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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_sinto-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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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地毒老祖的人。他们村被地毒老祖洗劫一空,他活了下来。
  他是跪着把尸骨吃完的,把地毒老祖的虫子吞下腹的。
  他求地毒老祖不要杀他。
  地毒老祖准了。然后走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穿着黑长袍的男人离开,然后翻江倒海地吐起来。
  虫子在啃食他的肝脏。
  但他不觉得痛。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不怕。
  因为活着总是好的。
  活着总是好的,在一个大雪天,他遇见了一个老人和一位少年。他们把他带了回去,他得到了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时光。
  然后,地毒老祖就来了。
  他认出了他。
  他对他说,他要一把剑。
  他没把那把剑给他,那把剑进了当铺。
  地毒老祖不满意,但没有杀他。
  他看见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胖子。
  地毒老祖就笑着告诉他,让他在他的师父和师兄之间选一个。
  他怕了。
  他跪下来求他。
  他求地毒老祖杀他。
  “你只有这两个选项。”
  他听见他这么说。
  然后,地毒老祖就给了他一只虫子。
  地毒老祖用冰冷的手抚过他的脸,用带着笑意的话语告诉他:“放心,我不杀他们。”
  他最终还是做了抉择。
  他选了师父。
  他将虫子喂给了师父。
  当时师父正在给他沏茶,师父用慈祥的眼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
  然后,师父就倒下身了。
  他想,能活一个也是好的。
  但师父的脸不慈祥了。他的脸是抽搐的,铁青的,他瞠目欲裂,想要叫却发不出声响。
  虫子在啃食师父的肝脏。
  他觉得痛极了。
  地毒老祖进来了,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师父挣扎的模样,肆意地笑了。
  他大声质问他:“不是说不杀吗?!”
  但他知道这是无用的。
  地毒老祖“咯咯”地笑,这样回答他:“是啊,我不杀他。”
  师父抓住了他的手,用蚊鸣般的声音不断地祈求他:“杀了我。”
  然后,地毒老祖就告诉他:“我不杀他,是你要杀他。”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动手的了。
  他只觉得全身冰凉,失去了其他所有知觉。
  师父终于不再承受痛苦,他幸福地闭上了眼,用无力的手搭在他的头上,说了最后一句话:“好孩子。”
  “余清——”
  这是谢子峻的叫声。
  是了,他现在,正挡在谢子峻的身前。
  他没有看谢子峻。谢子峻的剑从他的右背部穿过刺进胖子的心脏里。青黑色的水淋在他的身体上,渗进他的眼睛里。
  他好痛,痛得没力气大叫,只有从嗓子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小声的、连续的低鸣。
  但还不够痛。
  没有师父去世时那么痛。
  谢子峻颤抖着手,眼一闭,把剑拔了出来。
  胖子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扑腾了几下,血流尽了,没了声响。
  谢子峻一把丢开重剑,用余下的力气接住余清,倒在地上。
  虫子化成了黑色的粉粒,融进土里。
  余清的血全部流在了谢子峻身上。
  谢子峻大口喘着气,靠着竹墙坐起来。他将余清侧身抱在怀里,看着余清被毒水焚烧得能看见血肉的脸,只觉得身体里的每一处都在狠狠地震荡着,眼神空洞,飘忽不定。
  “师兄……”
  “师兄……”余清叫他。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只能贴近余清的唇边去听。
  “师兄……”余清气若游丝,全身软弱无力,只觉得背上被掏空,却察觉不到疼痛,只有脸上还不停的烧腾着,眼睛睁不开,眼珠似乎被烧得融化了,泪水制止不了地成股地往下流,也是滚烫的、炙热的。但他还是不易察觉地提起了嘴角,“师兄……我要去陪师父啦。”
  “胡说!”谢子峻的力气全部被抽空。他想起了师傅死时的模样,那夜雷雨大作,白光透过窗外映在余清的身上。但余清一点也不害怕,他听着雷声,用清晰而又平静的语气告诉他:“我杀了师父。”
  “嘿嘿……”余清傻笑了一声,大声地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我……咳咳!咳!我、咳咳!我赎罪啦咳咳咳……”
  谢子峻抱住颤抖不止的余清,不知如何去回应他。
  这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不是么?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痛。
  “我老早就闻见啦!”余清终于止住了咳,就算是再痛他还是止不住话多的毛病。他有好多话,还有好多话要给他的大师兄说。一般这种情形话本里都是会让濒死的人说完话的。那他也是能把话说完的吧。他一想到这儿,就觉得好开心。大师兄已经很久没有静静地听他说话啦。他于是鼓足了劲儿,要把话说得高兴,说得动听,“你兜里的桃花酥好香啊……每次都能闻、闻见……师、师兄果然是喜欢我的……对吧?”
  谢子峻这才想起他每次外出做事总要买一包桃花酥。不为什么,只是从他第一次再遇见余清时就这样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他不会给余清,自己也不会吃。但他就是这么做了,他就是这么期待着什么。
  余清隔了好久没讲话,声音越来越小。他说:“怡金阁……”
  谢子峻身体一颤——这是当年当掉那把剑的地方。
  “我赎回来啦,我说好要、要还你的。”余清吸了好大一口气,才断断续续地说下去,“我攒了好久的钱,你去报名字……就能、就能拿回来啦。”
  谢子峻摇摇头,他站起身来,把余清紧紧抱在怀里,蹭着竹墙,用仅有的力气艰难地一步步寻找着出口。
  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他只知道他不能让余清死。绝对不能。
  他听见怀中的人还在说话,声音里似乎有了哽咽。
  “如今,”余清感受到自己被抱在一个硬邦邦的身体上,每走一步,他就颠簸一下,这个人的胸骨磕得他生疼。但这个人的怀抱极其暖和,他的脸紧紧贴在少年的胸膛上,像是靠近了一个暖烘烘的火团。这个人抱着他的手极稳,大而有力,手指上面还有粗茧,刮得他痒痒的,但从不让他的身体滑下去一分。这个人的步履也极有规律,每一步都是相同的速度与力道。这个人抱着他,向着变幻无穷、永无止境的路坚定不移地前进,“如今,你孤苦一人,我想、我想这把剑……你至少应该拿回去……”
  “你既然知道我孤苦一人,就不该也离我而去!”他大声地叫吼着,身体里压抑着的、紧绷的感情犹如山洪暴发,汹涌地迸发着。
  余清没有说话了。他看不见谢子峻的表情,只知道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比月光还要冷,滴在他的脸上,很疼、很疼。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呼了一声:“看我。”
  谢子峻去看他,就看见余清动了动他的粗眉毛,一个压弯,一个抬高,他问他:“有趣么?”
  他已听不清余清的声音,但他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听见自己这样答:“有趣。”
  “那师兄就不哭了……”这是余清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在这个单薄而富有安全感的身板上沉沉地睡去,再没了声响。
  半晌,只听得一句哽咽——
  “傻瓜。”

  ☆、王五

  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谢子峻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的伤被草草处理了一下已经好多了,可他全身都在发冷汗,心率急促,无法平静。
  他见房间的门转动,便赫然站起身来,匆忙地询问:“怎么样了?”
  那人不疾不徐地走到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才回答他:“命保住了,眼睛瞎了。”
  谢子峻一听整颗吊着的心才落地了,但他又不可抑制地悲伤着。
  他记得那是一双如何美丽的眼睛,总是会睁得大大的,水汪汪地望着他。
  但还活着就好,活着总是好的。
  他连忙辑首道谢,又从身旁拿出一把被棕布包裹着的细剑,双手捧着,递交给那人。
  那人用一双狐狸眼瞥了瞥谢子峻,将剑接过,一张冰冷的脸才稍显缓和,他用似乎有些凉薄的语气说道:“多谢。”
  谢子峻带着昏睡的余清离开了。
  不消一刻,另一位身着黑衣,面容艳丽如花,神情淡薄如冰的人进来了。
  他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子的另一旁,打量起那把剑来。
  王五把茶杯递给易墨,易墨却没有接过。许久,他缓缓的说:“我已经把玉佩给他了。”
  “是么?”王五也不恼,手一拐,将茶杯放在嘴边嘬了一口,“多谢。”
  两人相对无言。
  “他们总说我笑起来很猥琐。”王五提了提眉毛,似乎要求得印证似的,特意扯出了个笑。
  易墨实话实说:“是的。”
  不待王五感叹一番,易墨便接着说道:“他叫你收手。”
  王五似乎思量了一阵,垂下了眼眸,语气却轻松无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后,他又抬起头,盯着易墨的手发神:“你真喜欢上他了?”
  易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上的定情戒,似乎透过它看见了什么,认真而深情,半晌,他才无可奈何的念念有词道:“恐怕是早就喜欢上了。”
  是的,他从坠魔崖出来之后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能过活一日是一日,世界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个人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同自己也不曾言语。
  他遇见了令无性。这人神魂落魄,丝毫没有当年替他赶走那些施虐者的潇洒风韵,却更有了人的气息。因着儿时的恩,他收留了这人。
  说是收留,其实就是共住在一片黑暗里。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毕竟黑漆漆一片谁也看不见。
  但好歹有些生气。都是令无性闷不住来找他说说话。说的都是关于沈云的。从相遇到再见没有半点遗漏,到了后来便是实况转播,天天报告自己和沈云的无聊事宜,无非就是你追我追不到我的戏码,没甚么有趣。
  一天令无性一时兴起,为沈云的优点做了个大总结。他看着令无性满足的模样,不知怎的想起凉云盛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说就停不下来的,只知道关于他的有很多要说。
  令无性劝他去找那人,其实令无性又何尝不是在劝他自己?
  他还是没逃过发现那身红衣。
  两年前,他找到了他。
  凉云盛还是同以前一样娇艳欲滴,身姿却更加挺拔,笑容更加诱人。
  过往的记忆一股脑地闯进他的视野里,似乎黑暗中被他掩埋的东西一下子被扫去尘霾,一颗璀璨的、熠熠发光的明珠照亮了四面八方一望无际的黑暗。那是他从未放弃的、珍藏着的宝贝。
  那个人的细长浓密的发,高高扬起的却结春愁的眉,轻佻却不近人情的眼,诱惑娇艳却凉薄至极的唇,都在牵引着他的心。
  他止不住急促的呼吸,指尖,腰间,颈间,脸庞,眼角,耳边,全是这个人不着边际的话语,甜蜜温热的呼吸。他被围绕着,晕阙了,沉醉了。
  他被欺骗了,但他欢欣雀跃。
  这个人还活着。
  不遂人意的是,这个人变了。熟悉而陌生。笑着的眼角没有温度,炙热的话语不带真情。
  凉云盛成了个真正的骗子。
  这个人不再美好了。
  这是他做的。
  他明明懦弱地期盼凉云盛死去,却在重逢时几乎不能自己。他害死了梁家,让这个心心念念的人在心底树起层层不可逾越的高墙,让这个人生活在动荡不安的生活里,在永无止境的痛苦里疯狂地笑着。他心疼极了,但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想起令无性的话来。
  于是软弱的他第一次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让这个人变回以前的模样。
  他要在惭愧与自责中让这个人涅槃重生。
  他要赎罪。
  他去找了王五——崖边遇见的疯子。
  王五果然是个疯子。
  这个人和他做了一笔交易。
  他知道,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解除那人的痛苦。
  他只需要像傀儡一样去执行王五的主意就是了。
  王五告诉他:“解铃还须系铃人。”
  于是,他需要得到地毒老祖的骨灰,拿到一把可以破开万邪的剑,然后在一切的起源——地毒老祖出生的地方剖开那人的肚子,挖出那人的金丹,没错,就跟那些想要得到噬心蛊的人一样的卑鄙行径。
  他答应了。
  王五还说:“这事很毒,他会让被剖者逐渐失去记忆,忘却过往。”
  他也应了。
  这是他的选择,第一次想要完成的事。
  他总归会说出一切,承认自己的罪过,接受所有应得的惩罚,看着同记忆中中一样用真心笑着的人然后自己死去。
  忘记?忘了好。
  遗忘对于那人来说,对于他来说再好不过。
  但不对,从一开始就不对了。
  从重逢的那刻起,他就抑制不住自己,一股难言的苦涩席卷着他仅存的意识。
  这个人没变。
  还是一样的善良与美好。
  这个人路途的一举一动都潜移默化地存在他的心底,牵引着他全身上下无法言表的情绪。
  他对这个人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我喜欢你。”
  一遍比一遍多一份喜欢。
  他对他不是一见钟情,但从见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法忘记他了。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凉云盛问他,却自己回答,“我不信。无论是多大的美丽都不可能使一颗沉寂了的心突然热爱阳光起来。那份只能是惊艳,只是一瞬间的烟火而已。”
  这一瞬间的烟火照亮了他的夜空。
  他不热爱阳光,他爱他。
  “我这一辈子。”王五把易墨的表情深深地看在眼里,似乎有些动情,又笑着用嘲讽的语气补充道:“不,是上辈子了。”但他的脸的还是面无表情的,“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来徐家求医的人千千万,每个人都有情,每个人都有故事。我却感觉不出来。等我感觉到了,就又什么都没了。”
  世人皆知他是个医术高超却毫无修为的少年,却不知道他天生厄体,天道有意,所有人注定不得好死。是他把徐家害死的,他却重获新生。
  王五定定地看了易墨一眼,把剑递给他。
  他并不是真心要帮易墨的。他的目的至始至终只有复仇而已。但易墨却任他利用只求他能帮另一个人。
  如今,大局已定,只差最后一步了。
  易墨接过剑,便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去。他的背影坚毅极了,背负着必须完成的使命,以及不可言状的、千丝万缕的斩不断的情,似墨,深沉而浓烈,芳香万里。
  王五,或者说徐青,再也不看易墨,只自己在桌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这茶,有些涩,有些苦。
  但这茶,着实好喝。
  他又想起自己在坠魔崖边遇见易墨的场景了。
  易墨是他所见的第二个出坠魔崖的人。第一个是地毒老祖。
  徐家教他要心系苍生,心怀慈悲。他唯一的一次不忍给了地毒老祖,却生生害了救他的徐家。
  他第一次在坠魔崖看见易墨,就觉得易墨同那人像。又不像,地毒老祖是寻死,而易墨是觅活。
  牵绊啊……
  他如今已不是厄体,便希望,易墨能如意吧。
  

  ☆、姓潘的人

  “回来了?”
  易墨不知在哪找了一家小屋,器具完备,还有个宽敞的小院。
  凉云盛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无聊极了,客房的门只“嘎吱”一响,都没推出个缝来,他就精神一振,欢欢喜喜地跑到门边来迎。
  果不其然,是易墨。
  “回来了。”易墨见凉云盛一副开心的模样,心里也高兴起来,一把把他抱起来,惹得凉云盛发笑,然后再将他稳稳当当地放在床上。
  凉云盛没骨头似的倒在易墨身上,语气似乎有些发愁:“易郎,我又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易墨一面给凉云盛揉肩膀一面问他。
  “嗯……”凉云盛思量了一阵,笑道,“不告诉你。”
  易墨也只得暗暗记下。
  “你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出发。”
  “去哪?”
  “地毒老祖的住处。”
  “哦。”
  易墨又怕他想起伤心事,搂了搂他,信誓旦旦地说道:“没事,都过去了,今后有我陪着你。”
  “易郎……”凉云盛顿了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当年为什么要屠殷、离两家?还有潘氏?”
  易墨的整个身子一顿,然后又放松,他看着凉云盛的眼,凉云盛没有半分嬉笑的意思。
  罢了,总归是要说的。
  于是易墨便开始有一问便一答。
  “他们做的灵器生意有用徐家人的尸骨做的。”
  徐家人?那个悬壶济世的徐家人?易墨同他们有什么干系?
  “你和王五认识吧。”
  “是。”
  “王五给掌门下的毒?”
  “是。”
  “他为何要害掌门?”
  “灵蕴真人杀了徐家人。”
  徐家人怎的又同王五扯上了干系?
  易墨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答道:“王五是徐家人。”
  “哦。”
  凉云盛不说话了,一个人在脑子里七拼八凑。
  是了,他记得灵蕴真人是姓潘的。易墨同王五认识应当是为了他的噬心蛊吧。
  良久,他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用我的面貌去呢?”
  易墨停了几秒,才答:“想要陷害你然后见你。”
  不是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怕凉云盛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生气。
  凉云盛没生气,却是笑了。
  “傻子。”
  但老实说,这招挺有用。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问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问这最后一个问题吗?可他却住了嘴。
  他不想问,他怕问。
  他劝自己说,不必问。其实现在就挺好,不是吗?干嘛一定要自讨苦吃。
  但他还是问了:“易墨,你究竟要怎样剖除噬心蛊?”
  易墨没有回答,他讳莫如深,也不知是多久——又或许是一瞬,这个时间对于凉云盛来说漫长的很——易墨终于开口了:“我……”
  “啊啊——不用说了。”这就是答案了。
  “也不是很在意。”凉云盛隐去眼中的暗色,躺在易墨的怀里。这个怀就像他的一切。他迷失在这里,安心,且珍惜。
  不知何时,他睡着了。
  易墨自凉云盛开始问第一个问题就心神不宁。果然凉云盛还是问了。
  他不想答但他知道他不能不答。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什么?
  明天他们将要启程,到那时凉云盛就可以了结束一切苦痛。他又在担心和害怕什么?
  第二日,易墨打点好一切,陪着还在昏昏欲睡的凉云盛上路了。
  去地毒老祖家里的路并不好找,不如说偏得很,七拐八拐地最终到了一片荒凉的村落。
  说是村落,也不算。只几家小小的茅草屋破破烂烂地挤在一起,你家棚倒在我家院里我家房顶飞到你你家前。地毒老祖住在最右边一家里,也是最小最破的一家。墙壁脆弱得很,像风一吹就倒似的。屋顶只能说比没有好一些,好歹能遮着那放水缸的一方地。
  杂草不知多久没除了,倒是欣欣向荣,长得一根比一根壮。
  “你如果不愿的话可以再过一阵子再来。”易墨问了这句就默了。
  他问了,他还是问了。
  带着私心地问了。
  凉云盛也沉默了一阵,还是答道:“进去吧。”
  他一踏入这间屋子就觉得四周的草沙沙地响,似乎有什么变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他忽然听见小孩子说话的声音。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潘长不知哪来的力气,两只手一只按住潘短的头,一只掐住潘短的后脖,将他整个抵在水缸上,半只身子全淹在水里。
  潘短没有挣扎也不想挣扎,冰冷的水灌进他的耳朵里,鼻子里,他开始剧烈地颤动,后脖被压出乌紫的瘀痕。可整个人如何也离不开身后人的禁锢。他听见身后的人还在骂,又骂又哭,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恨。
  “当年天上怪象突生时就该听我爸的话,不该生下你!我爸走了,我妈怎么活?你倒是活得快活,巴掌大一个,吃穿用度全压在我妈身上。现在好了,我妈走了?我又怎么活?”潘长眼泪鼻涕一起流,但他不管,他要骂,他就是铁了心要把这个孽畜淹死在水缸里。但他不能。他妈最后一次看他,身子骨虚得很,坐不起来,说不出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勾着他的手,嘴里冒烟似的喊:“照顾好你弟弟。”然后便脑袋一偏撒手人寰。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潘短,呵,好一个潘短,名字取得好,可惜你没短命,倒是比我妈笑得长久!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活着?你为什么不先死?”这番话,他酝酿了很久,但他说出来的时候,非凡没有轻松,反而像被捅穿的灯笼,疲惫不堪。
  是啊,他为什么不去死呢?潘短想。
  他从出生到现在,潘长的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他的出生是祸,是不幸,而他也看了很多遍,他的母亲总是用疲惫又温柔的笑容对着他说话,叫他的名字,摸他的头。他总在深夜见母亲,一面又一面,母亲一面比一面削瘦,他一面比一面愧疚。母亲终于还是病倒了。去潘长所说,是他害死了母亲。他是不幸,他应该去死。
  身下的人渐渐不扑腾了,安安静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潘长一个机灵将潘短捞出来,只见潘短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地瞪着他,他又手指颤颤巍巍地探了探气息。
  没了,没了。
  潘长将潘短一扔,懵了。
  他整个人空荡荡的,分毫没有解气。
  最终,他把潘短拖到了鸡圈里。
  凉云盛默默看着这一切,不顾说是他无论做什么也影响不了这一切。
  这是地毒老祖的屋子,讲的自然也是地毒老祖的事。
  “是个迷境。”易墨将凉云盛揽在自己怀里,“他怨气未散。”
  “嗯。”凉云盛点点头。但幻象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不久来了一个人,身着蓝底白布,带着潘长走了。
  凉云盛见那人模样,不禁眯了眯眼。
  日月轮番上下,日头刚挂,公鸡便一声刺耳的鸡鸣,它们闹得很,一人便从鸡窝里走了出来。
  那人又矮又瘦,一身破烂的粗麻布,是潘短。
  潘短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
  他娘的尸体被带走了。
  他一个人不知去哪,干什么。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匆匆地跑进柴房,拎了把菜刀跑出来,毫不犹豫地往胸口一捅。
  “咚”的一声,他倒在地上。自此便是死亡了吧。
  他静静等着。凉云盛也看着,想着这杂冗的幻境就要结束,潘短却突然站了起来。
  潘短将刀□□,又插进去,倒在地上。接着他又爬起来,把刀□□,再插进去,倒在地上
  他重复了很多遍,血流了一地。
  他像是认清了什么似的,痛哭流涕。他的胸口很痛,很痛,痛得快要死掉了。
  他一遍又一遍朝着天空喊,他质问,他气愤:“为什么?为什么死不掉?!”
  怎样也死不掉,无论如何都死不掉。他想死,上苍却不愿他死,连让他唯一解脱的方式都无情地收回。
  凉云盛别过头不再看他。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去寻死,每次都不成功。只有痛。
  凉云盛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人,这个所谓的“潘短”,所谓的地毒老祖——害死他全家又让他一辈子痛苦的人。
  半夜里,屋子里潜进一个人。那人在潘短寻死的时候就在一旁偷偷地看。
  潘短认得那人,听说他杀死了自己的媳妇,又救活,他的屋子里半夜总有女人的叫声。终于有一天叫声没了,他的媳妇才真死了。
  那人抡起棍子给了他一棒,他晕了过去,被抗走了。
  屋子外的事凉云盛不知道了。
  只知道突然来了一个胖子,住在这间屋里。
  也不知是多少年后,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踏进这间破败的屋子,穿的是青衣白裳,绣有徐家的暗纹。
  胖子问他:“你是谁?”
  他只答:“这是我……这是我家。”
  胖子笑嘻嘻的,摸了个包子敲了敲他的肩膀:“现在这是我家啦。”
  所有的回忆,断在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带来厄运呢……
源起道人笑笑不说话。
徐青笑笑不说话。
潘短心里mmp

  ☆、潘辞

  易墨和凉云盛已经逛了三天了。在闹市的花街上。
  他们去了地毒老祖的家。但离开后谁也没有提噬心蛊的事。
  凉云盛郁闷得很。虽然这几天他和易墨过得如胶似漆的,但他总觉得易墨在瞒着他什么。
  结果这天晚上,易墨偷偷摸摸地在他的枕头底下垫了东西。
  等到易墨抱着他睡得香甜时,他便灵巧的在枕头底下一摸。
  那东西沉甸甸的一坨,又软得很。凉云盛借着稀薄的月光将那个东西好歹看了清楚——
  是个香囊。
  再仔细一看,香囊上绣了个“凉”字。
  再翻来覆去看,像是怕这图案太单调,香囊上还绣了个劣质又丑陋的苹果。
  “呵。”凉云盛轻笑出声。
  香囊里装的是安神香,没想到他随便一说易墨也记下了。但他是不是该骂易墨蠢,手又笨。没什么绣的干嘛绣苹果,绣个“易”字在他旁边成双成对的多好。
  凉云盛把香袋塞回枕头下,一面想着就这么点事还瞒着他,一面想着明日何时挑个好时机假装发现了丑不拉几的香囊,感动得潸然泪下,再好好夸赞一番这个小心机。
  凉云盛熟练又灵活地钻进易墨的怀里,香囊的香他是没闻到,易墨的香倒是撞个满怀。他嗤嗤地笑起来。哪需要什么香囊,这人就是他的安神香,还充当抱枕,安心得不得了。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狐面墨魔威风凛凛,噩梦一来看见这位恶神的衣服角就会吓得屁滚尿流了。
  可惜。那人却胆大包天。
  这是凉云盛第几次看见这位老态龙钟的人了呢?第一次,是在他快死的时候,给他微不足道的希望。而第二次,则毫不犹豫地在他想活下去的时候来个痛彻心扉的当头一棒,美其名曰为了他好。
  “前掌门,你究竟想要怎样?”
  潘辞听见凉云盛恶狠狠的语气不以为是。梦里的风光正好,娇花翠叶,一石桌,一壶茶,不正是该享乐的时刻吗?
  他只是替凉云盛倒了一杯茶,用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邀请好友品品芳香。
  “我啊,是为你好。”他开口了,语气不急不缓,不骄不躁,闲适得很,像给一个莽撞的后辈亲切的劝告,“易墨不是要救你,是要害你。他同地毒老祖是一伙的。”
  又来了,跟邪教似的。
  凉云盛倒是不惧,潇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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