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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翼之城-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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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情景是一个人无法忘记的。

譬如枫如画在一线美丽的血滴里掉进冰河里,就象一只坠落的鸽子。

或者在他掀开被子的时候,看到楚飞烟赤裸的身体是如何的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在很多时候,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时间总会带给人希望,或许会带给每个人,或者至少曾经带给每个人希望。

明天,通常都是一个美妙的词汇,会有初生的朝阳,明艳壮丽,还会有清新冰爽的空气可以大口的呼吸,直入肺腑,仿佛让全身都已经通透起来,变得像旭日一样灿烂无暇。

所以这个词可以引发一个人的想象力,对于美好和希望的想象力。

通常希望的结果有两种:

继续希望和顷刻绝望。

绝望的结果取决于两个因素:

怎样的人以及,怎样的绝望。

那么对于燕碧城而言,结果会怎样?

时间的另外一个奇妙之处就在于,没有人知道,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忧虑由此而来,偏偏希望也因此产生。

并且绝大多数的人都会相信他们会有许许多多个明天可以指望,或者,需要忧虑。

不论是燕碧城还是段轻云,都不是喜欢彼此坐在一起畅想明天的种种美景的人。

显然眼下,在刚刚见到如画母亲的坟墓之后,也并不是适合做这种畅想的合适时机。

实际上显然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会有心情一起去喝几杯酒,顺便畅想一下未来。

这种畅想燕碧城曾经有过,那个时候如画还活着。

通常人在美好里,会有许多美好的希望,尽管他明明知道这些希望大部分都和眼前的美好无关。

人在痛苦中,也一样会对未来生出绝望,甚至畏惧,虽然他也很清楚,这些绝望和眼前的痛苦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的关系。

所以燕碧城没有去为自己在了结这个阴谋之后的日子做出任何计划或者打算,也并不奇怪。

虽然他可以剑出倾城,在这个江湖上或许根本就没有对手,甚至他的体质,也已经因为他的际遇变得令常人无法企及。

但他毕竟还是一个人,一个,同样无法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普通人。

实际上他永远都不会想到,在他回到青州城客栈之后,他会遇到谁。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味道

 早春时节,天气也变得温暖宜人,青州城里到处都在弥漫着春日的气息。

“其实我一直觉得,一年四季闻起来味道都是不同的,你的鼻子比我的还要灵,你有什么感受?”

“我的感受和你一样,其实每天的早晚,味道也不同。”

“对你来说,是不是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味道?”

“是。其实我想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这样的,只是我闻到的更容易一点,也更敏感一些。”

“那么你自己是什么味道?”

“我闻不到我自己是什么味道。”

“我呢?”

“你?”

“我。”

段轻云叹了口气,“我想你现在的味道和我现在的味道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燕碧城也在叹气,“我想不论谁连赶了这么久的路,味道闻起来都差不多。”

“不错。”

“大概和马的味道也差不多。”

“其实我宁愿说,大概远不如马的味道好。”

“我真的那么难闻?”

“难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香宝贝?”

“看起来一个人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很难找到什么事情是没有丝毫好处的。”

“可是在我每天洗澡,天天换衣服的时候,我是什么味道?”

“你的味道就象一块冰。”

“冰也有味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我觉得没有味道的。”

“那么水是什么味道?”

“你有没有在浓雾弥漫的时候深吸过一口气,譬如在一个大雾的清晨?”

“有,不止一次。你是说那就是水的味道?”

“那是一种,水的味道有好多种。”

“还有呢?”

“烧开一大锅清水的味道你也闻到过吧?”

“是,这两种味道的确不同。”

“所以水和冰的味道也不同。”

“流水呢,譬如一条清澈的河流,或者是山泉,是什么味道的?”

“流水的味道,甚至即使是同一条流水,也会有很多种。”

“为什么?”

“因为和闻到的人心情有关。”

燕碧城沉默下来,他已经立刻想起,那条清澈宽阔的河。

他挽起裤子站在河水里,如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在等着他捉鱼上来。

于是他也立刻再一次闻到了那条河水的味道。

思念的味道。

甚至连思念都有味道,思念的味道和那条河水一样。

“你最讨厌什么味道?”段轻云忽然问。

“血腥,你呢?”

“狼。”段轻云平淡地说:“当我站在下风,有风掠过狼群,吹送到我鼻子里的那种味道。”

所以恐惧也有味道。

对于段轻云来说,恐惧的味道,和狼群一样。

或许每个人对同一件事物所闻到的味道,实际上都是不同的,所以有的人喜欢一年四季吃牛肉,有的人闻到牛肉的味道会想要呕吐。只不过没有人能想出办法来做这种比对,所以这是一个不解之谜。

或许每个人对同一件事物所看到的景象也是不同的,所以有人喜欢红花,有人喜欢绿草。只是同样也没有人能找出办法来确认这一点,所以这是另外一个不解之谜。

可以确定的是,现在江湖上的大多数人,对于衣涧扉和风弃天的看法是完全相同的。

这两个人在不久前,在所有人的心目中,有如天壤云泥之别,一个是神话,一个是诅咒。

现在都已经变成了辱骂攻击,甚至是取笑的对象。

燕碧城和段轻云在饭店里吃午饭的时候,听到每一张桌子上的客人几乎都在谈论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

既然已经狼狈为奸,显然是一丘之貉。

既然这两只貉长在一座小山丘上,想要不一样大概都很难。

所以大家把他们相提并论,看法一致,也没有什么不对。

甚至大家对衣涧扉的痛恨比对风弃天还要严重一些,因为这个家伙几乎把整个天下都给骗了,阴险的很,有史以来第一大败类。

大家都在谈论的另外一件事情是,孙平的盟主就任大典,在5天后。

其实在这里吃饭的大多数人,都是来参加这个就任大典的江湖豪杰们。

甚至包括燕碧城和段轻云自己。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听着,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表情神色。

反倒是谈论燕碧城的人并不多,目前孙平即将就任盟主,风头正劲,所以大家正对其卧薪尝胆机智勇敢的正义行为赞不绝口。

看样子昌易如和韦帆守的动作的确很快,青州城里的客栈酒家连天爆满,大街上的人也是川流不息,口音混杂。

百年难见的武林盛事。

却没想到两个人正听着大家对孙平大加赞许的时候,孙平已经忽然走了进来,坐在了燕碧城的身边,轻声说:“燕三公子刚刚回来,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敦厚朴实,一身暗黄的衣饰也没有丝毫改变。

酒家里的人虽然正在对孙平大谈特谈,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本人,认识燕碧城的人也同样没有。

目前江湖上名头最大的两个人,正坐在一张不起眼的桌子上与他们同室饮酒吃饭,这一点,恐怕他们永远都想不到。

燕碧城微笑着,“孙兄的消息好快。”

“青州城离飞涧山庄不远,风吹草动都与山庄息息相关,这几天人来人往颇是热闹,为防不测,愚兄已经加派人手暗地监察,倒是让燕三公子见笑了。”孙平敦厚的笑了起来。

“我明白。”燕碧城扬起手说:“这位是段轻云,燕三的朋友。”

“幸会。”

“久仰。”

两人分别抱拳,还礼,点头,却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山庄的名字还没有改吗?”燕碧城说:“还是飞涧两个字?”

“衣庄主在世的时候取的这个名字,始建至今没有变过。山庄后山上也正有一条淋漓飞涧,气势不凡,所以这个名字甚是贴切,还是不改的好。”孙平叹了口气,“况且衣庄主虽然误入歧途,愚兄内心对庄主还是钦佩景仰,如此,也不想改。”

燕碧城的眼睛已经泛起了点点迷蒙,“不改亦好。”然后又微笑着:“不知道孙庄主今日此来,对燕三有何指教?”

“指教如何敢当,公子客气了,愚兄此来是专程邀请燕三公子及这位段朋友赏面参加五日后的盟主大典的。”

“如此倒让燕三惭愧了,怎么敢劳动盟主大驾亲来邀请,燕三实在荣幸。”

“荣幸正是我孙平的,其实若非燕三公子谦让,盟主一位哪里轮得到我孙平?如此说来,这惭愧,也正是我孙平的。”

“孙盟主有勇有谋,正该为天下武林尽点心力,说到惭愧,孙兄说笑了。”

两人相对而笑,相谈甚欢。

“如此愚兄不打扰了,两位慢用。待典礼事了之后,愚兄一定亲来邀请两位到山庄一聚。”

“多谢。”

三个人一起站了起来,各自抱拳躬身,于是孙平走了出去。

酒家里立刻有五六个人随后出去了。

“作了庄主,又即将是盟主,气派果然不同了。”

“12个。”段轻云依然在看着孙平离去的方向,“还有两个还在酒家里。”

燕碧城点了点头,“这两位并不是他的随从,该是在这里听风声的。”

“此人颇有大将风范,看似淳朴,实则精明过人,又能不形于色。”

“能瞒过衣涧扉,又能把信送到碧玉山庄去,已经很不寻常了。”

“只是这一次来访,就安排的井井有条,手下的十个人也都身手不弱。”

“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

“据说他的刀法也很不错。”

“我还没有见识过,只是看他的神色气态,的确是位高手。”燕碧城看着段轻云说:“可是我却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这个人。”

段轻云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你没有看错。”

“为何?”

段轻云的视线正凝在酒杯上,听到这个问题,他的眼神忽然锋锐起来,就象正在凝视着猎物的豹子,忽然惊觉到对手的逼近。

即将扑跳而起,并且在喉咙里发出一阵森冷低沉的咆哮。

燕碧城在看着他的眼睛,却已经在闪动,就象鹰的眸子。

客栈掌柜的眼睛,比外面早春的阳光还要亲切,“两位公子回来了?一路辛苦,一路辛苦,房间还留着,已经清理打扫干净,两位公子可随时入住。”

燕碧城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正要上楼,却听见有人在身后说,“小三子。”

他的身体立刻僵木,顿住一会儿却又忽然转身,于是他就见到了一张他如此熟悉,却已经有许久都没有再见到过的脸。

一张他绝对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的脸。

第一百三十章 大哥

 “大哥。。。。。。”燕碧城急步走过去,却在大哥身前停住,只张开嘴,已经无法说出什么。

他的大哥张开手臂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小三子,这一路辛苦你,委屈你了。”

他的脸埋在大哥的肩上,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却不肯流下来,“不委屈,没有。。。。。。什么的。”

有风吹起,吹动起一片如火的枫林,绚丽的叶子就在如火一般的摇动燃烧。

就像一片正要凝结,正要消散的晚霞。

一个大孩子牵着一个小孩子的手,慢慢走进了这一片飘动的霞光里,一同扬起脸,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清澈的喜悦。

“好美啊。”小孩子清脆的声音说,“这里好美啊,大哥,就像一幅画。”

枫叶在风里纷纷的撒落下来,就像一个又一个粉红的叹息,在半空里旋转翻落,象一点一点不能熄灭的火焰。

像一场痛楚鲜艳的雪,在落向归宿。

他松开了哥哥的手,迈出他的脚,幼小童稚穿着精致鹿皮靴子的脚,踩踏在满地的殷红上,就如同走进了一片色彩中,甚至要染红他的眸子,他的脸,他的衣饰,他轻软的双足,还有他今夜将要有的,欢乐的梦。

他看到风飘起一片叶子,飘旋着送到他的面前,就伸出手去,小小稚嫩的手,将这片叶子轻轻接在掌心里。

叶子在风中颤动,颤动得如同不堪忍受伤口的痛。

从树剥离的伤口。

他轻轻叹息,叹息一片叶子的坠落,叶子却已经再飘起,旋舞着飞到了他的身后。

他转过身去,睁大了他明亮无邪的眼睛,看着这片叶子慢慢飘走,飘远,留恋,却绝然。

他伸开双臂,如同在期待着这片枫叶再飞回他的怀里,如同在期待着他能把全部的美丽和痛楚,都拥进他幼小的怀里。

他的哥哥看着他,在很轻很轻的叹息,轻到连自己都听不到。

这一片离开他的手掌的叶子,还在继续飘着,乘着风,飘过了火红的树冠,飘过了忙碌的飞鸟,他那张带着天真哀伤的脸,慢慢变得越来越小,渐渐模糊,渐渐淹没在火红里,甚至这一片广阔的火红也在变小,在模糊,终于消失。

整个世界是如此的精致遥远,就像一个精心装点的沙盘,连绵青翠的山峦和晶莹如带的蜿蜒流水,这是一个世界,幼小,娇嫩的世界。

一个妩媚如画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边缘,环绕着通透如蓝宝石般的海洋,在阳光下闪现出一片片耀目的涟漪。

世界在下面飘动,弹跳,忽近,忽远,在旋转,在慢慢不断接近。

一点火红重新浮现,渐渐开阔,一片一片的枫叶,渐渐清晰,在风中舞动不停,两个小小的黑点,成了两个背影。

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正在从火红中离去。

在天边有火红的夕阳。

“可是我还不想回去啊。”

“太晚了又要挨骂的。”

“唉。。。。。。”小孩子叹了口气:“现在回去也一样要挨骂的。”

“总要比更晚好一些的。”

“对不起哦,我又要连累你了。”

“不用对不起,小三子。”

“枫叶要落尽了。”

“明天我还会找时间带你来这里的。”

“真的吗?可是。。。。。。我不想了。”

“怕大哥又挨骂吗?”

“唉,是的。”

“没有关系的。。。。。。你还这么小就学会叹气?”

“我学会叹气了?”

“呵呵,你没有,我发现这件事情并不需要去学的。”

“可是明天。。。。。。”

“可是明天你不需要担心

“我有些饿啦,我们快走吧。”

大孩子扬声笑着,把小孩子放在自己的背上,加快了脚步。

他们的背影渐渐隐去。

夕阳即将落尽,枫林里已经暗下来,并且安静。

这片枫叶撞到地上,抖动了几下静止,枫叶下爬出一只蚂蚁,用触须小心探索着。

枫林开始了寂寞,并且要度过一个寂寞的夜。

许多的叶子,却还在无声无息的落着,就象寂寞纷扬,无人看到的眼泪。

“只记得大哥?”一只手放在燕碧城的肩上,缓慢却用力地握住:“连二哥都看不见啦。”

他离开大哥的怀抱,转过身来,就见到了另外一张微笑的脸,和一双同样让泪水盈满,却不肯流下泪的眼睛。

“二哥。。。。。。”他匆忙抬起手背擦去了自己的眼泪,他的笑声,却已经响亮的回荡起来。

“你想不到我们会来。”燕碧山坐在阔背椅子上,笑着说:“其实我们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父亲会准我们出来。”

“碧玉山庄收到邀请,来参加盟主就任大典。”燕碧云说:“受邀的其实还有父亲母亲,但他们不会来。”

“这许多年父亲都是喜静不喜动。”燕碧城说:“尤其江湖上的事情他向来都慎之又慎,这一次会同意两位兄长出来,的确很难得。”

“其实我有时候在想,父亲这样决定,可能有别的原因。”燕碧云说。

“你是说为了三弟?”

“我并不肯定。”燕碧云轻叹着:“也许还有什么深意,父亲行事,总是颇难意料,只不过这一次肯准我们在如此的江湖盛事上抛头露面,我总觉得是有什么特定原因的,也总觉得我还没想到是什么原因。”

燕碧城笑着说:“你没有问过吗?”

“我当然问过。”燕碧云也笑了起来:“我问了两次,每一次他老人家总是会微笑起来,你也知道从小到大他看见我们就总是会微笑起来,笑个不停,话却很少。”

“是。”燕碧城说:“母亲看见我们总是会板起脸,话却很多。”

两位兄长一起点头,深有同感。

燕碧云接着说:“他就这样笑着,也不说什么,我问第二次他就拍了拍我的肩,只说了一句,你们三个早点回来,然后就出去散步去了。”

“也许我们多虑了。”燕碧山说:“也许父母只是觉得我们在山庄呆久了可能有些气闷,趁着这个热闹出来让我们散散心,仅此而已。”

燕碧云和燕碧城一起点头,“嗯,也许仅此而已。”

“穆伯父已经到了山庄,这次我们临行前,他还嘱我们转告你,凡事务要小心,以大局为重,保重自己,不可意气用事。”

燕碧城轻轻叹息着说:“我会记住的。穆伯父在山庄里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燕碧云的神色已经欢快起来,“惬意极了,每天和父亲形影不离,说不完的话,两个人都高兴的不得了,看样子这一次穆伯父大概不会离开了,父母也一再为此向他恳请。”

“那好极了。”燕碧城笑了起来,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苦涩和悲痛。

“如画是他的女儿,只是现在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反倒好得多。”这句话在他心里随着他的悲痛一起闪现。

于是他知道他隐瞒这个真相并没有错,他再一次决心,他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这个秘密。

“你遇到的事情,我们都听穆伯父说起了。”燕碧云轻叹着说:“这一路实在难为你了,小三子,好在你已经是大人了,有很多话,并不需要我这个大哥再罗嗦了。”

“我知道。”燕碧城握住了两位兄长的手:“不需要再说,我都明白的,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好在你一切安好,活蹦乱跳的。”燕碧山说:“不管经历过什么,总会过去的,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就一起回山庄,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好了,你也不用总记着那些伤心往事。”

兄弟三个正在燕碧城的房里围坐在一起,眼神面色里尽是久别重逢的欢快和温暖。

“距离盟主就任大典还有5天。”燕碧城举起酒杯,笑着说:“大哥二哥已经有一阵子没出来走动了,正好眼下时节春意盎然,花萌柳绿,这几天是不是要到处看一看?”

“要的要的。”两个人忙不迭的点头,四个人一起干了一杯,欢笑了起来。

他们正坐在青州城最豪华气派的酒楼里吃着晚饭,燕碧城正在为两位兄长接风洗尘。

“我手里还有点事情要做,这几天让轻云陪着你们好了。”燕碧城看着段轻云说:“轻云可方便吗?”

段轻云一直满面微笑看着他们兄弟三个人,极少说什么,听到这句话,摇了摇头,“轻云实在很想多和两位兄长亲近的,只可惜轻云手上的事情也实在走不开。”然后顺次为弟兄三人倒满酒,举起酒杯说:“轻云就自罚三杯,聊表歉意。”他的脸上,也挂满了歉意的微笑。

燕碧云和燕碧山急忙端起杯子,连声说:“哪里话,哪里话,轻云客气了。”

燕碧城却没有动,只凝视着段轻云,等他喝完了三杯酒,才淡淡地说:“你也有事?”

“有。”段轻云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的事情不能不做?”

“不能。”段轻云摇了摇头,摇得很轻,却很坚决。

“其实很少有什么事情是真的不能不做的。”燕碧城在坚持着,“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主意?”

段轻云却看着他说:“那么你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不做呢?”

燕碧城摇了摇头,“我的事情不能不做,碰巧这一次这件事情是不能不做的。”

“碰巧这一次这件事情,我也是不能不做的。”段轻云叹息。

燕碧城也慢慢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燕碧云却已经板下了脸,“小三子,轻云既然有事,你怎么好一再地勉强人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难道你已经忘记了?”

燕碧城苦笑起来,“大哥,我没忘。”

“没忘就好,好的很。”燕碧云依然板着脸,“既然你有走不开的事情,轻云当然也会有走不开的事情,怎么你偏要叫人家放开自己的事情去做你吩咐的事情?你觉得这样合乎情理吗?如果换成是你被别人勉强着,这个人又。。。。。。”

燕碧城已经低下头,放下筷子,在看着自己的酒杯。

燕碧山转过头对段轻云偷偷做了个鬼脸,也把筷子放在桌子上,不敢再去伸手夹菜。

段轻云的脸上已经难掩笑意,看着谦恭受教,大气都不敢出的燕碧城,他的眼睛里已经泛出了浓厚的温暖和尊敬。

旁边桌子上的一对老夫老妻慢慢站起身来结账。

他们已经老迈不堪,脸上尽是刀刻般坚实的皱纹,他们穿着陈旧的粗布衣裳,已经洗的发了白,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丈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颤颤巍巍打开了三层布,解了三个很紧的结,才露出里面几块细碎的银子,很仔细的挑拣了一番,递给了小二,小二用双手恭敬接过了,欠着腰连声说:“二老慢走,二老慢走。”

于是他们就慢慢走了出去,走了两步,妻子忽然伸出自己的手,放到丈夫宽厚粗糙如树皮的大手里,紧紧地互相握住了。

妻子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少女般的羞涩,在她满脸丑陋的皱纹里面,她的眼神,却已经灵动的就象一个婴儿,如此的美艳,不可方物。

显然这是一对穷苦的老夫妻,他们本不该来这个城里最豪华气派,也最昂贵的酒楼里吃饭的,他们吃的,也只是两盘青菜,已经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已经被馒头蘸光了。

或者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圆一个梦,一个对许多人来说,轻而易举,根本就不能被称作梦的梦。

或许丈夫只是在履行一个承诺,对自己妻子的一个阔气的承诺,或许这个承诺已经许下了几十年,但他终于做到了,没有食言,没有让自己的妻子,为了这样的一个奢华的梦暗自叹息。

所以丈夫的胸膛已经挺直,他的神情,也威严的就象一个凯旋得胜的君王。

他们走的很慢,却走的安然,安稳,并且自豪。

一对很年轻的夫妻,穿着细软的锦衣,很快坐到了两位老人刚刚空出的位子上,他们已经等了很久。

正是晚饭时间,这家酒楼的生意也向来都很好。

年轻的夫妻在看着这一对老夫妻的背影,安静着没有说话,丈夫气质高雅,妻子也温存美丽,看着看着,丈夫已经轻轻叹息了一声,妻子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丈夫的手,在桌子上。

妻子的眼睛却依然在看着那一对老的不能再老的夫妻,她没有叹息,她的眼睛里所闪现的,是羡慕,和期盼。

在这对年轻夫妻吃完结账离开的时候,那一对老迈的夫妻依然还在慢慢走着,刚刚走到酒楼门口的大街对面。

段轻云的眼睛,也正在看着这对贫穷却幸福的夫妻。

“。。。。。。昔日孔融七岁让梨,流传至今,众皆钦佩,成为千古美谈,小三子,你该常常默思此事,以为反省,为人要谦卑谨慎,温厚淳良,所谓谦谦君子,温良如玉,岂可如你这般对友人大呼小叫,勉为其难,指手画脚,强人所不愿?我中华千年古国,泱泱之大邦,素以礼仪自居,当年蜀国刘备,三顾茅庐。。。。。。”

。。。。。。旁边桌子已经换成了一对中年男子,商人模样,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边眼睛还在警觉的四处扫视着,倒的确是一副又谦恭又谨慎的样子。

段轻云又抬起眼睛偷偷瞄了瞄,那一对又幸福又老迈的夫妻终于走出了他的视线。

“。。。。。。当初秦王嬴政焚书坑儒。。。。。。”

两个商人也已经结帐,桌子空了下来,已是夜幕低垂,万家灯火,将这青州城点缀的缤纷多彩,温馨华丽。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

段轻云觉得自己已经有点饿,他瞄了瞄窗外的天色,估计大概将近宵夜时间了。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生。。。。。。你可知道因何。。。。。。”

段轻云的肚子叫了一声,相当绵长有韵律的一声,在此刻听来却是如此的响亮,震耳欲聋。

燕碧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已经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一声也把燕碧云的话打断了,燕碧云也在看着段轻云,轻轻叹息,“今日暂且长话短说,哥哥还有好多话,等你事了之后回到碧玉山庄,再慢慢道来,这一次出行,你也离开家里有些时日了,江湖这个东西,是极容易让人随波逐流潜移默化而不自知的,哥哥这次出来之前就在担心,又有好多时日没有见到你,不知平素在家里大哥时常教诲你的道理是不是又淡忘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唉,小三子,你尚年轻,还未真的长大成人,须知学坏容易学好却难,大哥在家里日日为你担忧,看来也并非杞人忧天,我看以后大哥还要加倍辛苦些,日日提醒,谆谆教诲方可,我们还是先吃饭吧。”说完领先举起了筷子。

“大哥说的是。”燕碧城也拿起筷子。

小二正站在不远处,靠在墙上打了个盹,这个时候急忙睁开眼睛,打了几个哈欠,走上来笑着说:“几位客官的菜想必已经冷了,小的这就端回厨房重新料理一下。”

。。。。。。

“想不到我竟然会害得你挨骂。”段轻云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以后回到山庄里,不会比昨天晚上更难过。”

“无妨的。”

“你是不是已经习惯了?”

“其实有些事情很难习惯的,不过可以想想办法。”

“你的办法很管用?”

“从小到大我都只有一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的确很管用。”

“什么办法?”

“我不能告诉你。”

段轻云笑了起来,“有的办法只有自己找到才真的管用,对吧?”

燕碧云和燕碧山的身影,骑在马上已经在前路上渐渐隐去,两个人转过身,一路向城里走回去。

清晨的空气冰爽纯洁,露珠正凝结在娇嫩的青草尖上,空气里弥漫着青翠的气味。

回城的这条路上铺着古朴的青石板,青石板上,现在也是湿润的。

小鸟在未知的地方鸣叫,清脆悠远零落的叫声,却让这个清晨显得更加寂静。

空气仿佛静止的流水。

“你也没有告诉我这几天你打算做什么,只是我已经猜到了。”段轻云拍了拍燕碧城的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所以你也不肯走?可是我一样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去。”

“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不去?”

燕碧城叹息了一声,慢慢摇了摇头,“不会。”

“大哥昨天晚上刚刚讲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

燕碧城在苦笑,很快就变成了大笑,两个人在清晨里笑的几乎弯了腰,在笑声里段轻云说:“一定是你那个办法太管用,大哥苦口婆心的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你都记不住。”

第一百三十一章 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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