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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花店-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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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羽佳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更不想告诉他她们的争吵。
  “她没为难我。我把你放下,就走了。”王京昀说,口吻平静,“别想太多,先填饱肚子——”排骨在筷子的搅拌下,搓麻将似的翻转起来。
  他没有画蓝图,也没有给她承诺,但在这一刻,苗羽佳能感觉到宁静和踏实,前所未有的。
  即使他不说一句话,只要见到他,这种感觉也随即而来。
  “嗯。”苗羽佳轻轻应了一声。

  ☆、46。 第四十五章

  那天之后,苗羽佳没有再去蒋幼晴那里吃饭。
  当年那件事像一股绳,将她们牢牢扭在一起,而现在,这种羁绊出现了裂痕。
  周医生路过花店一回,提到最近没见苗羽佳回去吃饭。
  “准备到圣诞和元旦,店里忙,走不开。”苗羽佳这样解释。
  “嗯,那你忙,也要注意身体。”周医生说,“有空就回去看看,你妈妈一个人也无聊,最近看到她在研究那什么十字绣呢。整天坐在那里看着小格子,怪伤眼睛的。”
  他话里不像知道实情,也许蒋幼晴觉得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幡然醒悟,没必要拿出来讨论。
  提不上话题的,向来都是没有价值的。
  苗羽佳从网上收集和整理了许多菜谱,一样一样地学习,虽然食客只有她一人。大半个月下来,也做得有模有样,只是她不知味道如何。
  王京昀来的时候,还是他掌厨,也只有这样的时候,苗羽佳才觉得这里不再是一间公寓,而且一个独立的小家。
  苗羽佳怕他太累,只让他放假才过来。
  这天吃着晚饭,苗羽佳吃得少,早早放下碗筷。王京昀从碗里抬头,风牛马不相及来一句:“过了元旦,我干特警就满五年了。”
  苗羽佳算一算,比划道:“你毕业二十三岁,现在二十八。”
  “是。”并没什么好笑的地方,王京昀与其说微笑,不如说在偷笑,“我们那有个规定,在职满五年后,就可以……申请结婚了。”
  苗羽佳应一声,声音太轻,分不清是“嗯”还是“哼”。
  她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听到话的时候,目光移到不知哪个碟子上。
  苗羽佳觉得,她现在的笑,跟王京昀刚才的应该相似。
  她等着他再说些什么,然而他没有。
  她只好抬眼瞅他,只见王京昀似笑非笑,刚扒了口饭,还在嚼着。
  他就像一个不怀好意的指路人,让她拐进一条小巷子,等她走到地方,才发现根本不是那里,而再回头找他算账,他早跑了没影。
  苗羽佳看出来了,从去台溪那次他抢着付钱,老爱捏她的后颈,王京昀似乎喜欢这种稍稍占着上风的感觉。而这种权力,是她不知不觉的纵容。
  “吃饭。”苗羽佳打手势赶他,和着她的表情,应该翻译成:吃你的饭。
  王京昀低头笑,还抽空看她一眼。
  接下去的几天,苗羽佳心里一直兜着这事。
  这也许正是王京昀想看到的。
  小兔崽子。
  王京昀来了一条语音消息,苗羽佳赌气似的没有马上听。她慢腾腾洗了澡,躺到床上,才习惯性捡起手机。
  消息不长,只有五秒。在家的时候,她会开扬声器,低沉的男声充斥小小的空间,仿佛他人就在旁边,侧头跟她讲话。
  语言消息前面依旧一小段空白,周围的杂音和电流声,依然不知道他在哪里。
  可接下去,她没有如愿听到王京昀的声音,而是一声有些模糊的爆喝,讲话人应该离得有点远。
  消息结束,周围静下去,连着她自己。
  苗羽佳没有听清那人在说什么,只能肯定王京昀一个字也没有说。
  音量调到最大,她又点一遍,似乎清晰了一些。再一遍,听到他名字。反反复复许多遍,终于拼凑出整句话——
  “……王京昀,上弹夹!”
  时间戳已经在一个小时前。
  这一个小时,莫名又将她和他的距离拉远了一段。
  再远,是不是就是生与死。
  没有任何犹豫,苗羽佳拨下他的号码。
  一声。
  两声。
  三声……
  手机是通的,但是王京昀没有接起。
  凉意从手机爬出,沿着她的指尖、手臂,钻进心头。
  *
  临近年末,上头下令加强巡逻,王京昀今晚被派往新物资大厦附近。
  一纸薄月挂在天边,路灯光将树叶映得金黄金黄。
  交接班时,来替他的是吴阳。
  自那天之后,两人关系变得微妙,话少了许多,虽然以前他们也谈不上推心置腹,可也总没有故意避着对方。
  今晚,王京昀和吴阳也只是对望一眼,点点头,擦肩而过。
  王京昀回到警车上,靠在椅背,身上三十多斤装备的重量似乎有所缓解。他揉揉肩膀,等开车的同事回来载他回新民路。
  等了好一会,同事还没回,他掏出手机,准备给苗羽佳发条语音信息。
  如果可以,他现在最想洗个痛快的热水澡,然后拥着她入睡。
  按钮刚摁上,驾驶室的门被粗暴拉开,同事大喝一句:“王京昀,上弹夹!”立马钻进来,驱车狂飙。
  王京昀只愣一下,马上明白过来。
  紧急警情。
  他收了手机,换上92式手。枪。
  警笛鸣起,划破黑夜的沉寂,警灯在车顶闪烁,过往车辆的车窗上映出红色和蓝色交替的色彩。
  同事下巴指指前面,说:“前面那辆,面包车,银灰色五菱荣光,刚刚冲卡。妈的,撞了我们三个人。”
  王京昀很快发现目标车辆,就在他们前方三十来米的地方。
  他探头出窗,这种情况无法开枪,只能上前迫停。
  “侧面上,”王京昀说,“堵他前面。”
  “我叼——”同事还在骂,却一脚加大油门,发动机发出轰隆声,急速缩短和面包车的距离。
  面包车右侧是绿化带,警察很快超前,方向盘一打,车头右拐,车身巨震,面包车撞了上来,也停了下来。
  面包车司机立马跳下车,往回跑。王京昀也没有慢,推门跑下,追了上去。
  司机的体型属于极瘦的类型,不知什么原因,王京昀觉得这男人的不步伐有些虚浮,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
  “站住——”
  王京昀在后面爆吼,司机当然并不会服从,拼着命往前跑。
  一条逆行的路,三个身影在狂奔。
  到底还是跑不过每天晨跑5公里的人,司机没跑多远,便被王京昀摁在地上。
  枪抵着司机的后脑勺,膝盖压他后腰,王京昀低吼一声:“别动——”
  司机像条上岸的鱼,垂死挣扎,然而徒劳。
  同事也追上了,发泄式的又啐两声,两人一起将之架起来。
  都说警察是个特殊而敏感的职业,他们只是犯罪的惩戒者,却被罪犯当成他们太平日子的终结者。明明犯过的罪才是将他们拉向牢狱的黑暗之手,他们却将仇恨怪罪到抓捕的警察身上。
  在这个圈里,故人相逢往往并非喜极而泣的事。
  庞川在一次扫黄行动中,擒住的酒楼小姐是他以前邻居的小妹。陆淼曾经当着高中同学的面,给同学的父亲扣上手铐。
  而王京昀将灰扑扑的司机拉起,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灰鼠?”
  成年以后,男人的相貌相对女人的来说,变化不大,除非经历沧桑巨变。王京昀当初能认出苗羽佳,现在也认出眼前的男人。
  “你认识?”同事讶然。
  王京昀简单嗯一声。
  灰鼠嘶吼一声,嘴角流出一线唾液,浑身像冷得发抖。
  王京昀看着,竟然觉得跟高中那个与他一起翻墙打架打游戏的小混子没多少区别。
  王京昀记得灰鼠,除了当年一起混过,还因为灰鼠是身边唯一一个见过他和苗羽佳在一起的人。
  灰鼠总是说:“你别他妈幻想了,宣宁高中的女的都是书呆子,哪里会看得上咱们这些三流高中的。”
  “嘿,那女的肯跟你玩,肯定就他妈的跟学校里的有钱人家的少爷玩多了,人家拿你换换口味呢。”
  “王京昀,你别他妈的装了,看个毛线书啊,你都玩了多少年了,看个半年书就能考上大学了?哈哈哈,别他妈逗我了。晚上我们打桌球,去不去,一起一起。”
  “你他妈要考得上大学,我脱光了去南江公园跑十圈。”
  最后王京昀没有看到灰鼠跑圈,高三下学期开学不久,灰鼠因为打群架被关了一阵子,出来之后,就再没来过学校。
  灰鼠额角冒汗,目光涣散,不像认出王京昀的样子。王京昀把他拖警车上扣着,身上被他的哈喇子蹭湿了几块。
  “你看着,我去他车上看看。”同事说完,猫腰钻进了面包车。
  王京昀只是盯着他,没打算跟他叙旧,拿出对讲机汇报情况。
  没多久,面包车那边传来一声国骂。
  “什么情况?”王京昀拿开对讲机,朝他喊。
  同事跑过来,指着灰鼠,咬牙切齿地说:“这几把玩意吸粉的,车上找到了,我说怎么跑得那么快呢——”
  王京昀一愣:“多少?”他问重量。
  同事比划一下:“暂时只找到一小袋,像自己用的,不知道还有没。”

  ☆、47。 第四十六章

  接应的警车很快到来,两辆救护车跟着呼啸而过,往新物资大厦方向冲去。
  “那边情况怎样了?”王京昀问接应的同事。
  “说是伤了三个,多严重我们也不清楚。”这段大概是在他们抓捕灰鼠期间通报的。
  王京昀没再多问,押着灰鼠上了新来的警车,原车的同事留下来协同处理。
  灰鼠的痉挛症状越来越明显,看着王京昀像一条狗看着一块肉骨头。王京昀厌嫌地皱皱眉,把头撇向窗外,看着绿化丛被黑夜和车速磨成一长块方砖。
  羁押到片区派出所,灰鼠被带去验尿,毫无意外地呈阳性,他被扣在讯问室的桌子边,留一同事看着。
  王京昀做完相关汇报,已经是后半夜。
  接应的同事坐在门厅的长凳上,破天荒地没有累得睡着,有两个比他小的,低着头,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听到脚步声,其中一个很快站起来,眼睛红红的,喊一声:“昀哥。”
  王京昀一眼扫过去,说:“干吗了这是?”
  没人回答他,甚至没人抬头看他。
  夜恢复原本的宁静,偶尔传来几声板凳摩擦地面的不和谐的声音。
  门厅灯光昏淡,这些穿着黑色警服的男人,一个一个都想睡着了似的僵在那里。
  静了好一会,王京昀才缓缓地说:“谁出事了?”
  吴阳去世了。他被面包车撞倒后,当场死亡。
  去医院的路上,王京昀有种双脚悬空的不真实感,像是谁在梦中跟他说的一句话,醒来后,影像残存,可那是假的。
  医院的墙壁有些灰旧了,这种灰蒙蒙的颜色里,光线也跟着暗淡起来。病房门外有几条长椅,可并没人坐上面,三个同样穿黑色警服的人站在外面,脑袋低垂。
  看到他们过来,有一个用眼神指指门里,低声说:“头儿在里面。”
  朱昌辉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王京昀走过去,他侧首,像怕吵着床上的人似的,轻声说:“来了啊。”
  吴阳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永远地闭着眼。王京昀无法安慰自己他还是熟睡过去,一个熟睡的人不会像他那么狼狈和苍白。他脸上的血迹没有完全擦干净,头发也粘成一小撮一小撮,跟他身上的白色被子那么的不相称。最主要的是,他的胸膛再也不会起伏了。
  可王京昀还是会有错觉,仿佛太阳出来,吴阳又会醒来,像往常一样给他八卦各种案件的新闻。
  耳边传来吸鼻子的声音,不知道谁哭了。
  王京昀不想再看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帮他盖上脸。
  床上完完全全被白色取代时,朱昌辉终于忍不住抖颤地捂着自己的脸:“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啊,才二十七岁,连女朋友都没谈过——”肩膀开始耸动,“我、我怎么向他爸妈交代啊……”
  此时的他,不再是他们的领导,而更像是一位父亲,一个师兄。
  王京昀没有安慰他,或许他们根本无法安慰彼此。
  王京昀抹了抹眼角,出了病房。
  天还是一片青黑色,身上依然挂着三十斤的装备,此时肩膀已然麻木。
  王京昀在医院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烟和打火机,倚着警车一根一根抽起来。当他抽到第三根时,见着一大只人影从从大门进来。
  “胖子。”王京昀叫一声,那边没回应,他再喊一声:“庞川。”那人看过来,顿一下,小跑着过来。
  “来了。”王京昀说,没有问他目的和原因。
  庞川显然一路跑过来,一口气还没喘上,扶着腰说:“昀、昀哥,那真的么?”
  “……嗯。”
  “……哎。”庞川叹气,“刚上夜班,听所里同事说了。”
  王京昀说:“在里面呢。”
  “我……”庞川看着他,没有把话接完,而是伸出食中两指,说:“也给我来一根吧。”说罢,他也倚到车身上。
  “不去看看么?”王京昀倒是给他递过一根,又帮着点燃。
  庞川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才说:“不太敢……”
  王京昀嗯一声,没有再说。
  “他走得痛苦么……”庞川又问,声音很低,跟平常的太不一样。
  走得痛苦么,王京昀也不知道,毕竟一切都太快了。
  烟燃了一大半,庞川说:“以前上警校的时候我想过,要是哪天真的……”他手指圈了两下,那意思,是叫王京昀意会,“那也应该是跟黑。社会老大火拼时候壮烈地同归于尽,而不是像这样……”手指又画两圈,“一辆车冲过来……”
  烟抽多了嘴巴干涩,王京昀扔掉烟头。
  “我妈刚知道我干的是特警时,好些天吃不好睡不好,总担心我会出事。”钢盔早放车上,王京昀抓了抓头发,又揉揉脖子,发出隐隐关节声,“我就跟她说我们巡逻都穿防弹衣,没事。其实那玩意就只能挡挡子弹,要是真一个手。雷爆炸或者……”他抿抿嘴,“那也跟没穿差不多。”
  “都说不准啊。”庞川总结性地感叹,“我啊,只求平平安安干到退休。”
  王京昀说:“谁不是。”
  他习惯性地又抽出一根烟,咬到嘴里,想起什么,又拿下了。
  王京昀掏出手机,屏幕上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来自三个多小时前,差不多就是他抓灰鼠的时候。
  短信写着——
  苗羽佳:不管几时看到短信,回复我。
  王京昀又看了一遍,似乎想通了缘由,直接回拨电话。
  庞川只是随意一瞥,见到屏幕上的名字,一时忘了弹烟灰。
  电话通的很快,王京昀走开两步,对电话里说:“苗羽佳,是我,我没事。”
  那边简简单单的一声“嗯”,像谁拿了块热毛巾,敷在他酸涩的眼上,散去了胀痛。
  “让你担心了。”
  “……”
  “一直等到现在么,还不睡。”
  她还是沉默。
  “我还了枪就去找你,你先睡一会,醒来我就到了。”
  “……嗯。”
  王京昀转回头,看到庞川双唇微张,呆愣的模样。
  “怎么了?”他说。
  “没什么。”庞川丢掉烟头,又要了一根。
  王京昀忽然问:“胖子,如果你没上警校,你现在会在干吗?”
  “不上警校我会干吗啊,”庞川一手抱着胳膊,斜眼瞅天,这话题勾出的憧憬让他表情轻松了一些,“要没当警察,我就在老家开火锅店了,大热天,开空调,涮火锅,冰啤酒……”
  王京昀嘴角一扯,也不像在笑,说:“好像也不错。”
  庞川挠挠脸,又想了想,肯定地说:“嗯,好像确实比现在好啊。不用大半夜的,去喂蚊子……”
  “嗯。”
  庞川脸上浮想联翩的表情持续一会,又垮了,剩下苦笑。
  “昀哥,你呢?要没上警校你干吗去?”
  跟庞川不同,王京昀想这问题时,是低着头的,与其说憧憬,更像在回忆。
  医院大楼门口走出几个跟王京昀一样制服的人,向他们这边走来。
  “我啊,”王京昀说,“要没上警校,今晚坐在面包车里面的可能就是我了。”
  庞川又浮现刚才那种迷惘的神色,王京昀拍拍他肩头,说:“我先回去了。”

  ☆、48。 第四十七章

  王京昀穿黑色制服出现在门口时,苗羽佳还是不由愣一下。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他穿制服,衣服有些皱,沾了灰,但领口还是挺括的。
  他们同时拥抱住对方。门还没关紧,有风漏进来,吹在他后脖颈,凉飕飕的,怀里的人却很暖。
  王京昀身上烟味浓烈,她并未觉得不洁,被他抱着,像沉在一团棉被里,整个人都被安全地包裹起来。
  她稍稍松开他,仰头问:“发生什么事?”
  王京昀反手拉上门,两人却还是站在玄关处,空间狭小,好似整个世界只有对方一人。
  “受伤了?”眼神登时变得焦虑,苗羽佳就要检查他身上。
  “没伤,”王京昀拉住她的手,“我没受伤。”
  苗羽佳姑且相信地收回手,口型连带比划道:“微信,怎么回事?上弹夹?”
  王京昀没有立即回答,低下头,却不是看她。苗羽佳摇了摇他的胳膊,肩章跟着挪了挪。
  “今晚出了点意外,我们设卡查车的时候,后面有辆面包车冲过来,”他们的目光重新交汇到一起,“撞了我们三个同事……”
  等了一会,没有下文。苗羽佳问:“严重么?”
  “走了一个……”
  苗羽佳想讲些什么,又不知如何表达。
  “那天一起吃过饭的吴阳,还记得么?”
  对吴阳的印象仅停留在那次不算愉快的会面,苗羽佳点了点头。
  王京昀不再说了,再次抱住她,沉默将他们紧紧锁在一起。
  苗羽佳心里五味陈杂,对于那个警察的死讯,她感到悲哀,这份悲哀不及王京昀的十分之一,此中又滋生另一股情绪。
  她同时自私地觉得庆幸,幸好不是他。
  苗羽佳摸摸他的脸,王京昀侧头,贪恋地蹭了蹭。
  “还要回去?”她问。
  王京昀看了时间,说:“七点吧。他们还在医院守着,我一会去换他们。”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三点过。
  “你累了,先睡觉。”
  王京昀没有反驳。
  苗羽佳牵着他往卧室走,王京昀停住,犹豫地开口:“我睡沙发行了。”
  她偏了偏脑袋,不解地看着他。
  “……没洗澡。”
  苗羽佳温和地微笑:“不臭。”
  王京昀:“……”
  不给他辩解机会,苗羽佳推着他进卧室。
  最后,王京昀还是挤出力气,自觉地洗了一把热水脸。
  他脱了外套和长裤,只留着裤衩和长袖。苗羽佳之前猜对了,他果然不会穿秋裤。岭南的冬天如若没风,其实不冷,只是风一刮,便变得湿冷起来,那股潮气能寒到骨头里去。苗羽佳在想,他是不是穿得有点少了。
  脑袋沾枕头,王京昀大概一时找不到睡意,茫然望着天花板。苗羽佳没有问他在想什么,他眼里血丝明显,显然不适合谈心,她觉得他现在除了睡觉,其他事都不应该做,她默默关了灯。
  “不怕你笑话,我也挺怕死的。”他果然开口,“以前怕,现在更怕了。”
  如果颜色有温度,黑暗应该是冰的温度,把他的话也冻凉了。
  苗羽佳换成侧躺的姿势,伸手轻轻掩住他的眼睛。
  睡吧。那是她无声的语言。
  掌心之下有缩动的触觉,他皱眉了,而后手忽然被他按住,紧紧贴着他的眼窝。
  “苗羽佳,要哪天轮到我,你……”声音嘶哑,隐有哽咽,“你别等我,找个好人嫁了。”
  苗羽佳愣了,噌地一下撑着床板坐起,手却还被他牢牢抓着。
  毫不犹豫,空出的手往他右脸扇了一耳光。
  被他紧握的手,掌心湿了。
  “找个真心对你好的……别找太有钱的,男人有钱容易变坏……也别再找警察了——”
  又是啪地一声,她的手背却溅上两滴水。
  其实她一手被禁锢,另一手压根无法使劲,那两巴掌也只是警示性的一拍,手掌微微的刺麻感转瞬即逝。
  王京昀一把将她拉下,苗羽佳伏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跟着他颤动。
  悲哀和畏怯绞成一股沉重的情绪,本来藏得很深,如今被他撞开了那道门,野兽般跑了出来,噬咬人心。
  欢喜时看不清,失落了才晓得真心。苗羽佳以前从没思考过王京昀对她的意义,只知不能失去。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
  拥有和失去,永昼与永夜。
  这个男人看着勇敢,其实有时脆弱得不堪一击,可他愿意撑下去,而他也真的撑下去,并且将她托起来。
  如果残缺让她变成了枯枝腐叶上的蕨类植物,王京昀才是那棵可以让她依附生存、站上高处的大树。
  苗羽佳脑袋埋在他肩头与枕头上,拼命摇头,头发蹭在脸上,因为那些水,粘上了又松开。
  你问我怕不怕,当然也是怕的。
  以前不怕,现在怕了。
  以前怕,现在更怕了。
  无解的悲哀和恐惧下,她发出呜咽的声音,又或许不全是她的。
  王京昀六点多便醒来了。
  “可能年前放不了假了。”分别前他总会主动告诉她下一次见面的大致时间。
  “嗯。”苗羽佳给他理了理外套,又发现皱痕和灰尘都弄不净,便作罢。
  “注意身体。”她吩咐道,想了想,又补充:“注意安全。”
  “嗯,别担心。”王京昀吻了吻她,离开了房间。
  毒驾冲卡连撞三警、致一死二伤的消息通过网络,很快传遍储州城,有人在网上建立起纪念馆,市民纷纷到出事的路口献花悼念。
  这天上午,严采霜感叹一句:“今早挺多人来买白菊花的啊。”
  童灵来找苗羽佳去庆河植物园,等在花店里,忽然说:“苗苗,要不我们也去吧,刚好顺路。”她指献花。
  苗羽佳一顿,点点头。童灵马上请胡磊帮她们包两束白菊花。
  除非清明重阳,白菊花的进货量一般很少。这几天胡磊负责进的货,今天的囤货……似乎比往日多。
  苗羽佳把严采霜和胡磊都叫上,比划道:“这几天,白菊花,免费。”
  “啊?”胡磊好似没看明白。严采霜只是眨眨眼,没说话。童灵插话道:“老板娘说免费!”
  “哦……”胡磊挠挠头,露出尴尬的笑。
  “苗苗,你真是个好人。”童灵坐上苗羽佳的车,拉着安全带由衷地说。
  不觉得。苗羽佳看她一眼,没什么表示。
  童灵大概以为她没听懂,又说:“善良。”还赞许性地拍拍她肩头。
  苗羽佳轻轻蹙眉。
  无心则善,苗羽佳自觉做不到。
  无欲无求的善事,有,但也有因为愧疚、后悔、遗憾等情绪驱使下的有心为之。
  念高中的时候,苗羽佳经常往图书馆跑,有回衣服穿少了,打了好几个喷嚏,图书馆老师给她添了一件衣服。后来聊上了,老师感概地说她也有孩子,在外求学,只希望也有人能这样对待他。
  苗羽佳现在似乎更加明白这种心情了。
  善和恶构成一个闭合的环,圈住一些人,在这个环里,讲究因果报应。
  她私心地希望,这点不足一提的善意,能替他挡去哪怕一边角的可能的厄运。
  手里的白菊花,她不愿看到有天是献给他。
  苗羽佳在新物资大厦附近挺好车,和童灵步行过去。
  路口的一角绿地上摆满白色的花束,风和太阳献上敬意,树叶挥手送行,花瓣更白更纯洁。
  献花的人不少,路口来了交警和荷枪实弹的特警。
  苗羽佳看见了王京昀,端端正正地立在一辆黑色警车旁。他的神情算不上精神,但肃穆之中让人感到莫名的力量,一种被守护着的感觉。
  王京昀也看见了她,并跟她打了招呼——他直直看着她,朝她轻轻点头。
  苗羽佳也微微颔首,便转开目光,随着人流往前。
  她将花束摆在空位上,一时不知道作何感想,也许旁边一张纸片的文字足以概括——
  “你的生命停止在这,为你致哀,为你致敬。可爱的钢铁战士,走好。”
  苗羽佳和童灵离开路口,她回头看一眼,王京昀已经不在看她了。

  ☆、49。 第四十八章

  庆河植物园在储州市东北郊,集科研、科普、旅游为一体,主要划分为沙漠植物区、化石森林区、庙区等六个区域。
  苗羽佳和童灵今天要去的是庙区。
  非周末,出行人少,苗羽佳很顺利开到植物园。大门左手边隔了一条马路是一片旧楼区,路过时,苗羽佳看到有人在小巷子口的生锈铁桶里烧纸,不止一桶。
  “那里一条巷子下去都是香烛店,人多的时候,一条巷子都在烧纸钱。”童灵捕捉到她的目光后说,“还有来找人做法的,就在店里面做的也有。进园区要门票,下午六点前二十块,六点之后免费。”她换上神秘兮兮的语调,“那巷子还有可以办皈依证的,也是二十块一本,以后凭证进园免费。”
  “……”苗羽佳朝她晃一眼,心叹她知道的真多。
  汽车可以入园,苗羽佳要向大门开去,童灵哎哎叫住她,指着大门左边的停车场:“往那边开,停那边就好了,我们走着上去。”
  “……”
  苗羽佳心里疑惑,但也只好先听从,毕竟她看起来比较上道。
  车停好,苗羽佳才比划着问:“为什么要走路上去?”
  童灵拉着她往售票处走,说:“走路比较有诚意呗。”
  “为什么?”
  “劳其筋骨了呗。”
  “……你怎么不从家里走路过来?”
  童灵佯怒,轻掐她一下:“你什么时候也懂挤兑我了?”
  苗羽佳笑了笑,“说得不对?”
  童灵评价:“歪理。”
  童灵买了两张全价票,收好钱包,直白地说:“我来求姻缘的,你呢?求什么?”
  庙区的弘法寺香火旺,逢年过节香客熙熙攘攘。有一年蒋幼晴提出跟她来拜拜,苗羽佳拒绝了。
  “我没有愿望。”她一脸戾气地告诉她妈妈。
  “不一定要什么愿望,求个平安健康也是可以的。”面对她,蒋幼晴总是格外耐心。
  她转过身,把背影作为回答。
  “哦——”童灵露出窥破秘密的笑,“你一定是来求子,对不对?”
  苗羽佳想了想,答:“这个不用求。”
  童灵惊道:“不用求——!难道有了?”
  “……”
  苗羽佳从她手里抽走票券,递给检票员。票据回来,童灵还缠着苗羽佳:“哎哟,被我猜对了是不?难怪你刚才说要开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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