难免习惯性地留心着莫靖则的境况,尽管他越来越少更新自己的空间,然而左君依然会注意到他的只言片语,哪怕只是一次msn状态的更新。其实这也没有多难解释,那是左君情窦初开时用了全部真心喜欢的人,她已经习惯了远远眺望,这是一种她最熟悉的距离。这样一个人啊,你留心过他走路时手臂摆动的节奏,他微笑时两边嘴角弧度的差异,他说话时最后一个拉长的尾音带来些许若有若无的回响。你如同留心叶片最细微的纹路一样留心过这个人的存在,于是便不舍得他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哪怕只是这样在虚空中遥望着。
    光阴流转中,这些似乎已经与爱恋和心动无关了,只是她对于自己美好年华中真挚情感的缅怀。所以她没有告诉莫靖则自己在美国,也没有约他见面。她只是把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在隐约可见的彼岸灯火中沉沉入眠。就好像离他,还有自己的韶华更接近了一点。
    然而莫靖则在msn上给她留言了,问她是否来了美国,并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嘱咐她打过去。原因没有一点浪漫因素,莫靖则隔一段时间便为傅昭阳购置营养品,有时还有复健用的小型器械,拜托周围的同学同事带回国去。是楚羚告诉他,左君正在美国。于是两个人就有了见面的理由。
    那时左君已经要回国了,同事们也终于得闲能坐下来好好吃顿晚饭,她在唐人街安排好一切,自己请了个假,跳上地铁奔赴华尔街。莫靖则在一家投行做产品设计,虽然他是物理学的博士,但金融衍生产品的繁荣使得拥有坚实数学背景和良好逻辑思维的理科人才广受欢迎。莫靖则在博士最后两年选修了若干金融工程方面的课程,在左君看来,攻无不克的他到华尔街工作是顺理成章。于是他的忙碌也顺理成章,一向守时的莫靖则抱歉地告诉左君自己要晚到片刻,让她在附近一家日式拉面馆稍等。
    时间已经是深秋了,高低错落的楼宇构成人工峡谷,穿梭其间的寒风势头更加强劲。左君也刚刚从会场出来不久,穿着单薄的风衣和职业套装,还有露出脚背的黑皮鞋。她瑟瑟发抖,却没有到面馆落座,而是在附近的街上兜着圈,只是想看看他每天路过的风景。她想起了跟在莫靖则身后为社团拉赞助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天气吧,她亦步亦趋躲在他的侧后方,这样风似乎就小一些。莫靖则步子很大,腰背挺得很直,似乎完全不介意寒风的凛冽。在返校的公车上,左君佩服地说:“刚才那个经理的问题还真是刁钻,好在师兄够镇定。”
    “镇定?”莫靖则忽然打了个哆嗦,“那是冻僵了。”他搓了搓手,捂在面颊上,脸上的面容说不出是僵硬还是坚毅,抿起的嘴角严肃中还有一丝天真。左君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样成熟和童稚,复杂和简单混合在一起的男生,最容易让女孩子产生甜蜜又心酸的情绪。
    半小时后莫靖则终于来了,他比记忆中的样子要成熟许多,然而暮色低垂,在白昼和黑夜的分界点,一切都是模糊的,如同他的脸庞,还有她的心绪。左君很快就要赶回去和同事汇合,莫靖则知道她还没有吃晚饭,便带她去电话中提到的日本面馆。
    两个人飞快地交流了近况。莫靖则将纸袋递给左君:“替我向老傅和楚羚问好。他们,是打算结婚了吧。”
    左君应了一声,忍不住问:“师兄你呢,有结婚的打算么?”
    “大概明年吧,等工作稳定一些。你呢?”
    左君转着左手中指的戒指,“暂时没有,总要先考虑买房的事情吧。”
    拉面很快端上来了。在猪骨汤蒸腾的热气里,左君的鼻子痒痒的,又不想在饭桌上,尤其是莫靖则面前拿着面纸擤鼻子,于是还跑去卫生间。回来对上他微笑的一张脸。“孩子大了,讲究还越来越多了呢。”莫靖则递过纸巾,“以前你坐地铁,可以睡到口水都流出来。”
    “还说我,那次你冻成僵尸,上到公交暖风一吹,还不是用掉我所有的面巾纸。”
    你一言我一语,大学时代那些稚拙的旧事将两个人从现实无趣的对白中解救出来。
    左君坐在回程的地铁上,怀中抱着莫靖则交给她的纸袋子,好像还是几年前的北京,也是去跑赞助那段时间吧,某次他们在一家公司等得太久,回来时左君困得睡了过去,就靠在莫靖则肩头,还一反常态,很没有淑女形象地流了口水,虽然只是润湿了嘴角,但醒来时懊恼得想从站台上跳下去。
    在纽约老旧的地铁车厢里,她忽然想起了一段旋律“嘴角留着梦的余味,醒来时候人在纽约,微笑中窗外飘下了一片雪。街边扬起一阵阵烟,手里握着铜板一枚,轻松坐着nr线的地下铁”。她忍不住哼出当年心爱的那首歌来:“爱上了一条街,曲折而蜿蜒,有多远,在街道的尽头你等着我……要追逐梦境般的世界,就不怕冒险。”
    左君忽然发现在这一刻,自己没有想象中释然,她以为自己忘记莫靖则了,因为这些年心中都没有想念。然而原来他只是被封存在心底某个地方,在短暂的相逢中,那些记忆就蠢蠢欲动。让她透过时间的长河,看到波光下隐约的往昔。
    曼哈顿的地下铁弯曲缠绕,像摊开掌心后凌乱的手纹。她在这命运交错的纹路间微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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