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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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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呀,你千万别出事,爸爸命令你,不要再出事了!
陈德明皱着眉头,朝远处走廊看了一眼,董鹤芬怎么还不来,还有什么,此刻比女儿更加重要的?她这人,总是这样,亲情永远敌不过她的工作。
他心中略有不满,又忧虑重重,他看了看瑟缩在墙角、蔫头耷拉脑的一男一女,心里越发乱糟糟的,一个又一个不祥的念头冒上来,他统统压下去。
忽然,远处有鞋子击地的声音,在这沉闷的空间里格外响亮,然后董鹤芬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步履匆匆的,急火火的。陈德明不用瞧,就知道是前妻,永远都是这样,永远在赶时间。可,真的能赶在时间前面吗?一晃间,他们都五十多岁了,华发渐生。
正想着,董鹤芬一阵旋风似的,卷到他面前:“安安呢?安安到底怎么样了?”完全董鹤芬式的问话。
陈德明心中气恼,却又不能发泄,他的焦虑和担忧丝毫不亚于她好不好?
鲁正梅见势,赶紧把董鹤芬拉到一旁:“鹤芬,你冷静一些吧,安安正在里面抢救呢。”
董鹤芬盯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红灯,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她秀丽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你叫我怎么冷静,是安安出了事,是我的安安……”她嘴唇哆嗦着,这几天,她一直想去瞧瞧女儿的,不是抽不出时间,而是愧疚得不敢去见安安,她有愧呀……那次在协和与陈德明激烈地吵了几句后,记忆像是潮水,一下子涌了上来,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在睡梦里,她常常会回到二十多年前,那些被她刻意选择遗忘的时光,那些被她深深掩埋起来的记忆,无可遮拦的一次又一次跳出来,令她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她还没缓过神来,安安竟出了事,都说女儿随母亲的命,她的婚姻是不幸的,她断不想让安安也走自己的老路,尤其是安安怀孕了,有孩子了,那眼下,动辄不能有半分差池的……她痛苦得握紧了鲁正梅的手,不要,她的安安千万不要!
“鹤芬呀……”鲁正梅红着眼圈,也不知如何安慰了,依现在的状况,她总觉的不好,安安的情况很不好。
董鹤芬稳了稳心神,小声问:“立维呢?”
“说是去上海出差了,昨晚刚走的,你说怎么这么不凑巧……我刚刚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让他火速赶回来。”
“哦。”董鹤芬有些呆傻,不由看了看陈德明,立维,会和他是一类人吗?
霎时,她神经质的抓住襟口的衣服,打着战,一个意念猛的冒上来:如果……如果当年她不那么固执,如果她顾家一些,如果她肯妥协让步,是不是后来的一切,就都可以避免?
顿时,她额上冒了虚汗,冷汗。这意念,似是带了毒的针一样没头没脑朝她刺过来,令她疼痛,令她心脏紧紧团起来,无法呼吸。
鲁正梅感觉到她一瞬间的变化,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安安,是怎么出的事?”
“这个……”鲁正梅顿了顿,她只顾着担心那一大一小了,完全忘了这茬儿,“我也是刚赶过来没一会儿,还没来得及问呢。”
董鹤芬喃喃的:“安安再粗心,再不懂事,也不至于……”弄到医院来,只是她说不出来了。
鲁正梅“嗯”了一声,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此处僻静,她朝远处招了招手。阿莱正倚墙而立,看到钟夫人的手势,他马上明白了,身体站直了,朝这边走了两步,又回了一下头,见那个女孩子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那里,瘫成一团,他回来,一把架起了她。
董鹤芬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眼前两个年轻人,男的,是立维手下的员工,女的,她不认识。她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她定饶不了罪魁祸首!
鲁正梅的态度,温和中带了严厉:“阿莱,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阿莱心头呯呯直跳,看着董鹤芬阴沉的脸,他很害怕,这个老太太,精悍干练,天生就带了一种强大气场。可现在不是慌的时候,毕竟跟随钟先生多年了,这点儿定力,他还是有的。
“今中午,太太打电话给我,说是跟同事一起吃午饭,我暗中看着她们俩过了马路,进了对面的中餐厅,我以为没事了,抓紧也去吃了一碗面,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站在律师楼前等着,可等了一会儿,不见太太回来,我不放心,决定去餐厅看看,可没成想,刚从天桥上下来,就看到太太已经倒在地上了,人事不省。”
董鹤芬声色不动,目光象透视镜一样,教人无处可遁。
鲁正梅沉思着,阿莱是儿子贴身的私人特助,儿子一向信得过,她自然也信得过。
她转而温和地握了握小秋的手,凉而柔软:“孩子,今中午,是你和安安一起用饭的吧?”
小秋使劲点着头,哭得梨花带雨似的面庞,潮乎乎的,而眼睛,却往董鹤芬那边瞥去,这女人眼熟,还有不远处的中年男子,都眼熟,只是她太紧张了,一时想不起来。
鲁正梅笑了笑:“别怕,这位是安安的母亲。”她介绍道,又指了指陈德明,“那位是安安的父亲,而我,是安安的婆婆。”
~明儿加更,万字更。
第四百一十九章
鲁正梅笑了笑:“别怕,这位是安安的母亲。言煺挍оQ”她介绍道,又指了指陈德明,“那位是安安的父亲,而我,是安安的婆婆。”
小秋张了张嘴巴,眼泪又流了出来,成串成串的,直往嘴巴里淌。
鲁正梅看着心疼,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眼睛,这个丫头啊,怎么眼泪这么多。
“孩子,你跟阿姨说实话,今天中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一五一十讲。”
小秋又使劲点了点头,这个阿姨很和蔼,也好说话……又朝旁边瞥了一眼,难怪是安安姐的母亲,和安安姐太像了,只是,怎么这么凶,这么严厉,大概是急的吧滟。
“说实话,不许隐瞒半分!”董鹤芬也盯着小秋,急得很,若没有外因,她的女儿是不会出事的。
鲁正梅拽了拽她,示意她别急。
小秋吸了吸鼻子,仍然抽抽噎噎的,“今中午,我和安安姐吃完饭出来,本来好好的,可半路忽然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拦住了安安姐的去路,说什么骨髓吻合啦,还说拿了姐俩儿的血样去红十字中心做了鉴定啦,头上一句地上一句的,我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安安姐当即就变了脸色……碎”
董鹤芬神色一凛,抬了抬手:“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程咬金,这个程咬金是谁?”这才是安安出意外的关键吧。
陈德明一惊,也趋步过来。
鲁正梅面上倒还镇静,只是脑中翻起了波浪,渐渐的,一浪高过一浪……无需这孩子再说什么了,她也能想象到那场面。
小秋吓了一跳,安安姐的妈妈可真凶。“是……是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她自称是安安姐的后妈。”
“后来呢?”董鹤芬看了陈德明一眼,又问。
“安安姐好象很讨厌她,不想理她的,拉着我转身就走,可那个女人不依不饶,还追上来说,让安安姐救人什么的,安安姐气坏了,指责她无耻,想都别想,还厉声说,别说怀孕了,就是没有怀孕,她也不会救人的……”小秋紧张地咽了口唾液,眼前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象两座山一样压迫着她心肺,“安安姐的后妈一直纠缠不放,最后话不投机,安安姐气得跑走了,跑得很快,忽然又拿出手机打电话,我不知道她打给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跟在后面,警告那个女人别再跟着了,然后看着安安姐一直走上了过街天桥,不知为什么,安安姐突然停下了,我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大白天的,竟然闹鬼了,或许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吧,穿了一身黑衣,就在安安姐站立的台阶上面不远位置,样子可怕极了,显然安安姐也给惊着了,一步一步从台阶上退下来,一不小心,一个没站稳,就滚下来了……”
董鹤芬攥紧了手心,心尖突突直颤。鲁正梅也白了脸,惊呆了,原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要严重,她以为,安安一定是在和陆丽萍的纠缠中,不小心跌了跤的。
小秋一捂脸,那一幕,实在令人心悸,那情景,惨不忍睹,她是不忍再回忆的,可还是钻进脑子里来。
“台阶太高了,太陡了,我亲眼看着安安姐,几乎从最上面骨碌下来的,直到躺在地上昏迷了……我吓傻了,过了一会儿才敢过去,安安姐流血了!”她张开了两手,上面似乎还有鲜红的印记似的,她又哭了,“阿姨,安安姐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还有宝宝的血……我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安安姐的司机来了,我拨120叫救护车,可是他嫌慢,而出租车都拒载,为了这个,他差点和人打起来……”
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陈德明,董鹤芬,鲁正梅都没有说话,空气凝滞了一般。但他们都明白,只怕是安安肚里的胎儿,保不住了。
还是鲁正梅先出了声,看得出来,这小姑娘吓坏了,小脸蛋儿雪白。她拍拍小秋的手臂,安慰道:“孩子,阿姨谢谢你了。”又一扭脸,“阿莱,你送这位小姐回去吧。”
阿莱扶着小秋走了,剩下的三个人,心里都雪亮雪亮的,怎么样一个前因后果,无须再问了。
鲁正梅懒懒的不想再说什么了,她还能说什么呀?
可是心里窝了一团火,还有一份难忍的疼痛,上一代人的是非恩怨,无辜的累及了安安,现在,又殃及了她的孙子,她心心念念盼来的孙子啊,天天和丈夫唠叨好几遍呢,儿子三十了终于要娶媳妇了,他们也要做爷爷奶奶了……这下好了,她心疼死了,而且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是连结立维和安安的纽带。为了成全儿子,她暗中费了多少力气,操了多少心,才将他俩拴在了一起,眼见着是越来越美满了,她心里欢喜,可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出。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气恼,气恼得想骂人。可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而且,这儿有鹤芬呢,无需她多此一举。
鲁正梅心中,头一回生起了怨气,究竟可怜的安安,到底招谁惹谁了,碍了谁的眼了,陆丽萍竟然还不放过!
她一语不发地走到抢救室门口,静静地看着门上的红灯,心里祈祷着,安安会没事的,她的小孙子,也一定会没事的。
董鹤芬漂亮的杏核眼里,立时蹿起了火焰和风暴,她怒视着面前的陈德明,一向快人快语、能言善辨的她,竟半天说不出话来……陈德明,这就是安安的父亲,她怎么给女儿找了这样一个糟糕的父亲!
看着他,瞪着他,董鹤芬觉得自己要昏厥了,身体摇摇欲坠。
陈德明也是脸色铁青,象戴了一层青铜面具一样,他也是气的,让陆丽萍气的。可是看着前妻几乎癫狂的模样,他浑身有说不出的难受,简直象锉骨噬血一样,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鹤芬……我,对不起。”他说不出别的了,他对不起前妻,对不起安安,也对不起立维。
他对不起周围所有的人,只除了陆氏母女。
“陈德明!”董鹤芬几乎锉碎了满口的牙,“你不是恨我吗?你恨我,尽管冲着我来呀,你找安安的麻烦干什么?”
陈德明低了头,曾经伟岸挺拔的身体,这几日越发佝偻了,而且两鬓的白发又添了不少,他垂着眼睑,默默的,承受着即将而来的暴风骤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去找安安。”
董鹤芬火大了,“你的老婆若是没事,自然不会去找安安,刚才,你不是听那孩子说了吗,陆丽萍,她要安安怀着孕,还要为她的女儿贡献出骨髓来,甚至,她们母女俩不惜联手,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起胁迫我的安安,简直欺人太甚了!明知道安安怀着孕,在那么高的容易失足的地方很危险,还那样狠心地逼迫她……”她抬手,哆嗦着点着陈德明的面门,“她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你们,究竟居心何在!?”
陈德明不由后退了一步,身后是墙壁,再无可退之地,他脑门儿上迸了汗,摇着手,只是说不出话来。
董鹤芬疯了一样,将他逼至死角:“上次在听诊会上,我明里暗里都表示过了,不要再碰安安了。会后,你气呼呼跟我说了些什么,难道你忘了?你说终于如我的意了,我成功让安安置身了事外。对这事儿,你耿耿于怀是不是?所以,你们居心叵测,一心想要报复!”
陈德明也急了,“不是!”被前妻说得如此不堪,他羞臊难当,“不是你想的那样。”在得知安安怀孕的那一刻,他竟然有几分轻松,这事儿该了了,这样了了也不错。而且他警告过陆丽萍的,不要再在安安身上打主意了。
“你就是,你恨我,顺带的,连安安也记恨上了,这些年,你眼里哪还有安安的一点儿位置……”
抢救室的灯,忽然间熄灭了,然后门一开,几个医护人员走了出来——董鹤芬不得不住了口。
陈德明夺路而逃,不再理会她,奔过去,董鹤芬愣了一下,也奔过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我的安安没事吧?”
急切的象是两个孩子一样。
中间年长的老医生一脸沉痛:“抱歉,我们尽力了,孩子没能保住……”她沉吟了一下,“大人失血过多,还需要醒来后观察几小时才能脱离危险。”
董鹤芬就觉得眼前发黑,身子晃了两晃,鲁正梅一把扶住了她,“鹤芬!”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虽然这个结果,她不意外,可她,还是存了那么一丝幻想的,幻想着孩子会没事。但是安安,她万般不愿她有任何的意外,哪怕是舍掉孩子。哪个主要,她掂量得清。
陈德明抬手按住了太阳穴:“拜托医生,我女儿千万不能有事。”
老医生点头,“我们当然会尽力的,这是医生的天职。”
第四百二十章
老医生走了,几个医护也跟着走了,陈德明跌跌撞撞的,再也支持不住,一把扶住了门口的墙,他的心脏在经受连续的打击后,不堪重负。言煺挍оQ
“老陈,你没事儿吧?”鲁正梅担心极了,看着他霎时涨得青紫的面庞,心里着急,老陈有心脏病的,这些日子一直熬磨着,这会儿别是犯了吧,眼下用人之际,可不能再倒下任何一个了。
董鹤芬听到,忽然甩开鲁正梅的手,咬着牙抬腿往外就走,鲁正梅一个没留神,没拉住:“哎,你哪儿去?安安就要出来了!”
董鹤芬头也不回,也不答话,小碎步迈得很急切,满满的,带了一股子情绪,象出了轨的火车头一样,更象一只乍了刺儿的刺猬。
陈德明一惊,硬挺着身子的不适追了上去,“鹤芬,鹤芬……滟”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了,有两个护士将陈安推了出来,鲁正梅急得浑身直冒汗,这话怎么说的?她匆忙间看了那两人一眼,不放心,但眼下,还有一个更令人不放心的……她急忙跟上手术车,随着往病房去。
陈德明追上了董鹤芬,拦住她去路:“你往哪里去?”
董鹤芬眼晴里冒着火光,连眼珠都是红的:“让开!”声音轻飘飘的,却带了足够的力量碎。
陈德明心下明白她的用意,只是,他不愿意让她走那步,那步,完全是他的事情。
“鹤芬,别去,咱们……去看看安安吧。”他身体难受着,而心里却在疼痛。但是,他必须得安抚她。
董鹤芬冷笑了一声:“你舍不得了?”
就象是一支毒箭,在他溃烂的伤口撒了一把盐,他感觉到身上的热量在散去,在流失,头脑也在冷却,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可他紧紧咬着牙关,他的目光也变得哀凉,“鹤芬,别去了。”他重复道,去了,看到了那个女人,也是生一肚子闲气,气上加气,他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陈德明呀……”董鹤芬脸上露出一分笑意,语气却切金断玉一般,带了几分凶狠,“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了,你每次,都舍不得。既然你不肯,你心疼,你下不了手,那么,我就替你教训教训那个贱人!”她忽然收了笑,声音陡然降低,“你不是恨我嘛,你尽管恨我吧,我都接着呢。”
陈德明的手,哀哀地抓住她手臂,神色也哀戚,他,何止是恨她呢?只是,她不明白,这些年,他到底生活在怎样一种情绪里呢,无法宣泄,无法自拔。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抓住她,在这样一个时刻,他才能抓住她,靠近她,他对着她的眸子,那里面,有他的倒影,虽然,他依然还是陈德明,一颗心意不改,却又分明,已不再是她眼里的陈德明了。
他们年纪变了,容貌变了,心,也跟着变了。
董鹤芬看着他,心里的风暴不减,她凑近了一些,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还想维护她吗?”她咬牙,一字一顿,“她们生生的,把安安的孩子,弄没了,一个生命,就这样没了。”
陈德明眼神一闪,侧了一下脸,没有看她。心里,却迅速掀起了波澜。鹤芬,你终于知道孩子没了的滋味了,不好过是吗?那当初呢,你怎么忍心……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安安的孩子没了。”他们的外孙子,没了,他何止是难过呢。
董鹤芬顿时僵住了,她看得到他的全部表情,孩子,孩子,怎么又是孩子……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奋力撞击着,冲出来,让她清醒,又让她糊涂,那是她藏了几十年的心魔从笼子里,不顾一切冲出来。
到底是,哪个孩子?
她恍惚了。
刚才的生气在迅速消退,她神经质地抓住了自己的襟口,闭了下眼睛,一瞬间,她刚才通红涨脑的神色,一下子变的苍凉,连嘴唇上,也褪尽了颜色。
她不敢看他的脸,呼吸,短而急促。“我是不是遭了报应了?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的报应,砸到我女儿头上了……”话音未落,气急攻心,她软软的,一下子倒在陈德明的臂弯里。
“鹤芬!”陈德明惊痛,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抱起了她,“来人啊!”声调都变了。
……又是一通忙乱之后,他守在她病床前,握着她的手,一如很多年前的那次,他守护着她,不管心内多痛,多怨,五内俱焚。
她的脸,还是那样苍白、细腻,虽然倒下了,昏迷了,病殃殃的,她依然是那样的美丽,虽然眼角和唇角细细的纹路出现了,可也无损她的漂亮和高贵半分。
他感慨着,他的安安,年纪大了,也是这般精致模样吧。
看着前妻,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回想起来,有整整三十年了吧。那一次,她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伺候她喝了猪肝汤以后,她睡着了,很安详。他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她私自拿掉了孩子,竟然还睡得着、睡得香。他心里虽然有一点儿怨气,可毕竟是柔软的,他们刚刚新婚,她不想太早要孩子,她也有她的工作考虑和安排,他理解她,不责怪她,他只是,心疼那个孩子而己,那是他和她共有的孩子啊。
因是请假回来的,妻子催他尽快回去,以工作为重,因此他只逗留了两天,提前一天回了部队。当坐上返回西北的火车时,他就知道,从此在北京城里,有这样一个人儿,更加让他思念,让他爱恋,让他牵肠挂肚,他欣慰着,也觉得幸福无比。那时候,他是一个幸福的男人,虽然两地分居,牛郎织女一般遥遥相望,但相互惦记着,总是美好的。
他工作一向踏实,基本功又扎实过硬,又肯吃苦,年经轻轻的,他很快又升到了上校级,手下带了一千多号的精兵。他工作更忙了,任务更重了,同时他发现,他的妻子,跟他一样,也升了职,也是越来越忙了,他们通电话的时间,越来越短,间隔越来越长,甚至有时候,他一个电话打过去,根本找不到董鹤芬本人,她的同事说,她不是出差了,就是随着外交团接待外宾去了。他有些自豪,又隐隐感到不安,他怕她忽略了他,忘了远在天边的丈夫。
不过怎么可能呢?每念至此,他就迅速掐断这念头,暗自鄙视自己。他和妻子,从小到大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融入骨血中,断不会因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横生出意外的。他爱妻子,定不会负了妻子的,他也坚定地相信,妻子跟他一样,定然也不会负了他,他们是恩爱的夫妻。
结婚后三年时间里,他们聚少离多,每一次的短暂相聚,他们窝在大院里那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子里,仿佛新婚燕尔,蜜里调了油,你浓我浓,妻子漂亮的脸蛋上,总带了一股羞涩的风韵和妩媚,让他痴恋、痴狂、欲罢不能;转身相去离开时,他们也坦然,释然,然后各自埋首工作。生活就是这样,总有分合,月亮,总有圆缺。在这一点上,他们不言而喻,就能达到心有灵犀。他觉得,他与鹤芬,不但是夫妻,更是知己。在一起时,他们爱得执着,热烈,缠绵。暂时分开时,也从不抱怨命运,这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不拖泥带水,不怨天尤人。
82年冬天,恰好赶上他三年一次的大假,可是妻子却在海外,远隔重洋万里,他不免有些惆怅,不过有这么多的时间,在家陪陪母亲,也是好的。那几日,他过得很休闲,也很静心,陪着母亲说说话,拉拉家常,收拾院子,帮着母亲修理植在瓦罐里的花草,再不然,就是翻阅他那一屋子的宝贝书籍……他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但在心底,他总留了位置给妻子,去思念她,去想象她,胖了,还是瘦了……
可是那一天,妻子忽然被同事送回了家,他又惊又痛,还又喜,因为妻子摔伤了脚,这总算是,该安安生生窝在家里了吧。他日夜照顾她,从不假手于人,他们难得的,也象别的夫妻一样,絮叨着聊聊天,有用没用的,尽管说个够,反正有的是时间消遣,他觉得温馨又幸福。
可是有天妻子说,部里想安排她长期驻外的工作,让她征寻一下家属的意见。他半天没言语,后来才跟她说,你的工作,我不参与意见,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妻子笑了,说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分明就是有意见。他面上不好意思,开起了玩笑话,鹤芬,你一走就是两年,我不担心你,反正去的都是穷乡僻壤,又没有帅小伙,我担心的是我自己,我怕长期见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会变心。
她咭咭直笑,说我去穷乡僻壤,你那部队,整个就是男人国嘛……她用手指戳他胸膛,你还变心呢,连个女的都看不到,看到的,只是母猪嘛。
第四百二十一章
他扬着脸,一本正经地反驳她,部队里虽然都是男人,但也有女兵嘛,文工团的女兵,定期下部队慰问演出的。言煺挍оQ
她凑过来,亲他的脸,问,有我漂亮吗?
他故作不屑一顾,顺口胡邹道,当然了,个个赛西施,似貂蝉,美若天仙呢。
妻子立即背过脸去,不再出声了。他慌了神,伸手去拉她,她倔着不肯回头。他急了,鹤芬,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部队是有文工团定期演出不假,但那些女兵长什么模样,我都没看清楚,而且,我不大看演出的。
她还是不说话,身子直颤抖。他以为她哭了,硬是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他呆住了,妻子满脸笑意,笑得颤微微的,象是一朵花儿,他傻傻地问,你没哭啊滟?
我干嘛要哭!妻子瞪着他,漂亮的杏核眼似嗔似娇,似怒似怨,你知道的,我最不爱哭了。
他咧开嘴傻乐,那就好,那就好。
妻子又问,你们文工团里,真没有漂亮的女兵塌?
这下轮到他偷乐了,原来,她还是介意这些的。他认真地说,有没有我不知道,因为我压根就没看。
妻子笑眯眯的,说,我是逗你玩的,就是把你扔在眼花缭乱、美女如云的纽约、香港,我都不带眨眼睛的……他心口一荡,虽是玩笑,但隐隐的,也是实话,他扑过去亲吻妻子的面颊,她信任自己,那他呢,更应该信任她才对。他在她耳边悄声说,去不去驻外,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但两年时间很长,如果你忘了我,就别去;如果忘不了,尽管去。他对妻子的感情,他必须要让她明白。
正月初三,一纸命令,妻子又走了,他觉得那个外交部,比部队还严厉苛刻,但那是妻子的事业,她热爱工作,他也热爱自己的岗位,将心比心,他理解,所以从不抱怨。如果妻子选择驻外,他仍会义无反顾地支持。没过两天,他的假期满了,他也回了部队。
没过多久,妻子一个电话打来,说她怀孕了,他立即欣喜若狂。关于孩子的问题,他没有刻意追求要与不要,觉得那是很自然的事,但在心底,他还是盼着有个孩子的,他喜欢小孩儿,更何况是和心爱的人生的小孩儿……一时间,他难以抑制心里的欢喜,还有担忧,妻子的秉性和她的工作性质,他知道的,孩子的到来意味着她会很为难,工作会很被动。鹤芬呀,这次,无论千难万难,我们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他口气是坚决的。
妻子的口吻,仿佛很平静,说好的,我们就要这个孩子了。
他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马上开始憧憬起了未来,他虽然不能为她安排后续的工作,但竭力做好后方的支援,他还是没问题的。
那几个月,妻子的确很辛苦,怀着身孕,坐着飞机,两腿浮肿着,还到处跑来跑去的,虽然他亲眼看不到,但在电话里,他能感觉出她很疲惫,尽管,肚子里只是多了一块小肉肉,可却是他的心头肉,小安安还早着出生呢,他却已经视它为珍宝了,尤其妻子这么辛劳,也不抱怨半句,他愈加珍视这个孩子的来之不易。
预产期将近时,他在老首长家里,泡了好几天蘑菇,才申请下了假期,他马不停蹄赶回了北京,回了他的小窝,孩子的出生,他必须亲眼见证那一刻。
妻子很安详,在家专心待产,脸上虽然清瘦,但肚子鼓囊囊的,院里的人都说这孩子将来结实着呢,就冲鹤芬这几个月揣着孩子满世界溜达,这孩子就比咱们有见识。他只是微笑。
隔壁钟家的小子,才三岁,却象只小水耗子似的调皮又捣蛋,他很喜欢他,小家伙说来也逗,也经常来串门,叔叔、阿姨的叫着亲热着呢,他陪着妻子,陪着小家伙说话聊天的,半日很快就过去了。连妻子都奇怪地问他,老钟天天被他儿子闹得火蹿房顶,大嗓门吼吼的,能传出去二里地去,倒是在咱这里,很驯服似的,能安静地玩上俩钟点,你和小立维,挺有缘份啊。他得意地晃晃手中的书,对付什么小孩儿,得分用什么办法,钟哥那脾气,爆炭儿似的,又没耐性,和他儿子是一个路数,小家伙才不吃他老子那一套呢,大巴掌只管招呼,最不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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