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为夫之道-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那使者生就一双笑眼,短而弯的。即便正色看人,也是一副奉承的嘴脸。插秧下去回话道,“郎君不知道,后厨在做炙蜊呢!几个沿海的信使带了蛤蜊,在这里碰了头搭伙加菜。做炙蜊要撒胡椒,不然寒气重,吃了闹肚子。”

火上炙熟是民间的做法,蛤蜊劈开鲜味就流尽了,蛤肉老硬,吃上去不稀奇。宫里拿高醇的白酒醉,醉透了,临吃才打开,吃口比这精妙得多。螺丝壳里做不出好道场来,爱怎么加工倒无所谓,只是难为他们,跟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无冬无夏伺候他们落了座,两个人在后面侍立着。慕容琤回头道,“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坐下吧!”

那两个小子道不敢,“殿下跟前,没有小人们落腚的地儿。”

弥生嗤地一笑,怕失仪忙又整了整脸色。无冬无夏皮头皮脸的只顾献媚,慕容琤不耐烦的瞥一眼,“不愿坐着就上外头看马去,车上打扫一遍,把炉灰倒了。”

这下子有点弄巧成拙了,看他脸色不像闹着玩的,两个人不敢搭腔,只好闷着头出去。弥生瞧他们垮着两肩的样子怪可怜的,便在一旁求情,“夫子别罚他们,西北风里赶了一天的车,冻得脸上都要豁口了。又没吃什么东西,眼下再去扫车,实在是辛苦。”

他原本也不是当真要罚他们,他们十来岁上就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就是养狗也有感情。他摆了摆手,“哪里真要罚他们,这会子由他们去,回头叫人把饭食送到他们下处。我不在跟前,他们吃得也自在。”

弥生哦了声,暗想夫子其实挺重情义,办事也仔细。这样万众景仰的身份,还知道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委实是不易得很。

眼下是晚饭的点儿,各屋先到的住客纷纷下楼,厅堂里人渐渐多起来。他们这桌靠墙根,不怎么引人注目。后厨上了几样小菜,驿丞还亲自捧来一壶酒。说天冷得厉害,这酒劲儿不大,给郎君们暖身子用。

慕容琤牵起广袖,在她面前的杯盏里添了些,“既然没什么后劲,你也喝两口解解寒气。”

她不知道现在应该推辞,还是应该站起来接过斟壶从旁侍候。他垂着眼,大概料到了她的心思,只道,“坐着就是了,眼下不是在邺城,也不是在阳夏。”

他这么说,她也心安理得了。她从小会喝两口,一般的酒简直像吃茶一样。端着盏儿摇一摇,杯底里的青花也跟着灵动起来。

夫子不说话,她当然得跟着缄默。隔了几桌坐了四个持节使打扮的,粗声大气的喉咙,张嘴一说话,整个大堂都听得见。弥生百无聊赖,就拔长了耳朵听他们讨论各地的奇闻异事。说到精彩处,比干宝的《搜神记》还要有意思。

后来兜兜转转,又谈到了晋阳王。其中一个道,“你们可曾听说,大王南临黎阳,途经太行的时候遭人伏击么?”

众人都惊诧,“后来怎么样?”

那人道,“据说是伤了腿,没什么大碍。到底行伍出身,左右又有护军,等闲轻易伤不得。”

那位晋阳王弥生是知道的,拓跋皇后的第一子,也是夫子的大兄。现任大行台,兼京畿大都督。参朝辅政,严峻刑罚,将来必定是要继承大统的。这样的人会遇袭,莫非就是夫子说的,兄弟之间的自相残杀么?

她转过脸看夫子,他倒没什么异状,只是眉峰处拢了愁云。手指把杯盏握得过紧了,隐隐有些泛白。

那四个人复长吁短叹,“没能把大将军拉下马,看来有人要遭殃。这世上何时得太平过?乱世枭雄东征西战,为的是立国安邦。等坐稳了天下,轮着子孙们忙了。忙着铲除异己,争权夺位。”

弥生不安的觑夫子脸色,唯恐他们高谈阔论叫夫子下不来台面。恰好驿丞通报,说屋子筹备好了。弥生忙道,“路上劳顿,夫子还是早些上去歇息吧!”

他点点头站起来,顿了顿道,“等回了邺城,你随我到晋阳王府探病去。”

弥生做揖,道了个是。

☆、第十六章  惊回

次日上路,夫子心事重重。弥生只道他还在为晋阳王遇袭的事伤怀,便在边上小心开解着,“夫子别难过,那几个人也说了,大将军没事。不过伤了腿,颐养几日就痊愈了。”

他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是我大兄,不知再过多久会轮到我。”

这是个比较现实的问题,弥生单纯的脑子被绞得有点痛。别人怎么样她管不着。夫子离她近,平常哪怕再严苛,到底是她的师傅。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心里也不能好受。她愁闷的望着他,“所以夫子要多加小心。当初诸王不是都有仪卫的么?我知道现在只有夫子王府里都打发干净了,这么下去太吃亏了。万一有个什么,只靠夫子单枪匹马,怎么应付得过来?夫子还是重建仪卫吧!一心做学问固然好,但不能把安危置之度外。真要这样子,别人背后定会取笑。”

他抬起眼打量她,“取笑我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个书呆子?”

她嗫嚅了下,忙不迭否认,“我可没说,是夫子自己说的。”

他一哼,“所以往后要你时刻随侍左右,若有人行刺,你也好替为师挡挡刀子。”

她吓了一跳,“学生只怕力不从心,人家动动小指,我就弹得八丈远了。”

“可见你是个口蜜腹剑的人,先前还说为我肝脑涂地的,眼下又退缩了?”他斜着眼睛哂笑,“我教的好学生,别的本事没学会,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倒运用自如。”

她最经不起激,听他这么一番话,立刻大义凛然的豁出去了。握着拳头道,“学生忠心耿耿……挡刀就挡刀,我谢弥生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瞧着她的样子却喟然长叹,“唯恐舍不得罢了……你还是保重你自己吧,比替我挨刀要紧得多。”

弥生恍恍惚惚愣了好久,也没别清夫子话里的意思。是说她舍不得自己的小命?还是他舍不得叫她送死呢?有学问的人说话都是这样,叫人猜谜一样琢磨半天。她背过身去紧了紧腰上的束带,料着是自己多心了。一面又懊恼起来,夫子长得好看,温和的时候眼睛里含着千山万水。分明是不经意的一句话,也能让人想入非非呵!

她正神游,他突然喊了句“细幺”。她怔怔转过脸来,夫子从没叫过她乳名,何况她现在有了小字。就是叫“无咎”,也比叫“细幺”合适吧!不过腹诽归腹诽,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纠正。顺从的嗳了声,“夫子有什么吩咐?”

他怡然靠在围子上,灰鼠领子托着一张漂亮的脸,嘴角带着促狭的笑意,“未知歌舞能多少,虚减宫厨为细腰。往后便叫你细腰了。”

她有点为难,“此幺非彼腰,学生的幺……”她认真的想想,“是幺蛾子的幺。”

他闷声笑起来,“这个比方好,你的幺蛾子是太多了,所以换个字,日后就太平了。”

她无话可说了,换个就换个吧,横竖也无伤大雅。细琢磨起来,的确是那个腰更有味道些。她沾沾自喜,不经意一瞥,夫子的视线停在她腰背间。她顺势往下看,由不得老脸一红。太学里的袍襦原本宽敞,是她大意,刚才玉带收得太紧了。难怪夫子会莫名冒出这么一句来,她把自己弄得腰是腰臀是臀,简直曲线毕露!

忙缩着脖子松了松绳结,只是纳闷夫子怎么和从前不同了。这样坏,授课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汲郡离邺城不远,赶得急些,三四个时辰就到了。

入城走的是建春门,儒生们大约早就收到了消息,街口拐个弯过百尺楼,还没到太学,远远就看见一群褒衣博带的太学生们站在华表旁。认出了赶车的人,立时纷纷俯首长揖下去。

弥生拎着袍角先跳下车,回身接应夫子,他面无表情的从脚踏上下来。那副自矜的神气,和他高山仰止的身份依旧很搭调。

夫子有个得意门生叫庞嚣,是所有入室弟子中资历最老的。领着众人高呼“夫子安康”,复笑道,“这两天风雪大,夫子此行路上辛苦。学生们算着时候,不想猜得准,今日果然就到了。”

慕容琤边走边问,“我不在,这几日学里一切都好么?”

庞嚣道是,和众人簇拥着他进大门。往右比了下手势道,“前头屋子里烧了炭,学生们准备好了热茶汤。夫子和师妹且歇息一阵驱驱寒,过会子学生有些俗务要禀报。”

弥生悄没声的落后了些,心里暗自得意。果然回来了就不一样,夫子平常忙,身边怎么能少了办事勤勉的大师兄呢!既然有人侍候,想必就没有她什么事了,她乐得逍遥自在。正兀自盘算着肩膀被人顶了下,转过脸一看,是平常走得比较近的载清师兄。

“及笄了?小字定下没有?

“叫无咎。”她笑了笑,“我那面镜子拿回来了吗?”

载清咧嘴道,“我办事你不放心么?磨得又光又亮,我试过了,点着蜡烛也照得清楚。不过才送去的时候真扫兴,铺子里的老板嫌弃得很。问我是不是掉进卤水里了,怎么埋汰成那样!”

弥生有点不好意思,“用得少,上回垫过桌脚。”

载清啧的一声,“你这样的姑娘真少见!”转而上下打量她,“那你如今要镜子干什么用?还打算梳个惊鹄髻不成?”

弥生白他一眼,“我前日及笄了,师兄不知道吗?及笄的女子应该梳妆打扮,休沐的时候还不作兴我穿杂裾垂髾么?”

载清迟钝的哦了声,“你这趟回去有没有定亲?”

说起这个就触到了她的痛处,她现在应该睁大眼睛观察大邺的亲王们。可是夫子的众兄弟都是有妻室的,她嫁给谁去?况且和夫子平起平坐也不太好吧,简直大逆不道!

载清见她不答,自顾自的摇头,“看你这模样就知道没有,若是定了亲大概也不会回来了。你看看人家樊娘子,走一步路都透着神韵。”他把视线调到她身上,“你再瞧瞧你,一点都不懂得怎样勾男人的心。”

弥生狠狠瞪着他,“你心里爱慕人家,自然百样都好!谁说我没有神韵?我如今穿着和你一样的袍襦,叫我怎么展现我的绰约风姿?你见识浅薄,书也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话被别人听见肯定惊脱眼珠子,但是和载清在一起,张嘴闭嘴从没有过好声气。大家都已经习惯这种相处之道了,不以为然,很是松散。

载清连连摇头,“你没有长进,好歹成了人,还这么没大没小?我是你师兄,整日里只知道同我耍横,怎么没见你和庞嚣高过嗓门?”

庞嚣是夫子的左膀右臂,借她颗牛胆她也不敢跟他抬杠啊!她和载清落得有些远了,下意识朝前看看,还想问问他过年可遇到什么趣事,谁知那么巧,夫子偏偏回头一顾。眼里含着警告的意味自不必说,她才想起来,夫子对她有过“三尺半”的训诫。忙不迭估算载清和她的距离,不幸得很,分明两尺不到。

她顿感头皮发麻,针扎了似的跳开一大步。载清莫名其妙看着她,“干什么?抽风么?”

她惶骇的盯着夫子,“了不得,这下子死定了!”

慕容琤索性停下了步子,他一打顿不要紧,四周围一圈的人都跟着站定了。个个闹不清状况,满脸的不明所以。

这个劣徒!才吩咐过的话,转眼就忘到后脑勺去了!他蹙眉望着她,“谢弥生,回去给我抄十遍《出师表》,明日一早就交给我。”

十几道视线都朝她射过来,伴着甬道两旁松风飒飒,弥生瞬间觉得天变矮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垂着嘴角,一副可怜的面相。夫子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她留,当着这么多人罚她!怎么说她已经及笄了,要罚也该私底下罚才对。

慕容琤视若无睹,掖着袖子复朝前去。到了屋前上台阶,眼角下意识一扫,她没有跟来,还立在那里。载清不知和她说了什么,被她飞起一脚踢中胫骨,直愣愣跌坐在了地上。

总要让她长点记性才好,他狠了狠心迈进暖房。身后是那入了室的一干弟子,鞋履踩踏的声音在密封的屋子里回旋放大。他到正座落了坐,官署里的太学博士们又来见礼,拉拉杂杂一堆的客套说辞。他含笑敷衍过去,庞嚣跟了他多年,很有眼色。稍待一阵道,“夫子劳顿,诸位师长师弟们先请回吧!容夫子歇息会子,我在这里伺候便是了。”

众人闻言纷纷长揖告退,慕容琤搁下手里的茶盏问,“晋阳王府上可有什么消息?”

庞嚣躬着身道,“大将军那头倒平静得很,但是宫里的意思是叫严查……查来查去,最后不知落到谁的头上。”

慕容琤颔首,“依你说,这桩事情谁的嫌疑最大?”

庞嚣垂着眼沉吟良久,那口胶州音却越发明显了,“依学生浅见,四位嫡皇子中二王性雌懦,夫子淡名利。如今大将军遇袭,恐怕最不利的就是六王殿下了。”

慕容琤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隔了阵子站起来踱到窗前,换了个比较通融的口气,“你去料理一下,在我官署里辟个屋子出来。弥生及笄了,不方便再与师兄弟们厮混在一起。往后除了夫子教学,旁的都到单间里去做。我有时忙,顾不过来,你是师兄,多指点她些。她虽十五了,到底还小。若是犯了犟或忘记了什么,你好好同她说,别骂她。”

庞嚣有一瞬回不过神来,古怪的觑了他一眼,未敢多言,领命应了个诺。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十七章  无计

《出师表》全文抄写,共有一千五百二十二字。若是抄上十遍……弥生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出来不怕别人笑话,她看着案上的文房四宝,哭得前襟都湿了。但是哭过之后没办法,还是决定挑灯夜战。夫子明早就要,若是抄不完,接下来不知又有怎样的惩罚。

天黑了,烛台上掌了灯。火光跳动,满屋子的家什摆设也跟着晃悠,一如她郁结难解的颤抖的心。她恨天恨地恨自己,怎么会这样疏忽,正巧被夫子揪住了小辫子。她不屈的想,认真说起来载清也有一半责任。要不是怕夫子看出笔迹,她真应该请他分担一大半。

她抄得怨啊,怨气冲天!越抄越委屈,越抄越恼闷。把笔往地心一砸,跺着脚说“豁出去了”。此番壮举的确令她得到了片刻的畅快,然而刚坐定,立时又觉得后悔。和夫子唱反调是什么下场,她不敢想象。后果会不会比这个严重百倍?万一发狠让她抄《班超传》,那她的小命岂不交代了么!

她不情不愿的重又把笔拾起来,夜凉如水,她盯着开叉的笔头发了会儿呆,脑子也冻得转不动了。没有炭盆的日子很难熬,她开始想念家里的铜暖炉。如果写字的时候脚下踩一个,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大火气了。

慕容琤进门的时候,她正咬着牙奋笔疾书。纤弱的身影,雪白的袍襦。因为没有束带,看上去颇有些弱不胜衣的感觉。他轻轻的笑,现在她一定很恨他吧!瞧她那副咬牙切齿的劲头,他竟发现生活突然多了很多乐趣。

他慢悠悠踱过去,立在边上看了一眼。字迹还算工整,握笔姿势也不赖。不过倒不是没处挑剔,但总生怕把她逼过了头,他那点苛刻的要求权衡权衡还是咽了回去。

【文】“我瞧你没吃晚饭。”他把手里的盖盅放到她边上,“先把羹吃了。”

【人】她并未像他预想中的那样诚惶诚恐,甚至连笔都没有停,老着嗓子说,“多谢夫子,学生不饿,暂时吃不下。”

【书】他蛮意外,却不觉得生气。在墙边的圈椅里坐下来,哂笑道,“好好的,怎么吃不下呢?是气的么?为师罚你抄《出师表》,你心里怨恨难言?”

【屋】这下子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大眼睛里迅速聚起了雾气。他没想到她居然要哭,登时愕然,“怎么?大了,反倒爱哭鼻子了?”

她复低下头去,嘴里嘀咕着,“我哭也不可以么……眼睛长在我身上,我爱哭就哭……”

慕容琤有种头痛的感觉,以往他也曾罚她,细算起来这回罚得不算狠,这么点事哪里值得一哭呢?他重新踱过来,笼着广袖道,“我罚你罚错了么?从前没见你这样,这趟却恁地委屈?”

弥生满腔酸楚,负气道,“夫子罚得对,学生不敢委屈。夫子说从前,其实我哪回受罚都哭;只是夫子没有看到罢了。”

这么说来也是,先头纵然留意她,但细节上的关注和现在相比,怕是连一半都不到。她哭她笑,他全然不知道。原来回回都伤心得那样,想起来也可怜得紧。

“你脾气倒挺大。”他叹了口气,“世人读书,哪个不是打这儿过?若是自律,就不会有眼下这事了。我在宗圣寺里同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当时答应得很爽快,一回来却忘到脚后跟去了。”

她索性撂了笔伏在书案上,墨汁溅到衣裳也不问了,嗡哝着应道,“我在太学三年,和师兄弟们一向是这样相处的。夫子的吩咐我记在心里,但是别人同我说话,我不好置之不理……”她开始抽噎,“夫子为这个罚我,我也认了。可是天这样冷,又没有火盆取暖,我的手连笔都握不住了。”越说越凄凉,最后终于嚎啕大哭。

慕容琤皱了皱眉,“有那么冷?”也没想太多,直接去抓她的手,一触之下果然冰冷彻骨。才想起来女子体弱,她在阳夏时包得严严实实,回了邺城就是这样一副惨况。挨饿受冻不算,还要被困在那里不得走动。如此这般一比较,委实是受了大罪了。

不过那手真小!他留心比了比,把自己的五指包拢起来,足够将她困在掌心里。他用力握了握,想渡她些暖意,但只一瞬又觉得可笑。他是个可以供人取暖的人么?只怕说出来,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他松开她,把她面前的纸笔都腾开,拉过那盅推到她面前,“趁热吃吧!今夜在太学过夜,我叫人回去收拾院子,明日可以回家了。”

弥生还在因为他刚才的行为回不过神来,但是她很快意识到夫子也犯了错。好机会不容错过,就算心慌,仍然红着脸道,“学生有句话和夫子说,夫子不能随便碰人家手的。虽然您是尊长,到底男女有别。同师兄们说话都要离得远远的,夫子不避讳,横竖不大好。”

他听得变了脸色,“你说什么?是来教训我么?”

她噎了下,闷头去扒宣纸。这也算小小的报复到了吧!反正不管了,大不了罚抄再加量。虱多不痒,到时候完不成,夫子总不见得打她吧!

慕容琤却真的被她气着了,这丫头蹬鼻子上脸,胆子越来越大!他在一旁阴恻恻盯了她半天,她连头都不抬一下。他冷哼,如今了得,眼里是没有他了!他隐忍着不好发作,其实她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只不过他从不认为自己和旁人一样罢了。如果要斥责她,似乎也找不出理由来。

他突然叹口气,自己莫名其妙退了一大步,“我说让你吃东西,你不是冷么?吃了会暖和些的。”他看看堆叠的白摺,拿起来随手搁到边上,“算了,抄了这么多够了。”

弥生多少感到意外,心里纳闷着,夫子也有法外开恩的时候。既然发了话,她自然可以大大的松快了。眼见着他出了她的屋子,料想后面应该没什么事了,胃口也变得大开。揭开盅盖看看,是香齑羹。做得很是精细,不像是太学伙房里出来的,大概是专门给夫子开的小灶。她舀了两口,味道也不错,心情渐渐跟着好起来。

原以为夫子是回官署歇着了,没想到他外头转一圈又折了回来。这趟不一般,亲自拎了个铜炉。他是尊贵至极的出身,没干过粗使的活儿。锦衣玉带妆点着,和欠着身子提炉子的模样有点不搭调。但在弥生眼里,形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大得多。

她欢快的迎上去,满心满眼的感激,“谢谢夫子,夫子真是个好人!”

他乜了她一眼,“这会儿又变成好人了?”把炉子放在地中间,回身嘱咐着,“新添的炭,别挪胡床太近,仔细有炭气。”

铜炉里烧得正旺,她蹲在那里掬了满怀的火光,已然心满意足了。口里诺诺应着,“我省得,临睡窗户开道缝就成了。”又想起今早夫子说要去晋阳王府的,便问,“夫子去探望大将军,叫学生一道去的,究竟是什么时候?”

慕容琤倒沉默了,顿了顿才道,“明日下朝就去,届时我打发人来叫你。”

她嗯了声,依旧维持那个姿势。炉里淅淅沥沥有炭爆裂的声音,红火照亮她的脸,光致致的,带着柔软的,难以言说的美。他心里涌起一股凄凉来,“细腰,大将军是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大统的,这个你知道么?”

弥生似懂非懂的仰望他,想了想道,“夫子的意思,莫非是要把我举荐给大将军?”

他不说话,慢慢退回圈椅里。鬓角两侧绶带低垂,衬着那雪白的袍襦,红得夺目。

她站起来,歪着脑袋看了他半天,“夫子,大将军有了年纪了,学生今年刚满十五。”

言下之意是嫌晋阳王老么?慕容琤笑起来,“你选婿有那么多要求?胖的不要,老的不要,那你要什么样的?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郎?”

她很认真的考虑了下,“也要看合不合眼缘的,太年轻的处世不老道,为人轻浮又不好。”

他敛尽了笑意,哦了声,“要入你的法眼果然不易,那么我呢?我这样的可行?”

弥生倏地一颤,心头砰砰直跳。暗道夫子这玩笑开得过了点,她年轻轻的小姑娘,实在经不起这样的调侃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搓着手讪笑,“夫子别拿学生打趣,夫子是人中龙凤,学生可不敢肖想。”

慕容琤挑了挑眉,“我只问你瞧得上我这样的人么,又没有别的意思,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手支着下颚,状似无意的冲她飞了个眼色,“莫非你当真对我有想法么?”

她垂着两手立在那里,满脸的呆若木鸡。怎么回事?是她哪里说错了吗?她明确表示不敢肖想的,是不是夫子不小心听岔了?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她想起来就头皮发麻。急于撇清,语气自然就没那么温煦了,一迭声道,“不是不是……学生对夫子只有敬仰,绝无其他不纯良的念头。夫子是天上的太阳,学生直视都怕晃眼,哪里敢有其他!学生一片赤诚,苍天可鉴呐!”

慕容琤不耐烦,拧着眉毛道,“不过说笑,你这样认真干什么!天色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夫子拂袖而去,弥生回过身恭送他,看他摇摇曳曳走远了,这才两手一兜捧住了脸。手里里滚滚烫,她自嘲的笑笑,她的蠢相大概都落在他眼里了。这还不算什么,如果夫子真的有意要把她配给晋阳王,对她来说岂不是灭顶之灾吗?一个三十多的半老头子,年岁几乎要赶上父亲。她嫁郎子是要嫁真心相爱的,可不是为了再找个阿耶来管束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喷血求收藏,嗷嗷嗷~~

☆、朱户

载清仍旧对夫子惩戒弥生的事感到不解,两个人座位靠得近,他进了学堂就在边上探头探脑。博士在上面讲解《隶续》,他在下面踢弥生的凳子。见她不搭理他,越性儿探过身去扯她衣袖。她转过脸狠狠瞪他,恰巧被授课博士看见了,嗓子清得震天响,“张载清,谢弥生,你两个要捣乱就给我出去,没的在这儿打搅别人。”

载清正不愿听他老生常谈,拉着弥生就往外走。弥生唉唉的喊,直到了西边的角亭前才停下。她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在两人之间划了条线,“喏,楚河汉界!从今天起离我三尺半,否则就别同我说话。”她低声道,“夫子要骂的。”

载清这才明白,“那昨天罚了十遍《出师表》,为的也是这个?”他啧啧道,“夫子是瞧你没个女孩模样,也替你着急呢!若不调理好,将来夫主是要嫌弃的。”

她白了他一眼,“我今早听见魏师兄和庞师兄说话,好像是太学要收女学生了,有没有这说法?”

载清点了点头,半边屁股搭在石碑上,“朝里有人具书上表,说大邺如今和前朝不一样,天家女眷也是凤子龙孙,公主们单养在深宫里做女红,弄得和民间女子没有两样了。应当到太学里习学,夫子身为太学祭酒,又是公主们的哥哥,专开个女学也是易如反掌。”

弥生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说来,要男女混在一处?夫子这样严厉,定不能答应!”

“怎么能混在一处!南边的半个园子不常用,另外隔开就是了。人家拿你说事儿,既然门下有女学生,也不在乎多带些。夫子那里不好推脱,当然要答应下来的。”载清咧着嘴笑,“公主进学,还少得了那些到年纪待选的名门闺秀么?定然是来了一拨又一拨!如此甚好,往后读书有奔头了,我这枯萎的人生才有希望开出花来。”

弥生啐了口,“你才多大的年纪,就想着要娶妻?人家夫子都二十五了,还孑然一身呢!”

载清不理她,小眼睛里精光四射,“你不懂,夫子是什么出身?莫说二十五,就是五十二也不愁没有女人投怀送抱!嗳,我听说你要住进乐陵王府了?是夫子的意思?怕你宿在太学不方便么?”

弥生道是,“我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后和夫子一道上学,一道回府……”她抱住头嚎了声,“夫子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这下子算是完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见夫子对哪个弟子这样好过?不瞧你是女孩儿,定不会叫你到他府里去。”说着压下嗓门,“风闻乐陵王府里养了几个世间难得的美人,都是南苑王进京时带来赠与夫子的。原本有十个,后来就像散财似的,东一个西一个零零碎碎都打发出去了。如今就剩两三个了吧,所以夫子不娶亲,也不觉得寂寞。你进了王府,头桩事情先把这个打探清楚,再回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个美法,和你相比又怎么样。”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才不愿意过问!”弥生很鄙视他,“夫子的爱妾,岂不是小师母?你问长问短的,要作死么?”

载清摆了下手,“混说什么!师母是人人能做得的?姬妾不过是玩意儿,我稀奇那些艳名,不知道同你摆在一起,可压得过次序去。”

弥生白眼乱翻,“牵搭上我干什么?和我什么相干!”

载清看她一眼,暗忖这没心没肺的傻大姐,自己长得标志自己不知道。也是的,连镜子都拿去垫桌脚的人,知道什么好赖!东边乐堂里有琴声传出来,他悠哉打着拍子,囫囵道,“没见过你穿窄衣的样子呢,打扮起来大约是可以看看的。”

他爱胡扯,弥生也不兜搭他。先头课上得好好的,硬被他拖出来。眼下也回不去了,就靠在亭柱上朝外看。

角亭正对着后门,门外是一条长而直的水榭,直通到湖上去。那是个小码头,太学里好多儒生回乡走水路,到年关的当口这里极热闹。昨夜又下过一阵雪,地上都是白的。雕花门两腋挨墙脚的地方种了成排的梅树,欹枝伸展。积雪覆盖下绽出一簇簇的蕊,远看过去树顶却是粉色的。雪啦、梅啦、还有围墙顶上间或露出的斑斑灰瓦,衬得这琉璃世界诗画般淡雅隽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