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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控_绿药-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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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吓呆了的方瑾枝抱起来,将她的小脑袋摁在自己的怀里; 说:“不怕,没事。”
这才奔向楚怀川。
“川儿……”长公主扶住楚怀川,免得他跌落马背。
“怀川!”陆申机也驾马赶来,帮助长公主将小皇帝从马背上抱下来。
和陆无砚一同赶来的还有入医、入酒。
入酒拔剑,立于长公主身后; 她眯起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
入医作为这些年贴身照顾小皇帝的御医,她立刻细细查看小皇帝身上的伤口。而后喂他吃了几粒药丸,又用银针及时封住他伤口处的穴位,禀:“不在要害; 可是箭上有毒,要及时处理。”
她说完,就又低下头继续处理小皇帝身上的伤口。
长公主缓缓站起来,她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陆申机的脸上。她说:“那豹子出现在这里不正常; 而且今天的行程是临时起意,刺客也混不进来。只可能是奸细。”
“你看我干嘛?你怀疑我是奸细?”陆申机大怒。
可是下一瞬,他脸上的表情却凝固了。
“云姬!”陆申机猛地转身,看向刚刚他们围坐的地方。云姬的位置已经空了; 不见人影。
他手握弓箭高高跃起,立于树端环顾四周。终于看见云姬跑远的身影,他直接拉弦射箭,射中云姬的小腿。云姬栽倒在地,又艰难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跑,前面有一辆马车接应她。陆申机再射,就已经超出了射程,追捕无望。
他愤怒地将手中弓箭砸到树干上。
“陆申机!你不知道她的底细就带在身边?”长公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心里也是后悔自己的大意,只因那个女人是陆申机带来的,她竟是一时没有多问。
陆申机从高处跳下来,他说:“她是卫王的小妾,我在边疆抓到她,就是要把她带给你。但是你一直……”
看着长公主冰冷的眼睛,陆申机忽然禁了声。
得,别解释了。越描越黑。
“陆申机!你除了会打仗还会干什么!”长公主指着自己的头,“你这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陆无砚叹了口气,不得不开口说道:“儿子觉得现在应该全城搜捕。或许……卫王在城中。”
提到卫王,长公主和陆申机同时冷静下来。陆申机毕竟心虚,他转身上马,立刻去调兵。
“皇姐……疼,川儿疼……”楚怀川迷迷糊糊地喊。
长公主不由软了心,她蹲下来握住楚怀川因为害怕而微微发颤的手。她轻声安慰:“川儿不怕,咱们陛下是天子,天子长命百岁,万万岁。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她收了收心神,对入酒使了个眼色。入酒立刻明白长公主的意思是——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必须全部收押,以免有人走漏消息。
长公主又将目光落在方瑾枝身上,她不由皱了眉。陆无砚抬首,迎上她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长公主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
方瑾枝茫然地抬头望着陆无砚,她知道长公主刚刚看了她一眼,她不懂长公主的意思,可是莫名觉得有些不安。陆无砚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咱们这就回家。”
回到国公府以后,没过多久小皇帝就咳喘不止,咳出的都是黑血,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宫里的太医正快马加鞭赶来,在他们到来之前,只有一个入医撑着。
倒不是寻不到别的大夫,而是说可靠的御医只有入医一个。
陆无砚看着入医发颤的手,说:“别抖。”
“是。”入医缓缓舒出一口气,捏着银针的手逐渐平稳下来。
陆无砚捏了捏方瑾枝发凉的小手,说:“瑾枝累不累?你在这里守着没用,我让入烹送你回去好不好?”
方瑾枝摇摇头,说:“可是我想陪着三哥哥,可以吗?”
她看得出来陆无砚虽然一直沉默,可是他很担心。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陆无砚已不完全是为了讨好而讨好,而是慢慢变成真的在意。
“好。”陆无砚把她抱在膝上,一起静默坐着、守着、等着。
陆家的人陆续赶过来,个个焦灼不安。
长公主大步走进院子里,一边对身边的人下达一条又一条的命令。她望一眼脸色苍白、唇色发黑的楚怀川,立刻转身不再去看。
不是心软的时候。
“如何?”她问。
入烹的额头已经浮了一层汗,她放下手中的银针,跪地说:“毒素还没有完全除去,不能拖延。殿下龙体本就孱弱,一些必需的药材恐伤陛下龙体,引发旧疾。所以……请公主下旨,是否用猛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长公主的身上。她一个人立在大厅的正中,垂在身侧的右手握了一下拳,又瞬间松开。
“用!”
“是!”入医得了命令,立刻起身去准备。可是在方子上她并不能一个人做决断,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倾尽全力开出方子,等宫里的几位御医及时赶到,再加以修改。
长公主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看不出愤怒或是伤痛。
她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有出生便夭折了,去的时候已经八个月了。是个男婴,长得不像她,像陆申机。
陆无砚是她的第二个孩子,他在荆国做质子的那两年是长公主骄傲一生中最大的失败。
小女儿芝芝死的时候,她在大辽边境与荆国谈判。当时是盛夏,尸身惧腐,陆家等不到她和陆申机回来,就将芝芝安葬了。
楚怀川刚出生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身体孱弱的皇子,上有太子、皇兄,并没有过多的人在意他。所以长公主把他抱回来,亲自照顾。她是他的皇长姐,也是他的母亲。
长公主忽然发现她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一个都离开了她。
她转过身,看向陆无砚。
陆无砚一愣,他摇摇头,说:“不行的,不是小时候了,如今我和怀川身量差太多。就算是隔得远,也糊弄不过去。”
长公主点点头,说:“我知道。可是后天就是十五了,上元节晚上的国宴,川儿不能不出现。”
“可是宫里的太医们正快马加鞭地赶来,再加上父亲先前的调兵,有心人应该已经起疑了。”陆无砚说。
“对,正是因为那些老家伙们起疑了,川儿才一定得出现。”
陆无砚想了想,忽然说:“太医来温国公府也未必代表受伤的是怀川。”
他又加了一句:“母亲应该可以模仿怀川的笔迹。”
长公主微怔,她的眸子瞬间明亮起来,立刻吩咐身边的人:“传消息回去,本宫围猎时遭刺客刺杀,身受重伤危在旦夕。陛下担心本宫安危,不肯回宫。遂,取消今年的上元国宴!”
陆家的人看着长公主的目光变了又变。表面是掩饰小皇帝身受重伤的事情,可是事实上长公主一定会借此机会将异心者一网打尽。这个女人和刚嫁入温国公府时已判若两人。就算是这样劣势的局面,她仍旧可以不慌不忙握着手中最后的筹码细细筹谋。这一次,恐怕朝中那些蛰伏的老家伙要被她引出来了。
说起来,陆家是对不起长公主的。温国公府能够不被她报复已是她为数不多的慈悲。
傍晚的时候,宫里的几位太医终于赶了过来。他们一来,立刻检查了小皇帝的伤势,然后和入医研究起药方。
没多久,陆申机也回来了。他提着一颗人头,半边身子全是血,整个人带着一种很浓的煞气。他将人头掷在院子里,而后站在大厅门口,也不进去。
他用有些沙哑的嗓子禀:“包括云姬在内,擒获二十三人,都是死侍,没有活口。卫王不在其中。”
他嗓音虽然沙哑,可是已经恢复了陆大将军的严肃。不复往昔与她争吵时的阴阳怪气。不关私事,国事上,她是主,他是她的属下。
长公主背对着他,没有回头,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陆申机不意外。
陆申机越过厅中忙碌的人影看了一眼罗汉床上的小皇帝,他慢慢坐在台阶上,垂着头,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长公主对陆家的人开口:“都回去歇着吧,温国公府对陛下的担心之情,等陛下醒来时,本宫会转达。”
陆家人并不肯走,倒不是做做样子。这个时候他们也都很担心小皇帝的安危,毕竟倘若他真的出了事,这大辽肯定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他们一边盼着小皇帝无事,一边不由自主望向长公主。虽然这几年长公主早就掌管了整个大辽,可是她真的登上帝位会如何?
不知是千年文化的熏陶,还是身为七尺男儿的傲骨。就算她是温国公府走出去的儿媳,温国公府里的男人们也不免心生戚戚,并不欢喜。
直到入了夜,陆家的人才陆续告退。可是就算他们回了自个的院子,也都是心事重重,注定是个睡不踏实的夜。
方瑾枝从陆无砚的膝上跳下来,小跑着往外走。
陆无砚看她一眼,没放在心上。想着她许是困了,自己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方瑾枝又小跑着回来,她的手里端着一碗奶菇汤。身后跟着的阿星和阿月都拿着食盒。
“三哥哥,吃点东西吧!”方瑾枝踮着脚,将奶菇汤递到陆无砚面前。
陆无砚有些惊讶。竟是没有想到她跑出去是为了这个,他忙接了东西,这才有些愧疚地想起来他们是大人,可是方瑾枝还是个孩子,她一定饿坏了。
方瑾枝拉了拉陆无砚的袖子,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三哥哥,我不敢去送给长公主……你去好不好?”
“好,谢谢瑾枝。”陆无砚揉了揉她的头,忽然觉得这个小丫头还挺贴心。
长公主立在厅中一直没动,陆无砚走过去,拉着她在太师椅里坐下,说:“母亲该吃些东西。母亲不吃,儿子和太医们也没法吃。”
许是站得太久,长公主的双腿有些僵硬。忽然坐下来,才觉得腰腿有些发酸。她点点头,道:“摆膳吧,太医们也轮流吃些东西。”
她如常进膳,并没有担心小皇帝而糟蹋自己的身体。
方瑾枝拿了一块梅花酥,想了想,觉得有些少,又拿了两块。然后小跑到厅外坐在台阶上的陆申机身前。
“舅舅,吃东西了!”
陆申机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有那么一瞬间,他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陆佳芝。
“爹爹,吃东西啦,爹爹吃!”奶奶的声音好像一下子涌进他的胸口。在那战乱的五年,他连年征战,对于小女儿根本无法顾及。在她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五年生命里,他这个做父亲的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陪陪她、抱抱她。
陆申机一下子起身,大步冲出庭院。
方瑾枝伸出的手还没有收回来,怔在那里。她说错什么话了吗?大舅舅怎么了?
“瑾枝,回来吧。”陆无砚站在门口喊她。
方瑾枝这才有些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可是等到她走到陆无砚身边的时候已经摆出了笑脸。三哥哥心情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再给他添乱。
陆无砚是真的不饿,我的脾胃伤过,所以平日里饭量小,极少有饥饿的感觉。可是他还是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方瑾枝坐在旁边盯着他呢。
分明就是:我监督你吃、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架势。
这孩子,管起人来像个大人似的。这才六岁,等到十六的时候,指不定管得就更多了。
陆无砚剥了一只虾,塞进方瑾枝的嘴里。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吃饭。
方瑾枝是真的好饿好饿。原先还能忍一会儿,可塞进嘴里的虾,一下子打开了她的味蕾,她咽了口唾沫,悄悄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饭来。
陆无砚看她一眼,微微蹙眉,轻声说:“慢一点。”
又给她剥了几只虾。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抬头打量着他们两个,不由皱了眉。
丑时过半,小皇帝的情况稍好转了一些。没有再咳血,高烧也退下去了。不过一直昏迷不醒,照太医十分委婉的意思,小皇帝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长公主揉了揉眉心,看向坐在一旁的陆无砚,说:“回去歇着吧。”
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睡在陆无砚膝上的方瑾枝,方瑾枝小脑袋搭在陆无砚的臂弯里,睡得正香。娇嫩嫩的浅粉色唇瓣半开着,甚至有口水粘在陆无砚的衣服上。
“母亲也回去休息吧。如果估计不错,明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长公主点点头,道:“放心吧,大概有谁会有所行动,我心里有数。一切都在计划中,无碍。”
陆无砚便没有再说什么,他是很信任自己母亲的能力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方瑾枝的小脑袋移了一下,让她的整张小脸贴在自己的胸口,又给她穿好小斗篷,连兜帽都给她戴好,这才抱着她起身。
已经这么晚了,陆无砚并没有将她送回她自己的小院,而是抱回了垂鞘院。
路上的时候,许是被冬夜的风吹了一下,方瑾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白花花一片,她吸了吸鼻子,知道是三哥哥身上淡淡的熏香。
“三哥哥……”她小声呢喃了一声。
“嗯。”陆无砚应了一声,加快步伐抱她回去。
听了陆无砚的声音,方瑾枝就安心了。她打了个哈欠,又合上眼睛睡着了。乃至于后来到了垂鞘院之后,陆无砚给她脱下小斗篷,又把她放在床上,她都不知道。
陆无砚给她盖好被子,又吹熄了蜡烛,这才轻手轻脚退出去。
他这间平时偶尔过来的偏厅都快成了方瑾枝的寝屋了。
陆无砚抱着方瑾枝离开以后,长公主在正厅中又驻足了一会儿。她站在床边,低头望着仍旧昏迷的楚怀川。她并没有想到在那种情况下,这个向来胆小的时候会为了救她替她挡了那一箭。
“跟本宫说实话,陛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长公主问。
几个太医跪在地上,禀:“回公主殿下,陛下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体内的毒已经全部排了出来。那一箭虽破体而出,却十分幸运地避开了要害。若是对于常人来说,休养一段时日必可康复。可是殿下自幼龙体羸弱,五脏六腑皆不如常人健硕。又带有咳喘之症,所以对于陛下来说是有一些凶险……”
长公主十分平静地听他说话,道:“好好照顾。”
“是!”众太医齐声。
长公主虽然重刑罚。却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更不会因为小皇帝迁怒这些太医。
她知道她在这里也完全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接下来几日应对朝中旧臣要破费心力,她又次准备几位太医好好照顾,便回去了。
陆申机果然在等她。
长公主越过他,径直走进屋。她坐在长案边,研了磨,摊开信纸,细细写了几封信。等到她把几封信装好,放在案角的时候,这才抬起头望向陆申机。
而在长公主写信的时候,陆申机一直站在门口凝望着她。
陆申机进来,将东西放到长公主面前的案几上。
兵符。
调动大辽绝大部分兵马的兵符。
“我知道你用兵符要挟我和离。你不是逼我做选择吗?好,这两样我都不要了。”陆申机将和离书放在兵符旁边。
长公主愣了一瞬。
“楚映司,你是不是要改嫁了?为了你的筹谋,为了你的国。政治联姻,又或者需要收买谁的人心?”陆申机问。他们两个已经很多年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今日陆申机倒是十分平静。
长公主本来不想回答的,她咬了一下唇,还是说:“没有。”
她垂眸看着摆在眼前的兵符和和离书,轻声说了句:“我有脑有手,用不着拿自己去收买人心。”
“嗯。”陆申机点了下头,“那……我走了。”
看着陆申机转身,长公主忍不住说:“你既然明白我只是为了逼你和离。这兵符,你不必交出来。”
陆申机轻声笑了一下,“当年娶你的时候我自愿离开军队,后来卫王谋乱时,是你把整个大辽的兵马交到我手中。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想来,我陆申机还是沾了你的光。”
“那也是你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得到的。”长公主如实说。她说的是实话,若陆申机无将才,当年她也不会将大辽的兵马交到他手中。
还有……信任吧。
纵使有比他更会行军打仗的人,长公主也不敢将大辽绝大部分的军权交付。即使两人如今关系恶劣至此,将兵权放到他手中,长公主也是放心的。
可惜,他不相信她信任他。也对,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必要再提起。陆申机背对着长公主,静默立了很久。瞬息之间,心中已千回百转。
陆申机闭了一下眼,努力将脑海中的她压下去,沉声道一句:“珍重。”
他大步跨出书房,不再回头。
第31章 受伤
方瑾枝醒过来的时候; 天刚蒙蒙亮,半黑半白的天际露出圆日的轮廓。
“卫妈妈,我渴……”她揉揉眼睛; 从床上坐起来。
等了半天,没等到卫妈妈的声音; 方瑾枝的大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望着屋子里的陈设,才想起这里不是自己的小院子。她握起小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小声嘟囔:“说好了陪着三哥哥的,怎么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有些懊恼地跳下床; 匆忙踩着鞋子往外跑。刚推开门,就有一阵凉风吹过来。她抖了抖肩,又退回来。方瑾枝想了想,从墙边的双开门梨木矮柜里翻出一件陆无砚的银丝长衫披在身上。这件长衫就算是陆无砚穿,都长至脚踝。穿在她身上; 简直一半拖在地上。
陆无砚喜静,对陆家别的下人颇嫌弃。所以每次方瑾枝来垂鞘院的时候,无论是带着卫妈妈还是阿星、阿月,都是让他们守在院外,或者去忙别的事儿; 等到了时辰再来接她。是以,方瑾枝在垂鞘院里的时候身边是没下人的。基本都是入烹和入茶照顾着她。
她拉了拉衣襟,这才拖拉着衣摆往外跑。
三哥哥说不定又不肯吃早膳,她得去看着他。
方瑾枝刚下了一半的楼梯; 忽听身后一声惊呼声。她转身,疑惑地望着身后的人。那是两个十六七的姑娘,模样都十分俏丽,身上穿的是款式相似的襦裙,一个鹅黄的,一个水绿的。
方瑾枝眨了一下眼,她见过类似款式的襦装。入茶和入烹都穿过,方瑾枝就隐约明白她们的身份了。
“你们见到我三哥哥了吗?”方瑾枝打着哈欠问。
两个丫鬟根本没回答她的话,她们追上来,将方瑾枝身上的长衫直接扒下来。
“我们爷的衣服岂是你能胡乱穿的!你知不知道这上头的如意纹要绣多久!就这么被你糟蹋了,咱们爷还怎么上身!”一身鹅黄襦裙的姑娘朝着方瑾枝大吼。
被她这么一吼,方瑾枝懵了。她使劲儿眨了一下眼,都还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穿水绿的皱着眉说:“你是谁?陆家的表姑娘吗?”
方瑾枝讷讷地点了下头。
方瑾枝一直有个小毛病,晚睡犯困的时候和早上刚睡醒的时候总是迷迷瞪瞪的,反应也会迟钝很多。
“这儿不是你乱闯乱逛的地儿,趁着我们爷不在,赶紧走!”先前那个一身鹅黄的姑娘又吼了一通,顺手推了方瑾枝一把。
方瑾枝及时抓住扶手,才没从楼梯摔下去。她摸了摸胳膊,被凉风吹得冷飕飕的。这才慢慢清醒过来。她转头望着回廊里大开的窗户,凉风都是从那儿吹进来的。
陆无砚虽然畏寒,但是总是让人将走廊里的窗户大开。
一阵风吹过,将书房的门吹开。隐约露出里面一个并一个的架子,架子上放着满满的书。有几页纸被风吹落,打着圈儿,落在地上。
方瑾枝小跑着赶过去,将落在地上的几页纸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书架。
“你这孩子,又乱闯!三少爷的书房是不许别人乱进的!”大嗓门的那个丫鬟将怀里抱着的长衫塞给另一个,她冲进书房想把方瑾枝抓出来。
方瑾枝往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看着她,说:“我不想跟你们说话,去让入烹来见我!”
“嗬,好大的口气!你赶紧给我出来!”她说着就冲上去,抓住方瑾枝的小胳膊往外拽。
方瑾枝忙抓住书架,不肯出去。外头冷着呢!
拉扯间,整个书架倾倒而下。方瑾枝睁大了眼睛,望着一本本洒落下来,而整个黄梨木书架也朝着她砸下来。幸好这里的书架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书架倾倒下来,斜斜砸在旁边的书架上,下方形成了一片三角的区域,并没有直接砸在方瑾枝的身上。
可是洒落下来的书卷却砸在方瑾枝的身上,甚至将她埋在书堆里。
“天啊!”两个丫鬟同时惊呼,她们两个的声音里已经有了颤音。只因为陆无砚爱书,这里的书都是他多年收集来了,其中很多都是孤本。
她们两个赶忙过来捡书,谁也没管埋在书堆里的方瑾枝。
方瑾枝费力坐起来,揉了揉额角,再将小手掌摊开在眼前的时候,却见上面一片血迹。
“入针、入线,你们两个在上面做什么呢?大吵大闹,三少爷还在睡呢!”入烹有些生气地上楼,却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惊住了。
她手里捧着食托,上面放着几道方瑾枝喜欢吃的甜甜糯糯的早膳。
她手腕一颤,手中的食托落地,甜米粥洒在她的裙子和鞋面上。她浑然不觉得烫,睁大了眼睛看着额角不断流血的方瑾枝。
“入烹姐姐,都怪这个孩子才把三少爷的书架弄倒了,咱们两个马上给收拾好!”入针捧着怀里的书,一边往里走,一边把书塞进去。
一不小心就踩在了方瑾枝的手上。
“啊!疼!我的手!”方瑾枝惊呼一声,使劲儿去拽自己的手。
“表姑娘!”入烹急忙冲进来,将入针和入线推开。她用颤抖的手移开仍旧堆在方瑾枝身上的书,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方瑾枝的脸。
入烹惊恐地望着方瑾枝的额头,她额角上的伤口有小孩子小指那么长,流血不止。
“我的手……”
五六岁的孩子,最是娇娇嫩嫩的,她的手背和三指脱了皮,渗出细细密密的血珠儿来。
“没事的,表姑娘不怕!”入烹捧起方瑾枝的手,她看向入针和入线,颤声说:“如果她脸上或是手上落下一丁点疤,你们两个甭想活命!”
入针和入线这才惊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入医!”
“是,是……奴婢这就去!”入针和入线匆忙下楼。
“等一下,”入烹抱起方瑾枝,“一个人去行了,另一个去喊醒三少爷。就说……就说表姑娘伤了。”
说完,入烹急忙把方瑾枝抱下楼,抱到一楼的偏厅里。她把方瑾枝小心翼翼地放在美人榻上。
“表姑娘?”入烹有些担心地摸了摸方瑾枝的额头,只因方瑾枝瞧上去呆呆的。若是别的小孩子这个时候恐怕早哭个不停了。可是方瑾枝虽然大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珠儿,却没有哭出来。
入烹怕她吓着了。
“瑾枝!”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陆无砚绕过屏风进来。他身上只随意裹了一件长袍,瞧着就是刚被入针喊醒。
方瑾枝脸上的血痕,让陆无砚心惊。
“三哥哥……”方瑾枝哭着喊。
她从美人榻上跳下来,直奔陆无砚而去。双手环住陆无砚的腰,一声接着一声,哇哇大哭。
她明明忍了那么久没有哭,却在见到陆无砚的时候一下子哭出来。那宛若珍珠一样的泪珠儿一颗一颗砸下来,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她巴掌大的小脸整个浸湿了,泪涔涔的。
她脸上、手上的血水,伴着眼泪蹭在陆无砚的身上。
“三哥哥在这里。”陆无砚心疼地把她抱起来,走向美人榻。
方瑾枝搂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他便自己坐在美人榻上,如往常那样将方瑾枝放在膝上。
“来,让三哥哥看看。”他去掰方瑾枝的脸,方瑾枝却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肯转过头来,还用手去推陆无砚。
陆无砚这才发现方瑾枝手上的伤,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方瑾枝的手,上面的伤触目惊心。
一看,就是被人踩的。
他眸光冷了一瞬,轻飘飘瞟了一眼跪在角落的入针。
“表姑娘,咱们要先清洗一下伤口的。”入烹拿着用温水浸湿的帕子,蹲在方瑾枝身边。
可是方瑾枝只是哭,躲在陆无砚的怀里不肯出来。
“给我。”陆无砚从入烹手里接过帕子。
他拍了拍方瑾枝的小脑袋,说:“瑾枝听话,三哥哥给你擦一擦血迹。”
“不给三哥哥看……”方瑾枝哭着往他怀里钻,就是不肯把脸露出来。虽然年纪小,可是姑娘家自小就是爱漂亮的。她知道自己的脸伤了,变丑了。
陆无砚顿了顿,说:“三哥哥要生气了。”
怀里的小姑娘身子颤了颤,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死死抓着陆无砚衣襟的手。可是她仍旧低着头,不肯去看陆无砚。
陆无砚捧起她的脸,用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越擦,眼中的寒意越深。
“表姑娘怎么了?”入医提着医药箱小跑着进来,她第一眼看见方瑾枝脸上的伤口上,也是惊了一瞬。她不由自主地说:“天呐,伤口好长。”
方瑾枝本来被陆无砚抱着哄了好一会儿,已经忍下了哭腔,只是小声哽咽着。可是此时听了入烹的话,她“哇”的一声,又大声哭出来。
陆无砚冷冷地看了入医一眼。
入医暗自咬了一下舌尖,急忙走过去,从药箱里翻找伤药。
入线跟着入医回来的这一路已经听入医说了关于方瑾枝的事情,她脸色煞白,跪在入针身边,身体不停发颤。
“这药有一点疼,表姑娘要忍一忍。”入医在方瑾枝身前弯下腰,柔声说。
方瑾枝紧紧抿着唇,使劲儿点头。
“我、我以后是不是要变成丑八怪了?”方瑾枝睁大了眼睛,害怕地望着入医。话说一半,泪珠儿又滚落下来,瞧着就让人心疼。
“是,以后会变成丑八怪。除了你三哥哥,你谁都嫁不了了。”陆无砚将手中的帕子扔到地上,他的声音里是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的愤怒。
第32章 心结
入医手腕一抖; 和入烹一起跪下。整个偏厅瞬间陷入一种死寂之中。
前世的时候,方瑾枝也伤了一次。不过不是在她六岁的时候,而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十三岁; 正是说亲的年纪。十三岁落下的疤就没有五六岁时那么容易祛了。
陆无砚很茫然。
他没能阻止方瑾枝受伤,也没能阻止父母和离。如今与前世相比; 虽然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可陆无砚震惊地发现似乎一切都在按照前世的轨迹前行。
这一刻,陆无砚忽然没了信心。
方瑾枝转过头来呆呆地望着陆无砚,以前就算是谁惹了陆无砚不痛快,他处置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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