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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_sinto-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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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还有那只同样惹人烦的蠢兽。那只被他出卖了的蠢兽。
他从静思所里出来的每天都会做梦。一开始是沈三被架上灭魔台的场景,后来是他在山洞里同肉团子度过的每一个日月。再后来,是沈云被青云宗找到拨皮抽血,炼化成丹的场景。他的叫声可怜又无助,嘶喊着他的名字,同百兽的叫声混在一起,同沈三的叫声混在一起。他的每一个后半夜都会惊醒,冷汗涔涔。
曾有一次,睡梦中身旁似乎有一个暖呼呼的圆球往他怀里窜,睁眼,依旧是硬邦邦的床,冷冰冰的卧席,空无一人的身旁。他不止一次地想,或许那只小兽,已经在无数个这样的岁月中,被抹杀了。
但他却在脱离青云宗后的每一天都等在青竹山下。他想,他只要等,就一定会等到。指不定哪天沈云下山的时候看见他了,他就可以把某团小兽抱在怀里,恭喜他成年,带他逛山外面的世界。于是他就这么昏天黑地又地活过了两年又八个月零三天,直到他听见一个消息——
有一位男子,夜夜行窃,盗的还都是些闪闪亮亮的珠宝。
他不知为何,心中便笃定,那就是他要等的人。
可怜他跟着那师傅十多年,学到的就只有取名字的功夫了。
他把自己打整干净,又是一个翩翩儿郎,他不仅要男扮女装,他还要活得吊儿郎当。
于是,他便给自己取名为令无性。
采花大盗令无性,掌握了某只小兽的行踪,人生的最大的乐趣,便是在沈云动手之前,嫖了那家的姑娘,让她心甘情愿交出沈云要盗的东西。沈云气得要来找他,他便摇身一变,变为一个黄花大姑娘,然后杳无音信。
他享受每一次捉弄沈云的过程,但却没有见他一次的勇气。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只心心念念的小兽,更不知道他要同他说些什么。他更害怕沈云已经忘了自己。
他同沈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雨天。
那时是梅雨季节,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却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它愈下愈猛,每一滴都争先恐后。
那是一个雨连成银线,银线闪烁,构成透明的玉帘的清晨。林子里的空气很清新,红泥地一片柔软。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无目的地在青竹山脚下的翠竹林行走。地上潮湿易滑,他的步履稍慢,却因此鞋子常常陷于泥中。行走虽然艰难,却悠闲自得。
直到,他在竹林的深处看见了他。竹叶青绿而细长,被硕大的雨珠打压着,被狂风吹动着,却还是坚定不移地指着他们所包围的一身青衣。它们像是浑然天成的山洞,隐匿着青衣。雨像敲打在他的心上了,风也刮进了身体里。他僵硬地迈动着步伐,有些急,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在青衣身旁跌了下去,油伞滑落手中,被狂风刮去了。
沈云沉在淤泥之中,衣裳上自右肩起至左腰,红褐色如绽开的花。身下的泥土颜色浓郁而深沉,四周的植株生机勃勃,灵气逼人。
他见到了他,曾想过数以万计的见面方式,却从未料到会是这一种。他一心想见的人,正呼吸微弱,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与他所知道的可爱的、极具活力的人大相径庭。
这伤是钩子划的。用这种武器的,他是知道的——他的六师弟。
他曾对青云宗的人说,他在镇山兽的身上留了他的气息。只要顺着他的气息找就一定能找到。如今虽青云宗已散,可余孽依旧逍遥法外,无人管束,难免心念这镇山兽。他把沈云带回去疗伤的时候,更是在他身上发现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伤痕。这些伤十有八九是青云宗害的,十有八九……
他的心狠狠地颤动着。
十有八九,是他害的。
第二天沈云便发了高烧,额头滚烫,手心却一片冰凉。他重病未醒,干枯的嘴唇却一刻未停地一张一合。
他听清了,沈云喊的是——沈一。
他喊的不是令无性,而是沈一。
最坏的结局还是来了。其实早就注定。但他不敢说,不敢想。
沈云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而他听了很多遍,每一遍第一听,每一遍都心痛不已。
那句话是——
“沈一,我恨你。”
好笑极了。人找对了,也没忘记他。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叫人说好说坏。
他还是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
世上已无沈一,有的只有一个令无性。
沈一挂念着自己的三师弟,而令无性,不知何时,已挂念起沈云。
令无性不见沈云。令无性依旧捉弄沈云。令无性活得随性而快活。但令无性有一笔债。令无性是个混蛋。欠债不还,不敢还。
但令无性在寻一处契机,他想要偿还这只小兽,他想要实现他的心愿,他不喜欢自己,无妨,就全当是前半辈子欠下的债都一起还了吧。
只要,自己还喜欢着他。
☆、沈云
沈云梦见以前的事了。
他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人用白布蒙住大半张脸,好看的脖颈从敞开的衣服里露出来。他不知为何悸动起来。
那人咋吧咋吧嘴,似乎要说什么,声音太小,他听不清,于是眨眨眼,往那人更近地贴去,把耳朵对着他的嘴唇,聚精会神地听。
只听得那人说了两个字,颤抖着声音地重复了很多遍:
“沈三。”
整座山突然震动起来,山中的动物慌乱地窜逃着。浓重的云彩霎时间聚集在一块,天地仿若倾倒。
易墨打开牢房的门,对着沈云抬了抬下巴:“走了。”
沈云一下子醒过来,他抱成一团,像一只害怕得蜷缩在一起的小兽,躲避着天生的危险物。他的眼睛里是一片阴暗,仿佛山洪向下崩倒冲刷,直到整个震动结束,他也没有抬头看过易墨一眼。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镇山兽了。”
易墨缄口不言。
他于是又念念有词道:“我不是镇山兽了。”
沈云知道有人代替他进入了洞穴,偷梁换柱,把他给挤下来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会这样做,毋庸置疑的,那个傻子就是令无性。
他不知为何,又陷入无边无际的记忆来,整个盒子大小的牢房,竟挤不下他巴掌大的脑袋里那些无关紧要的臭屁事。
他记得,那天,是一个月明的夜晚,月亮长镀了一层熠熠发光的银子,前所未有的圆,圆得像天上破了个大洞,大洞里透进光,四周就显得无比晦暗。
林子里好像起了风,又不像是风声,风声是温柔似水的,而那声音里又夹杂着尖锐的鸣声,似是指甲刮过墙壁,似是铃铛发出闷响。最后,他于香甜的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一个人在他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什么。他隐隐约约听清两个字——等我。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人不见了。他心想或许是出去采果子给他吃了。以前的每天早上他一醒来都能看见颗颗硕大无朋的果实。于是他便满心期待地等着。他又小盹了一会。醒来,没人。他等得百无聊赖,在洞穴里转起圈来。嗯……转了多少圈呢?太多次以至于那时的他蠢得一塌糊涂的他数不过来,只知道他的脚觉得又痒又麻,迫不得已又趴在那草垛上了。他在上面打滚,躺着,趴着,两只眼睛睁得铜铃一般,可怜兮兮地望着洞口。直到晚霞照进洞口,他身上的伤裂开,隐隐作痛起来。他才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于是他想,或许是他不够听话,所以白衣服的高个子闹了脾气,故意躲着他玩。他于是搜肠刮肚寻死觅活地回想自己究竟哪里做得稍欠妥当,等到高个子回来,他就表现出十二分的乖巧可人。可是不论他怎么想,不论他怎么做,他终归还是没有等到那人。
进去成年期的他,一下子变得聪明伶俐起来。脑子里像两个堵塞的房间突然接通了一样,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混成一股空气源源不断地进来流通着。总而言之,那高个子当天拿了他的血跑了。就算他费劲苦心不去多想,终究还是有些伤春悲秋起来。他觉得高个子就颜面来讲,勉勉强强算个好人,言而无信的事,断然还是做不出来。他唯一铭记于心的,就只有他留下的轻飘飘的两个字——等我。
他等了。从白天到黑夜,从暖春到寒冬。他在岩壁上用石头刻下日子,高个子一天没回家来,他就在那一天划下一根斜杠。不知不觉中,正块岩壁竟变得坑坑洼洼。他又扳着指头算了算,三,嗯…他周而复始地将简单至极的算数彻头彻尾的进行下去——三年了。
果然是个衣冠禽兽。
沈云深感疑惑,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等他呢?等他的日子如坐针毡,稻草的的棱角像削好了的木剑,扎得他浑身不舒服,以至于他干脆大字一躺,睡在了地上。细数起来,有令无性的日子,草垛是温暖的,就像在里面包了个火种,暖和,却不会勾着人,没有他的时候,冬天的冷风灌进他这个阴寒潮湿的洞穴里,他跟着寒风一起打抖,风是无处不在的,肆无忌惮地追着他跑;有令无性的时候,洞穴显得很小,只能刚刚好容下两人人的那种,而没有的时候,洞穴似乎比天地还辽阔几分,他的一个人呆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就像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扔在了深不见底的井里,只有掉下去的声音,却听不见到底的回声。
他又惊奇万分,自己为什么不生气呢?
哦,可能他是喜欢那个高个子的,喜欢他被自己弄脏白衣服却不置气,喜欢他身形颀长却总弯下腰来抱他,喜欢他夜晚不打鼾不磨牙像拥抱了一个春天的怀抱……原来三年了,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历历在目,念念不忘。
“等你成年了,我带你去看山外的世界。”
他记得令无性的这句话。他想,是时候该走了。
临走之前,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抹掉了墙上的所有痕迹,那些等待的日子,就好像同这没有丝毫变化的洞穴一样,或许从不曾有过。
下山之后,他光明正大地做起了小偷,由不谙世事渐渐得变得不像自己起来,到底是哪不像他又说不出来。他一直毫不间断地打听高个子,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常去的酒楼有个说书的。每次说书都讲得绘声绘色,白沫飞溅。他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一次,说书人讲起了青云宗。他听见了高个子梦中总会念到的两个字——沈三。
至此,一切都柳暗花明起来。可他宁可什么也不知道。明明所有事情水落石出,他却发现自己竟然颤抖起来。他为什么会颤抖?他生气了。
所有想的通的也好,想不通的也罢。纵使他胡思乱想,但每个七拼八凑凑出来的前因后果不过都是——那高个子只是为了偿还他八辈子欠下来的债。
他不在乎令无性是否一时贪心大起,抽了他的血。他不在乎他言而无信,让他穷极无聊地等了三年。他气的仅仅是,仅仅只是,他对他的所有的好意都是建立在一个人的身上的——沈三。
沈云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起来。
偏偏瞎猫碰上死耗子,好的事不来,不好的事接二连三的跟着来。他每每行窃,都会有个坏事精先他一步,抢他所爱。那人犹如浮光掠影,他虽从未见过那人,却听说他一袭白衣,俊朗非凡。不知为何,他食不知味起来。那个人,或许就是高个子。
他也曾为自己是个镇山兽的事情没少头疼。不论走到哪里他常常会引来许多邪魔歪道,心术不正的人。他们闻出他的血液味道,立马像苍蝇黏着屎一样跟着他。他们的衣服上总是绣有青云暗纹,总是会在找到他后嚷嚷一声“沈一果然没骗我们”。他是很傻,但是他猜得到怎么回事。
一次他伤得很重,逃到青竹山山脚下的一处翠竹林中。醒来后却是在一家客栈,所有的伤都被细致地包扎。可是房间里空无一人。茶水也是冰凉的。但他的心却突然滚烫了起来。
他知道,是他。
他突然有些希冀被追杀起来,顶多少几升血,挨几个刀子,痛几个几天几夜。后来采花贼就会登场。
多么可笑,即使会遭到反噬,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往山下跑。每天一次行窃,非常有职业精神。美名其曰喜欢外面的世界,其实只是为了哪天老天开眼,让他一不小心撞见那比他还敬业的每日一次也不肾虚的采花大盗。他气不过,却对自己说,如果那人主动来找我,如果他肯说出真相而不是自己猜的那样,就算是说谎,就算是真的是那样,那我也好好地回我的狗窝,在里面好好地做我的镇山兽。
这么想的时候,他才惊觉到。
完了,恐怕他是真喜欢上那人了。
但真正遇见的时候,他比想象中的还要生气。那人又一次骗了他,性情大变,吊儿郎当,整天油嘴滑舌,戏弄他。
他终于是按捺不住,轻轻提了个“沈三”两个字。那人就装作满不在乎却是笑着千方百计地把话题给盖过去。
那么,他应该是头一回聪明了,竟猜的和真的差不多了。
可偏偏无独有偶,他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想哭起来。
仅仅一霎,沈云又把记忆给过了一遍。
他算是想明白了。
其实也没怎么懂,就是一想到令无性替他做了那镇山兽便脑袋一空,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带我去哪?”
“你说你痴迷外世,想落叶生根,于是他替你买了一间房,你住那里。”易墨重复起令无性的话来,冰冷冷的,像只宰人头的兵器。
沈云却听出了很多层意思来。
就算是不是真的,他都挑了其中一个他最希望是真的的。
然后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痴迷的不是外世,是一个人。”我沉醉其中,无法自拔。仅仅只有我一个人的房子,不算我期待的生活。
然后,他两只腿因为蹲麻了而打着哆嗦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牢房,眼里却是像找到了黑夜中的明星一般,坚定又不可动摇。
易墨也不拦他。
他便歪歪扭扭地绕过易墨,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去了。
等我。
☆、寻死觅活
易墨回到凉云盛身边的时候,天亮了。寥廓的天空白茫茫一片,好像所有的黑暗都被冲破,白光撕扯着漫无边际的阴霾,看了只叫人,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茫茫然而不知所终。
凉云盛被噬心蛊折磨得心力俱疲,偏生易墨的到来,还像火上浇油。他望见易墨独自一人风尘仆仆地赶来,脑子就一滞,却还是忍不住自讨苦吃,气若游丝的问了他一句:“他呢?”
易墨不猜,也知道凉云盛说的是谁,这下没有默不作声,相反还给了凉云盛当头一棒:“死了。”
凉云盛以为自己听见这番话肯定会悲痛不已,可却并没有。纷至沓来的是,他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得到了自己心里的答案一样,只是借他人之口罢了。
他又想起自己和焦一峰的初识。
那人用满是厚茧的褐色手掌把他从一个魔修的阵法里拖出来,对他爽朗地一笑,咧开一嘴的牙:“我是焦一峰,救了你我们就是好兄弟了!”善良,单纯,鲁莽,冲动却……却让人亲近,忍不住让人对着他大骂你是不是傻?这是凉云盛从脑子挖出来的关于对焦一峰的所有评价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在探灵门的日子里有了一个莫须有的兄弟,愿意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关心他,指责他,就算被他怀疑与防备却还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么个不靠谱的自己。
凉云盛安安稳稳地平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房顶,像一只鱼呆若木鸡地睁着眼睛睡觉,他刚想问令无性和沈云呢,却想起刚刚的一场山体的颤动给把话囫囵地噎回去了。他也猜得出几分来了。
易墨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两只手宛如游龙地穿过他的两腋和腰身,毫不费力地把他抱起来,像掂着一片棉絮。
易墨喉咙里像卡了一根刺,半天才想出一句安慰人的话:“他们只是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了。”
凉云盛心道这算什么安慰人的话,却不安分地在易墨怀里挣脱起来,急道:“我们去哪?”
因为噬心蛊的原因,凉云盛的声音非但没有一丝急躁的样子,而是轻飘飘的,犹如抓不住的柳絮。
易墨把他搂得紧了些,二话不说地踏出房门。门外早已准备好一辆马车,他就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软垫上,给他披上一床薄被,把灵液拿出来,全神贯注地喂给他喝。
凉云盛不知道那水是什么,只知喝后,犹如一股暖泉在经脉之中缓缓游走,和风细雨般安抚下躁动的噬心蛊,一身疼痛也渐渐散去,露出疲惫不堪的身躯来。
易墨见凉云盛脸色红润起来,才不紧不慢地道:“我们也是去做我们该做的事。”
凉云盛依旧乏力,精神却好了大半,可不知为何易墨这不算回答的回答就像穿堂风一般只在他耳边掠了个影,一股浓浓的不安就突如其来地笼罩了他的心里。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竟是悬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他觉得倦意铺天盖地地来临,却还是撑住两个眼皮费力地吐字道:“我们究竟在哪里见过?”你究竟要做什么?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便双眼一黑睡了过去,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易墨将匕首拾起,又放回凉云盛的手中,望着他的睡颜,柔声细语的说道:“睡吧。”睡一觉把什么都忘了,远离尘嚣与苦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火,那是一场漫无边际的火。
他处于焦灼的火海之中,人们大呼小地四处逃窜,犹如一群可怜逃命地老鼠。他则呆呆地地望着远方,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父母和一个自称“地毒老祖”的男人湮灭在这场犹如噩梦地火里。他的父母怀着英雄所持有的视死如归的精神和老祖同归于尽。如今他们尸骨未寒——被烈火炙烤着又怎么会寒冷呢——恐怕连骨灰都浑浊地混在了一起,至死也不方休,互相纠缠,随着满天飞舞地灰尘一起消失殆尽。
老祖在死之前给他喂了一种东西。
那是一种虫子,通体紫色,小指大小,从他的鼻子里钻了进去。那个老祖就阴森森地笑着,仿佛看着的自己就是那只微不足道的恶心的臭虫,只是还在苟延残喘罢了。
那时,他便不信英雄这个词了。
他的父亲行侠仗义一世,被以前得罪的人找上门来,惹上杀身之祸,一场大火把锦衣玉食,逍遥自在的生活烧得无影无踪。
而地毒老祖呢?连死也也显得漫不经心。
“啊,忘记买包子了。”是了,对于那毁灭一切的恶魔来说,所有一切的结束不过是忘记了一件平凡得甚至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他,竟然只是听着那轻飘飘的话,将死之人的吼叫,傻子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双眼干涸了一般,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哭什么呢?什么都没了,还哭什么。
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他母亲的。
那温柔的声音对他说:“活下去。”
他从那场大火中摸打滚爬着跑了出去。
他受欢迎极了,就冲着“噬心蛊”这三个字来找他一睹真容的人就数不胜数。他乃是天灵根,年纪轻轻就修为有成,结果吃了那噬心蛊后竟屁都放不出一个。唯一会的,就是跑,昏天黑地地跑,浑浑噩噩地躲藏着。
他想,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于是,老天就像感应到了他的心思一样,一个人趁他不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的腹部就破了一个大洞,可怜他还要身怀利刃跑个那么个百八十里才能自己把刀子□□。
他不想回忆起那般疼痛,相比起噬心蛊带来的痛,简直轻如牛毛,不值一提。
却还是让他疼得心惊胆战,在一片淤泥之中打滚咬草,活像一只狼狈不堪的狗。
多么可笑,曾经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只剩一个只有筑基修为靠吃树皮维生马尿都流不出一个的废柴小子。
如果可以,请疼痛毫不留情地化身阎魔王,取了他的性命。可偏偏一切都与他作对,他不但没死,还遇见了一个老人。
那时他的衣服已经破败不堪,淤泥和凝成块的旧血遍布在他的的身上,一张脸就只有眼睛还露在外面,里面布满血丝,犹如一张蜘蛛网,整个眼珠都蒙上了一层灰霾。
总之,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惨不忍睹。
那老人看着他这个残花败柳,竟抡起胡子仔细观察起来。
那老人胡子极长,眉毛,头发,一把散乱地垂下来,两只眼和骨瘦如柴的手却显出不可多得的清明和灵活。
“你有噬心蛊。”
他斩钉截铁地道。
凉云盛冷笑一声,横眉立目的样子做了也看不清,倒是撑起一副空壳一般的身体,抱着手问他:“怎么,你也看上我这噬心蛊了?”话罢,他又咳起来,咳得七魂八魄都没了,血又咳在脸上个衣服上,算是又给这身皮囊添了一层“血色”。
凉云盛于是擦擦嘴,缓缓地道:“你杀了我吧,我不逃。”
老人看着凉云盛越擦越脏地嘴,慈眉善目地又摸了摸胡子,道:“我不杀你。”
哟呵,看吧,老天果然待他不薄,他都特意寻死了,竟然还让他看到一线生机。
“我不仅不杀你,我还要救你。”老人不知从哪拿出几颗通体发光的珠子来,把其中一颗丢在凉云盛面前:“带着这个去探灵门吧,他们会要你的。”
“你这是做什么?”凉云盛发现这老头深不可测地冲他笑了笑,于是越发警惕起来。
“哈哈,老朽看人从来不会错。你命不该绝,正好于我有缘,于是我便不负老天之意,助你一臂之力。”老人说每个字都极缓,好像泰山崩于前也能坐如磐石。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若是你活下去,能一举成名,获得万人敬仰的地位。”
言毕,转过身便走了,只剩下一个苍老的背影:“算是积德行善吧。”
积德行善?一举成名,万人敬仰?哼,那种莫须有的东西,他何时想要过?
凉云盛捡起那颗珠子,仿佛能透过他肮脏的外皮,照出他的原型。
他又想起那微不足道的话,活下去吗?
好,活下去。
他要我去,那我便去。
无论是万劫不复,还是柳暗花明,都不过苟延残喘。
他果然还是怕死的。
☆、梁家
凉云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显然是到了目的地,但他偏生有要黏在这马车上,死活不下去了的姿态。
他是知道的,易墨并不是像初遇时那么强硬,倒不如说是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派和风细雨,那是怎么温柔怎么来。这给凉云盛徒徒地增大了他丁点大的鼠胆,竟还真的赖着不下去了。
笑话,做了这种噩梦,显然是没有好事啊!
“你不如说说你带我来了什么地方。”凉云盛两瓣屁股贴在软垫上,两手怀抱胸前,想要营造出一种质问他人的气势,不料实在与他无缘,丑态毕露,颇有种与人讨钱的姿态。
易墨便无视他这番丑态,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凉云盛是铁了心地不出去了,便叫道:“我不出去,我就不出去你能杀了我吗?”
就算是当个王八缩在在马车壳子里,他也认。
易墨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又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目的吗?怎么?怕了?”
凉云盛显然是不吃他这套激将法的。相反还搓搓手,扮相可怜地笑道:“是啊,我怕了,怕惨了,哪还敢知道啊。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说罢,他又默了默,苦苦哀求道,“你菩萨心肠,可怜可怜我,让我走吧,怎么样?”
易墨皱了皱眉。
凉云盛于是继续说道:“我以后定将感恩戴德,五体投地地来报答你。”
却不料,话音未落,易墨一掌击出,气流如一把重锤把马车砸出了一个大洞,凉云盛躲闪不及,勉勉强强地应付,却还是被殃及鱼池,整个人从马车中弹了出去,感恩还没有,差点摔得个五体投地。
他在地上滑出好远,才堪堪站稳,怒笑道:“易郞这是什么意思?竟不懂得怜香惜玉。”
易墨从摇摇欲坠地马车上跳下来,眼神透过凉云盛看向他身后:“既然下来了,不如看看。”
凉云盛自知不敌,也只能转身去看这易墨心心念念想让他一睹为快的东西。
他的脚下是一片荒原,平坦极了,杂草丛生。
这里似乎还残留着火的味道,草与人被烈火烹煮得外焦里嫩的诱人香味。
凉云盛的脚上像系了千万斤重的巨鼎,竟抬不起来,整个人宛如刚从水上提起来,一身冷汗直流,颤抖不止。
他只看了一眼,心就沉下了。
梁家旧宅。
突然,他大笑起来,那是种说不清味道的笑,只觉得听了是在嘴里塞了一把沙子,蛮不是滋味。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可笑至极的东西。
他笑得突然,停得也突然。
笑声原本还在这荒原之上徘徊,此刻却连风声都听不见。
凉云盛摸摸下巴,装作沉思的样子:“你说,你不要噬心蛊,带我来梁家做什么?我竟然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白光一闪,匕首切开虚空,凉云盛乘着疾风一般像易墨冲来。
易墨不躲也不闪,直直地站在那,直到匕首刺进他的胸膛,却连声都不吭。
凉云盛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顿时脸色不好起来。
“你打不过我的。”
易墨握住凉云盛的手腕,把匕首从胸口里□□。
“别碰我!”凉云盛丝毫不隐藏厌恶的神色,拍开易墨的手,一下子跳到几米开外。他就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用袖子摩擦着手腕,直到整块皮都发红甚至破开。
他讨厌别人碰他,心怀不轨地在他身上摸索着,只为了他这副美妙容器里的东西。
易墨的血从匕首上滴下来,荒草染上鲜血,就像被火灼烧了一般。
凉云盛面露凶色:“你为何不躲?是,我是打不过你……”顿了顿,他又自嘲道,“也是,区区一个废柴,怎么打得过大名鼎鼎的狐面墨魔,你就算被我砍个几刀,像我这种角色你也不足为惧!”
“阿凉。”易墨小声地叫他,可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凉云盛的耳中。
他依旧不停,他指着易墨,两只眼里尽显血色:“你是可怜我?还是想羞辱我?竟然不懈余力地玩着无聊的交往游戏,对我好得把我当你娘似的,就为了把我带到梁家,然后看着这噩梦开始的地方,被剖开肚子?你真是好能耐……你……”
“凉云盛!”易墨怒道,打断了他疯癫的喋喋不休,“你何必看轻自己,又妄加心中不快?”
“是,我以己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是吧?我……”
“住口!”易墨这一声施加了威压,凉云盛顿时被压迫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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