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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相思紧-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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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那张字条是真的。”
    谢青芙的胳膊被拽得隐隐刺痛,却只忍着剧痛冷声质问,仿佛那条胳膊不是她自己的。
    张掌柜笑了一声,加重手上的力道避开她的询问。声音如同寒月里结冰的一滴水,比她的质问还要冷上许多:“你虽是谢榛的女儿,但比起他的脑子实在差远了。谢榛没有教过你的,今天我张铭璟教给你。一个商人要想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最好的方法是吃得了亏,咽得下泪。要是不肯吃亏,就只能……”他扬嘴笑了一笑,凑近谢青芙,一字一顿低狠道,“只能翻船。谢榛之所以死得早,就是因为他吃不了亏。他连一丁点儿的利都不肯放出来,鹭鸶腿上劈下的肉都要自己攥在手里。你说他这样的人不死,别的人还怎么活?他的产业不彻底毁掉,我又如何能甘心?”
    谢青芙只觉得一种几欲作呕的檀香味萦绕在四周,她死死的捂住了嘴巴,正要用尽全力的挣脱开来,已是有个熟悉的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几乎是刹那之间,谢青芙忽然便松了一口气。她咬牙从张掌柜手里挣脱开来,转身迈向那人。
    “周二少爷。”
    周巽含笑看了她片刻,似乎是在同她说话,双眸却是望向了雅间里,言语间仍旧带着温文之气:“谢小姐这是谈完事情要回谢府?”
    谢青芙刚一颔首,身后便传来张掌柜温和的笑声。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谢小姐一路当心,老朽身体抱恙,恕不远送。”
    谢青芙手指微微的颤了起来,低了头,眉眼中一片冷色。
    直到随周巽一同走出了福瑞酒楼,谢青芙的手指仍旧是微微颤抖着的。周巽安静的走在她的身侧,唇角的笑逐渐随步履被磨平,变得面无表情。谢青芙注意到了他不同往日的模样,却佯装什么也没看到,只加快了步伐。
    半绿远远望见二人从楼上下来,匆匆的便赶了过来。
    “小姐,您可算是出来了。怎么周少爷也……”
    “我没事。”谢青芙安慰半绿道,又转过身去望着周巽,“今天遇上周二少爷,是我的好运。”
    “举手之劳。”周巽重新挂起温和的微笑,“只是下一次,谢小姐万不可再独自以身犯险。因为下一次,在下未必会这么巧,刚好出现在你身边。”
    谢青芙没说话,许久之后才看着他摇了摇头:“今天的事情我要道谢,但刚好这两个字,周少爷当真问心无愧?”
    周巽的笑容一窒。
    谢青芙望着他那双仿佛含笑的眸子,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去:“与红药从周府赴宴回来的那一晚,我在门外便看到了周二少爷。后来我听说那一晚有个盗贼企图翻墙进谢府偷东西,却另有他人将他打晕,又送到了管府门口。”
    说到这里谢青芙停了一停,因为她清楚的看到周巽笑容凝在唇角。
    “听来问话的捕快说,是周二少爷将他送到官府的。这也是刚巧吗,周二少爷?”

  ☆、第47章 枯黄·(十)

周巽的回答,谢青芙压在了心底。
    她以为心中怀着一个秘密大约会度日如年,但时如逝水,永不回头。当一片枯黄的树叶从枝头静悄悄的落下来,混杂着潮湿的花瓣被秋雨侵蚀,谢青芙才朗然发现夏季已过。夜间入睡之前,从发间拔下的木簪散发着瑟瑟凉意,她只有将木簪更紧的握在了手心里入眠,才能什么也不梦到,睡的安稳一些。
    她有时候会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亦或是这件事做完后余生又该做些什么。只是反反复复的对账,反反复复的上门收账,再反反复复的被拒之门外。
    曾有一次她站在借债人的家门前,一直从晌午站到晚上。入夜后半绿在夜色迷蒙中寻到她,抱住她便嚎啕大哭,仿佛她蒙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青芙这才发现天已经暗了,夜风吹得她手指冰凉,膝盖也已经麻木了,稍微的弯上一弯,便能痛得仿佛尖刀刺戳,万蚁蚀骨。
    可她只是很平静的吸了口冷气,然后摸了摸将头埋在自己肩上的半绿的发。
    “我没事。”
    半绿哭得更加难过,但谢青芙却知道自己并没有说谎。
    她真的没事。这世上已经没任何事情是能够让她感到不能解决了的。
    谢府仍旧摇摇欲坠,催债的债主也仍旧不留情面。甚至连借了谢府银钱的欠债人也全都开始闭门不见。谢红药曾想报官解决,但官府中人收了不知道谁献上的贿赂,毫无作为。有时候谢青芙在借债人的面前站上好几日,也得不到一点回应。
    但她坚持着,谢红药也坚持着。许多的事情即便是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没有放弃的资格,所以不得不继续咬牙撑着。
    这一日天色尚早,谢青芙挽起袖子,将一件衣裳用力的拧干。深秋清晨的水已然带了几分冬日的寒洌,冻得她的手指都感觉到了微微的刺痛。
    她抬起通红的手指随意的看了看,觉得尚能坚持,遂弯下腰去继续搓洗。
    只是还没有搓上两下,便见半绿匆匆穿过廊子跑过来,一路上撞翻了好几丛盛开着的花架。谢青芙不知她因何事惊慌失措,只是见她气都还未喘过来便冲自己比划着什么,遂眉头一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了……又有人来要债么?”
    谢青芙一面说一面将手里的衣裳放回盆里,顿了顿,将衣袖也慢慢的放下了。见她转过身踌躇着便要往门外走,半绿用力摇摇头跟在了她的身后,言语中掩不住的不安:“不是讨债……”见谢青芙转眸来看着她,半绿一咬牙,“不是讨债的,是沈管家在门外。”
    谢青芙的脚步一下子停在了原地,挽着袖子的手僵在半空中。
    半绿于是又重复了一次:“小姐,门外是沈管家。”
    谢青芙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本来冻得刺痛的指尖失去了知觉,世界一片安静。
    她又试着张了张嘴巴,然而嗓子眼儿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她沉默得仿佛一个傻子,望着半绿的双唇不断开合,自己却说不出任何的话。
    “小姐,沈管家他……一定是舍不得你才回来找你的。”
    谢青芙的世界仍旧是一片寂静,像古井无波的湖水,有人不断的往里面投掷细小的石子。只是徒劳无功,她什么都听不到,像是已经被谁封印了。
    “小姐,小姐……你去看看吧。”
    见她久久的沉默着有些吓人,半绿仿佛在惧怕些什么,不管不顾抓住她的手开始往外拉扯,谢青芙回过神来,踉跄了两步想挣开半绿的手。但半绿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一改往日的言听计从,手劲大得将她的手握得隐隐作痛。
    “半绿,我不能去……”
    谢青芙用力的挣扎着,终于从双唇间慢慢的溢出一句话来:“你放开我,我不能见他……”
    “你不想见沈管家吗?”半绿一下子哭了出来,“小姐,你见见他吧。他不知道已经在门外站了多久。他看起来就跟丢了魂一样。”
    谢青芙心里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但挣扎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她怀念从前,若是小时候的她听说他回来了,必定会立刻丢开手中的所有东西,就这样跑出后院穿过回廊,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怀抱里去。
    可她早已经没了资格这么做,她知道他也不会给她资格这样做。
    “……沈管家是知道的。”半绿忽然便放弃了拖拽,饱藏不安的声音慢慢的低下去,眼泪凝成泪珠顺着脸颊淌落,“他来之前就知道,小姐不会见他。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还是来了。”
    见谢青芙身子微微的晃了晃,半绿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想到门外那棵枝叶打着卷儿垂下的枯树,还有树下安静得仿佛要站到天荒地老的那人,吸口气泣声道:“沈管家说,他是来向你讨一样东西的。拿到东西之后,他便会离开。”
    谢青芙脸色簌地变得苍白,吃力的稳住身子,闭上了眼睛。
    半绿还未来得及问出那是怎样的一件东西,谢青芙便迈步向外走去。她穿过冷冷清清的长廊,走过无人来访的前厅,立在了在紧闭的大门前。冻得僵疼的手指抬起来落在大门上,停留片刻,许久不曾开启的谢府大门“吱呀”一声仿佛低叹,终是缓缓洞开。
    晨光熹微,初升的阳光洒落在谢青芙的发间。她低垂着眸,睫毛微微颤抖着不肯抬起来,许久之后才终于慢慢的抬起头来,望向台阶下的那棵枯树。
    沈寂孤立无援的站在那棵颓败的树下,肩上早已被清晨的寒露沾湿。双唇冷漠的抿紧。双眸微抬望着布满蜘蛛网的”谢府”二字,仿佛想事情想得已经入了神,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
    当她脸色苍白的望过去时,他也望了过来,眸光里饱含着她所熟悉的冷淡。时间仿佛一壶酒,将他的冷漠也酿成了对她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东西,她不由自主的向着他走了一步,却在将要步上台阶的时候猛地一顿。
    “你瘦了。”沈寂轻而冷的说道。
    只这一句,谢青芙便觉心中酸涌,无法忍受。
    许久不见,他比从前又消瘦了许多,一边肩膀背着个瘪瘪的包裹,另一边袖子为了赶山路方便随手打了个松松的结,比起从前空袖子在风中翻飞的时候,看起来更加令人觉得残缺不堪。谢青芙的视线从他的脸上一直贪婪的移到他几乎快要被磨破的鞋尖,面上安静着没有说话,手指却掐着自己的手心,仿佛下一刻便会忍不住要在他的面前哭出来。
    他满身风尘,立在高高的台阶下微微仰头望着她。没有责怪,也没有要求解释。明明消瘦下去的人是他,他却先对她说了这句话。
    “……你也瘦了。”谢青芙本想忍住泪意,强装平静,岂料开口说出第一个字便带着颤音,一滴泪恰好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她吸了口气,将脸转到一边去,不肯去看他的脸,“半绿说,你是来向我讨一样东西的。”
    沈寂垂眸望着她死死攥着衣角的手,许久之后才道:“我要讨的是一支不值钱的簪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谢青芙的手从衣角滑落,无力垂下。她抬起手,从发间拔下那支已熟透了她发香的木簪。
    “一直留着的……我可以,立刻还给你。”她声音很低的回答道。
    说罢不等沈寂将要求说出口,她便一步一步的迈下台阶,走到了沈寂的面前。他近在咫尺,她嗅到他身上带着的寒意。将木簪在手中用力的握了握,直握得簪子上刻着的花在手心里留下印记,她才慢慢的抬起手来,将簪子递了出去。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沈寂接过了木簪。
    他的动作很慢,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指。明明她的手才是在冷水中刚浸泡过的,但她却没有理由的感觉到,沈寂的手比她的还要僵冷。冷得仿佛下一刻便会碎裂成冰。
    “谢青芙,别哭。”沈寂低哑的声音近在咫尺,萦绕在谢青芙的耳边。她抬眸看着沈寂,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他眸光一冷,抬手碰了碰她的眼角,就像在鹤渚山的每一个夜晚,他拥着她入眠时一样的轻柔。
    谢青芙一下子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只能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谢谢你,我以后……以后都不会再哭了。”她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泪擦掉,退到离沈寂很远的地方去,“我只是……在你的面前总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来日方长……我见不到你以后,总是能渐渐地改掉这个毛病的。”
    “能改掉的。”他有片刻失神,跟着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谢青芙站在晨色里,望着面前的沈寂,跟着他重复自己的话。
    “我能改掉的。”
    沈寂从未见过她这样坚定的模样,也从未听她这样坚定的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忽然轻轻的扬了扬唇角,露出个谢青芙从来也没见过的笑容来。
    “谢青芙,你离开的那日,天下着大雨。”
    谢青芙一震,却听他继续说道:“同你在一起的每一日,我都知道你终会离开我。我以为你离开以后,大约会被我怨恨。直到那时候我回过身,发现你不见了。你的伞落在门口,被人带倒在雨中,踩断了。”
    谢青芙深深吸气,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大雨中。她弃他而去,而他惊慌失措的在雨中寻找她的身影。
    心中剧痛,却听沈寂低而缓慢的道:“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并不恨你。我只是担心离开的路上下着很大的雨,你没有伞,大约会染上一场严重的风寒。”
    谢青芙听他说完,只觉得自己的双眼也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阴雨连绵,许久无法停歇。
    沈寂道:“但你没有。你将谢府撑了下来,没有我在你的身边,你也能过得很好。”
    一只麻雀落在枯树上,扑腾了几下翅膀又飞走了。
    “谢青芙,你终于不再需要我了。”
    谢青芙微微张大眼睛,泪眼迷蒙,看着沈寂双唇紧抿着转过身,再没有看她一眼。他背着他那只瘪瘪的包裹从黑夜中来,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半绿发现他,而现在他转身要从她的世界里离开了,带走的只有他刻给她的木簪,还有她这一生遇到过的最好的回忆。

  ☆、第48章 荼白·(一)

沈寂走过街拐角的时候,已经有早起的摊贩推着小推车沿街叫卖包子花卷儿。他安静的退到一边去企图避让开来,但那小推车实在装得太满,摊主见到他只有一只手臂,愕然之下又分了些神,手上一松,推车便”砰”一声倒在了地上。白生生热腾腾的包子滚了一地。
    “真他妈倒霉。”那摊主骂了句娘,抬头见沈寂连脚步都没停便要离开,眸光低垂仿佛是害怕被谁看见,心中的火更是腾地便烧了起来,“你不长眼啊你?说你呢,是个残废就别大早上出来瞎晃,真他妈晦气!”
    沈寂没说话,仿佛对这句话已经麻木了。很久之前他便经常听到这句话,仿佛平缓的生命里长出的一根刺,磨啊磨啊,磨得久了,也就失去了感觉。他安静了片刻,在怀里找了半天,摸出了几枚铜钱来。
    “只有那么多。”他说道。
    摊主不信:“你的包裹呢,里面什么都没有?”
    沈寂道:“我什么都没有。”
    “……真他妈晦气。”摊主本想骂出口的话被堵在了的的喉咙口。看一眼沈寂被露水打湿的袖口和磨破的鞋子,忍了又忍,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大赦天下般的轻哼,“看你是个残废不跟你计较,滚滚滚,赶紧滚。”
    沈寂于是伸出手去,将那几枚铜钱放在了斜倒着的推车上,这才转身离开。
    摊主忍不住又对着他的背影骂了两句残废,想了想仍旧是将铜钱捡了起来。正准备趁着没人看见将包子也捡起来,目光一转却看见已经败落的谢府门口站着个人。满面泪水默不作声,不是谢府大小姐却又是谁。
    “谢大小姐,您买……”摊主堆起笑脸,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谢小姐像是想躲避什么般极快的转过身,反手关上了大门。
    “……大早上的,还真的是晦气。”
    大门发出极沉重的一声低吟,门外摊主的骂声传到耳朵里,谢青芙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极慢极慢的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看着握过木簪后留下的印记。怔怔站在原地,心中仿佛有一片阴郁湿冷的潮水渐渐的涌上来,将她整个人淹没在其中。
    晌午时分,半绿走到离她不远的地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看了她一会儿后却又静悄悄的离开了。
    从木簪上拓印在手心里的那朵芙蓉花并没有保留很久,消失得寂静无声。但谢青芙抬起手来看着掌心的时候,却总觉得那朵花还留在她的手上,灼灼生疼。像她一闭上眼就能听见沈寂的声音一样,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她无法从里面抽离出来。
    “小姐,天又要下雨了。咱们回去避一避吧。”
    不知道第几次的靠近又离开后,半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谢青芙听了她的话抬起头来,透过雕刻得雅致的飞檐望向天空,刹那间一声惊雷撕裂天空,亮得惊人。这雷不知道已经响了几次,天空层层叠叠的弥漫着冰冷乌云,看起来沉重得似要压下来一般。
    谢青芙看了天空一会儿,然后问半绿:“他带伞了吗?”
    言语低低的,仿佛没有一丁点儿的力气。
    半绿怔住。只是刹那间她便明白了谢青芙说的“他”是谁,摇了摇头:“我……没看见他带伞。我猜……沈管家是没有伞的。因为早上我看见他时,他便站在树下,树上的霜化成水落在他的衣襟上,将他的衣裳都打湿了。他要是有伞的话,那时候便应该撑开了……”
    “你说……他是不是瘦了?”谢青芙像是在问半绿,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几乎不等半绿回答便接着说道,“他瘦了。他的断臂不能淋雨……我害他淋了一次雨,他不知道有多痛,但他却还担心我会染上风寒……这一次……”她停了一停,松开来的手指重新的握紧,“这一次我不能再让他……”
    “小姐?!”
    半绿愕然的看着谢青芙提起裙子向着院内跑,她呆了一呆才赶紧追上去。谢青芙在院子里便不见了踪影,半绿四面环顾焦急的找了一会儿,却见谢青芙手里提着把伞从屋内又跑了出来。
    “小姐,您……”半绿不知道心中为何也隐隐发着酸,只是在谢青芙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下意识的便抓住了她胳膊,“您不能去。”话一说出口自己也呆住了,早上的时候自己明明还拽着小姐要她去见沈管家,现在却……
    “快下雨了,您不能……”脑海中不能认同自己的行为,连带着手上也松动了。待到半绿反应过来要再开口劝谢青芙,却发现谢青芙早已挣脱了她的手跑出门去。又一道惊雷撕裂乌云密布的天空,映得朱红色的大门分外黯淡。半绿抬起袖子来擦了擦湿润的眼睛,赶紧又往回跑。
    找二小姐,二小姐她一定有办法的……
    这边半绿还没能找到谢红药,谢青芙已是跑过了街拐角。没了那根木簪固定住她的头发,乌黑的发丝很快的便散乱了,被雨前的冷风一吹,拂在脸上又刺又痒。
    她跑得累了,在景阳桥上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正遇上一个卖花的老妪将装满鲜花的花篮放在桥栏上,也停下来歇息着,谢青芙见那老妪打量着自己,本欲转脸避开,片刻后却又想到了什么般极快的转回脸去望着她,充满希冀又仿佛在害怕着什么般,极低声的问道:“大娘,您方才从那边过来,见过一个背着包裹的男子么?”
    “满街都是背着包裹的男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啊?”老妪对她慈爱的笑了一笑;“你找的那人有什么特征么,你若说得出来,大娘兴许还能帮你想一想。”
    “他……”谢青芙喉咙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他极瘦……面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穿着一件极旧的衣裳……他的鞋子也磨破了……”说到这里忽然便觉得眼睛一酸,匆匆的抬起袖子将快涌出眼眶的泪拭去了。见那老妪还耐心的望着自己,谢青芙一咬牙将左手捂在握着伞的右臂上,“他少了一只手臂,袖子结成了一个结,您如果见过他,应当很容易记得。”
    “不必说啦,小姑娘。”卖花老妪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花篮,“今日买过我花的人我都记得的。你说的那人,虽没有买过我的花,但我却也记得。”说罢将花篮翻了一边,露出一朵瘦弱的花骨朵来,却是一朵白色的芙蓉花,“他打我眼前过,将我的花篮撞翻了。他对我道歉,我见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儿,想将这朵迟开的芙蓉送他,他却拒绝了。”
    谢青芙望着老妪,静默着。
    老妪又道:“他说他没有钱,付不起这花钱。我告诉他这是我送他的,他又说……这花应当娇贵的养在花瓶里,他正要赶路去很远的地方,带着这花儿还不如将它留在我这里。”
    谢青芙身形一晃,握着伞的手松了松,嘴唇动了动,手指终于又重新握紧来:“您还记得……他去哪边了吗?”
    “喏。”老妪抬起手一指,“他向城外走去了,应当是要出城。”
    “谢谢……”谢青芙转头便向着那方向走去,老妪在身后说着什么也被她抛到了脑后。满心想着的都是天上马上便会下一场大雨,而沈寂独自出了城,身上连一把伞也没有。
    谢青芙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天空已阴沉得吓人,仿佛冰凉的墨汁,铺天盖地立刻就会落下来。她走出城门左右望了望,只见进进出出的车马萧萧,行人脸上都带着种步行太久而自然便带上了的麻木。
    通往城门的那条路弥漫着马车踏起的尘土,味道干燥而呛鼻,正盼着一场雨将它湿润。谢青芙在城门口站了一会儿,脚下一动,便向着那条路一直向前走去。
    风卷起尘土,污了她的鞋子。身后守门的官兵催促着行人们进城出城,行人们风尘仆仆着急赶路,谁也没注意到她左顾右盼的走进那尘土里,不一会儿便看不见背影了。
    天空终于开始下雨,淅淅沥沥落在地上,将弥漫在眼前的灰尘全都打落了下去,行人也渐渐的少了,本来热闹的一条路慢慢的便只剩下雨水的声音,沉闷而单调。谢青芙撑起了那把雨伞,脚下的鞋子却仍旧被泥水浸透了,脚底湿冷成一片。
    她还在沿着那条路往前走,一直走下去。
    脸上渐渐的被溅起来的雨水打湿,她终于可以放心的任由脸上伪装起来的情绪逐渐的淡下去,一直淡到失魂落魄,像是一个游魂。
    雨水阻隔了视线,谢青芙已经看不清眼前还剩下些什么。有一瞬间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在找沈寂,只是想这样一直走下去,早晚能遇到她想遇到的那个人。
    直到城门外一间已经荒废了的茶水铺进入她的视线里,她才停下了脚步。茶水铺后面长着一棵巨大的树,已经枯萎得只剩下枝干。谢青芙踏上年久失修的木板,然后撑着伞一直往那棵树走去。
    她想沈寂如果出了城,便只有这里可以避雨了。
    绕过干枯了的水井,谢青芙猛地顿住了脚步。稻草堆成的屋顶滴滴答答的漏着雨,透过那冰冷的雨帘,她终于看见了沈寂。
    他仍旧背着他的包裹,浑身湿透,背脊挺直侧身对着她跪在地上,手中握着一块木板,手指用力得几乎能让人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
    枯树没有替他遮风挡雨的能力,雨水打湿了他那只空荡荡的袖子,于是袖子便紧紧地贴在了手臂断口上,看起来极不协调。
    沈寂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低着头努力的在树下挖出一个坑来。挖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将木板放到一边去,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放进土坑里去,再深深地弯下腰去动作极困难的一把一把盖上景阳城外的泥土。他的手指大约已经冻得有些僵了,所以泥土从指尖滑落的刹那间,他的手指才会微微颤抖,如同想惊飞指尖上一只停留的蝴蝶。
    一个陌生的男童站在他的身旁,拿着片大叶子帮他挡着雨,带着稚气的声音穿过泛着冷的雨幕,像是动听的铃声般传入谢青芙的耳朵里。
    “雨天可真冷。残废哥哥,你为什么不去躲雨?”

  ☆、第49章 荼白·(二)

地上渐渐的被雨水砸出了坑。沈寂垂眸看着泥坑中渐渐地积蓄起浑浊的雨水来,脸上的表情冷静得像是看着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东西。他想起她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天,但那时他尚且知道他去哪里了,也尚且能再做些什么,而现在他即便知道她在哪里,却没有再回去的资格。
    她的音容笑貌萦绕在心间,如同枝头上带露的花。她言笑晏晏抱紧他的腰,她柔软的发拂过他的手指,她离开的前一日做给他吃过的饭菜,还有她对他说过的傻话和承诺。
    都不在了。
    动作在空中僵得太久,手上的泥土被雨水打湿变成泥水,顺着指尖开始往下滴滴答答的滑落,沈寂将手抬到泥坑的上方,慢慢的松开手。
    “雨天可真冷。残废哥哥,你为什么不去躲雨?”
    沈寂动了动抿成一条线的双唇,似是方才一直沉睡在幻梦中,直到现在才被这男童的声音惊醒,动作因而重新僵硬在空中。僵了不知道多久,他转过头去看那男童,一双幽冷的眸子如同死水。男童年纪虽小,又天真不知世事,却仍旧被其中的死寂惊得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叶子簌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残废哥哥,你……你怎么了?”
    沈寂垂下眸去望着那片碧绿的叶子,雨水打在上面,溅起地上的泥,将那碧绿渐渐地便掩埋了。他的一边断臂处痛得厉害,完好无缺的那只手也冻得将近失去知觉。但他仍旧伸出了手去,慢慢的拾起了那叶子。
    男童见他捡叶子的动作缓慢而费力,像是下一刻便会倒在这雨中,更是露出惊惶的神色,试探着向他手中的叶子伸出手去,极快的将叶子抢了回来重新遮在脑袋上。惶惶然的想了一会儿,仍旧是试探着走近了一些,将沈寂也勉强的遮在那叶子之下。
    “你……你是在埋什么东西吗?”
    过了一会儿,沈寂摇了摇头,哑声道:“没什么。”男童不信,自己要凑过去看泥坑中到底是什么东西,沈寂也未阻止,只是重新抓起泥土洒进坑中,渐渐地将那东西掩埋住了。
    “是支木簪子!”男童的声音又软又轻,像是在惊叹,沈寂听他这样说,动作不知怎的停了一停,然后他艰难的呼吸出声,手指用力的抠入泥土中,如同找到了什么失去的东西般,重新将簪子从泥土中又刨了出来攥在手心。
    男童先是一呆,随后脸上一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担心我会偷偷的将你的簪子再挖出来么?我又不稀罕你的木簪子,又不值钱!我……我才不是那种人。”
    沈寂沉默不言,只是将被泥土浸透的簪子紧紧地握在手心,力度重得仿佛要将簪子折断。男童又不甘心的呢喃了句什么,见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身形摇摇欲坠,不由得便慢慢闭了嘴。他张了张嘴巴看着沈寂,想劝他去旁边的茶水铺里躲躲雨,却总也开不了口。他虽然年少不懂事,也不明白这残废的大哥哥为何要像个倔强的孩子一样握着那廉价的木簪子,但望着沈寂这副模样,他的心中也闷闷的沉重得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严严实实的堵住了。
    沈寂歇了一歇后,身形摇晃的站了起来。男童长得低矮,嘟起嘴巴不满的看着他用力呼吸,手中的叶子举了又举,却仍是够不上替沈寂遮风挡雨。
    沈寂深深的低下头去望着男童,声音仍旧是哑着:“回家去吧。”
    男童朝他一咧嘴巴笑开了,露出缺了两颗的白牙:“我才不想回家呢,我娘要是看到我淋雨淋成这个样子,肯定又会唠唠叨叨的念我说我顽皮不听话,说不准儿还会和我爹一起揍我呢。”停了停见沈寂没有回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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