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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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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大都不识水性,登时闹了个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无法招架。

龙伯涛见势不妙,急忙吩咐移船靠岸,一面施放磷火号箭,向柳元告急呼援。

这时候,他才相信柳元的疑虑不无道理,再想要寻找陈朋,早已在混乱中失去了踪影。

战况惨烈,情势越来越危急。

不多一会工夫,三艘帆船已有两艘被击破进水。群雄都聚集到最后一艘船上,用船篙、木浆、兵刃……打杀江中的“水鬼”

姚继风道:“龙老大,事已危殆,不能再拖延了,得想办法早些靠岸才行。”

龙伯涛惶然道:“四面都是贼船,无法脱身,如何是好?”

姚继风举目望了望道:“阿干河并不宽,你去升起风帆,由我掌舵,咱们向东冲,碰碰运气。”

事到如今,也只好碰运气了,龙伯涛将长剑横街在口中,用,双手扯起风帆。

姚继风飞身一掠,到了船尾,奋力推舵转向左方……

船委突然向左一斜,只听“噗通”连击,两个人同时跌落江中。

七步断魂枪陆环急叫道:“不好!王大侠父子失足落水了。”

尤伯涛心里一慌,要想降下风帆,急切间竟扯不下来。

幸亏王克伦父子生长在关洛一带,略识水性,才未至灭顶。父子俩一面泅水攀住船舷,一面大声道:“不要停船,河水并不深。大约快要近岸了。”

有王家父子二人在水中识船,龙船帮的“水鬼”们反而不易接近。帆面吃风,疾驶如奔,不多久,便冲进了岸边芦苇丛中。

群雄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欢呼,纷纷告舟登岸。

七步断魂枪陆环当先开路,刚踏上河岸,忽闻弓弦轻响,左肩突然中了一箭。”“紧接着,芦苇中乱箭齐发,密如飞蝗,一排排劲矢,分由四周攒射过来。

只听一个冷峻的话声道:“朋友,你们已经中计入伏,要命的,赶快放下兵刃……”

阿干河边步步艰险,啸月山庄却一片死寂,显得出奇的平静。

神算子柳元和“童臾双奇”并肩站在浮桥上,极目远眺,满脸狐疑之色。

他们已经在桥上站了很久,始终没有发现对岸有任何动静——庄中灯火流落,沿河一带人踪全无,甚至连犬吠之声也没有。

这情形,反而令人不期然产生一种戒惧之心,四周越是沉寂,越显得危机隐伏,随时会发生突变。

柳克深谋远虑,不肯轻易涉险,竹杖翁是老江湖,自然也沉得住气。

只有董香几年轻性燥,渐渐等得不耐烦了,忽然问道:“咱们准备就这样站一夜吗?”

听这语气,是问柳元。

柳元摇摇头道:“当然不。”

董香儿道:“那还等什么?”

竹杖翁微微一笑,道:“这桥上风景很不错,多呆一会,又有何妨?”

董香儿道:“看这情形,旋风十八骑只怕早就走了,咱们却呆在这儿喝风,岂不冤枉?”

竹杖翁悠然道:“旋风十八骑果真已经走了,咱们过去也没有意思,如果还没有走,他们迟早总会来的……”

话犹未毕,突见后方天际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直升到十余文高处,才忽然爆裂开来,洒开满天火星,冉冉熄灭。

柳元骇然回头道:“这是磷火号箭,难道旋风十八骑真的去了阿干河?”

董香儿道:“可不是被我说中了吧,人家早走了.咱们却在这儿发呆……”

正说道,又见两支号箭连续升空,方向正在阿干河上。

竹杖翁皱眉道:“跟龙老大同去的人不少,即使遭遇动手,也应当能够应付了,怎么会如此危急呢?”

柳无道:“旋风十八骑诡诈百出,必定是安排了什么圈套.在下赶去应援,请老前辈仍留在这儿扼守浮桥,以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竹杖翁点头道:“好!你去吧,这里有咱们爷儿俩,决不自误事。”

柳元拱手称谢,匆匆去了。

他刚走不过盏茶时光,突闻蹄声入耳,一骑快马由南方疾驰而至。

马背上伏着一个人,衣衫破碎,混身浴血,左胸还插着半截箭杆。

才到桥边,那人“蓬”地一声,从马背上滚落地下,一面挣扎着爬起来,一面气急败坏地叫道:“柳大侠!柳大侠!”

董香儿认得他是陈朋,急忙上前搀扶,道:“你从那儿来的?”

陈朋喘着道:“小的由阿干河赶来,请柳大侠快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竹杖翁接口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陈朋道:“唉!惨极了,咱们的船跟旋风十八骑的船只遭遇,被对方接连凿沉了两艘,霍宇寰又埋伏在岸上,两下里夹攻,落得大败……”

竹枝翁截口道:“是霍字复亲自指挥的么?”

陈朋点头道:“姓霍的好辣手.河上用水鬼凿船,岸上用连弩封锁,咱们被困在河边,死伤大半,万胜镖局陆局主已经被乱箭射死,姚大侠被砍断了一条手臂,眼看也活不成了……”

别人的生死,董家祖孙可漠不关心,但一听说姚继风断臂负伤,两人顿时就红了眼。

董香地道:“爷爷,姚叔叔已经受伤垂危,咱们还等什么?”

竹杖翁怒哼道:“走!咱们去会会那姓霍的,好歹也砍下他一条胳膊。”

两人同时飞身拣起,跨上陈朋骑来的那匹马,一抖组绳,疾驰而去。

陈朋望着他们去远,忽然向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就凭你们,也配跟咱们大哥较量?真他娘的‘买咸鱼放生——不知死活’。呸!”

他拔下胸前半截箭杆抛掉,又去河边掏水洗净身上的止污,然后取出一支火折子,迎风点燃,左右摇动了三下。

片刻间,对岸啸月山庄的庄门悄然启开,一行人马婉蜒而出。

来的共有十余骑,马蹄都用棉市缠着,奔行无声,转瞬已通过浮桥,到达南岸。为首一骑上,正是百变书生罗永湘。

行经桥头时,罗永湘勒住坐骑问道:“孟少侠脱身了吗?”

陈朋点点头道:“他和韩四哥、袁老幺已经先出东门,在城外等候着了。”

罗永湘又道:“他落在苗飞虎的手中,可曾受伤?”

陈朋笑道:“倒没有受什么伤,只被苗飞虎打了几个耳光,心里不甘,临行时在农庄墙壁上留了字,声称下次要一并算帐。”

罗永湘仰面向天,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不错,咱们暂时退出兰州,迟早还要再回来的。到那时候,新仇旧恨,少不.得要一并结算。”说完,一挥手,催动人马组尘而去。

由兰州往河间府,有两条路可行。

一是乘船循黄河顺流而下,然后转接运河北上沧洲——这条水路比较省力,但却须绕道千里,旷日费时,无法速达。

另一条陆路,则须横越陕、晋二省,东出娘子关。虽属捷径,沿途却山岭梗塞,大江拦阻,分外艰苦难行。

霍宇寰既想快捷。又不愿铁莲姑和林雪贞太过劳累,所以将两条路线,合并成一条路线。

从兰州动身,先循水路顺流东下,到达晋北河曲,便乔府买马,兼程越过五台山,由龙泉关穿出太行,直赴保定府。

象这样水陆兼进,也费了八九天时间,才赶到了河间府金刀许武的故居,三人已是风尘仆仆,疲累不堪了。

金刀许武终生未娶,对名利也很淡泊,生前除了教导孟宗玉和林雪贞两个徒弟之外,闲暇时喜好种花,是以屋宇四周,满植奇花异草,花团锦簇,终年不谢。

霍宇寰虽非雅士,见了那片花圃,不禁为之赞不绝口。

林雪贞却无限感慨地道:“霍大哥来晚了一步,若在师父生前光临,他老人家一定会为你开一缸百花酒,领着你一处处去观赏,详为解说、怎会像今天这般冷落贵宾?”

霍宇寰笑道:“贵宾二字,实不敢当,只要能尝尝百花酒,也就心满意足了。”

铁莲姑轻唤道:“大哥也真是,听说有酒,就流馋涎,也不害臊……”

林雪贞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唯英雄能本色,我就敬佩霍大哥的英雄本色。”

铁连姑笑道:“那是什么英雄本色,简直是酒鬼本色。”

霍宇寰哈哈,笑道:“有一首诗,不知你们听过没有?”

林雪贞忙问:“那一首?”

霍宇寰念道:“百事何如醉中乐,呼朋载酒复作歌。满街酒鬼成群聚,徒使英雄叹寂寞……”

他还想往下念,铁莲姑已用双手掩住耳朵,连声道:“胡说!胡说!胡说!”

霍宇寰笑道:“好!就算这是胡说的。我再问你,那‘自古英雄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的诗句,难道也是胡说的不成?”

铁莲姑摇头道:“谁听说过这首歪诗!”

林雪山道:“大家都不用争了。后园地窖里可能还存着几缸百花酒,待我去寻寻看。”

霍宇寰忙道:“九妹也一同去吧,如果有,最好全搬上来.”

铁莲姑本待拒绝,却见霍宇寰频频以目示意,似乎是有心要支开林雪贞,另有作用。她心中一动,便笑着改口道:“也罢.咱们去替你寻酒,你可别乱跑呀。”

霍宇寰口里答应着,待二女下马转过花丛,连忙也飞身下马,快步向屋前走去。

第八章 镯图玄机

屋门紧闭,门上一把锁,已有锈债。

霍宇寰扭断了锁扣,推开屋门,闪身而入。

这是一座极平常的三合院子,进门是天井,正面是间大厅,左右各有两间厢房,再后面才是正房和卧室。

屋中陈设齐全,只是布满了灰尘,显然久已无人居住了。

霍宇寰目光迅速向四周一扫,立即穿过大厅,直入后进院落。

后院的布置颇为雅致,小廊回绕,花拥覆掩,疏影错落,品字形排着一明两暗三间小屋,明间是书房,后侧是两间卧室。

霍宇寰微微颔首,推开书房,跨了进去。

房里积尘甚厚,几幅陈旧的字画散落地上,既非名家手笔,按糊也很粗劣,反使这间画室显得凌乱不堪,看情形,金刀许武遇害之后,就没有人进来整理打扫过。

霍宇寰拉开书桌的抽屉,略一搜索,并无所见,又启开壁上书橱,将橱里存放的书籍和字画全都搬了出来。

他并不注意那些字画和书籍,却细心地检查那座木制的书橱,由下而下,自左至右,一格一格的敲击、倾衡……

试到左首第三格,壁内忽然有空洞的回音。

霍宇寰双手伸进橱架内,轻轻向上一托,只听“达”地一声响,橱内壁上,立即现出一道小巧的暗门。门内是个四方形的洞口,洞底另有一道钢门,显然是存放贵重物品的所在。

霍宇寰屈指轻弹那道铁门,其声实而不虚,再运力推摇竟纹风不动,便知道整个内柜是以纯铜铸造,嵌死在墙壁中,质料坚固,决非凭藉蛮力可以打开的。

由洞口至钢门之间,放着一张折叠得十分整齐的字条。霍字衰顺手取了出来,展开一看,不禁呆了。

只见那字条上写着——“玫瑰七钱。芍药四两,秋菊三钱,墨竹六支。取其中者,加无根水五碗即可。”

这些字句,乍看好像是一帖药方,但每一味药,用的都是花草名字,分明另有含意。

霍宇寰看得如坠五里雾中,正苦思不解,忽闻一声轻呼道:“好呀!害得咱们那儿没找遍,却原来躲在这里。”

随着笑声,林雪贞和铁莲姑各抱着一缸酒,出现在书房门口。

霍宇寰忙道:“你们去地窖寻酒,我闲着无聊,所以进来随便瞧瞧。”

林雪贞笑嘻嘻走了进来,一面把酒缸放在书桌上,一面道.“这儿就是师父的书房,可惜空了许久,太脏乱了……”偶回头,发现了书橱后的暗门,忽然“嚼”了一声,说道:

“这儿竟有暗门,连我也不知道呢!”

霍宇寰扬了扬手中字条,道:“还有这个,你仔细看看,懂得其中含意吗?”

林雪贞连忙接过去,反复看了好一会,摇头道:“这是从那儿找到的?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呢?”

霍宇寰道:“你当真不知道这道暗门?”

林雪贞道:“自然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

霍宇寰沉吟道:“这就奇怪了……”

铁莲姑道:“咱们设法把暗门打开来看看,不就明白了么?”

霍宇寰道:“这钢门设计十分坚固,没有钥匙,很难弄开。”

铁莲姑造:“林姑娘可知道钥匙在哪儿?”

林雪贞道:“我连这暗门都不知道,怎会知道钥匙。”

铁莲姑道:“钥匙可能就在令师的遗物中,你去找找着嘛。”

林雪贞摇头道:“师父的遗物是我亲手整理的,绝对没有暗门钥匙。”

铁莲姑叹道:“可惜韩四哥没有来,如果他在这儿,再精巧的锁也难不倒他……”

霍宇寰忽然摇摇手,道:“九妹先别急躁,让我静静的想一想。”

他重又摊开字条,凝神看了好一会,哺哺道:“这字条若无特殊含意,实在不必收藏得如此慎重,如果很重要,就应该存放在钢门里面,为什么既放在橱内而不放在钢门内呢?”

林雪贞道。“或许这字条与钢门开启的方法,有什么连带的关系?”

霍宇寰点头道:“我也是这样猜想.可惜这些字句.含意太难领悟了。”

林雪贞造:“师父生前喜好种花,他老人家写上这些花草名称,莫非有所启示?”

霍宇寰突然心中一动,道:“不错,咱们去花园里瞧瞧。”

说着,当先走了出去。

铁莲姑和林雪贞紧随其后而出,三人并肩站在廊下,望着满园百花盛开,目不暇接,看了许久,脑中反而一片凌乱,什么也看不出来。

霍宇寰低念道:“玫瑰七钱,芍药四两,秋菊三钱……这究竟是指花瓣,还是指的花蕊?再加五碗无根水,难道会是酿酒的秘方……”

林雪贞道:“不会的。如是酿酒,何必要六支墨竹呢?”

铁莲姑笑道:“大哥准是想喝酒想疯了,那边树下很荫凉,咱们何不搬几张桌椅,坐在花园里,一面喝酒,一面思索?”

霍宇寰道:“对!这倒是个好主意。”_

铁莲姑便回到书房,取了一缸酒,两张矮凳,重又转身出来。

当她低头绕过回廊走到园子里,偶抬头,不觉被眼前的景像怔住了。

原来在她回屋取酒的时候,霍宇寰和林雪贞已经先到了大树下,这时正根依相偎着在低声谈话。

霍宇筹一支手拿着字条,一支手正向前指指点点。林雪贞身躯本来就很娇小,为了审度霍宇寰所指的方向,整个娇躯便不知不觉偎向对方怀里。

两人正聚精会神地谈论着,似乎都没有发觉彼此的身体,已是如此接近。

然而,这情景落在铁莲姑眼中,却为之大感震惊。

对这种事,女人最敏感。

铁莲姑不仅是女人,且是已婚的女人,更何况她对霍宇寰,已经暗中付出了太多的感情。

所以,她不仅敏感,更有种切身之痛的惊悸。

她惶惑地站在一簇花叶背后,不知道应该回避呢?或是应该假作没有看见?

她心悸神伤,只觉头晕目眩,四肢疲软,身子摇摇欲倒,怀里抱着的酒缸和矮凳仿佛突然加重了几千斤,几万斤……

“蓬!”终于手一松,矮凳和酒缸一齐掉落地上,缸破酒溢,洒了一园酒香。

大树下的两个人,闻声回头,都吃了一惊。冰霍宇寰立即过来,扶住铁莲姑的身子,急问道:“九妹,你怎么了?”

铁莲姑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我踏着一粒圆石子,差点摔一跤!”

林雪贞道:“呀!你的脸色好难看,别是生病了吧?”

铁莲姑笑道:“谁说的?我只是吓了一跳罢了,可借的是这缸好酒,都喂了泥土。

霍宇寰忙道:“酒翻了不要紧,人没有摔着就好,你一个人拿了许多东西,为什么也不招呼咱们一声?”

铁莲姑听了这番充满关切的话,再想到适才所见情景,突然晕酸难禁,直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急忙扭过头去,低声道:“屋里还有一缸酒,我再去拿来……”

她转身想走,却被霍宇寰一把拉住,道:“不用去拿酒了,这本条上的含意,咱们已经猜出一些端倪。九妹,你快过来看

话是好话,谁知那“咱们”两个字,无意间又触及铁莲妨内心的隐痛,奋力将手抽了回去,正色道:“说话就说话,别这样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见了算什么?”

霍宇寰一怔,连忙松手,笑道一是我一时得意忘形,九妹别见怪。”

林雪贞忽然“噗”地一笑,道:“其实,这儿并没有外人,九姐姐想必是嫌我在旁边碍眼,不好意思了?”

霍宇寰道:“快别胡说……”

林雪贞扬扬眉,道:“好,不说就不说。我去拿酒,不碍你们的事,这样总好了吧?”

说着,又掩口“噗”他一笑,转身而去。

霍宇寰拦阻又不便伸手,只好摇摇头,笑道:“真是小孩子脾气……”

铁莲姑冷冷接口道:“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还小?”

不待霍宇寰回答,也拂袖走了。

霍宇寰独自站在花丛里,呆了好一阵,才耸耸肩道:“这是从何说起——”

林雪贞和铁莲姑将酒具桌凳都搬到花园大树下,纵目四望,却不见了霍宇寰的人影。

铁莲姑只当是自己顶撞了他几句,出语太重,把他气走了,不禁十分懊悔,忙大声叫道:“大哥!大哥—…·”

连叫数声,无人回应。

林雪贞也着急,跌足道:“刚才还在这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铁莲姑息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马匹还在不在。”

林雪贞道:“难过他会独自走了?”

铁莲姑道:“很难说,他个性刚强,宁折不弯,都怪我不该顶撞他……”顾不得多作解释,掉头便向前院奔去。刚奔到回廊前,忽然听见霍宇寰的声音由一片竹林中传了出来,叫道:“你们快来!果然被我找到了!”

那竹林位于花园西侧,恰好与前院方向相反。

铁莲始一个旋身,飞奔而回,三步并作一步,急急奔入林中。

林雪贞也不怠慢,推开桌凳,紧随而入。

两人冲进竹林,只见霍宇寰正蹲在地上,双手挥动,清扫着地上落叶。

铁莲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问道:“大哥,你在这儿干什么?”

霍宇寰没有回答,只挥手道:“快去取些水来,没有水,用酒也可以。”

林雪贞应声离去,不片刻,就把那仅余的一缸百花酒抱了来。

霍字寰已将地上落叶清扫干净,站起身来,指着面前几株竹子道:“你们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墨竹!”

霍宇寰兴奋地道:“不错,这六支墨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二人注目细看,只见那六支竹排列得十分整齐,正中一支比较粗大,其余五支则比较细小,环绕着较粗的一支,呈梅花形状。

可是,当铁莲姑和林雪贞说出这引起“与众不同”的特征,霍宇寰却摇头笑道:“这些只是表面的征状,还有最重要的地方,你们没有注意到?”

林雪贞道:“到底是什么嘛?你就干脆说出来吧?”

震宇寰道:“这六支墨竹中有一支是人工做的。”

“哦?”

二女望着那些活生生的枝叶,都有些不信。

霍宇寰笑了笑,道:“你们瞧!”

伸手握住正中那支较粗的竹干,一阵旋动,竟将其拦腰拆卸了下来。

原来那竹上的枝叶,全是假货,竹身中空,两端有螺旋形的丝口,可以接合拆卸,制作得非常巧妙。

铁连姑目瞪口呆,诧异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雪贞却捧着那半截假竹,看了又看,不忍释手,感慨地道:“我跟随师父十多年,竟不知道他老人家还有这些本事……”

霍宇寰笑道:“现在,‘墨竹六支’,‘取其中空者’,都已经找到了,接下去应该伽无根水五碗’啦。”

一面说着,一面将酒缸对准地上半截竹筒,缓缓灌注了进去。

酒人竹中,清香四溢,不一会,一块小木板随着酒液浮升起来。

木块上,缚着一柄闪闪发亮的钢制钥匙。

林雪贞惊喜交集,忙问道:“霍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呢?”

霍宇寰道:“说来有几分侥幸,这件事,全靠九妹帮了大忙。”

铁莲姑怔道:“我?”

霍宇寰笑道:“正是。若不是你跌破那一缸酒,我也就不会发现那七栋玫瑰花指示的方向了。”

铁莲姑茫然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叫人越听越糊涂了。

霍宇寰道:“刚才我和林姑娘正谈论着字条上各种花竹名称的含意,虽然猜想到那可能是暗示某种物件藏在花园内,可惜却无明确路线可循,恰巧那时候你在一簇花丛旁边,跌碎了酒缸……”

林雪贞岔口道:“后来怎么样?”

霍宇寰道:“后来,我无意中发现那花丛边栽植着七株玫瑰,形如一支箭簇,最尖端的一株,抬着正南方。于是,我突然想到,‘玫瑰七钱’,是否暗示‘在七技玫瑰的前方’之意呢?”

铁莲姑和林雪贞凝神倾听,脸上都流露着振奋之色。

霍宇寰接者道:“当时我也只是怀着‘姑妄一试’的心情,向南方走去,谁知走到第七步,便又发现地上摆着四盆芍药。”

林雪贞脱口道:“那岂不合了‘芍药四两’那一句?”

霍宇寰道:“一点也不错。那四盆芍药,给了我极大的信心一但是,字条上为什么要用‘芍药四两’,而不写‘四钱’?其中必有缘故。”

林雪贞道:“什么缘故?”

霍宇寰微微一笑,道:“我经苦思,终于被我想明白了。原来那个‘两’字,共有两种含意:一是代表距离,一是代表方向。”

铁莲姑也忍不住了,接口道:“到底代表什么?请你快些说出来好不好?”

霍宇寰点头道:“你别性急,慢慢听下去就知道了。”

说到这儿,又故意住了口。

林雪贞跺脚道:“急惊风偏偏遇着漫郎中。真是要命。”

霍宇寰笑道:“你们轮流打岔,叫我如何说得下去呀?”

林雪贞道:“好!好!好!咱们不打岔了,你快说你的吧。”

霍宇寰这才慢条斯理说道,“两者倍也。‘四两’的意思,是指‘四’的双倍,换句话说,就是指距离芍药八步的地方……”

林雪贞不知不觉地又岔口问道:”那么,方向呢?”

话出口,才发觉又岔了嘴,连忙摇手道:“对木起!对不起!算我没有问,我错了。”

铁莲姑对她本有几分不快,见了这种娇憨无邪的神态,也不禁尧尔失笑,妒意全消。

霍宇寰微微一笑,继续道:’以字形而论,‘两’从人,与‘内’字近似,如果去掉‘两’字内的人字,再与‘四’字覆合,就是‘西’字,这自然表示应该转向西方了。”县林雪贞突然‘唁’地笑出声来,又想岔口,急忙用手掩住了嘴巴。

霍宇寰道:“你要说什么?索性说出来吧,省得憋在肚子里生虫。”

林雪贞摇摇头笑道:“投有什么。我只是很佩服霍大哥,居然比拆字先生还强。”

霍宇寰耸耸肩,道:“我若不会拆字,怎解得透令师的纸上玄机。”

铁莲姑笑道:“好啦!别扯闲活,还是说正事吧。”

霍宇寰双手一摊,道:“以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向西去了八分,便找到三株秋菊,然后就顺利地进入竹林,发现了这六支墨竹。”

铁莲姑沉吟道:“如此看来,当初许老前辈埋藏这柄钥匙,的确很费了一番苦心。这件事,他为什么连林姑娘和孟相公都瞒着不肯告诉呢?”

霍宇寰道:“据我猜想,他是早已料到《百鲤图》的风声会泄漏,倘若发生变故,伯林姑娘师兄妹无力护宝,反扫祸患,才特意如此安排,留待异口之用。”

铁莲姑道:“你是说。许老前辈已将《百鲤图》收藏在那道秘密钢门里了?”

霍宇寰道:“想必如此。”

铁莲姑道:“可是,林姑娘却说,许老前辈遇害以后,她还看见过那幅《百鲤图》……”接着,转顾林雪贞道:“是这样的吗?”

林雪贞点点头,道:“是的。师父被害后,我和师兄清点遗物,还看见过那幅图画。”

铁莲姑道:“你可还记得放在什么地方?”

林雪贞想了想,道:“好像在书房那口檀木箱子里。”

铁莲姑道:“走!咱们去找我看。”

三人穿过花园,重回书房。

林雪贞熟练地启开一口紫色檀木箱,从箱中取出一卷立轴,道:“暗!在这儿了!”

那纸轴卷扎得很整齐,放在一支长形锦囊中,锦囊上绣着五个字——《寒塘百鲤图》。

霍宇寰不禁纳闷道。“这就奇怪了,《百鲤图》既然在这儿,钢门里又放的是什么东西呢?”

铁连站道:“且别管它。咱们先瞧瞧这幅《百鲤图》究竟有什么神秘之处再说。”

说着,由林雪贞手中接过立轴,轻轻一抖,松展开来。

一看之下,三个人不约而同惊呼失声,脸上全都变了颜色。

所谓《寒塘百鲤图》,顾名思义,自然是描绘的冬日河塘,远山近树,烟雨迷檬,百鲤戏波……种种风光。

不错,图中的确绘着一片广大的水塘,有远山,也有近树,甚至还有一位冒雨垂钓的笠翁。

可是,却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鲤鱼。

《百鲤图》中竟然没有鲤鱼,这不是太奇了吗?

事实确是如此,这幅图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鲤鱼。

别说鲤鱼,任你找遍全图,连一条泥鳅也找不到。

霍宇寰楞了好半晌,才指着图画问道:“这就是《百鲤图》?”

林雪贞点头道:“是呀!”

霍宇寰浓眉紧皱,又问:“令师由啸月山庄买回来的,就是这一幅?”

林雪贞道:“木错,就是这一幅……”

她忽又困惑地摇了摇头,说道:“可是,刚买回来的时候,图上分明有鲤鱼,现在怎么鲤鱼都不见了?”

霍宇寰道。“你亲眼看过这幅图画?”

林雪贞道:“是的,那时图上绘着整整一百条鲤鱼,每条鱼的姿态都不一样。你们瞧,这些波纹和水草之间,不是还有着空白的痕迹吗?这些地方,原就绘着各种形状的鲤鱼。”

她说的一点也不假,图上绘着水草波纹的地方,果然有许多狭长形的空隙。

霍宇寰注目良久,轻叹道:“我活了几十年,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图画中的鱼,居然会木翼而飞了。”

铁莲姑道:“依我猜想,《百鲤图》可能有真假两幅,一幅图中有鱼,一幅没有,咱们看见的这一幅只是假图。”

霍宇寰摇头道:“如果确有真假两幅,理当绘制得一般模样,怎会故意示人以差别?”

铁莲姑沉吟了一下,又适:“那么,会不会是用正副两幅图,一幅只绘着风景和水草,另一幅,则专绘鲤鱼,然后把两幅图画重叠复制,滚糊在一起……”

霍宇寰心中突然一动,说道:“你怎会有此奇想?”

铁莲姑微笑道。“我想,《百鲤图》的奥秘,多半应在那一百条鲤鱼图形上,这些风景和水草,不过是陪衬之物罢了。否则,许老前辈怎会把如此珍贵的图卷,随意夹置在木箱中。”

霍宇寰奋然道:“九妹不愧兰质意心,这推想不仅精辟独到,而且大有可能……”

林雪贞道:“果真如此,那另外一幅正图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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