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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大人物-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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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后两步,转身,手放在了门把上,看来,他只能叫保安把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赶出去。
周志天扶额,真是残忍啊!
他顿了一下,回头多看了一眼谢瑾,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是他的最爱,他饶有兴趣回头问起:“哦,对了,是谁告诉你监控视频的事?”
谢瑾声音低低的,神情恍惚:“你付给他们的汇票签章不清楚,影视公司的人过来找财务的时候正好被我碰到,我多问了两句,他便把拍摄内容说了出来。”
“今天?”
谢瑾抬起脸与他对视,声音寒凉如冰锥:“上个月,我搬进你别墅的那天。”
周志天猛然转身,直直地正视谢瑾,眼中闪过些许疑惑与不安:“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就像你所说,我知道了又能把你怎么样?”谢瑾发出嘲笑的声音,配上沙哑的音色,像是生锈的铁锅,“如果要下地狱,我总得把你拉上一起。”
周志天上前两步,紧紧地拽着谢瑾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失控,可是谢瑾已经感觉不到疼,只听到他略显慌张地问她:“你准备干点什么?”他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事情,声音也失了平时的稳重,思量片刻,问起:“破坏我和曾良宵的关系?”
这是他能想到的谢瑾唯一能干出的事情。
谢瑾摇头,她脆弱得像是一片风中落叶,脸上却带着近乎残忍的笑,既是对他,也是对自己:“你看,我是蓄意接近的。你假装喜欢我,在我面前装,在龙诚面前装,在你的下属面前装,我信了,他们也信了,所以,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周家大宅,都不会有人拦着我。”
“记得我送给你的红掌吗?根部装饰的碳球藏有监听器。”看着周志天脸上的平静缓缓地出现裂纹,谢瑾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公司的财务早就出了问题,你为了骗取银行贷款,开始财务造假。不止这些,你暗地里还帮黑社会洗钱……”
周志天的脸褪了血色,谢瑾还在继续:“昨晚,我进了你的书房,你暂时出去电脑没有关,我在里面发现了许多证据。我把那些东西拷贝了一份……”
周志天一把将谢瑾拽到墙角,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真的拷贝了?东西在哪里?”
谢瑾还在笑,笑中带着盈盈泪花:“当然在警察局,哈哈……还不止,我前些日子就找到了你行贿官员的证据……我把它们通通快递给了警察局……”
哐!
周志天踢翻了旁边的椅子,一把将谢瑾按在墙上,脊背撞到墙面发出闷闷的撞击声,谢瑾却感觉不到痛,她依旧笑得张狂:“我今天坐在这里就是等着看你的好戏……”
“周总!”外面的员工显然听到了动静,在门外慌张地喊他。
“都滚远点!”周志天怒喝,他逼视着谢瑾,面孔几乎扭曲,“你骗我的对不对?”
“哈哈哈……”谢瑾发出似哭又似笑的声音,恐怖得如暗夜鸮啼,她逼视着周志天,凶狠又凄厉:“我又不是你,怎么会骗人!”
“你……”周志天怒极,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上指节如鹰爪,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谢瑾没有反抗,也没有呼救,喉中发出短暂的声音,她还在笑,笑中带着绝望。
砰!
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撞开。
“周总……”门外两名高管略显慌乱,看到屋中情况后更是摸不着情况,“那个,警察要见你。”
在那两名高管身边,身板笔直地站着若干名身着制服的警察。
警察大步进屋,把谢瑾把周志天拉开,其中一人拿出证件和相关文件,严肃道:“周志天先生,目前你涉嫌洗钱,提供虚假财会报告,以及向多名官员行贿等多项违法行为,根据相关条例,你被捕了……”
警察带走周志天的时候,他激荡的情绪已经平定下来,大概不想被人看笑话,他整了整自己被弄乱的西服,快出门的时候,他回过头看着谢瑾:“我真是小看了你。但是,谢瑾,别忘了,你父亲是龙诚杀死的,而杀死龙诚的,不是大火,是你。”
☆、第59章 此情可待成追章忆
前阵子下过两场雨;带走了盛夏的燥热,墓地的草木却长势更好,到处绿叶成荫。
谢瑾第一次站在龙诚的墓前,在他死后四个月零九天。
不是豪华的微型别墅,也不是简单的墓碑;他的墓有些特别,墓冢上方是一对巨大的翅膀;用白色大理石精雕而成。
另类;就像他的人一样。
墓前有插花的花瓶,大概是前两天才有人来看过,瓶中花瓣虽有些萎靡;仍能看得出形状,百合中夹着一只玫瑰,白得并不纯净,像极了夜里迷蒙的月光,透着淡淡寒凉气息。
谢瑾没有带花来,两手空空,白色的墓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耀眼的光芒刺得她双眼生疼。
眼泪却流不出来,她杀了他,有什么资格哭呢?流不出来的泪水又回渗到血脉之中,四肢百骸皆麻木。
他到底还是死了,埋在这方土地之下,墓碑上面没有他的照片,只刻着他的名字,出生及死亡年月,屈指算算,他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三岁,难怪媒体都说天妒英才。
他一定恨她,自他死后,谢瑾夜夜噩梦,成堆的凶猛怪兽,魍魉小鬼,却独独不曾梦见他。
墓地很安静,穿过叶间的风凌乱而荒凉,却又坚硬得如同钢线,生生将皮肉割开,痛到最深处的骨髓之中,唯剩鲜血淋漓。谢瑾想逃离,地里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双足牢牢拽紧,动不得半分。
“漂亮吗?”一个声音响起。
回过头,才看到有人站在她侧后方,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那样熟悉的眉眼狠狠撞击在心上,掀起汹涌澎湃的浪潮。
但仅仅只有一瞬间,他左手插在裤兜中,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纵然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不错吧?”龙易用眼神跟她示意墓上那对白色的翅膀,似乎真在询问她的意见,“我设计的。”
谢瑾木然看着他,沉默。
龙易朝前走了两步,右手握着一束郁金香,金黄,艳红,流光溢彩,他看了一眼那束略显萎靡的百合,嫌弃地拿出来扔到一边:“墓碑已经是白色,需要用别的颜色来点缀。”
换上他带来的那束艳丽郁金香,他略满意:“这样,看起来和谐多了。”
扫了旁边谢瑾一眼,龙易干咳一声,补充道:“而且,哥哥最喜欢的,一直都是郁金香。小时候每到五月,他都会让爸爸带他去荷兰玩。”
“是吗?”谢瑾终于开了口,回想起来,他送过她好几回郁金香。
“你知道我为什么设计一对翅膀吗?”龙易似乎找到了知音,饶有兴趣跟她聊起:“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是再有一对翅膀,那就是上天入海无所不能……”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谢瑾打断他,声音寒凉似混着冰渣,“你们都以为他是误入安保公司,不慎被一对电磁脚铐困住,最后活活葬身在火场……其实不是,被困住的那个人是我,他为了救我触碰到了电磁脚铐,开关就在不远处,他让我去关掉,可我没有……
她的声音沉静如水,平铺直叙毫无起伏:“不是在大火中慌了手脚,我是成心想让他死……”
龙易身形未动,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平静地凝视着眼前墓碑,甚为无聊地拨了拨艳丽的花束:“你就那么想他死,就因为他意外撞死了你父亲?”
“意外?”谢瑾迷惘,“出事那天中午,周志天找到我,给了我一份监控录像,录像中他残忍地杀害了我爸爸,而后抛尸在废弃的小屋中,再选择撞车掩饰罪行……俗话说眼见为实,我以为那就是真相,我恨得无以复加,脑子里爸爸倒在血泊之中,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的影子……”
龙易微怔。
“可是,可是前段时间我才知道,那份所谓的案发现场监控录像是假的……周志天在骗我,故意引诱我……可那时我不知道……那份录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以为那就是真相。”
“周志天骗了我,我把他送进了监狱。”谢瑾绝望地摇头,空洞的眼神中尽是无助,“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真相是什么。那天,我质问龙诚的时候,他一脸慌张地问我是不是知道了,惊慌失措如同秘密被戳破……”
“就算有秘密,也不是他故意杀你父亲的秘密。”龙易沉声道,“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和哥哥都有着特殊的感知能力,如果屋内有个大活人,我们肯定会知道,如同你亲眼看见有人站在路边一样。”
“我们都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但它发生了,因为哥哥那阵子状态不好。”龙易垂了垂眼,睫毛轻颤,“你父亲死后,哥哥一直很内疚。他怕你误会,不敢让你知道他具备这种能力。想想也对,要他怎么对你解释?难道说平时他都能感知到屋内有人,偏偏你父亲死的那天,他如同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到?说出来你会信吗?”
谢瑾抬起头,望着远处轮廓模糊的山峦:“他当时真的不知道屋内有人?”
“在正常情况下,就算隔了两堵墙,有生命的东西无法逃过我们的感知。”龙易中肯回答,呼吸低缓,“不过,他在此之前受了伤,大量的麻醉剂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损害。但后来爸爸对他做过测试,测试表明他没有任何问题。”
龙易一脸严谨:“所以,在理论上,我不能准确地回答你的问题。”
“但我知道,哥哥不会故意杀你父亲。”龙易站起身,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分了解彼此的性格,龙易从喉腔中发出不屑的轻笑声,“他不需要那样做,更不屑于那样做。”
他似乎不愿意在这里久呆,有离开之意,刚转过身听到谢瑾低声喃喃:“是的,他不会。”
“可我还是害死了他。”谢瑾扭过头,冲着他道:“你不恨我吗?我蓄意杀死了你哥哥,你不打算为他报仇吗?”
龙易略有些不耐烦,他耸了耸肩,不冷不热道:“与我无关。”
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兄长的死于他无关痛痒,离开的时候口中还絮叨着:“其实他死了也挺好,至少他的财产都归了我,我想要他的那架直升机很久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四野幽静,鸟啼声苍凉。
最后的几缕残光落尽光辉,西边的云被染成烟灰紫,墓地暗了下来,幽幽荧荧。
拖着虚浮的脚步回到住处,已是夜深人静,天花板上两盏昏暗射灯蒙蒙地勾出家具的轮廓,阴影层层重叠,透着和墓地同一种苍凉。
无从解脱,就像死亡的人无法复生,成为这世间永恒的绝望。
谢瑾从抽屉中翻出了药瓶,白色的药片消失在口中,瓶子滚落在地,天花板的灯光落入眸中,像是遥远的星辰,更像是龙诚的眼睛,黑亮有光,静静流泻着几分倨傲。
谢瑾唇边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也许这一回,她可以梦见他。
一定可以,朦胧中听到有潺潺水声,谢瑾觉得十分圆满,他生来便是属于水的,死后若有魂魄,也定是存于水中,如是,便离他更近了。谢瑾含笑,身心瞬时清朗,茫茫天水似乎越来越近,她已经迫不及待跃入其中。
“谢瑾!谢瑾!”中年妇女在暴躁地敲门,“大晚上水龙头怎么不关?水都流到楼下了,泡坏了地板你要赔钱的……”
“喂,你到底在不在里面?我自己开门了。”
“啊呀!”
……
那么粗大的嗓门,落在谢瑾耳中模模糊糊像是梦呓,想听得更清楚,却总是力不从心,她也不急,在梦中涉水而过,周围的世界混混沌沌,而她在寻觅什么。
不知道在混沌中走了多久,终于见到阳光脉脉地从云端落下,在那光影交接处,直直地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眉眼逆着光,深沉得如夜似海。
龙诚,谢瑾想喊他,喉头却猛然一紧,什么话都吐不出来,只余眼眶湿热难当。
他亦静默地凝视她,面无表情。
斜射的阳光在他身后落下光辉,浅淡地勾出他的轮廓,心头夹杂万千情绪,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上来;但凡尘俗世都不存在,安静,祥和,温暖,那些情绪又如潮水般退去,她终于又见到了他,谢瑾吸了一口气,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他。
一伸手觉得手背一痛,似乎拉扯到什么,谢瑾猛然一惊,扭头只见手背上正打着吊针。
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整个世界似乎突然变换,迷蒙混沌消失无踪,回过头,已经没有龙诚的影子,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进屋中,微风掀起窗帘微微抖动。
“龙诚……”谢瑾惊惶出声。
“醒了?”护士闻声进屋,先查看了点滴情况,见谢瑾蹙着眉,她道:“洗胃很难受吧?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幸好房东就住在同一栋楼,见你没关水进屋发现了情况,才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护士絮絮着数落她,谢瑾却看着窗户出神。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第60成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医院的味道很难闻;翌日;房东来看过她一次,没有数落她泡坏地板的事,只说了些安慰话,不过看样子,她是不会再把房子租给她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警察局派来了一名心理医生;温和地跟她聊了一会,他问什么;谢瑾就答什么;不过目光常常看着窗外;广玉兰的墨绿枝叶从旁边延伸过来,偶尔有小鸟飞过;嗖地一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见她如此,心理医生提议出去走走,他可以替她拿着吊瓶。
外面草木葱茏,树叶散发出淡淡香气,不远处的水池中喷泉跳动,中心矗立着一座希腊女神雕像,神情柔和,谢瑾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何时见过。
直到看到薛彤在医院走过,几名主治医生殷勤地过来接待,她才记起,上次在苏羡妮那里受伤后,曾在这家医院住过——这是同诚集团旗下唯一的一家医院。
薛彤也看见了她,隔得太远,谢瑾看不清她的神情,他身旁的龙泽只淡淡地扫过来一眼,似乎只是看向一株普通的广玉兰,无甚兴趣,回过头跟医生说:“她好像过敏了……”
他拉着薛彤朝诊疗室的方向走去,从谢瑾的视线中消失。
太阳渐渐偏西,心理医生也该回去了,跟谢瑾告辞,绕过喷泉池遇到了谢瑾的主治医生,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真正起了死心的人很难拉回来,去年我就遇到一个,自杀了七次,七次都被人救回来,找了几个心理医生,最后还是死了。”他叹了一口气:“警察局正在联系她母亲,等她母亲来了再让她出院,希望在家人在旁边她能好点。”
护士替谢瑾拔了手背上吊针,告诉她可以在院内多走走,但不宜太累,晚上还要打吊水。她点了点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翠竹掩映,抬头望着西边团团棉絮般的白云,被夕阳染成了灿然的金黄,那种颜色,既让人想靠近,又觉得刺眼。
夕阳落下高高的围墙时,谢瑾又看到了薛彤,她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脸上满是轻松,拉着龙泽的手时不时晃动一下,结婚多年,亲密依旧,如同热恋中的情人。
他们在距离谢瑾不远的地方散步,那里有两方低矮的雕塑,雕塑后方是半人高的石栏杆,仅有巴掌宽,薛彤拾阶而上,小心地踏上栏杆:“小时候听说,有些模特为了练猫步,专门选这种地方穿着高跟鞋走路,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穿了细长的高跟鞋,龙泽也不担心她会掉下来摔伤,在旁边垂着手,宠溺地纵容她。
或许,他正等着她掉下来,反正以他的身手,定能稳稳地接住她——即使她掉在石栏杆另一侧。
薛彤的平衡能力还不错,稳稳当当地走了十多米,她还是那么年轻,似乎已经忘却了儿子的死;或者说,她的家人给了她足够的爱,填补了失去龙诚的伤悲。
“我把手机忘在诊疗室了,上去帮我拿一下。”走了几步,薛彤想起什么。
“你等我一会。”龙泽把她抱下来放在地面,在她耳边低低嘱咐了什么,才转身朝远处的大楼走去。
薛彤在原地等了龙泽一会儿,百无聊奈,她又踏上石栏杆,大概对自己的平衡能力很有信心,这回她选了另一道更高的石栏杆,那栏杆高过她的肩头,细窄光滑。
她没有看不远处的谢瑾,也没有跟她打过招呼,仿若她们素不相识。
谢瑾却看着她,那种颤巍巍的步子,让人心惊胆颤。
一个不稳摔下来,落在水泥地面上定会受伤。
可她似乎不在意,拉着裙子步步前进,旁边翠竹投下幽深的阴影,晚风中夹杂着鸟雀归巢的声音,叽叽喳喳叫声凌乱。
“啊!”
薛彤身子一歪,整个人从高处摔下。
谢瑾的心狠狠一跳,几乎也要惊呼出声。
一个黑影从旁边的竹林中闪出,快如石火电光,稳稳将她接在怀中。
他穿了深色衬衫,夕阳的橘色光辉从树梢头斜射过来,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落在阴影之中,鼻梁和眉弓骨勾勒出深邃的剪影。
谢瑾猛然起身,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全身血液翻涌。
五官分明的脸,不同于龙易的青涩,也不同于龙泽的成熟,那是独属于他的俊逸。
万物静止,时间仿佛停滞,谢瑾想喊他,又生怕这是梦境,任何声音都能让它消失。
他低着头,短短的碎发凌乱地落在额上,越过薛彤的肩膀,谢瑾看到他唇线抿成一条线,面如沉水。
他把薛彤放在地上,低声问她:“有没有伤到?”
“没事。”薛彤摇了摇头。
“小心点。”他低沉地说话,拍了拍她的肩,“回去吧。”
他的余光一定看到了谢瑾,却一直偏着脸,佯装自然地侧过身,似乎真的准备离开。
“龙诚!”谢瑾猛吸了一口气,喊他。
龙诚一怵,脚步顿在原地,他微低着头,额前碎发被夕阳的余光染成金色。
“我去找你爸爸。”薛彤道,不紧不慢地从卵石铺地的小道离开。
树叶在晚风中簌簌抖动,落下的阴影斑驳地在地上摇晃,寒气从那些阴影中渗出来,丝丝缕缕,摇曳不散。
他抬起脸,仍是熟悉的眉眼,只是,眸中一片沉黑,比墨更粘稠。
他们站在一两丈远的地方,却仿佛身前隔了银河,只能遥遥相望。
谢瑾的喉口似乎被堵住,竟说不出一个字,惟余眼眶肿胀。
忽然明白,他们之间已经无路可走,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她的父亲终是因他而死;而她,亦残忍地朝他开了枪,那个曾经爱她的龙诚,已经被她亲手杀死。
暮色在他们死寂般的沉默中越来越浓。
路灯猝然亮起,明明没有声音,却仿佛有断弦般的脆响,将他们的脸庞染成昏黄。
“谢瑾,”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你就当我真死了好了。”
四个多月积聚的悲伤决堤而下,汹涌地将谢瑾淹没。
他已经悄然转身,身影没入黑暗之中,谢瑾猛吸了一口气,喊住他:“龙诚,我……”
喉头哽咽,她想说什么?她能说什么?说她不是真想杀死他,说她只是受了周志天的蒙骗,说她后悔了……千言万语,谢瑾最终抽噎道:“对不……”
“谢瑾,”她的那句对不起被打断,龙诚背着光,暗夜中他呼吸低缓,“我曾经喜欢过你,非常喜欢,大概以后再也不会像那样喜欢一个人。”
他顿了顿,低沉的声音中透出几许无奈:“那天晚上,汽车撞上去之前,我知道你父亲在里面……”
晚风穿过树叶,风声凌乱。
“距离很远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那里,那天晚上我被他气疯了,正好有个绝好的机会摆在面前……”龙诚站在广玉兰的高大阴影中,谢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微弱的叹息,“我当时想如果没有他,只有我们两个人,那真是无比美好的事情。”
“可哪里会有美好?”他喃喃低语,似乎是在自嘲,“其实,我后悔了,也许我不该撞上去,至少我们还有路可走……”
路灯下的一切都失了颜色,只留下无数暗灰阴影,在那阴影之中,他们过往的恋情,终成了尘埃。
不敢亲眼去看她的表情,也许有错愕,也许有怨恨,龙诚转身,晚风簌簌地吹过枝叶,他听到缠绵旖旎从心头剥离的声音,抽丝一般,带着血珠,细细硬硬看不到尽头。
离开医院,是父亲开车,汽车行驶得十分平稳,间有五光十色的霓虹投射过来,映得龙诚的脸妖异诡暗,路上,他低低出声:“你为什么非要把我逼出来?”
“那你为什么又要回来?”薛彤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头也不回,“你说再也不回Y市,可听说她自杀了,你连夜跑回来做什么?”
四个多月了,他在国外到处游荡,去过僻静的乡村,也在人流如织的闹市穿行,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行尸走肉般在俗世中路过。有段时间他在疗养院陪外公外婆,一向最喜欢他的外婆都开始嫌弃他:“你出什么事了?死气沉沉的,害我打麻将老输,要是不喜欢陪我这个老太婆就回去。”
外婆不知道,龙诚已经死了,埋在Y市东北角的墓园中。
可他还是回来了,一夜奔波后,到达Y市已经是天光大亮,谢瑾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有四个多月不曾见她,她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再也不是曾经灵动俏丽的谢瑾。
他沉默地看着她,听外面风声簌簌,看穿过窗户斜射的阳光在地面流转变幻,直到她醒过来,猝然离开。
无法面对,也没有勇气直视。
他知道她在医院里,可他只能躲在竹林中,隔着翠竹的疏影遥遥地看她,看日光的碎影落在她肩上,看她落寞的眼神和失魂的眉眼。
可母亲一定要这样逼他,她知道他躲在那里,却非要将他从暗灰的阴影中拉出,直视鲜血淋漓的痛楚,和他们无路可走的定局。
车厢里,薛彤声音沉沉:“你总不能一辈子装死。”
就算不装死,又能改变什么?
☆、第61成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天上午;谢瑾不顾医生劝阻,一个人出了院。她打电话订了张机票;目的地是北方的一座城市,那个地方和Y市天差地别,冬季漫长寒冷。
Y市于她,已是绝望之地。
“哥,她要走了。”龙易很快得到了消息;回到别墅时跟兄长说了一声;虽然声音漫不经心。
龙诚没有回头,背对着他站在窗户处;浅浅地“嗯”了一声。
“你不想知道她要去哪儿?”
龙诚站在窗户处如雕塑般静默;很久,才轻声回答:“不想,也没必要。”
谢文鸣死在了他手上,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晚上,他们之间的缘分滑向了万丈深渊。
他对她还有爱,但这份爱已无容身之地,在火灾发生的那天,他不得不直视这个残酷的现实,无力挽回,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寸一寸枯朽腐烂。
那天他一个人被留在燃烧的大厦中,跳动的火光一闪一闪,刺鼻的黑烟夹杂着浓厚的尘霾,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就像他们的未来,只剩下茫茫黑暗。
他挣脱了那对电磁脚铐,却找不到方向。
她恨不得他死,往日所有缱绻缠绵化为灰烬,连渣子都不曾留存。
火焰如狂肆的小妖,张开血盆大口舔舐着每寸可燃物,热浪逼进每一个毛孔,龙诚觉得五脏六腑都是火辣辣的痛,他木然地望着火焰呆了很久,才掏出手机给龙易打了电话。
龙易是在半个小时后来的,风风火火地抱着一具人体模型,他不懂缠绵情事带来的无奈与悲哀,或者,他觉得这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十分乐意帮兄长的忙:“幸亏我那里东西多,看看,这模型用的是合成蛋白,跟人的皮肤极为相似,烧焦后绝对不会发出塑料的味道。再看看这张脸,和你很像吧?算你运气好,那个工作室最近正好来了Y市,3D倒模立体成型,输入照片后,电脑自动合成,只要五分钟就能制作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虽然价钱贵,但贵得值……”
龙易热情洋溢兴致勃勃,龙诚一句话都没有回,他甚至没有看他,倚着窗口看外面,可外面什么也没有,黑色浓烟遮天蔽日,细小火屑在烟尘中升腾,而龙诚目如死水。
“你真要这么做吗?”龙易把东西摆弄好,问他。
不这么做还能怎样?若他从这里出去,以后又能以怎样的姿态相见?龙诚的声音都被烟熏哑:“小易,帮我一回。”
“放心,我待会就去买通两个警察,模型一抬出去我就来认尸,只要我一口咬定这是你,你就死定了。葬礼的事也包在我身上,一定帮你办得风光无限别具一格,不过,”龙易顿了顿,一脸狡诈:“我有条件。”
龙诚发出暗哑的咳嗽声,眸中倒映出外面的茫茫黑烟,混沌一片。
“你死后,遗产得全部归我。”龙易在旁边趁火打劫。
龙诚回过头看他,苦笑,若是没有认识她,他也该和小易一样,简单地游走人生,不识人间愁苦,不会沦落到此般境地,万劫不复,不得不用死亡来终结一切,在熊熊大火和漫天浓烟中,亲手埋葬掉自己的爱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不似现在,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朝另一个方向滑行,越来越远,永不触及。
谢瑾的航班是在晚上起飞,下午,买了祭品和白菊,她去了墓地。
流云如白絮,在天上轻拢慢涌,谢瑾穿了白色的裙子,秋风厉厉,裙摆飞扬。
进墓园的时候,碰到了曾良宵,她一个人,大大的墨镜遮住了脸上表情,但那份落寞无声地从她身上渗出来,手上拿着一束百合,谢瑾看到,里面夹杂着一支白玫瑰。
见到她,曾良宵怔了一下,但谢瑾避开目光,大步朝前走去。
到路口时,两人一个往西,一个往东。
今晚一走,大概要隔很长一段时间,谢瑾才能来看望父亲,摆上杯子,倒上酒,谢瑾还给他带了两副扑克,喃喃低语:“要是钱输光了记得给我托梦,我再给你多烧点。”
碑上照片中的谢文鸣笑容和蔼,谢瑾声音却哽咽,泪水从脸颊滑落:“爸,对不起……”
谢文鸣在照片上看着她,默无声息。
离开时,在墓园大门处居然又碰到了曾良宵,她本来应该走向停车场,却朝谢瑾走了过来,既像在嘲笑,又像在悲叹惋惜:“我还以为你是去看他。”
他,自然指的是龙诚。
谢瑾不语,避开她默默地下山,公交车站离墓园大门有很长一段距离,长长的环山公路两侧,树木森然地透出一股阴冷气息。
曾良宵却追了上来,不依不饶:“没有参加他的葬礼,也不曾去祭奠他,哪怕他是因你而死?”
她愤愤不平,五官精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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