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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之后,流年已远-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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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两步之后,流年已远
作者:口红吊兰
文案
已过的世代,无人纪念
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再纪念
本文所有涉及到的事件与背景,均系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一一 ┃ 配角:纪小鄢,裴炯,陆沛涵,沈沁柔 ┃ 其它:口红吊兰之浮世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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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春天,纪小鄢认识了沈一一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几年重新填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老读者了?
冒个泡给我看看可好?
这一个春天,纪小鄢认识了沈一一。
是下午三点大雪纷飞的落英镇,天色阴阴的,远处隐约可见蜿蜒曲折的海岸线,近处马路两边几乎所有门市都关门闭户,偌大镇子像被冰雪女王施了魔咒满目苍洁而荒凉。
车行其间,如此空旷纪小鄢反倒减缓了车速,疲惫至此达到顶点,连思维都慢了下来。刚好路边有一家尚自营业的小超市,尽管再有十几分钟就到他要去的度假村,他还是想即刻就有一杯热饮暖暖他的胃,顺便再解解乏。这样他就将车停在马路边,挟一股寒气走进了小超市。
小超市里空落一如外面银妆素裹的世界,收银员怏怏在翻一本老旧过期杂志,见纪小鄢进来怏怏不改地瞭了瞭,复又低头翻那本老旧过期杂志。纪小鄢也就没问收银员卖酒水饮料的货架在哪里,慢慢踱着径自寻找。寂静中收银员身边电暖炉发出的嗡嗡声和她翻书的唰唰声更增了一分寂静,由此当纪小鄢找到卖酒水饮料的货架,蓦地里看见对面小食品货架前竟站得有人,太意外简直吓了他一跳。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衣裤靴包皆为黑,大衣外面倒裹一条火红火红的大披肩,长发自额角垂下掩住半边脸,听到有人近前微微偏了头,一双眼睛极静极深,衬得披肩的热烈似夜色中的红木棉。
暂短对视,女孩又回头拣选小食品,纪小鄢也随手拿了罐咖啡转回收银台。收银台有一毛钱一只的小纸杯,纪小鄢抽出一只又起开咖啡罐,将咖啡倒入纸杯他请收银员帮忙加下热。等待的过程中纪小鄢付了钱,女孩挽着购物筐亦转了出来,满满一筐薯片瓜子开心果饼干奶片巧克力,还有好大两袋牛肉干,纪小鄢见了不禁忖:这是要拿零食当正餐啊。
他只是这样想着,收银员却已一边“嘀嘀”扫描一边径直问了出口,“不吃饭了,只吃这个?”神情一扫对纪小鄢的不耐,殷殷的,切切的,显是与女孩颇熟识。
微波炉“叮”一声轻响,女孩尚未回答,收银员已麻利取出纪小鄢的咖啡,经这一打岔,女孩到底没回答,取出钱夹抽了一张百元纸币一张五十元纸币,又在包里翻出零钱袋,慢慢悠悠数出四枚一元硬币,一枚五角硬币,两枚新版一毛钱硬币,放在收银台上。
收银员见了就笑,“每次妳都算好账才来交款吗?”女孩也笑了笑,“不是有意的。是我心算好。”笑时微弯了唇角,眼眉也弯弯的,察觉纪小鄢在看她,转眸回望了他一眼,笑意未敛是不笑时没有的稚气与妩媚。
给她这一看,纪小鄢不好再待下去,手里攥着纸杯走出小超市,上车后却没立即走,而是一口口慢悠悠抿着热咖啡。这一趟俄罗斯之行太劳神,几家韩国企业方尤其烦人,他一路斗智斗勇又斗狠才挤走那几个棒子争取到合作开发权,可是累,真累,备忘录签完请俄方代表吃的那顿饭酒又喝得凶,到现在咖啡抿在嘴里都犹似伏特加,然而毕竟较刚刚好很多,胃里暖和了,劲儿也缓过来一些。
就这样一罐咖啡抿掉半罐,便利店门开,是那女孩挽一只大购物袋走了出来,门在身后关上她将购物袋往脚边一放,自包里翻出顶毛线帽戴在头上,又自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付花花绿绿的毛手闷儿,一只只戴好,这才拎了购物袋踏雪前行。
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而天上的雪益发绵密,这场憋足一整个冬天的雪一旦下起来,整个天地都仿佛发起狠要随着雪花翻转。坐在车里纪小鄢看着女孩顶风冒雪举步维艰,心里一霎想搭她一程,念头甫转已自嘲:时人的信任危机已堪比金融危机,这样一处荒寂无人的小镇街巷,不要说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换作他也不会随便搭乘陌生人的车,他又何必自讨那没趣?
车启动,自女孩身边缓缓驶了过去,纪小鄢视线却不受控制地瞟着后视镜。后视镜里女孩身影愈来愈小,惟身上的火红披肩被风鼓得似一扇巨大羽翼,纪小鄢瞟着、瞟着,不由又想起曾经在夜色中见过的红木棉,分明那么热烈,却又如是寂寥。这样,纪小鄢就缓缓退了回去——如果活到这个年纪他还有孟浪或轻狂,就是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初春下午,他将车退到女孩身边,落了副驾一侧车窗隔着雪风问,“我也是镇上的。要不要搭妳一程?”
问这话时纪小鄢是做好被女孩拒绝的准备的,没想到隔着雪风女孩静静看了他一会,点点头,道,“好。”
这真让纪小鄢意外,推开车门待女孩进到车里坐好后忍不住又问,“不怕我是坏人?”边问边再次自嘲:纪小鄢,你这是在干神马?顺路搭个小姑娘而已,你至于吗你!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女孩的回答,“所谓坏人,你信,他就是;你不信,他就不是。何况这辆道奇 Ram整个落英镇谁不知道是天籁谷纪总所有,你这么有钱,难道我还怕你打劫我不成!”说完将购物袋放在脚下,抬手扑撸掉脸上的雪,睫毛上也沾了雪,她就用毛手闷儿一抹抹掉。这孩子气的动作和令人喷饭的回答让纪小鄢几笑出声,而他如何听不出女孩语气中微不可察的戏谑?但人一旦对另一人有好感,是连指责与怒斥都可一并宽忍的——呵,是,纪小鄢至此已不否认,他对女孩有好感。
微牵了唇角他再问女孩,“妳要去哪?”
女孩指了指前面,“第二个路口左转,红叶生物。”
车慢慢向前驶动,纪小鄢想了想道,“妳在那儿上班?我一个朋友的公司,一直用红叶的产品,已经好几年了。”
女孩哦了声,没说自己是否就职红叶生物,只问,“你朋友是哪家公司的?”
纪小鄢答,“万康钢铁。”
女孩又哦了声,哦完淡淡问,“你朋友姓什么?”
纪小鄢笑笑,“姓裴。他去年才回国,现在是万康的执行董事兼CEO。”瞥了女孩一眼,又道,“妳可能听说过。”
女孩也笑了笑,仍是没说自己是否听说过他那个姓裴的朋友,笑过悠悠然问,“那你朋友有没有告诉你,他公司已经欠了我们四个多月的货款?”
纪小鄢囧了。他再没想到女孩一路打机锋般问下来,内中竟有如此原由。早知道他就不提这一茬儿了。早知道他就跟她提红叶生物的沈总了——同在一个镇,他虽与沈总不熟,面还是见过几次的,尤其去岁落英镇政府召开的捐款大会,所有在落英镇办企业的老总都应邀出席;先是看了一些乡土气息极其浓郁抑或说非常“原生态”的歌舞,继之被号召捐款扩建镇中学和老人院。其时大家都有一点不情愿,天知道这笔钱最后能用到镇中学和老人院上几分几毛?却只沈总一边签支票一边对镇长道,“扩建中学和老人院可以,扩建镇政府去找财政局,我们可不管。别让我们出。”话当然是半开玩笑着说出,亦惹一众企业主一片采声——这么令人击节的事,她大概不知道吧?纪小鄢边囧边想。
而就在纪小鄢囧然的工夫,车驶得这样慢第一个路口也已过去。女孩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副驾,这突然的岑寂令纪小鄢忍不住侧头望她,她乌幽幽的瞳仁又像在小超市时那般,极静极深看着车窗外的雪,隐约一抹倦然,似历过无尽沧海。而天边密云层叠如同浪聚,缝隙偏又透出一缕西沉日色,落在她眼底艳与寂彼此辉映,荒野之上,玫瑰盛放。纪小鄢望完再望,待回头时听见自己轻声道,“要不,我跟我朋友打声招呼,妳也跟你们沈总说一下……万康经营得一向不错,可能是他刚接手,诸事繁多,以致疏忽了……”
女孩怔了怔,似是一时陷溺一己情绪没听懂他的意思,待反应过来想都不想摇头,“不了!谢谢!”拒绝之迅猛令纪小鄢微觉尴尬,而尚未等他说点什么缓解这尴尬,女孩已然续道,“年前那么等钱用都挺了过来,现在急也不差这一时了。”
纪小鄢这才省悟,他是小年那天去的俄罗斯,算来到今天刚好是初五。难怪镇里这么空,不独因天气。
第二个路口驶到,道奇 Ram左转,车外风势渐小,雪似恒沙静落,远远可见红叶生物的院门,高高挑着两盏喜迎春节的红灯笼。眼瞅着红灯笼渐行渐近,一句“妳叫什么名字”随车轮在纪小鄢嘴里不停滚动,然而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你们初五就上班么?”
女孩点点头,“有几家厂和污水处理站节日期间不休息。他们不休息,我们也就不休息。很多年了,一直是这样。”车里暖风本开得足,自她上车后纪小鄢又调得大了些,这会儿她鼻尖微微见了汗,脱掉毛手闷儿拉下毛线帽,女孩又随手将弄乱的发掖到耳后,露出一只耳铛垂垂闪闪。纪小鄢不禁打量了一眼,却是铂金环下镶吊着一粒粉红钻,夺目璀璨大概一卡拉,看着这钻石,纪小鄢心里突然灵光一照,“沈总是妳什么人?”他问道。
女孩静了静,答,“她是我妈妈。”
这样,他们就认识了。他告诉她他认识她妈妈,并告诉她他叫纪小鄢。
然后她告诉他,她叫沈一一。
☆、妳听说过万康钢铁么
后来,纪小鄢也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初五那天沈一一没有披那条火红火红的大披肩,即使同样的情况她还是独自走在风雪里,他会不会将车退回去,退回到她身边?然而生活毕竟、从来没有什么如果,事实是沈一一那天就是披了条火红火红的大披肩,他亦不由自主退了回去,自此顺水而下,流徙三千里。
而他也已很久很久没有追过女孩子,久得他不仅忘记了上一次追女孩子是在什么时候、怎么追的,亦不确定这一次他算不算在追沈一一?他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时很想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名字后不想拿她当泛泛以对的路人甲,由此互相自报家门后,他很有礼貌地问候了沈总近来可好。
沈一一点点头,“还好。就是年前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说时不觉皱了皱眉,似是久等家长不至的小盆友,带着隐隐担忧和挂念。纪小鄢望着她,想起捐款大会上几个三八老总的窃窃私语,说沈母一直独身,倒养着一个私生女儿;她一定对她妈妈很依赖,又正赶上大过年……不由蔼然道,“别急,过完年妳妈妈就会回来了吧。”
沈一一嗯了声。道奇 Ram这时已驶进红叶生物的院子里,坐北朝南一幢小二楼,东面是一幢工人宿舍,余下两面是长排的大厂房,厂房白墙蓝顶悦目至极,工人宿舍虽是平房却镶着琉璃红瓦,院落中央一座大理石砌的莲花池,又有许多乔木疏枝覆雪亭亭静立。
纪小鄢暗叫一声好,不愧是作环保生物的,若他是客户见了这院落也要先多一分信任与认同。将车依着沈一一所指停在小二楼缓步台前,纪小鄢瞟一眼沈一一脚下的购物袋,“买这么多零食……不打算吃饭了?”
沈一一道,“我朋友来了。她不喜欢我们食堂做的菜我也吃够了,才去买的这些当晚饭。”说时已见一个女孩自楼里奔出来,身上花团锦簇裹着条大毛毯,下面赤足趿一双加菲猫的毛绒棉拖鞋,自跑出来就站在车旁打望,脸都恨不得贴玻璃上。纪小鄢微笑,“她就是妳朋友?”
沈一一抿唇,“就是她。”车窗上贴着暗色防爆膜外面的女孩当然看不见,她看见了却既不下去也不摁落车窗,眼里不见了无声时的倦然与消寂,满是恶作剧的小顽皮;又问纪小鄢,“她看不见里面吧?”
纪小鄢笑意益深,“嗯,看不见。”
外面的女孩愈急,看样子再没人下车就要生扑,沈一一也闹够了,弯身拎起购物袋回头对纪小鄢道,“谢谢你送我。还有,新春快乐。”纪小鄢回了句新春快乐,望着她光灿灿一张小脸犹豫片刻,“真的不用我跟我朋友打声招呼么?”
沈一一推车门的手停下来,神情又换了路上时的浅笑悠然,“你那个朋友,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他若想给我们结这笔钱,岂用等到你开口?”说完又道了句谢,径自开门下了车。
车外裹着毛毯的女孩乍见沈一一,又叫又跳又跺脚地不依,撒娇的架势好像对情人,回头又向车里的纪小鄢做个堪比小S的大鬼脸,方接过沈一一手里的购物袋,蹦蹦跶跶搂着沈一一进了楼。
望着旋转门后彼二人一红一花的背影消失,纪小鄢这一次,真的有点惊到了。
……
“嗨嗨嗨,沈一一,快快给我从实招来!什么时候认识的?姓甚名谁?今年贵庚?”楼道里陆沛涵一脸促狭望着沈一一,眼里闪耀着8字形的小星星,见沈一一不吱声,只埋头盯牢脚尖爬楼梯,肩膀撞下她的肩,“说啊,搞什么秘而不宣!都给我逮到现形了,还敢不跟我说!”
沈一一这才睨了她一眼,“不是说累么?不是要睡觉么?怎么不累不睡了?”
陆沛涵嘟了嘟她花朵般的小肿嘴,“人家不是想妳了吗?妳走了才发现辗转反侧竟不能寐,就趴在窗台上等啊等望啊望~~结果妳倒好,猫在车里故意让我急~~”说着说着又气起来,张牙舞爪薅住沈一一,“喂,不要转移话题!阿姨知道么?信不信我现在就给阿姨打电话?说妳认识了一个神秘男!”
沈一一挣开她爪子,“什么神秘男。人家在这边包海养参,还开着一个温泉度假村,我妈妈认识他的。他们一起开过会。”
陆沛涵长长“呀”一声,整个人都吊到沈一一脖子上,“纪总啊!原来是天籁谷纪总啊!!原来是连我这个槛外人都久仰大名的天籁谷纪总啊!!!”
沈一一失笑,“拜托,妳连镇长老婆怎么力挫小三打走小四勇斗小五这等落英秘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敢自称槛外人?!”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进了房间陆沛涵拖鞋一踢扑上床,“妳不是吗妳不是吗?妳不是也跟我一样知道得一清二楚?女人天生爱八卦,这可是我最敬重的沈沁柔女士说滴!”
沈一一给她逗得直乐。她妈妈在这一点上绝对具狗仔队潜质,虽然碍于身份年纪不会主动跟人打探,但只要有人上赶子爆料,必定乐滋滋洗耳恭听,然后回身关起门眉飞色舞地转述。不过好在,她妈妈的转述对象也仅限于这俩小棉袄。
猛地一弹陆沛涵坐起来,“啊咧,我真是累得傻了秀逗了,刚看到那辆车就该想到是他的!”犹嫌不足陆沛涵又嗷嗷叫着打了几个滚,“果然是无比骚|包啊啊啊啊~~”
沈一一早已惯了她的一惊一乍,摇头笑着脱掉靴子,盘腿靠坐在床上,“积点口德吧小姐。什么叫骚|包?那种车就是给农场主养殖主开的,运个货什么的方便嘛。”
陆沛涵不滚了,再次猛一弹坐起来,目光炯炯盯住沈一一,“哟嗬,都开始帮人说上话了!什么运个货什么的方便?我才不信有人会真拿道奇 Ram当货车用!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现在嘛关系?还有,他长得怎么样?”嘴里质问着陆沛涵手上也不停,哗啦哗啦在购物袋里翻出牛肉干,一边撕一边嘟哝,“但愿别像上次去镇政府给阿姨送手机时见过的那帮企业主,一个一个秃顶大腹长相猥琐,害本小姐余悸迄今。”
沈一一莞尔,眼前一霎浮起初识那人好凛冽眉宇,微微笑时却似人间四月晓晴日,绽起半朵桃花一泓碧水。
陆沛涵白了沈一一一眼,“不说拉倒。等阿姨回来我问阿姨!”她是真饿了,沈一一买的又是她最爱的香辣牛肉干,当下也顾不上三八,挑最大一块塞嘴里就嚼。陆沛涵大学念的自动控制,毕业后进了家很不错的软件公司,凭着机灵肯干专业扎实当上了技术顾问,又因服务态度超一流出差从来不打喯儿很得老总器重与赏识。腊月二十九那天,好死不死有家山西客户公司的DCS出了故障,她被老总点名派去处理,说节日期间加班费算她四倍,过完年还要给她加薪。其时陆沛涵正在河北,回程机票都订了,冲着那四倍的加班费和老总允诺的加薪,一咬牙改签机票就飞去了。一弄就弄到今天,上午十点上的飞机中午落的地,出机场就奔这儿来了。而这已是她在沈家过的第六个春节。
见陆沛涵吃得急,沈一一怕她噎着,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端回来她眼皮都没抬,呜呜两声示意沈一一端着,渴了她自会喝。沈一一啼笑皆非,看着她埋头吃东西的样子,人长得美真是连饕餮都惟显可爱,但美或可爱都是没有用的,陆沛涵一样要累死累活挣饭吃,如若不想仰赖美色或男人。
大嚼了几块牛肉干,陆沛涵好歹喝了口水,却是吃肉没噎着喝水呛着了。沈一一忙不迭捶抚她后背,见她咳得眼泪都出来,又是心疼又是气,“你们老总真是周扒皮啊。哪有大过年还派人出差的?还一干干到年初五!”
陆沛涵倒淡定,“妳不是也一样开工?这院里的工人不也春节不休息?下午我来时妳还让他们发那个什么什么阻垢剂呢。倒来说我老板是周扒皮。”
沈一一哼了她一声,搞不懂这人是精还是傻。陆沛涵吃饱了,大脚趾一勾勾过她的包,翻出火机和一盒点八的中南海,极老道地点燃吸起来。袅袅烟雾笼绕她极秀丽的脸,厚嘟嘟唇瓣即使不搽唇膏亦鲜艳润泽,耳上与沈一一一模一样的耳铛,垂垂闪闪是她们成人礼那年沈母送她们的礼物。
从十七岁到现在,她是沈母第二件贴心小棉袄,还有陶陶,是沈母闺蜜的遗孤。沈母对他们从来不分亲疏,他们则以沈母为地基以相同心境为维系,彼此慰藉,依偎着取暖……
二人一时静默。沈一一早就放弃了劝陆沛涵戒烟打算,她这房间本是办公室改成,床临窗而设,旁边是办公桌,桌上长年为陆沛涵备着水晶烟灰缸,拿起烟灰缸沈一一小丫鬟般捧在手里,伺候大小姐吸这一支饭后烟。
一支烟吸尽,陆沛涵道,“一一,妳知不知道……”语声顿住,陆沛涵神情略显犹豫。
沈一一已晓得她要说什么,“他去年回国了。我知道。”
陆沛涵愕然,“妳怎么知道的?”
沈一一笑笑,“妳又怎么知道的?”
“方硕他们初一给我打电话拜年时说的,还说明天高中同学大聚会。又说是专为欢迎裴炯回国举办的;整好赶上春节,几乎所有同学都会去。”说到这儿陆沛涵嘴角一撇,“果然入了社会不一样。当初刘小鹏回国怎么不见他们这么隆重?还不是冲着裴家背景深厚。真世故!”
沈一一抿唇不语。人的劣根性不分长幼,小孩子才势利且不懂掩饰,她们那班同学很小已开始看人下菜碟,尤其那些官宦子弟受家庭熏染更一早即知积攒人脉。并非入了社会才这样……
牢骚发完陆沛涵又问,“妳是怎么知道的?”其实初一那天电话里方硕是有提到沈一一的,说她自高考后就人间蒸发般消失于同学视野,跟谁也不联系,如果陆沛涵能联系上,让她一定转告沈一一。如此看来,她必不是自同学嘴里听说的。
沈一一仍是笑,边笑边慢慢道,“妳听说过万康钢铁么?”
“当然。他们的EPM用得还是我们公司的呢!就去年十月底安装的……”眼睛突然张大,陆沛涵惊道,“妳可别告诉我万康新换的老总就是他!”
沈一一抱膝靠坐在床角,点点头。陆沛涵扶额,“天,系统调试阶段我在万康呆了一个多星期,整天听他们项目组的人说什么裴总裴总,怎样也没想到是他呀。方硕电话里也没说……”顿一下,陆沛涵疑惑,“难道万康也用你们的产品了?”
沈一一嗯了声,“万康一直用我们的脱锰剂和脱磷剂,下属的发电厂还用我们的阻垢剂和杀菌灭藻剂……”
陆沛涵抢过话,“那阿姨知不知道万康是他家的产业?”
沈一一摇摇头,“我妈妈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父亲那时的职位。可他父亲从政,不涉足家里的生意;上一任跟我们签合同的老总,又不姓裴……”
陆沛涵靠了声,“然后呢?他来找妳了?”
沈一一垂下眼睫,轻轻笑了笑,“妳觉得他还会来找我吗,小涵?”五年前那次伤害,几令她心死如灰,她用了五年的时间才稍稍恢复,没想到五年后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不,他没有来找她,他只是逼着她去见他,他吃准了她们这种小公司被拖欠不起,就命令财务若红叶生物去结账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他说结才能结,他说不结就不准结。于是红叶专门负责要账的阿雕跑了几次没要来。待她去了,财务打过电话说裴总在分厂,让她等,等他回来再说。于是她站在走廊等,直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影撞入她眼帘,她这才知道信誉一向很好结账素来爽快的万康钢铁为什么拖了四个多月的货款不肯结。
那一刻的仓皇而逃她仿佛又回到五年前,他满含讥讽的冰冷语调字字句句皆如刀斧砍在她软肋,同学十二载他太了解她怕什么,她怕什么他说什么,而他杀了她一次还不够,还想杀她第二次。
“小涵,”静了半晌沈一一低声道,“万康的货我不打算再送了。等我妈妈回来我再跟她说……”
陆沛涵靠靠连连,恶狠狠又叨根烟点上,“不送行。可他们欠的货款怎么办?妳也不要了吗?”她的确不懂这一行,但毕竟在沈家呆了六年多,多少也知道四个多月的货款,又是万康这样的大客户,不是一笔小数目。
将下巴埋在膝盖里,沈一一沉默。窗外突响起噼哩啪啦声,是几名留厂的工人在放炮仗。陆沛涵暂时截住话头,定眸看着沈一一,想起记忆中也曾有过这样的夜晚,刚考到驾照的少年竟敢开两小时半的车颠颠跑到红叶生物的旧厂址,跑来后却怕沈母知道,就给她发信息让她带着一一出去,然后载她们去兜风去放炮仗,再同吃一保温瓶的热饺子——因为那天,是破五。
他们曾经那么好,从两小无猜到情窦初开,好了整整十二年。他们曾经那么好,怎么突然就不好了呢?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一一自幼几乎跟她无话不谈,独对五年前的突变绝口不提。而她五年间眼见着沈一一褪掉一层又一层的皮,皮连着骨骨连着肉肉带着血她好艰难才恢复昔日的笑容与轻盈,如今姓裴的又来搅扰她,难道曾经相爱的人,真的转个身就是仇人?连朋友都做不得,连路人都不如……
炮仗放完那几名工人又点起烟花,院落里不似适才那般吵嚷,沈一一扭头看着窗外,烟花升起,耀得天幕如缀满莹璨碎钻,亦映得她眼眉忽明忽暗,“就当我还他一份人情吧,”她似自语般对陆沛涵道,“再多的我也还不起,也只能这样了……”
烟花飘落,她眼里的光彩亦寂灭。
烟花飘落,金色烈焰,紫色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啊亲爱的读者大人们,都浮上来冒个泡吧~~
☆、条件就是……
与此同时的天籁谷温泉度假村,纪小鄢正泡在源头池里缓乏,其实回来后是有睡过的,却是睡下没多久即被炮竹声吵醒。
披衣起床时纪小鄢不由纳罕,他这度假村地处落英镇西北角,又是一面面海三面环山的山坳,按说镇上无论放多响的炮竹也传不到这里,待出门问过方知道,竟是卖炮竹的小商贩驾着电动三轮车直接拉了炮竹过来卖,说是年节将过跳楼价大甩卖,又说破五嘛炮竹放愈多愈吉利。山庄的主管居居于是作了主,包了整车的炮竹与烟花,分给服务员散在各个角落去燃放。
经这一吵纪小鄢也无心再睡,见居居一脸歉意反倒安抚居居无事,说他正好饿了,让居居吩咐厨房给他弄点清粥小菜,他泡完温泉再吃。他对居居一向是温和亲厚的,无他,当初他离开原公司居居坚决辞职跟了他到落英镇,四年里鞍前马后地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而四年前的天籁谷,原是一处荒芜山坳,纪小鄢来此包海养参时顺便买下了这里的土地使用权。买的时候他就已做好开度假村的打算,没想到度假村建筑设计前期,设计方派出的工程地质勘探队勘察后给出的报告说这里有温泉,纪小鄢当即请了国家地质局和水文局的专家来重新勘测,重新勘测的结果又是惊喜:一是热田面积大,二是地热水储量多,三是出口水温高,四是温泉水质好,五是单井提水量大,六是高温外围的低温热水中含氟量低,可直接作为天然饮用矿泉水开发利用。
那还说什么?纪小鄢立马在原有预算上筹措大量资金,历时两载建了这座露天温泉度假村——逾2万平的山坳里,48个各种功能温泉池星罗交错,每个池子都被巧妙分隔互不可见,间中种着整株移栽的雨林绿植与小琴丝竹,地面全部铺以鹅卵石;除此又有石板疗区、瀑布浴和游泳池,度假村外围又种了一畦畦绿色环保蔬菜和草莓;同时既有面向大众消费群体的宾馆与餐厅,又在三面山坡林木葱笼中盖了十六幢或欧风或日式或仿古的独体小楼……
如此大手笔的投资天籁谷纪总自此成名,而他不过是厌了家族内部的尔虞纷扰,尽管包海养参开度假村一样有生意场上的倾轧烦恼,且要应付地方官各种名目的吃拿卡要,但此刻啁啭鸟语伴着潺潺流泉,细密雪花飘至离地面几米处即遇暖成水,漓漓纷纷打在枝叶如吟如诉,落在池中漾起片片涟漪……如果走到哪里都不可得真正的静寂,这里于他,已然再好没有。
静静地纪小鄢泡在池水里,直到身后小径传来纷沓步声,纪小鄢尚未回头眼睛已被蒙住,耳畔随即响起一把嗲□□声,“猜猜我是谁?”
纪小鄢微笑,“朵儿狗狗~”
来人立时闹着不依,整个身子趴到他后颈上,纪小鄢笑着拉开那人手臂,回头果见他表妹殷朵儿一脸俏皮地蹲在池岸边,而在殷朵儿身后,是她留学时的同学与相恋两载的男朋友,裴炯。
微不可察纪小鄢笑了笑,他正想找他,他倒自己来了。对裴炯点点头,纪小鄢示意裴炯坐。裴炯也点点头,却既不说话也不坐,点完头转眼四处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琴丝竹后这时又转出一人,却是居居端着餐盘过来了。见到殷朵儿居居微讶,“朵儿来了怎么也不事先打声招呼?我好找人提前预备客房啊。现在别墅订的订住的住都满了,只有纪总那儿可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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