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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飙-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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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寒香心意既定,反而镇静如恒,冷眼旁观,声色不动。

灰袍老者怒不可抑,目中冷电闪闪,牙齿挫得咯咯乱响,良久之后,始才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夫何人,岂能受你的挟制!”

谷寒香语调平静地说道:“谁挟制你了?既称交易,自然要两相心愿。”

灰袍老者突然手臂一抬,指着谷寒香道:“老夫暂不杀你,但你小心在意,如果失落了‘问心子’,老夫誓必将胡柏龄鞭尸三百,将你碎尸万段!”说罢双袖一抖,直往百丈悬崖外跃去。

午末未初,谷寒香率领霍元伽、钟一豪、岭南二奇、麦小明,一行六人,自“迷踪谷”

启程。

六骑健马,首尾相接转入官道后,立即纵辔疾驰,投西南而去。

一路兼程,赶到第三日黄昏,谷寒香一行六人,到了离石县内,落店小憩,然后同进酒饭。

次日凌晨,六骑马离了客店,出城向吕梁山进发,入山之后,又疾驰了一两个时辰,方始进入黑风峡内。

这黑风峡两壁夹峙,中通一条宽约四尺的窄径,峭壁高耸入云,绝壁上伸出的参天古树,遮断了一线天光,因而虽在日中,峡内却是黑黯沉沉,鬼气森森,加以刺骨阴风,吹得人汗毛直竖,其险恶之状,较“迷踪谷”远为可怖。

一行六人,纵然都是以胆包身,叱咤风云的人物,入了此等幽冥绝地,也不免惴惴不安,怦怦心跳起来。

谷寒香手牵马匹,当先朝峡内走,行入十余丈后,忽听头顶响起一声短促锐啸。

这锐啸尖厉刺耳,恍若鬼哭枭鸣,峡壁传音,更增恐怖气氛,众人入耳心惊,不由自主的驻足不前,仰面朝头顶望去。

蓦地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众人转面一望,只见峡口一片漆黑,业已被堵得一丝缝隙不露。

听那沉重响亮的声音,堵住峡口之物,应在万斤以上。

麦小明双肩一晃,返身奔到峡口,拔出宝剑,朝那封闭出口之处连砍数剑。

只听当当当连响,沉闷的金铁之声,不绝于耳,阴沉沉的峡谷,顿时充满了嗡嗡的回音。

谷寒香初入峡内,本为那凄惨的气氛和幽暗的景色所慑,心中感到惊怵,此时突然觉出强敌已在身侧,反而胆气大壮,精神为之一振。

她久历艰辛,养成了超人一等的胆识,此时双眸凝光,朝四面阴暗处游目一扫,扬声道:

“小明回来,不要损坏了宝剑。”

麦小明手提宝剑,纵身回到谷寒香身前,笑道:“好家伙,半尺厚的钢闸!”

罗浮一叟霍元伽道:“那铁闸顶端,尚有缝隙,想是阴手一魔特为留下的陷阱。”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霍兄说得不错,敢犯黑风峡的人,自不将两三丈高的铁闸放在眼内。”

谷寒香长袖一抖,一张大红柬帖,直往麦小明怀中飞去,接着手指一处岩壁道:“那上面藏的有人,你前去投帖,命阴手一魔出来迎客。”

麦小明朝她手指之处张望半晌,用力一拍脖子道:“当真有人,怎会我未曾发觉。”说罢腾身一跃,直落三丈以外,突然又扭头道:“如果有人拒不受命,或是出口伤人,我是否应该一剑将他杀掉?”

他久未与人动手,此刻心痒难搔,恨不得立即点燃战火,与人恶斗一场。

谷寒香秀眉一蹙,不耐烦地说道:“该杀就杀,你瞧着办吧!”

麦小明闻言大喜,柬帖往怀中一揣,手横宝剑,大声道:“有人没有?”

只听嗖嗖风声,四名身着黑色劲装,肩后插着兵刃的大汉,飞泻而下,并肩挡在路中。

麦小明双眼一扫,看出四名黑衣大汉,腰下均挂着皮囊,不由嘻嘻一笑,宝剑前伸,道:

“快将拜帖交给阴手一魔,命他赶紧前来迎客,谁跑慢一步,我砍下谁的狗腿。”他口说拜帖,却不将拜帖取出。

四名黑衣大汉齐声怒喝,刹那之间,俱将兵刃亮出。

只见麦小明挺剑疾跃,高声道:“你敢骂人!”唰唰连声,寒光电掣,一连攻出四剑。

这出手四剑,诡异绝伦,暴伸疾缩,快得肉眼难辨。

惊哦之声纷起,忽听一名黑衣大汉怒喝道:“点子扎手,大伙并排上!”白光一闪,厚背鬼头刀罩头劈去。

刹那间,刀风霍霍,剑影重重,排山倒海般激涌而前。

原来这黑风峡窄隘幽暗,如四人联手,以暗器袭敌,则对手武功再高,也必陷身危境,麦小明鬼精灵,猝然突袭,一招四剑,竟将四名黑衣大汉盛放暗器的皮囊,巧妙绝伦地挑落在地。

只听四名黑衣大汉怒声一喝,一排刀光,突然卷进,将麦小明迫退一步。

这四人兵刃相同,招术一致,联臂出手,其应敌方式,殊为少见。

麦小明满脸笑意,虽然被迫连退两步,宝剑挥来,反而更见从容。

倏地,剑光大盛,麦小明健腕挥处,陡然一剑横削。

只听“叮叮叮叮”,刀剑相交,发出一串金铁相击之声。

这一剑凌厉之极,兵刃相触之下,四名黑衣大汉被震退一步,麦小明的前冲之势竟也为之一挫。

谷寒香突转冷冰冰地说道:“恶鬼奔丧……”

麦小明心头一动,身躯一侧,迎着岩壁暴进三尺,精芒电掣,一剑刺向左面一名黑衣大汉的肋下。

谷寒香沉声道:“怨魂缠足,五雷击顶……”

麦小明一招“恶鬼奔丧”使出一半,急忙转身一剑,横扫四名黑衣大汉的足下,紧接着凌空腾起,口中大喊道:“试试看!”

话未了,惨嗥之声,响彻了幽暗的峡谷,漫天惊虹,带起一片血雨,最右一名黑衣大汉,被麦小明一剑削下半边脑袋,第二名大汉的持刀右臂,被齐肘斩下。

适在此时,阴暗的峡谷深处,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什么人好大胆,入了黑风峡内,还敢出手杀人?”

麦小明宝剑狂挥,朝两名连连后退的大汉追杀不已,四名黑衣大汉一死一伤,余下二人,已无法抵挡性的剑势。

谷寒香突然道:“小明住手,留此二人一命。”

麦小明不敢不依,飘身后闪,他的武功与谷寒香同一师承,适才与四名黑衣大汉动手时,他一味猛攻,无法破解四人的联手刀法,谷寒香点拨三招,立即奏功,无形之中,令他对谷寒香的惮忌之心更增几分。

眨眼间,数十丈外绿光闪动,亮起了四盏光焰碧绿,有似鬼火般的灯笼,四个身著绿衣的美婢,各提一灯,缓步向前走来。

这灯光虽然碧绿黯淡,但在谷寒香这等内功精湛的高手眼中,已不亚于旭日高挂,皓月当空。

只见那四个绿衣美婢,莲步款款,姗姗而来,四人之后,走着一个胸垂白髯,身披黑袍,发挽道髻,手执拂尘,脸长如马,双颧高突,面如死灰的高大之人。

此人生相已带着三分森森鬼气,加上那四盏碧绿灯光一照,和他那一身阴气沉沉的装着,看将起来,直似刚刚由鬼域中走来。

谷寒香暗忖道:“此人大概是阴手一魔了。”

罗浮一叟霍元伽与钟一豪等人,俱是叱咤风云,称霸绿林的人物,此时处身这举头不见天光,抬眼深不可测的峡壁之内,目睹阴手一魔这等形貌装束,也不禁心头怔忡,凛然生惧。

只见阴手一魔走到四个绿衣婢女中间一站,轻咳一声,冷冷地道:“这黑风峡内,二十余年未见生人,尔等各自报上名号,此来是有意还是无意,速即禀上,以便老夫处置。”

谷寒香听他言词托大,老气横秋,不禁冷哼一声,晒然道:“听阁下的口气,想必是这黑风峡的主人阴手一魔了。”

阴手一魔突然冷冷地道:“扬灯。”

四名绿衣婢女一听,急忙齐上三步,一边两人,将四盏碧焰纱灯,高高举起。

阴手一魔双目之内,突地奇光流转,盯注谷寒香的面庞一瞬不瞬。

他生性阴沉多疑,喜怒之情,从不形露神色之间,此时但见他双睛幻动,被碧绿灯焰一照,映成两点灼灼闪耀的磷光,面上却仍是一片冷漠之色,对于谷寒香两旁的一叟二奇,及钟一豪麦小明五人,连瞥也未曾瞥上一眼。

忽听麦小明笑道:“你到底是不是阴手一魔?装模作样,算什么东西。”

阴手一魔恍如未闻,依然目注谷寒香的面庞,道:“老夫正是阴手一魔,你既识得老夫,则多半是有所为而来,姓名来历,到此何事,且先说与老夫得知。”

谷寒香冷冷一笑,转朝麦小明望上一眼。

麦小明探怀中,取出谷寒香的大红名帖,将手朝阴手一魔一扬,道:“你的臭排场很多,少时我先斗你三百回合。”那名帖被他随手一掷,去势如箭,直往阴手一魔脸上射去。

阴手一魔似未想到麦小明年纪轻轻,竟然内力深厚,能将一片薄纸,掷得疾劲异常,因而手接名帖,不禁向他打量一眼,然后方始目光一垂,转向名帖上看去。

这名帖之上,大书“天下绿林盟主谷寒香”九字,阴手一魔声色不动,凝视半晌,然后双眼一抬,神光湛湛地盯注谷寒香道:“老夫曾听人言,冷面阎罗胡柏龄的未亡人美绝人寰,国色无双,但不知道前后两位盟主之间,是否有何渊源?”

谷寒香沉声说道:“胡柏龄正是亡夫,谷寒香即是胡柏龄的未亡人。”

她生来天香国色,任何人与她相对,都不免为她的美色所惑,向她凝视不舍,她习以为常,是以阴手一魔目光灼灼,紧盯在她的脸上,她也不以为忤。

阴手一魔听她自承是胡柏龄的未亡人,顿时微一咧嘴,无声无息的一笑道:“你这天下绿林盟主,是以武功赢来,还是由天下绿林所推举?”

罗浮一叟霍元伽突然冷冷地道:“以武功赢来,受绿林推戴,如果你这黑风峡也算绿林一环,少不了也在谷盟主的辖下。”

谷寒香暗忖道:霍元伽老奸巨猾,与这阴手一魔倒可以针锋相对。

阴手一魔脸色一沉,斜眼在霍元伽面上一掠,蓦地神色一弛,朝谷寒香抱拳含笑道:

“谷盟主驾到,老朽疏懒成性,未曾远迎,尚祈多多恕罪。”说罢侧身揖客,道:“盟主远来不易,请至蜗居待茶,以便老朽恭聆教益。”

忽听钟一豪嘿嘿笑道:“阴手一魔也会笑脸迎人,如此看来,江湖传闻,尽多不实之处。”

阴手一魔果然名不虚传,麦小明、霍元伽、钟一豪三人一再撩拨,他仍是冷漠如故,丝毫不见激怒,其阴沉之性,较谷寒香和霍元伽尤为过之。

只见他拂尘一摆,缓缓地道:“谷盟主,你这几位从人,似乎猖狂过甚。”

谷寒香尚未开口,钟一豪突然举步一跨,沉声道:“你讲话应该多多斟酌,猖狂二字岂可轻用!”

阴手一魔冷冷地道:“老夫爱用即用,这黑风峡内,没有尔等开口的余地。”

钟一豪怒喝道:“你好大的口气!”

声甫落,倏地欺身上步,挥手一掌击去。

阴手一魔见他竟敢动手,不由眉端微蹙,移目向谷寒香望去。

这峡中形势险恶异常,他那洞府之内,更不知是何等情况,因而霍元伽与钟一豪等人俱不愿深入涉险,而想就在当地挑起战端,与阴手一魔决一雌雄。

谷寒香心中另有计较,此时眼看钟一豪出手,并不出声制止,仅只秀目凝光,冷眼望着阴手一魔,瞧他如何还手。

阴手一魔看她嘴角噙着冷笑,不言不动,一无表示,猜测不透她的心意,不禁暗暗忖道:

怎么这女人冷酷寡情,与传闻中大异其趣。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劲风盈耳,钟一豪的手掌,离他胸时已不过咫尺之遥。

阴手一魔冷哼一声,举掌一挥,硬接钟一豪一掌。

双掌一接,“砰”地一声脆响,两人之间,陡然涌起一阵旋风,吹得四个碧灯高举的绿衣美婢衣袂乱飘。

只见钟一豪双足交替,连退两步,阴手一魔则站立原处,凝然未动。

忽见钟一豪纵身一扑,一招“直叩天门”,当胸一拳击去。

同时间,麦小明飞身一剑,直袭阴手一魔头顶,口中大喝道:“你也接我一剑看看!”

但听岩壁之上,喝叱纷起,十余缕蓝光,带来破空声响,直向麦小明疾射而到,来势劲猛,一闪而至。

谷寒香眼看情势即将混乱,霍地双肩微晃,直欺钟一豪与阴手一魔两人之间,长袖一挥,劈出一阵阴柔暗劲。

阴手一魔与钟一豪拳掌即将接实,忽见谷寒香出手相隔,顿时各自收势,飘身退出数尺。

但听一阵叮咚之声响过,十余柄四寸长短,蓝芒闪闪的柳叶淬毒飞刀,被麦小明剑光击飞,撞得两边岩壁火花乱溅。

谷寒香冷冷扫视阴手一魔一眼,伸手一指霍元伽说道:“这一位姓霍名元伽,江湖道上,称作罗浮一叟。”接着一指岭南二奇,道:“这两位是巴天义,宋天铎兄弟,人称岭南二奇。”

阴手一魔两眼上翻,鼻中冷哼一声。

搜魂手巴天义见阴手一魔公然无礼,显然是目中无人,不将一叟二奇看在眼中,勃然大怒之下,连冲数步,劈面一拳击去。

这一拳含怒而发,猛恶至极,拳出未半,一股凶猛绝伦的拳力,轰轰有声地向阴手一魔冲击而去。

阴手一魔冷笑一声,道:“你也不过如此。”右掌平胸推去,一股暗劲应手而出。

拳风掌力一接,但闻砰然一震,搜魂手巴天义噔噔连退两步,阴手一魔静如山岳耸峙,依然凝立原地。

北岳大会之上,搜魂手巴天义与钟一豪一场硬拚,结果势均力敌,两败俱伤,自此以后,二人各怀心病,一有机会,便明争暗斗,钟一豪刚刚在阴手一魔掌下输了一招,巴天义上来,仍是依样葫芦,不觉心病复发,不顾胸中血气翻腾,踏上一步,左掌迅发,右掌回收,又极快地击了出去。

他刹那之间,一连三四拳连环击出,每一拳发出的力道,汇合成一股如山狂飚,风起云涌一般,直往阴手一魔怀中呼啸撞去。

阴手一魔连劈两掌,怒喝道:“你当真找死不成!”饶他目无余子,也不禁凛然心惊。

谷寒香卓立一旁,玉容之上,倏地掠过一丝飘忽诡异的笑意,皓腕一舒,道:“巴兄先行退下。”

搜魂手巴天义所击出的拳力,与阴手一魔劈出的掌力一触,已感到胸腹中震痛不已,闻言之下,立即借着反震之力,飘身退至原处。

谷寒香秀目一垂,一扫阴手一魔脚下,道:“老英雄名下不虚,功力的确不凡。”

原来阴手一魔与钟一豪,巴天义二人接手几招,业已双足深陷,入地将及两寸,这山峡内未见冰雪,岩石坚硬,足陷两寸,其劲力可想而知,谷寒香言外之意,便是阴手一魔的功力不凡,钟一豪与巴天义二人,亦非等闲可比。

阴手一魔岂不识她弦外之音,冷笑一声,道:“谷盟主来至黑风峡内,杀人挑衅,究竟所为何事?”

谷寒香微微一哂,一指钟一豪道:“这一位姓钟名一豪,领袖江北绿林多年,另一位名叫麦小明,乃是亡夫的师弟。”

阴手一魔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有气,冷声道:“这几人老朽已见识过,谷盟主能以统御群豪,武功造诣,谅必更高一筹。”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有劳老英雄带路,且容谷寒香一瞻仙居风采。”

阴手一魔暗暗忖道:这女人行事奇特,迥异常人,看将起来,较胡柏龄更为厉害!转念之间,双手一拱,转身当先领路。

四个手举碧绿纱灯的婢女见阴手一魔举步,立即转身紧随两侧,朝峡谷深处走去。

谷寒香目光流转,在霍元伽与宋天铎脸上一掠而过,心头冷笑道:“你们暗怀鬼胎,我将你们置于死地,且看你们卖不卖命。”

阴手一魔当先领路,谷寒香紧紧相随,钟一豪与罗浮一叟等跟随在后,直往幽暗深邃的峡底走去。

这黑风峡全长三百余丈,最宽之处,不过八九尺阔,愈至峡底,愈为漆黑阴沉,伸手不辨五指。

众人就着四盏碧灯,打量沿途的形势,只见两边岩壁之上,散布着许多蜂房鸟巢似的洞穴,漆黑一团,深浅难测。

谷寒香暗忖道:“这些洞穴之内,十有八九有人藏着,居高临下,以暗器伤敌,谁想以武功强出强入,倒是不大容易。”

阴手一魔干笑一声,转身朝前走去,倏地碧光一闪,但见右面岩壁上现出一座高约丈许,宽八尺的洞门,四名背插长剑的青衣少年分立两旁,每人手中高举着一盏灯笼。

谷寒香暗暗忖道:“这四男四女气定神闲,举止凝稳,似乎都有一身极佳的武功,若能收为己用,则自己家居外出,势必方便不少。”转念之间,秀目一闪,冷冷在四人面上扫视一眼。

阴手一魔当先领路,入洞之后,左转右折,穿过几重门户,一直走入一间四壁洞开,中间设有桌椅的石室,方始停下身来,肃客入座。

他这洞府深藏山腹,洞内不见天光,全以那种碧绿灯光照明,阴气沉沉冷森可怖。

阴手一魔轻轻的咳了一声,道:“胡夫人的胆识与豪气,着实令人佩服,但不知枉驾黑风峡,究竟因为何事?”

谷寒香成竹在胸,淡淡地道:“谷寒香来此,有件琐事,要烦扰老英雄的精神。”

阴手一魔道:“夫人有话请讲,力所能及,老朽无不从命。”

谷寒香双眉一轩,神光炯炯,注视阴手一魔道:“听说老英雄有一种名为‘向心露’的药物,谷寒香不揣冒昧,欲向老英雄讨取些许。”

阴手一魔眼珠微动,缓缓地道:“但不知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谷寒香道:“老英雄有个名叫苗素兰的门下,她人并未死,现今与谷寒香为伴,特此奉告一声。”

阴手一魔沉吟不语。

这时,一名绿衣婢女手托一只青铜茶盘走了进来,在众人面前分别敬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阴手一魔端起茶杯,微微一笑道:“这茶内绝无‘向心露’,夫人但饮无妨。”说罢举杯就唇,啜饮一口。

忽听钟一豪冷冷地道:“阁下太容易讲话,与传闻中的阴手一魔大相径庭,这茶阁下敢吃,钟一豪可是不敢。”说罢右手疾探,陡地向身后侍立的一名绿衣婢女抓去。

但见阴手一魔五指箕张,电激而出,冷哼道:“鼠辈无理!”

这几年来,钟一豪随谷寒香奔波劳碌,也是历尽了人世疾苦,平居之余,常以武功未能登峰造极,不能独力为胡柏龄报仇,以致眼看着谷寒香自污清白,以色相换取武功,他暗自伤怀,但有闲暇,即刻苦练武功,因而虽只三两年时间,其技艺已大非昔日可比。

那绿衣美婢耳目原是极为灵敏,而且与钟一豪相隔四尺之遥,钟一豪坐在椅上,理该抓她不着,岂料钟一豪这一抓之势,快如惊霆迅雷,未见他身形离座,业已抓住那名绿衣婢女的手腕,一把扯入了怀中。

但听谷寒香冷声一笑,道:“属下卤莽,老英雄多多见谅。”茶杯一举朝阴手一魔一照。

钟一豪与罗浮一叟霍元伽首先离座而起,岭南二奇与麦小明亦纷纷起立,阴手一魔面露诡笑,目光湛湛地盯在谷寒香玉面之上。

原来谷寒香举手之间,檀口一张,竟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汁凭空吸入了腹内,茶杯一晃,差点撞在阴手一魔的“曲池”穴上,迫得阴手一魔硬将袭向钟一豪的一掌,收了回去。

忽听“嘤咛”一声,钟一豪一指点了那名绿衣婢女的穴道,健腕一挥,将她朝另外一名婢女扔去。

他原是挑衅,此时伸手在腰间一拉,撤出缅铁软刀,道:“这茶中多半有鬼,夫人请在一旁监战,待属下来料理此人。”

忽听麦小明大声道:“第一场是我的!”“呛啷”一声,已将宝剑执在手中。

谷寒香黛眉微蹙,缓缓地道:“除钟兄外,其余的人各守一处门户。”

刹那间,飒然声响,霍元伽、巴天义、宋天铎、麦小明,分别守在四侧。

阴手一魔安坐椅上,阴沉沉的冷笑一阵,道:“夫人指挥若定,果有领袖群伦之才,只是在老朽眼中,夫人这批属下,不过是些土鸡瓦狗而已。”

此言一出,连鼠首两端的霍元伽与宋天铎,也觉得怒不可抑,钟一豪欺身上步,即待挥刀动手。

阴手一魔两眼停在谷寒香脸上,对扑近身前的钟一豪连瞧也不瞧上一眼。

只听娇叱之声响起,两个绿衣婢女倏地闪身上前,抖手之间,亮出两柄软剑,一柄金光耀眼生花,一柄银光闪闪,如长星划空。

谷寒香对这黑风峡内的一人一物,俱都别有用心,一见双剑一刀将要交上,顿时扬声道:

“钟兄手下留情。”

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满室回荡,两个绿衣少女环佩叮当,同时被震得退出四五尺远。

谷寒香突然声音一冷,道:“老英雄,谷寒香曾听亡夫说起,你胸怀大志,腹藏机谋,素有问鼎中原之心,不知如今改变了初衷否?”

阴手一魔嘿嘿一笑,道:“有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朽雄心倒是未死,惟其自恨力薄而已。”谷寒香双臂一震,抖掉了锦缎披风,离座而起,道:“胜得了谷寒香,自今以后,迷踪谷归黑风峡管辖。”

阴手一魔诡笑道:“夫人何不一提气,试试体内可有异样?”

钟一豪面庞一转,急往谷寒香脸上望去,他面垂黑纱,无人看得出他脸上的神情,但由那急骤的动作中,可看出其内心的震动。

谷寒香轻哼一声,冷冷地道:“等闲的毒药,毒谷寒香不死。”说着双肩一晃,迎面一掌,直往阴手一魔额上拍去。

这一掌疑真似幻,悄无声息,缓缓而来,恍忽晴空一朵白云。

阴手一魔嘴角间泛起一丝冷冷笑意,长身而起,挥掌向前迎去。

谷寒香天生绝色,一身之上,无一处不美,但见那纤纤玉掌欺霜赛雪,一眼望去,便令人有柔若无骨之感。

阴手一魔姬妾弟子不分,本来就深具寡人之疾,他内力精湛,目光犀利,在峡内第一眼看见谷寒香时,即为其绝世容貌所震,不克自已,但他年老成精,情知来者不善,是以强自收摄心神,装模作样,直将谷寒香迎入洞内,示意身边婢女,单单在谷寒香茶中弄鬼。

这种简单办法,不过是姑且一试,并未期望必成,不料谷寒香明知故犯,偏偏将茶一饮而尽,意外之喜,怎不令他心头雀跃。

只听轻轻一声脆响,双掌甫接,一阵激烈异常的气流,波翻浪滚,四散飞溢,吹得满室之人衣襟猎猎作响。

阴手一魔急退两步,足下一晃,身形朝前一倾,谷寒香双足紧钉原地,娇躯摇晃,仿佛风雨之下的一叶残荷。

蓦地钟一豪大喝一声,缅铁软刀带起惊天毫芒,飞劈阴手一魔头顶。

这一刀猛绝经伦,两个绿衣婢女骇得花容失色,金银软剑疾刺而出,分袭钟一豪肩肋二处。

阴手一魔突然侧闪五尺,双掌连击三下。“啪啪”三响,掌声未落,四门之外,陡地涌起疾促的步履之声。

谷寒香冷哼一声,霍地欺身而上,左手骈指如戟,直点阴手一魔肩胛,右掌闪动如电,罩定阴手一魔左肋诸大穴道。

阴手一魔轻敌致败,一掌硬拚,只使出五成功力,此刻内腑已被震伤,不敢再存丝毫怜香惜玉之心,一见谷寒香掌指袭到,立即旋身一掌,全力攻出。

另一旁刀光闪闪,剑气腾腾,两名绿衣婢女与钟一豪激斗数招之后,另一名未曾动手的少女,也挥剑加入了战团。

洞门之下,打得更为激烈,除先时在门外迎客的四名青衣少年外,另有十余男子,分头向室内冲击不已。

这石室形势极为怪异,东西南北,各有一道门户,四门之外,俱是一座略较狭小的石室。

此时室内室外,掌风盈耳,兵刃相击之声此起彼落,夹杂着喝叱之声,火辣辣炽烈异常。

北面门户通往洞外,罗浮一叟霍元伽暗怀鬼胎,一听谷寒香下令各守一门,顿时抢先发动,占据了这处出口,以便危急之时,易于遁走。

他心机深沉,预留退路,岂料弄巧反拙,阴手一魔轻敌过甚,一招之下,被谷寒香震伤了内腑,因而击掌为号,招入守伺在外的属下,掌声未歇,四名手持精钢长剑的青衣少年,即已风驰电掣而来。

这四个青衣少年,是阴手一魔门下的精粹,由他一手调教的弟子,武功造诣,胜过那四个绿衣少女。

霍元伽的眼力何等敏锐,四人身形才现,他立时瞧出对方的深浅,一撩衣襟,撤出了极少动用的兵刃。

但见四个青衣少年两前两后,晃眼已至近处,为首二人长剑疾震,同时向霍元伽刺去。

这二人剑势一动,剑尖之上,立即银星乱爆,威力慑人,实非小可。

霍元伽心下一凛,振臂一抡,龙吟声响中,星火飞溅,当前两个青衣少年倏地一分猛向左右闪去。

罗浮一叟霍元伽手执一柄通体乌黑,类似鸡爪镰的奇形兵器,出手一招,震退前面的两名青衣少年,翻腕一挥,划出一道乌光,封住了来路。

要知罗浮一叟成名数十年,原是问鼎绿林盟主宝座的首要人物,非但武功卓绝,而且临敌经验车载斗量,料敌先机,以长击短,等闲之辈,根本难在他手下走得了三招两式。

两名青衣少年长剑刺去,忽感身心一震,手臂一麻,长剑似欲脱手飞去,不由悚然一惊,撤招收势,猛地闪退半步。

霍元伽所使的兵器名为“青龙夺”,招术极为诡异,前势未尽,后招又起,只见他右臂微划,满天乌光,挟着一股轻啸应手而起。

蓦地,拘魂索宋天铎的厉喝之声,响彻了整座石室。

嗤嗤之声,纵横乱响,十余枚淬毒暗器,由东西两面激射而入,砸得地面火花乱溅,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霍元伽暗暗忖道:“如果我这一面首先被人冲了进去,则颜面无光,二则必招她忌恨。”

转念之间,忽见左右两支长剑,雷奔电闪而来。

他不知不觉间,对谷寒香萌出了怯惧之心,青龙夺展出一招“云麾三舞”,左拒右砸,回环扫击,硬将两剑拒挡回去。

谷寒香掌指兼施,两只长袖,不时劈出一阵阵如山潜力,迫得阴手一魔,无一丝缓手的余地,霍然间,只见她左手中光芒一闪,多了一柄蓝汪汪的淬毒匕首。

蓝光乍现,一招“金钩挂玉”,陡然向阴手一魔右肋撩去,其疾若电,狠辣至极。

阴手一魔见她越斗越勇,一杯秘制的药茶被她吸入腹内,迄今无半点反应,不觉惊疑交集,激战之下,暗暗感到举棋不定。

这招“金钩挂玉”来得突兀,亏得他眼明手快,应变机警,危急之中,双足疾挫,猛力后闪,右臂下沉,并掌如刀,直砍谷寒香的左腕,左臂一挥,突然击出一掌。

只听谷寒香冷冰冰一哼,右掌一扬,硬接一掌,左手绕了半个圆圈,侧身探臂,匕首霍地一送。

她招式怪异,与中原武学大有格格不入之势,而锋锐勇猛,与她那美秀绝伦的容貌更不相衬。

阴手一魔暴闪数尺,怒喝道:“谷寒香,你如此拚命,究竟为了什么?”

谷寒香欺身直进,如影随形,淬毒匕首如灵蛇吐信,伸缩不已,嗖嗖之声,刺入耳鼓,宛如草下毒蛇疾窜一般。

忽听搜魂手巴天义怒骂道:“无耻鼠辈……”

声未落,三名黑衣男子快若流矢,由东首门下一窜而入。

当先一人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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