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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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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笑晓神色凝重,横剑于胸,毫不犹豫,便是离山剑宗威力最大的剑招。
先前,他和陈长生有过数次对剑,无论他的剑法如何强大,剑势如何森然,都没有办法刺中施展出耶识步的对方,偶有两次,陈长生被那两名南客的侍女用光电般的速度缠住,他伺机出剑,却又被陈长生的剑招轻易破掉。
梁笑晓拿陈长生没有任何办法,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变招,仿佛都会被这名少年提前猜到,而且对方总能使出最合适的剑招破之。
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非常糟糕。
这一次也不例外,陈长生贴着手臂的短剑,于满天剑风之中,轻易地找到他剑势的最终落处,伴着一声脆响,用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格住,然后微暗的湖畔林间亮起一抹剑光,梁笑晓被迫急掠而后,才避了开来。
离山剑法总诀,现在就在国教学院里。
梁笑晓的正宗离山剑法学的再好,再如何娴熟强大,又如何奈何得了陈长生?
他的法器多,奇遇多,最多的还是知识,通读道藏是一件事,国教学院藏书馆里与修行相关的书籍,在短短一年时间之内,绝大部分也都变成了他识海里的养分,无数剑谱尽归于心,除了苟寒食和关飞白,年轻一代的修行者里,谁敢说会的剑法比他更多?
如果是在周园里面对别的魔族强者,哪怕以一敌三,陈长生有诸宝诸法护身,说不定还真的能杀将出去,甚至有可能获得胜利,就像此时……他破了梁笑晓的离山剑,假意要投林而归,实际上却是将体内残余的真元尽数燃烧,把全部的力量都灌注到了短剑之中,翻腕一振,化作一道凄厉至极的寒芒,斩向眼前看似虚空一片的林梢!
擦的一声锐响。
那两名女子扇动着光翼,刚好就在那处出现!
只见一道血水飙起,两名女子的颈前,出现了一道深刻的剑痕,如果再深一些,只怕能够看到里面的骨头!
……
……
夕阳照着湖畔的树林,风拂着湖面,涛声微作。
陈长生一手执剑,一手握着伞柄,胸口微微起伏,喘息渐止。
他的眼中出现一抹遗憾的神色。
这一剑,虽然重伤了那两名女子,却没能一剑割喉,所以,没有任何意义。
她们被斩断的手,都能重新复生,更何况是身上的那些伤口。
为什么那名容颜端庄的女子没有角?为什么她的血是红色的?为什么那名不着寸缕的魔族美人,动用魅功时,头顶的魔角便会自动消失?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们不是人,也不是魔。
她们是巫,更准确地说,她们是巫灵,她们的身体介于真实的存在与灵体之间。
她们站在一起,明明眉眼、神态截然不同,却给人一种双生子的感觉,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双生的,她们是一双翅膀。
就像此时她们身后的那对光翼。
那对光翼和近乎灵体的身躯,让她们拥有难以想象的速度,就算陈长生动用耶识步,也没办法逃离。
如果只有一只翅膀,那么永远无法飞翔,就像她们如果分开,其实只是普通的通幽上境强者,所以在湖心里,在湖畔,才会被陈长生等人接连重伤,可如果她们站在一起,那么便能直上青天,比单独的战力强上十倍有余!
实力最强的刘小婉和腾小明这对魔将夫妇之所以离开去追杀折袖和七间,除了七间是他们要杀的首要目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对夫妇看得很清楚,陈长生因为真元或者修行功法的问题,瞬杀强度不够,那么怎么都是一个死字。
清光凝成的双翼,在那两名女子身后轻轻摇摆,很是美丽。
在陈长生眼中,这对光之翼却是如此的可怕,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试图找到脱困的可能,却找不到。
那两名女子低头望向颈间的伤口,却看不见,于是侧目,望向对方的颈间,动作极为同步。
妖绿色的鲜血和艳红的鲜血,从那两道剑伤里不停流出。
她们清晰地感觉到痛楚,和先前那一刻死亡的阴影,她们真的愤怒了,神情却愈发平静而严肃。
那对光翼忽然疾速地振动起来。
湖畔起了一场大风。
暮色里,多了一道艳丽的流光。
……
……
第268章 坠入落日的倒影
最后的时刻到了,再隐藏后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陈长生毫不犹豫坐照自观,点燃了最后那片残存的雪原。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让神识去触动幽府之外的那片湖水。
雪原瞬间猛烈地燃烧,源源不断地补充着他的真元。
耶识步动。
他的身影骤然在林前消失,倏乎间出现在远处,然后再次消失,再次出现,时隐时现,如魅似烟。
但那道流光的速度实在太快,无论他出现在何处,下一刻便会迎头遇上那道流光。
剑锋破空之声,不停响起,湖畔的风和湖上传来的涛声,被切割成无数碎絮。
不时有鲜血在空中溅射而出,像花朵一般,然而当血花落到地上的时候,先前战斗的人,已经出现在了数十丈外的地方。
那些血花,有时是绿色的,有时是红色的。
陈长生的身体浴过龙血之后,果然强大无比,战斗到此时,表面竟还没有任何伤口。只是,虽然有黄纸伞的保护,他还是被那两名女子带着剧毒的孔雀翎击中了数次,那道阴险而森然的力量,穿透了他的肌肤,深入他的腑脏,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内伤,有两次他险些吐血,都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但这一下他试图行险,真元尽数在剑中,黄纸伞的防御出现了漏洞,挨了一记重击,没有办法再完全忍住,一道极细的血水从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已经无力再握紧伞柄,黄纸伞失去意义,他可不想把这样宝贵的法器留给敌人,心意微动,只听得一阵细碎的金属撞击声与摩擦声,黄纸伞瞬间收拢,变回原先那个带着鳞片的金属球,然后消失在他的掌心里。
他也不再翻腕执剑,就这般随意地提着,看上去就像个提酒回家去大人喝的少年。
太阳越来越低,温度也越来越低,远处草原方向的落日余晖,给湖水带来最后的温暖,为风带来最后的驱使,拂在他的脸上。
他从袖子里取出手帕仔细地将唇角流出的那道血水擦干净,然后收回,那块手帕也不知去了何处。
就在这般短暂的时间里,风还是与那道血发生了亲密的接触,带出了一些味道。
那不是血腥味,而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梁笑晓站在山林前,横剑严守以待,防止陈长生凭借耶识步遁入林中,隔得稍远些。
那两名女子是巫灵,五识非常敏锐,而且就在陈长生的身前,很近,所以闻到了这个味道。
真的不是血腥味,也不是甜味,更不是深冬的生铁味,而是一种……香味。
这香味很淡,像深谷里的幽兰,却又极香,仿佛那株幽兰就在她们的眼前。
那香味是某种晶莹剔透的果子在缓缓成熟的过程里,释放出来的气息,又像是山风在万壑松谷间吹拂一夜带出的清新,又似乎是朝阳起时照着海滩上的石头蒸出来的咸意,这道香味无比复杂,却又无比单纯,醇美到了极点,却又干净到了极点。
数年前的那个夜晚,这种味道曾经让西宁镇后面那片大雾里,无数神奇的生命因之而不安。
一年前,这种味道曾经让国教学院隔壁那个小姑娘逾墙而至。
除了定命星的那一夜,这种味道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陈长生的身上出现过,哪怕他在大朝试对战里流血,或是在地底空间里血肉模糊之时,然而,在天书陵那夜观碑之后,这种味道重新出现了,就在他的血液里。
越亲近自然,越清灵的生命越能闻到这种味道,而且越无法拒绝,越想亲近。
拥有白帝一氏血脉天赋的落落,都会有那般表现,这两名身为灵体的女子又哪里能够禁受得住?
只是瞬间,她们便醉了,痴了,仿佛回到了出生时的那片花海。
她们身后那对光翼振动的速度渐渐变缓,显得无比清柔,哪还有半点力量,更像是在扇风。
陈长生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这是自己逃走的最后机会。
梁笑晓闻不到那个味道,所以他很清醒,一直警惕,很快便发现了湖畔的异样,神情骤凛,寒剑脱手而出,离山法剑里最威严、也是防御力量最强的铁崖三式连结续出手,在陈长生与湖水之间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他希望借此一阻,能够等到那两名女子恢复正常。
他很确信,就算陈长生对离山剑法再如何了解,耶识步再如何变幻莫测,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穿过铁崖三式。
但陈长生没有用耶识步。
湖畔剑风大作,剑势大起!
汶水三式之夕阳挂!
他倒转剑招,以剑为人,以人为剑,直接把自己从湖畔掷向了空中。
其时,夕阳红艳,正在西面的天空里挂着。
已经变得有些幽沉的湖面上,还有一轮落日。
陈长生破空而起,越过梁笑晓的剑势,高高飞向天上,然后落向湖面。
他落在了湖面上那轮落日的倒影里!
水花四溅!
那两名女子惊醒过来,眼睛里依然残留着微惘的神情,不知道先前那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下一刻,微惘尽数转成了怒意!
眼看着,终于要把那个难缠的少年杀死,怎么能让他逃走!
光翼疾速地振动起来,湖畔响起令人耳疼的嗡鸣声。
一道流光直射湖水中心,然后在空中陡然转折,射进了湖水里。
……
……
天色已暗,湖面上那轮落日的倒影,根本没有办法照亮太大的范围。白天的时候清澈透明的湖水,现在已经变得有些幽暗,尤其是湖水深处更是晦沉一片,极难视物,就仿佛是墨水一般,唯如此,远处那抹光亮显得越来醒目。
陈长生弹动双腿,拼命地向那抹光亮游去,他记得很清楚,那里便是他和折袖过来的通道。
然而还没有游出去十余丈,他身后的湖水里便传来了一道巨大的压力。
他不用回头,便知道是那两个女子追了过来。
光翼在湖水深处急剧地振动,仿佛两道永远不会累的桨,带动着那两名女子的身体,破开一条清晰的水线,向他射了过来。
湖水被搅动的一片大乱,仿佛沸腾一般。
陈长生知道来不及游到那片光亮处,在水中一个转身,短剑再次握在手里,双腿快速地弹动,保持着倒游的姿式,同时准备着对手的到来。
微弱的光线在湖水里散开,那两名女子一人浑身裸着,一人的剑袍紧紧裹着身躯,看着就像两条白鱼,身后的光翼照亮了周遭的空间,泛着幽蓝的光芒,非常美丽,即便是在这种时刻,他都心生赞叹之意。
那道水线不断向前延伸,很快便来到了他的身前。
陈长生握着剑向前刺去,不料那名神情端庄的女子竟是动了真怒,不躲不避,任由他把剑刺进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胸脯间,同时双手像锁一般抓住了他的手,几乎同时,另一名女子也缠了上来,是真正地缠了上来,双手抱住他的左臂,紧实的双腿绞住了他的腰。
那两面光翼缓缓合拢,就像贝壳一般。
陈长生被封在了光翼里,与那两名女子紧紧地靠在一起。
如果不是生死搏斗,或者用依偎,是对此时画面更好的形容。
近在咫尺。
他们看着彼此的脸,在湖水中微有变形的眉眼。
那名神情端庄的女子,神情漠然。
那名熟媚的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调笑之意与歉意。
湖水深处越来越黑,湖底更是如此,仿佛深渊,仿佛夜色。
他最陌生也是最不想进入的夜色。
只有那对光翼依然散发着光线。
在冰冷的湖水里,向死亡的夜色落下,陈长生的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他知道不得不冒险去做那件事情了,不然等到意识也模糊的时候,后悔都会来不及。
他现在就有些后悔,不该让黑龙离开,它虽然不能帮自己战斗,但在这片湖中肯定有些别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剑意。
那道剑意很微渺,但很清新。
他想起来,在来到这边之前,站在那片潭水旁的时候,他也感知到了一道剑意。
就是这道剑意吗?
……
……
湖畔的三层铁崖剑意渐渐消散。
看着已然回复平静的湖面,梁笑晓沉默了很长时间。
从进入离山剑宗到现在,他的人生毫无疑问是非常成功的。
但最成功的那瞬间,在他想来,应该是不久前,自己的剑刺穿七间小腹时的那一刻。
当然,那也是他最难过的一刻。
什么时候最失败?
他以前认为是上离山后,遇到大师兄的那一刻。
因为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追上大师兄。
但现在,他不再这么想。
他的人生最失败的那一刻,或者,便是遇见陈长生的每一刻。
好在那个人死了。
梁笑晓收剑回鞘,转身向湖后的山林里走去,默然想着,只要把来到湖这边的所有人都杀死,那么这次周园之行便是成功的。
山林里的那道身影,已经离开了很久,速度很快,是名副其实的逃跑,不过湖这边的世界和辽阔的周园相比很小,他能逃到哪里去?
没有用多长时间,他便找到了那个人。
庄换羽从来都不以英俊潇洒著称,在京都里的名声大多来自他的修道天赋,在青藤六院的学生中,他也向来被认为是极朴素的一人,但他毕竟是天道院的骄傲,衣着虽然简单,但很干净,而且不会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这时候的他,却很狼狈,衣衫上到处都是树枝挂出来的破口,脸上还有草屑,鞋都跑丢了一只。
而且,他也很失礼。
……
……
第269章 过去和现在的命运(上)
庄换看到了那枝穿云箭,识得那枝穿云箭,所以他向湖边赶了过来,然后看到了这场魔族蓄谋已久的暗杀。
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现,没有出手。
最开始,他确实是来不及出手。而当梁笑晓的剑先伤折袖,重伤七间后……他则是不敢出手。
但那时候,他还有些勇气,因为那对最强大的魔将夫妇离开了。
陈长生之所以能够坚持这么久,就是想给他勇气,梁笑晓始终没有全力加入到这场战斗,也是在警惕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起了作用的。
问题是,他始终没能积起足够的勇气冲到湖边,而当陈长生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所有的勇气就在那瞬间消失一空。
他转身就走,开始逃跑。
这,真的很失礼。
“我在天书陵里观到了第三座碑,我已经破了境!”
庄换羽右手拿着天道院的佩剑,左手拿着一件法器,看着拦在身前的梁笑晓,脸色苍白说道:“我也是通幽境!我不怕你!”
他也曾经是青云榜上的少年天才,虽然排名比不上梁笑晓,但在世人眼中与神国七律齐名。
可这时候的他,灰头土脸,神思混乱,哪还有半点少年天才的模样。
梁笑晓说道:“你可以出剑。”
世间就算真的有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没有人能这么快的回头。
就算真的有知耻而后勇这种事情,也很少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清楚自己衣服下的小,然后重新勇敢起来。
庄换羽手中的剑微微颤抖,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握都快要握不住,又如何能够刺出?
“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庄换羽失态地喊道:“你要敢杀我,也是一个死字!”
说完这句话,他才想明白,身前这个人连魔族都敢叛变,连离山掌门的关门弟子都敢杀,自己又如何吓得住对方。
想到这一点,他竟莫名的愤怒起来。
梁笑晓面无表情,在心里默默想着,那么,有谁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
庄换羽见他没有反应,更加不安,颤声说道:“如果你真的要逼我,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把剑举起来,却把左手那件法器举了起来。
梁笑晓的目光落在那件法器上,神情微变,认出居然是天道院的镇院七法器之一的玉石!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意外。
此人既然随身带着如此强大的法器,先前如果和陈长生合力,说不定还真会带来一些想不到的变化。
“没想到庄副院长如此疼爱你这个儿子,居然不顾院规,把这么宝贵的法器都偷偷给了你。”
他看着庄换羽漠然说道:“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庄换羽稍微冷静了些,说道:“那又能如何?还能比死更惨?”
梁笑晓说道:“剑池的线索,看来也是庄副院长找到的,他没有告诉茅秋雨,没有报告给离宫,只偷偷告诉了你一个人,这又是什么罪?最重要的是,先前你没有出去帮陈长生,这又是什么罪?我想,就算你出了周园,只怕结局真的比死还要惨。”
庄换羽脸色更加苍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梁笑晓回首望向已经完全平静的湖面,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陈长生已经死了,折袖和七间肯定也死了,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有你。”
庄换羽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有些不相信,而且……对方的要求,确实完全超过了他的接受程度。
“你要我像你一样?”他苍白脸上生出两抹红晕,却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比如羞耻。
梁笑晓看着他静静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理由放你走?”
庄换羽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依然不明原因,愤怒还是羞耻还是紧张?过了很长时间,他有些失魂落魄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是他问自己的,也是问梁笑晓的。七间问过这个问题,陈长生问过这个问题,梁笑晓一直没有回答,此时也不例外,他望着平静湖面最后的那抹夕阳余烬,心想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
……
周园的边缘是连绵起伏的山野,然后有丘陵,三道极为雄伟的山脉通向中心区域那片广阔无限的草原,暮峪是其中最长也是最高的一座,崖壁陡直,光滑如刀削一般,千丈高的山脊上只有唯一的一条道路,极为险峻。
那位穿着白色祭服的少女,便行走在这条高而险峻的山道上,她的两边都是天空,她仿佛行走在天空里,白衣像一抹缓缓移动的云。
如果她继续向前走去,那么总有一刻会走到暮峪的最前端,也正是暮峪之所以得名的那座山峰,在那里,她可以看到草原里的落日景象,可以看到周园里绝大多数地方的画面,但今天,她首先会遇到那名弹琴的老者,还有那名眉眼漠然的小姑娘。
她并不知道那对老少在等着自己,她继续向落日的方向走去。
黑龙飞的更高,所以能看到在山道上行走的那个她,也能看到在山道尽头等待的那个她,它的做法与陈长生最开始的计划有些偏离,但这时候已经无法再做改弯,它决定想个办法警告一下那名白衣少女。然而就在这时,被晚霞笼罩的暮峪山岭间,忽然响起铮的一声琴音,这声琴音异常清脆,却又极为悠远,只是瞬间便传出去数十里的距离。
白衣少女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清丽但并不是特别美丽的脸颊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没有警惕,反而更像是在欣赏。
琴音起便不再停歇,淙淙如流水,连绵成曲,那是一首欢快的曲子,像是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宾客,又像是猎人在庆贺今夜的收获。
如果猎获极丰,人们会在野地里点燃一座大大的篝火,把那些食物悬在火上烤至流油,任由香味让夜色里的那些猛兽流口水。
黑龙下意识里向那片辽阔的草原望去,它很清楚,在那些和人类差不多高的野草里,隐藏着多少猛兽,然后,它看到草原的边缘在燃烧,那是落日最后的光辉与热量,那仿佛就是一座篝火。
时间流逝的虽然缓慢,但越过临界点的时候,却往往那样的突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太阳便完全沉没到了地平线下,夜色正式来临。
没有太阳不代表没有光线,只是天空与大地都黯淡了很多,那片辽阔的草原,连它也看不到尽头的草原,就这样变成了一片幽暗的海洋。看着那片草原海洋,黑龙发出一声轻幽的叹息,叹息里有满足的意味,有怀念的神思,因为这让它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幽暗不是总会代表寒冷,它虽然是玄霜巨龙,也喜欢温暖,家乡那片深蓝近墨的海水便是温暖的,炽烈的太阳让海水的温度像洗澡水一样合适,那些岛上的沙滩像银屑一般……
圣后娘娘剥离了她的神魂,灌注进玉如意里,让她跟着陈长生进行这次周园之行,以便随时报告他的情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依然还是囚徒,监禁她的地方从皇宫地下的洞穴变成了一方小小的如意,束缚她的力量不再是那道铁链而是死亡的阴影,她还必须面临心情上的低落,背叛带来的心理压力,怎么看,这趟旅行都不是什么好差使。然而当她跟着陈长生离开京都后,她才发现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数百年来第一次离开地底那片寒冷孤寂的世界,看到了无数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风景,看到了那么多人类、妖族这些曾经的食物,这让她感觉无比喜悦,甚至忘记了很多事情,直到此时,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对龙族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是啊,家乡还能回去吗?
她看着幽暗如海洋的草原,想着遥远的南方那片如草原般的深海,想起家乡,想起父亲,想起了很多事情,然后开始伤心。
和传说中不一样,龙族不是生活在高山峻岭上被云雾遮掩的奇怪洞穴中,作为最强大也最具智慧的生命,怎么可能喜欢那种幽暗湿冷的环境?龙族喜欢椰风、银滩,碧海,阳光与风,还有宫殿。
从这一点上来说,任何生命进化到最高境界,都没有太大的差别,魔族念念不忘要南侵,消灭所有的人类,不知道和这有没有关系。
龙族生活在南海深处,那里的海水很温暖。
那里也是黑龙的家乡。
同为龙族里血统最高贵、也是最强大的存在,和负责领袖整个龙族的黄金巨龙不同,玄霜巨龙更加骄傲,性情无比冷漠,喜欢离群索居,从来都不乐意与别的同伴打交道,换个简单的词来说,那就是高冷无比。
无数年前,龙族的领袖——黄金巨龙一族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从大陆上消失,玄霜巨龙便自然成为了龙族族长的天然人选。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要她的父亲点头,便会成为龙族的族长。但她的父亲并不愿意,不厌其烦,独自一人离开南海,重临大陆。
……
……
琴音还在继续,如召唤,如回忆,如那些年雪原上的风。
黑龙望着幽暗的草原,望着那道暮峪,忽然间不知为何悲从中来,龙眸里溢满了泪水,于是周园的空中落下了一场小雨。
此时的她只是一丝离魂,在精神强度方面远没有本体强大,竟是被那道琴音触动了经年的魂,而且……她并不想抵抗。
因为这道琴音让她想起往事,让她看见了离开家乡之后的父亲。
她的父亲是千年来最强大的玄霜巨龙,拥有比夜色还是深沉的黑,呼吸间便是万里冰霜雪剑,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她的父亲遇到了一个人类。
那个人拿着一把仿佛能把天空砍穿的大刀。
她的父亲再如何强大,也没有办法抵抗这把刀。
那把刀似乎能够把刀锋前的所有事情,都一刀两断。
更何况那场大战就发生在周园里。
那个人是周园的主人。
那把刀真的砍断了这里的天空,湛蓝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刀痕。
随着时间的流逝,刀痕渐渐隐没,但刀痕下方的草原,却多了很多异象。
天空断了,比夜色更深沉的黑色也一刀两断。
她的父亲从天空里摔落下来,巨大的龙躯化作了一座山脉。
那座山脉在落日下,仿佛会燃烧,山脉的最前方,是座高傲的山峰,那就是龙首。草原也会燃烧,那些草上的红霞,仿佛龙血斑斑。
黑龙终于明白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父亲一去不返。
她的龙眸里满是泪水,然后骤然寒冷,变成雪屑。
人类,果然是人类。
无耻的人类,冷血的人类。
她望向山顶孤道上那名白衣少女,漠然想着,去死吧。
……
……
山道两边都是崖壁,极为陡峭,光秃秃的石壁看上去很光滑,更加可怕,也不知道这些只能容一人行走的石阶,当年是谁凿出来的。
此处的风要比地面大很多,也寒冷很多,往下望去,因为山太高,云只在崖壁之间,却无法团聚成形,被吹成了丝丝缕缕的模样。
听着高妙而隐含深意的琴音,白衣少女想起的、看见的却是一些很世俗的东西,比如小镇上的棉花糖,离家不远那座小桥下的柳树在春天里挂着的絮,还有小时候刚进青矅十三司时,不适应有些厚重的被褥,随便蹬了两脚,结果那被子便碎了,宿舍里到处飘着棉絮。
想到那件往事,她笑了起来,唇角微扬,于是那张只是普通清丽的脸顿时便明亮起来,以至于就连清寂山道都温暖了数位。
伴着琴声,她向前继续走去。
崖顶绝道间,居然有棵树。
她走到树下,略作歇息。
因为环境的缘故,这棵树没有剩下一片青叶,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和两旁的崖壁很是和谐,竟似要融进山里一般,难怪先前没有看到。
她从袖子里取出手帕,很认真地擦了擦额头。
这般寒冷的山顶,就算不停地行走,按道理来说,也不应该流汗,更何况以她的修为天赋,然而手帕取回时,竟真的有些湿。
看着手帕上的湿痕,她摇了摇头,然后再一次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也会紧张啊。
收好手帕,她静静靠着那棵树,不再继续行走。
……
……
第270章 过去和现在的命运(中)
琴音缭绕在她的身周。
她看不到弹琴的人,只听得到琴声,却不知道从何而起。
弹琴的人,在哪里?
一曲罢了。
她取出一张方盘,搁在身前的地面上。
那张方盘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本体黝黑仿佛生铁,却比铁多了一份温润,像是墨玉,却比玉石要多了一份坚强。
黑色方盘的表面上绘着很复杂的图案与线条,如果有懂得的人看到那些图案,大概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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