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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一号缉灵组-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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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不起我是谁吗?”
  这声音如同催命符,逼着陆惊风忆起当年那场九死一生的惨烈战役,逼得他张开颤抖着的,因死死抿住而乌紫泛白的嘴唇,“不……”
  寂静中,又是一声清脆响亮的咔嚓,林谙不声不响地单膝跪地,他抬着头眯起眼,面对陆惊风,姿态优雅,从容不迫,鬓角一颗汗珠陨落,浑似方才断裂的膝盖骨不是他的一样。
  “慢了。”斗篷的边角被浮动的空气掀起,露出一只惨白的手,“你不记得,我可是帮你好好记着哪。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咳,午暝?”
  陆惊风闭了闭眼睛,额头的汗珠滚落,引起面皮的一阵刺痛,心脏砰地炸开了,他急促地喘息起来。
  “怎么样?要不要我再携你共同回顾一下,阁下的昔日好友是如何惨死我手的?或者,不提往事,进一步展望展望,现如今你这个小情人又会以什么方式死在你面前?”
  “闭嘴!”
  陆惊风目眦欲裂,他握着那把白玉匕首,细长的指头死死抠着上面的龙纹浮雕,眼角被蒸腾的怒气熏得发红,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之前刘泉尚未干涸的血迹,此刻看上去苍凉昳丽,宛如泣血的曼珠沙华。
  未几,那张紧绷的面皮倏地绽开一抹不可名状的笑,一字一顿道:“此刻起,你敢再动他一根汗毛——我发誓,祭天焚灵,掘墓鞭尸,人间地狱,鱼霄,我让你永无安身之地!”


第56章 第 56 章
  “永无安身之地?”被陆惊风唤作鱼霄的神秘人慢腾腾地重复了一遍; 语带讥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桀桀冷嘲,“就凭你?业火只练成个半吊子的焚灵派传人?哦——不对,三年前勉强还算是个半吊子,这会儿估计连门外汉都不如了吧?经脉全断,不是半瘫也是残废; 竟然还能全须全尾地苟活下来,可见命不该绝,怎么就不知道珍惜那点福运; 非要不知死活地往阎王跟前送呢?”
  听到经脉全断四个字,林谙呼吸一窒,喉结短促地上下耸动,门口那道瘦削的身影倒映在他瞳仁深处; 随着里面细碎的波光一同颤动。
  这人身上到底有多少他无法触摸的过去?
  他对他一无所知。
  这个念头火苗般一跃而起,使内心深处那刚刚萌发的、炽热滚烫的情愫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滑铁卢; 他说不出来这是一种怎样灰败黯淡的感觉,硬要阐述的话,大约是种深而无力的遗憾。
  遗憾他来得简直太晚,无法在那些苦难的日子里陪在他的奥特曼身边; 无法在第一时间奉上感同身受,只能就这么隔着缥缈朦胧的时间迷雾,奉上不痛不痒的心疼。
  这迟来的心疼显得廉价,但威力不减; 林谙一口气憋在肺泡里,险些扛不住。
  陆惊风双目通红,滔天的怒气几乎淹没他的理智,胸膛急促起伏两下之后竟然又出奇地冷静下来,反讽回去:“可你现在却不敢正面跟个区区门外汉交手,还要靠挟持人质来威胁恐吓……鱼霄,照你之前一贯的作风,怎么不直接杀我?”
  林谙感觉到身后那具躯体霎时的紧绷,只听陆惊风又说,“是大发慈悲饶我一条命,还是根本杀不得?当年侥幸让你逃脱,可你也没捞着什么好处,只剩一缕残魂而已,蛰伏了三年才敢出来跟我这么面对面的说话,谁也好不过谁,嚣张什么?”
  “哼,杀不得?”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鱼霄的嗓音阴沉下来,危机暗藏,“鱼某向来非不懂情趣之人,喊打喊杀这种粗莽之事甚是不得我心。相反,鱼某若真想惩罚某人,必先从他亲近之人入手,折其手足,辱其爱侣,灭其子嗣,等他终成孤家寡人,倍尝人间疾苦,再取其性命不晚。陆先生,想再尝尝在下的手段吗?”
  说着,他青白嶙峋如鹰爪的手缓慢伸向林谙的天灵盖。
  陆惊风眼睑一跳,不自觉向前一步,声音缓和下来:“说说你的条件吧,今天来废了这么多话,想必是为了给个下马威。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他。”
  “陆先生聪明人。”鱼霄把手又缩回了袖中,“鱼某要求的不多,无非是想劝你不要再蹚浑水,往事既往不咎,接下来的失踪案就不要再刨根问底了,可行?”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陆惊风还是确认般问了一句:“张梓羽怨力至深,背后是你在助她一臂之力?”
  鱼霄沉默不语,等同承认。
  “再往前,陈景福、赖美京、钱争阳,以及紫林山那位民国恶灵,也都是你在幕后操盘,以阴兵符驱使他们?”
  “非也,何来驱使?阴兵符乃契约符咒,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才能生效,鱼某不过是满足这些枉死之人的遗愿罢了。”鱼霄微微抬起头,玄色斗篷下露出一截惨白的下巴,姿态高矜,“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才是维护正义的审判者。”
  “审判者。”陆惊风歪着头,看上去像是细细咂摸了一番这三个字,“既然你大言不惭地说了,我姑且就闭着眼睛信了。那么‘审判者’大人,从这一场场所谓正义的审判中,你得到了什么好处?或者,用阁下的话润色修饰一下,应该就是……共赢?你总不会给他们提供无偿帮助……”
  “这些你无需知道。”鱼霄扬声打断他,“只要你退出这场无意义的解谜游戏就好,别挡路。”
  “挡路?挡着你什么路了?”陆惊风追问,无形中他已经上前了两大步,“不说出来,让我怎么配合?”
  “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可不是来跟你谈合作的!”鱼霄耐心告罄,一手按上林谙的肩膀,“人我就先带走了,替你把命续着,不听话就等着给小情人收尸吧……”
  话音未落,变故发生在短短几秒间。
  林谙嘴唇翕张,貌似轻轻念了句什么,而陆惊风一直隐藏在指尖的一道金色符咒犹如出鞘利剑,直直往前飞去。
  “呵,小动作。”鱼霄不屑地勾起嘴角,挥袖欲挡,却发现符咒的目标却不是自己,而是临门一转,飞向了被他挟持的林谙!
  与此同时,那条冥龙突然枉顾主人指令,自作主张地咆哮而来!
  数箭齐发,鱼霄自然是首先与煞气冲天的冥龙周旋,放松了对林谙的念力禁锢,飞跃闪避两只近在咫尺的锋利鳞爪。
  “林家式兽,可不是单单只遵从主人指决号令的一根筋傀儡。”林谙单腿用力,从地上站起,咔嚓一声,单手将错位骨节复原。
  大清周身的煞气不知为何顿时暴涨数倍,与之相匹敌的是,身量也随之迅速扩大,斗大的双目转变成深沉的暗红,黑暗中犹如两簇灯笼般的鬼火,它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欢跃地盘旋至半空,仰颈怒吼一声,整个公厕都为之震了三震,震落无数瓦砾墙灰,砸了三人满头满脸,东面那边屋顶直接倒塌,水泥瓷砖堵住了出口。
  鱼霄似是有些忌惮,竟生生被吼声逼退半步。但他很快从惊怔中恢复过来,从宽大的袖袍中拉出两把玄铁短刃,短刃的刀锋闪烁着妖异的血光,一手一把,熟练地挥舞出繁杂的剑花凌空对上,鏖战一触即发。
  转瞬间,利爪与刀刃过招十数下,大清刚猛悍戾,全靠凶兽的猎捕本能硬挑,简单粗暴但攻势难挡,鱼霄上下翻飞,胜在灵活多变,刀刀都往要害上砍,短刃上灌注了强劲的法力,大清不慎被砍中前爪,当即哀嚎一声,厚重的尾巴一甩,天花板上直接打破一个大洞,目中燃起烈火,越发被激起凶性。
  随着大清身上的煞气愈浓,林谙下颌绷紧的线条愈发锐利。他一瞬不瞬地紧盯自己的式兽,攥紧了拳头,面容煞白,唇色全无,方才大清挨的那一下,使他气血翻涌,体内煞气暴走,几乎压制不住。
  此刻压制不住,便是灭顶之灾。
  一垂首,胸前的领口上还贴着方才猝然飞来的那张符咒,刚想伸手去摘,想看看上面画着什么鬼画符,手上蓦然一热。
  陆惊风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握住他的手沉声道:“走!”
  林谙愣了愣,心想往哪里走,门都被堵死了,未及开口,胸前的符咒慢慢悠悠地发挥了作用,隐隐发出柔和的光芒。他瞪大了眼睛,预感到什么:“这是……”
  一撇头,陆惊风一只眼睛冲他眨了眨,疑似抛了个不太正经的媚眼。下一秒,天旋地转,空间倾覆,神思迷离,脚下一轻。
  全身上下全部的触感,刹那间只剩下与陆惊风相握的那只手还能感知一二,宇宙洪荒纷纷退却,唯留掌心那一点温热,正源源不断传递来无形的慰藉与力量。
  等视野再次清晰,林谙晕头转向睁开眼,扶着额头缓了缓,入眼就是一只黑漆漆的乌鸦,正直愣愣地怼在他跟前细看,圆不溜秋的小眼珠里泛着冷棕色光芒,里面正熊熊燃烧着好奇的火焰。
  是肥啾,或者午暝。
  “坐会儿,我给你泡杯茶。”耳畔传来熟悉的嗓音,温润中携着浓重的疲乏。
  手中的热源一显出抽离的迹象,林谙的肌肉下意识绷起,强行挽留,手的主人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细微的表情被林谙捕捉,内心挣扎了一下,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
  “这是哪里?”他环顾四周,小小的客厅窗明几净,简单大方,从搭在沙发上的那件眼熟衬衫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家?”
  肥啾绕着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客人飞了一圈,停在他头上,缩起爪子抓了抓浓密黑亮的头发,挪挪屁股就地蹲了下来,欢快地啾了一声,看样子很满意送上门的新窝。
  陆惊风宛如没看到自家宠物作威作福的姿态,略微一颔首,走去开放式厨房的吧台拿了两只深蓝色的玻璃杯,“你的腿还好吗?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还好,大概要上夹板。”林谙踮着脚,只用一条腿略显吃力地往沙发方向跳,饶是这样,都没能把头顶的乌鸦成功颠走。
  见状,陆惊风连忙放下水壶,大步走过来,弯腰抬起他一条手臂钻进他腋下,撑起他半边身体的重量,半扶半抱着,把人搀到沙发边。
  林谙的下巴被毛刺刺的脑袋顶着,有点痒,想避开,却又贪恋那一点身体的直接接触,哪怕是一截对方毫无感觉的毛发边缘也好。
  这种体验真是神奇……他晕晕乎乎地想。
  “抱歉,是我连累的你。”陆惊风的情绪不大好,肉眼可见的低落,并且经过一场险象环生的小组行动,兜头拍过来的信息太多,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掩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林谙摆摆手,不太想接下这个话茬,坐下后,他随手捡起一个抱枕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劈头盖脸就抛出一系列问题:“刚刚送我们回来那个是什么符?鱼霄是谁?是人是鬼?跟你有什么过节?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知道我的问题有点多,你很累,我也有点精神不济,大家都需要休息,没关系,反正我们有大把的时间。不急,睡一觉起来,可以慢慢聊。”
  陆惊风:“……”你把话都说了,让我说什么?
  “真的不急。”林谙弯起眼睛,冲他假假地笑了一下,连眼角肌肉都懒得劳驾。
  林少生得俊美,美大于俊,自古以来,皮相过于美艳的男子大多不是正派人士,三分邪气天注定,再加上七分后来养成的乖张桀骜的行事作风,用他爸的话说就是,越看越……不像个好东西。
  他这么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人的时候,有点奸诈,像满肚子坏水儿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陆惊风牙关一紧,警铃大作,脚跟一转欲拉开距离,身子还没彻底转过去,就被一声“哎呦”给定在了原地。
  他连忙扭头,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很疼吗?”
  “疼。嘶——”林谙抱住膝盖,从他紧绷的腰身和额角渗出的汗珠,可见是真疼,疼得尾音都在颤,不似作伪。
  想起在公厕里,此人单膝跪地前那一声毛骨悚然的脆响,陆惊风于心不忍,急忙蹲下来,抱起那条腿搭在自己膝上,捞起裤腿,边俯身察看边戳戳点点,眉毛拧成一团能夹死苍蝇:“肿得有点厉害,情况不乐观,实在受不了,我先给你吃点止疼片,冷敷完就去……你,你干嘛?”
  趁他絮絮叨叨的空隙,林谙忽然俯过身,顺势把脑袋搭在了他的肩窝,很是做作地蹭了蹭,含糊着呢喃:“疼。借我靠靠。就一会儿。”
  肥啾是只很有眼力劲儿的聪明鸟,之前不管林谙怎么晃脑袋就是赶不走,这会儿竟然主动悄无声息地飞了,离得远远的,立在吊灯上充当优雅的鸟形装饰品。
  这……酷哥这是在撒娇?
  足足有一分钟,陆惊风因为震惊而缓不过神,迟迟没动,等他反应过来,林谙的手正悄没声儿地往上攀,想搂住他的腰。
  “沙发垫子比我舒服。”陆惊风面无表情,心如磐石,不容推辞地拉下他的手,把人放倒在沙发上,还特意在他头底垫了足足两个靠垫,食指点了点警告道,“手脚放老实点,不然待会儿安眠药止痛药混着一道给你吃。”
  林谙就这么妥妥被安排,心下很是不爽快,猛地出手,握住了那根凌空虚点的细长食指,再一使劲,趁其不备,将人猝不及防地拉进怀中。


第57章 第 57 章
  陆惊风的双臂被胳肢窝一夹; 腰窝也被两条遒劲有力的臂膀圈住,柔韧的腰腹被狠狠往下压,弯出一道向下凹陷的弧线,一条腿被绞住,一条腿跪在地板上堪堪稳住身形,他被迫覆在林谙身上,上半身的着力点全无; 想梗着脖子抬起脸,后脑勺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抵住,后退无路。
  鼻梁磕在坚硬的胸肌上; 对方浓郁到炸裂的雄性荷尔蒙混杂着轻微冷冽的男香,以一种强势且高昂的姿态,劈头盖脸霸占了所有感官。
  如此亲密的接触令原本规律的心跳一下踩空,陆惊风下意识屏住呼吸; 轻而快地眨眼,长而浓密的睫毛扑扇; 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搔着底下敏感的肌肤,搔得林谙小腹一紧,自己却浑然不觉。
  就这么僵持着过了近半分钟。
  彼此的心跳你追我赶地呼应着,也不知道是谁的速度赶超了谁。
  林谙笑起来:“这次怎么不跟我比谁手劲儿大?”
  陆惊风紧绷着全身肌肉; 克制地翻了个白眼:“累,不想浪费力气。而且你腿疼,让着你。”
  “这算是伤员福利?”林谙放松了钳制,得寸进尺地抬起手; 反复呼噜起陆惊风有点扎手的短寸,甚至往颈后那片软肉捏去。
  陆惊风挣得空隙抬起身,没好气地挥手拍开那只兴风作浪的手,一脸的镇定自若:“你把这看做是组织上照顾伤员情绪就好,毕竟这点工伤,也报不着。”
  林谙瘪嘴,不置可否,面色苍白,眯缝着眼睛歪在沙发靠垫上,看上去尤为惫懒,他屈肘支着下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张氤氲着水汽的脸——烧水前陆惊风第一时间先洗了把脸,把几近干涸的血渍清理干净,没来得及用毛巾擦干就赶过来搀扶林谙坐下,这会儿眼睫处仍残留着薄而浅的湿意,眉眼润泽,如琢如磨,儒雅的基础上又平添几分少年才有的灵动。
  林谙察觉到,方才的拥抱显然在他身上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原本白皙如玉的脸颊两侧此刻竟泛出可疑的红晕,云霞一直延伸至耳畔鬓角。
  这一发现让他的内心翻涌出欣喜和雀跃,为他接下来冒险的举动提供了莫大的勇气。
  陆惊风烧了水,泡了杯不知道何年马月收藏着的乌龙茶,热气腾腾的玻璃杯被托盘客气地推至跟前。
  林谙吸溜了一口,廉价的茶叶香气扑了满脸,实在不喜,于是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回原处,动作间,灼热的目光毫不避讳地锁定在陆惊风脸上,忽然开口问:“知道脱敏疗法吗?”
  “什……什么东西?”
  是个人被他这么盯着都会感到不自在,陆惊风破天荒地有些局促,伸手摸了摸沁出汗珠的后颈,坐在沙发边缘,机械地调出脑海中的知识,回答:“听说过,心理学上一种治疗手段,一步一步由浅入深地克服心理障碍,类似于……温水煮青蛙吧。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你有心理疾病?没事,我并不惊讶,你不用不好意思。”
  林谙:“……”
  林谙:“我看起来心理上很不正常?”
  逮着机会就皮一下,陆组长喝着茶笑而不语,掰回一城很是得意,连坐姿都放松很多,大腿翘二腿,十分潇洒。
  “脱敏疗法的疗效因人而异,你属于适应较快的那种。”林谙看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看,我现在牵着你的手,你也不会表现出刚开始那种特别激烈的抗拒。”
  闻言,陆惊风悚然一惊,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正四平八稳地被攥在林谙掌心,更可怕的是,他都说不出来是什么时候被握住的。
  眉心一跳,他触电般缩回手,在裤缝上使劲蹭了蹭。
  “因为你的注意力都放在刚刚那个拥抱上面,自然而然就对牵手的敏感度降低了。”林谙一本正经地解释。
  “这都是谁教你的小手段?我就是一时走神没注意。”陆惊风哭笑不得,心如擂鼓,面上却强装淡定,“有时间琢磨琢磨案子,少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花费脑细胞。”
  “乱七八糟的事情?”林谙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枕在掌心,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阴晴,“喜欢一个人怎么能叫乱七八糟?”
  陆惊风侧对着他,他原本想起身去捧茶杯,直接被这话钉在当场,脊背的线条凝固在半弯不弯的状态,显透出来不及掩饰的错愕。
  周遭突然静谧下来,落针可闻,空气停止了流动,啄着羽毛的肥啾也蹭地竖起了小脑袋,滴溜溜的小眼睛朝这边探望过来。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扯得无限长,突如其来的自白很容易令人产生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陆惊风霎时间的思维一分为二,一半在置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一半已经沸反盈天地叫嚷起来,屁滚尿流地进入一级紧急备战状态。
  他说喜欢,喜欢一个人,这句话无主语无宾语,模棱两可,含糊不清,兴许是我会错意,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陆惊风至此还在尝试最后的挣扎,颇有些阿Q精神地臆想,把自欺欺人发挥到极致,深吸一口气,狼狈地干笑了两声:“你这是在我身上试验追求小女生的技巧?哈哈哈,林少想多了,一张脸就可以搞定的事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气氛尴尬到窘迫的境界。
  “你在说什么?”林谙却像是看不懂他特意抬过来亲手铺好的台阶,依旧我行我素地打直球,“哪来的小女生,逃避没用,我对你的心思早就不单纯了,这个坏消息,你总不会到现在才意识到吧?”
  什么叫心思早就不单纯了?我对你可是单纯的革命友谊!
  陆惊风几乎一口老血吐出来,腾地站起身,满脸通红地斥道:“荒唐。达尔文进化论准你一个大老爷儿们跟另一个大老爷儿们谈喜欢吗?”
  老干部不光生活作息僵化守旧,连思想也传统得可怕,否则也不会自从得知林谙是林汐涯的那一刻起,就避之唯恐不及,这么多年来,陆焱清的那则预言简直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令他成日担惊受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真弯了。
  陆惊风懂事得早,在炎凉世俗中摸爬滚打,从小就明白小众者不被主流接受的悲哀,特殊人群要么备受照顾要么备受歧视,这两个极端都不符合陆惊风自小的中庸理念,他的追求就是试着做人群里最普通的那一个,如果可以选择,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他想跟平常人一样把这些都过一遍。
  然而活到近三十岁,陆惊风隐隐开始意识到哪里不对,主要体现在清心寡欲上。女人他不感兴趣,取向不明的男人他避如蛇蝎,情感纠葛更是从不与他沾边,电影里读物里哪怕心灵鸡汤里,满世界都在讴歌热烈如火的爱情,但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陆惊风还真就不知道,所谓没有经历过就没有话语权,如此参照,这年头早熟点的小学生都比他有话语权。
  后来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这样一句话:爱情,首先是一种本能,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
  他估计自己差不离就是后者,不过也挺好,那就一个人瞎几把过呗。
  但林谙始终是动摇这个推测的可怕变数。
  “达尔文他老人家的意见我可管不了。”林谙晃晃悠悠跟着站起来,与陆惊风面对面,一寸寸拉近距离直到鼻尖相触。
  暧昧的气息瞬间变得犀利,涌动的气流中暗含侵略性。
  陆惊风一个激灵猝然后仰,但林谙的速度比他快,捏住他的下颌就不管不顾地吻了下来!
  口腔内冷不防就被冷冽的唇舌和茶香溢满,陌生的气息迅疾地攻城掠地,犹如秋风卷落叶,势不可挡,顷刻间侵袭了力所能及的每一处角落,从上颚到舌底,用专属津液一一进行霸道的标记。
  “!”
  还没从“不单纯的心思”里缓过神,就兜头砸过来一记生猛的强吻,不啻于左边脸挨了一巴掌,还没来得及呼痛,右边脸又挨了一巴掌,直把陆惊风抽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摇摇欲坠。
  林谙伸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腰,并本能地把他往怀里揉。
  这个吻毫无技巧可言,粗暴笨拙,生涩的很,但却轻而易举地刺激起脑髓深处最强劲的电流,疯狂地沿着中枢神经席卷全身,连指尖都被电得麻痹。
  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穿透肋骨和皮肉,炸在陆惊风的耳边,分不清是谁的,但这个夸张的频率足以让人羞赧到从恍惚中惊醒。
  这……这可真是,糟糕透了。
  过了两秒,或许更久的时间,陆惊风用犬牙紧咬自己下唇,刺痛令他从昏天黑地的热烈里强行抽离,虚脱的手腕汇聚起力道,推开对方紧贴的胸膛,把自己生生从温热的怀中拔出来。
  “你疯了?”表面一度稳如老狗的陆组长这会儿一开口,尾音不知道颤抖着飞到哪个八度去了,用力掐了掐眉心才勉强镇定下来。他警惕地退到安全距离以外,插着腰扶着墙,平息胸中那股恼羞成怒的邪火。
  “我没疯,而你,也并不是毫无感觉。”林谙直起腰,喘息粗重,眼周晕着不正常的殷红,他一点一点绽开笑容,食指与中指并拢,回味般摩挲起还沾着晶莹水光的嘴唇,以胜利者的姿态扬了扬下巴,“你刚才,回应我了。”
  陆惊风头皮都炸了,矢口否认:“你的错觉。”
  林谙也不与他争辩,摆摆手:“错觉就错觉吧,下次再试。”
  谁他妈的要跟你再试?!陆惊风一气之下转而面壁,红着耳朵兀自降温,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上手武力镇压伤残人士。
  林谙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先别难为情,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过了好一会儿,陆惊风才闷声闷气丢出一个字,“说。”
  “我的手机没电了,在外套口袋里,待会儿你给充个电。充完电,开机,密码是我到天字一号缉灵组报道那一天的日期。开机后翻到紧急联系人,第二个号码就是我爸,你给他打个电话。”
  “要我给林观主打电话?”陆惊风面露古怪,目不斜视,“干什么?跟他告状你儿子胆大包天强吻上司?”
  脱口而出这句话差点让他嚼了自己舌头。
  林谙揶揄地瞥了他一眼,“你要是这么想帮我早日出柜,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对象如果是你的话,估计他们也没话说,毕竟就连我的命,也都是你顺手给的。”
  陆惊风:“……”
  “打电话告诉林天罡,就说他儿子一不小心,给式兽休了个假。”林谙一只手撑在墙上,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么说,他应该就懂了。”
  “你怎么不自己打电话给他……”
  “惊风。”林谙忽然轻声唤,“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语气突然诚恳,陆惊风抬起眼帘,扭头,“啊。”
  “我可能要晕了,你接住。”
  “?”
  话音一落,高大的身躯就迎面直挺挺地倒了过来。


第58章 第 58 章
  坚硬的额头呈自由落体砸在肩窝上时; 陆惊风的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想也没想就张开怀抱接住沉重的身躯,条件反射般并拢二指,按在了对方颈侧的大动脉上。
  凝神感知,冰凉光洁的肌肤下传来缓而慢的跳动,跳一下,顿一下; 虽然微乎其微,但尚算稳定。陆惊风脑袋宕机,有点摸不着北; 两秒钟之前还有说有笑,五分钟之前还欲行不轨并成功付诸实践的某恶霸,怎么说晕就晕?还晕得如此利落干脆?
  时机掐得如此得天独厚,怕不是一时冲动事后反悔; 无颜正视自己丑陋的行径所以直接装晕,先避为敬?
  陆惊风面上闪过一丝狐疑; 在经历了猛掐人中、耳边咆哮、捏着肩膀疯狂摇晃之后,林谙紧闭的双眼没有丝毫吃不消要睁开的迹象,从那两瓣褪去血色白得惊心的嘴唇上,陆惊风终于得到确认; 此人的确是凭自己本事亲完就晕的。
  于是有些心虚的陆组长这才手忙脚乱地依照叮嘱,给林父打了通电话,转告了林谙的临终,昏迷前暗号似的留言; 林父一听,立马嗓音都变了,问了地址就要赶来接人。
  陆惊风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惊失色,忙说不用,声称林先生因公受伤,理应由他主动将人送回。撂了电话,他掏出手机,出两倍价火速订了辆离得最近的网约车,背起人就撒腿往楼下跑,那冲刺的架势,几乎奔出虎口逃生的速度。
  网约车的司机候在楼下,刚彬彬有礼地打开双闪,摇下车窗,招呼还没打,副驾驶上就被塞进了一具不知死活的男性躯体,心脏猛地一跳,说话都结巴:“这人……去去去去医院?”
  “不去医院。”陆惊风冷着脸,迈开长腿从车头绕过,打开驾驶室的门,半强迫地将缩着脖子捧着心的司机拉下来,强硬且不容拒绝地将人塞进后座,自己坐了进去。
  “先生,我这不是租车服务……”
  对方走路带风,气势凌厉,威压迫人,司机小声的抗议哽在喉咙口,没来得及鼓起勇气说出来,就被恐怖的发动机引擎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巨人推背力唬了一跳,打了个嗝儿,什么不成熟的小建议统统直接咽进了肚子里,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辆开了三年的二手凯美瑞还能如此饱含活力的弹射出去,简直老当益壮。
  “兄弟,赶着救命,待会儿加个微信,万一超速被拍,罚款扣分都算我的。”陆惊风踩着油门迅速换挡,沉声提醒,“抓紧了。”
  “哎,哎哎,好的。”中年司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攥着门把手声音虚浮,“救人要紧,救人……哎呀额滴个亲娘诶,烦请超车先打灯儿!”
  听口音,是东北那旮沓的没跑了。
  风驰电掣不过如此,原本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缩短至二十分钟不到,一路上陆惊风边左腾右挪,边欣赏了一段东北话版经典国骂,后脑勺被喷了无数唾沫星子,千忍万忍,最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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