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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第3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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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红妆说道:“听说是大西洲那边传过来的唱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在场都是浔阳城里的头面人物,看着陈长生与徐有容的模样,尤其是后者,很快便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茶几倒地,椅子翻掉。
  在浔阳城守与大主教的带领下,众人认真行礼。
  陈长生摆手示意他们起身,却没有与他们说话的意思,于是众人只好敬立在旁,不敢出声。
  “也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梁府死人无数,父亲也死了,大兄离家出走,那段日子我过的很苦,朝廷不喜欢我们家,自然就没人喜欢,现在没有长辈护着,谁还会对我客气?最苦的时候,饭都没得吃,心想得找个法子养活自己,父亲喜欢听戏,我也喜欢听,对这行当熟,所以就走上这条路,当时不走也不行,你们刚才去过王府?那时候连王府被人占了……”
  听着梁红妆的话,那些浔阳城的大人物们脸色微变,心想难道今夜要出事?
  接下来梁红妆却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说。
  当时出事的时候,夺了梁王府权势与财富的人就在眼前,就是这些浔阳城里的头面人物。
  如果不是梁王孙天赋出众,年纪轻轻便成为逍遥榜上的强者,又与宫里搭上了关系,这些人岂会低头认输?即便如此,这些人还仗着与朝廷对梁王府的警惕以及天海家的权势,压着梁王府没法报复。
  真正占了梁王府的不是这些人,对大人物们来说那样吃相会显得太难看。
  想着三年后回去时府里凌乱的景象,梁红妆叹了口气。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匣子扔给了陈长生。
  匣子里是梁王府的一半家产,可以做军费。
  “我要喝酒。”
  梁红妆忽然说道。
  片刻后,一个妇人端着碗酒走上戏台,脚步匆匆。
  梁红妆接过碗一饮而尽,把酒碗掷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粉碎。
  他斜斜望了眼天,说不出的轻蔑与悲怆,走下戏台,踢掉云靴,扔了头巾,便往夜色里走去。
  那妇人着急喊道:“三少爷你要去哪里?”
  ……
  ……


第1134章 洛阳
  梁王孙不会参加这场战争,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但他必须表面自己的态度,所以他留下了一句话以及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代表着梁王府的半数家产还有梁红妆这个聚星境的高手。
  梁王孙已经通过莫雨拿到了军部的任命。梁红妆要去的地方是拥蓝关。他肯定会成为将军,在战场上也会留在比较安全的地方,但将军百战死,更何况这注定将是跨日持久的一场大战,谁能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而且梁红妆知道自己的性情,确信此一去可能很难再活着回来。
  所谓赴死,便是如此,只是在此之前,还有些心愿未了,比如那些人还活着。
  这些年来,他与浔阳城守、大主教等人的关系处的非常好。
  虽然他与梁王孙的关系很一般,但他毕竟是梁王府的人,浔阳城里的大人物总要给他几分面子。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今天。
  梁红妆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夜要把这些人全部杀死。
  他知道这些人的喜好,在牛烛、画壁与红灯笼以及食物之间,做足了文章。
  更不用说,夜色里还隐藏着他重金请来的数名前天机阁刺客。
  看到红灯笼的时候,徐有容感觉到了那抹一现即逝的杀机,所以才会蹙了蹙眉尖。
  最终,梁红妆改了主意,直到很久以后,也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而且也无法知道。
  即将到来的夏天,草原上会发生一场突围战,而他,会死在第九魔将的钢锤之下。
  ……
  ……
  坐在桌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陈长生想着梁红妆没有讲完的那个故事,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簌簌的声音,他回头望去,只见纱帐里身姿曼妙,隐约可见白色亵衣上的淡花图案。
  他赶紧走了过去,把地板上的被褥收拾好,免得碍事儿。
  徐有容下床,简单洗漱了番,披着件单衣,也不系扣子,走到窗边双手一推。
  晨风入窗,落在她的脸上,拂动微湿的黑发。
  进入屋里的还有春光。
  满室皆春。
  看着这画面,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多年前。
  就是在这间客栈,同样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他对着整座浔阳城喊了句,离山小师叔苏离在此。
  风雨忽至,连番血战。
  今天他不需要喊这句话,而且与徐有容在一起当然要比和苏离在一起愉快的多。
  最重要的分别在于当时的人族是分裂的,无论是国教新旧两派之间,还是天海圣后与陈氏皇族之间,而其中最大的一条裂缝就是南北之间,就连教宗这样的仁者,都一心想着要杀死苏离,更何况别人。
  现在则完全不一样。
  洛阳主动把火云麟送到葱州,薛河保持沉默。
  梁王府举家搬走,却留下了一半家财,梁红妆最终没有动手杀人,直接去了拥蓝关。
  仇恨依然有,裂痕依然在,但已经算不得什么。
  现在的人族,前所未有的团结。
  所有人都知道,大周王朝即将北伐——时隔数百年,人族将再一次向魔族发起进攻,这一次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完成太宗皇帝那一代人没能完成的伟业,攻下雪老城,彻底地打败对方,继而征服对方。
  在这样的一场战争面前,什么都不重要,无论是千年之前的私仇还是理念之间的冲突。
  千秋万代,便是如此。
  徐有容没有回头,眯着眼睛,看着浔阳城里的春光,就像是刚刚醒来的兔子,有些可爱。
  “你在白帝城停留这么长时间,究竟谈的如何?”
  去年冬至,国教使团离开京都,远赴数万里之外的妖域,教宗陈长生便在队伍里。
  直到前天,春意已深,肖张将归,陈长生才乘着白鹤离开。
  其间已有百余天。
  陈长生说道:“虽说诸事皆有前例,但毕竟已隔数百年,让白帝答应联兵不难,细节却很是麻烦。”
  徐有容说道:“看来要比在红河之上钓鱼还难。”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谁都知道,她想表达怎样的情绪。
  听着这句话,陈长生怔了怔,隐约明白为何从前夜到今天她都表现的如此冷淡,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下一刻,他忽然想起唐三十六的指点,神情微变喊道:“你看,天上有风筝。”
  徐有容微微挑眉,望向窗外的天空,只见碧空如洗,并无别物。
  陈长生快步上前,从后抱住她,双臂环挠,恰好合适。
  “我不放手。”
  “整个大陆都如此团结,我们怎好分裂?”
  “南北合流,朝教合一,全指着我们。”
  “你就从了吧。”
  “或者,我从了你。”
  徐有容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本应是厌憎的情绪,在春光的照耀下,为何却显得娇羞无限?
  ……
  ……
  晨曦细雨,重临在这旧地,人孤孤单单躲避。
  隔着十余里地,远远看着京都,车队分作两列,一列顺着洛水上京,一列则是去往远方。
  京都的远方,不是大陆里别的地方,而是洛阳,这是一种非常有诗意的说法。
  很多年前从西宁镇去京都的时候,陈长生曾经路过洛阳,但他那时候没有进城。
  洛阳居,大不易,那里的客栈公认的贵。
  这是陈长生第一次进洛阳,也是他第一次走进长春观。
  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师父商行舟。
  当年国教学院一战,商行舟退走洛阳,居长春观不出,距今已有十年。
  往事已矣,但并不如风,人族如今无比团结,但总有些裂缝,横亘在某些人与事之间。
  其中最深也是最重要的那道裂缝,自然是在陈长生与商行舟之间。
  商行舟多年不理政事,但他还活着,便代表着一方势力,或者说很多信仰。
  长春观的道人没有从中拦阻,平静地把陈长生求见的要求递了进去。
  所以哪怕他们的观主十年前被陈长生请来的刘青所杀,他们对陈长生却依然保持着礼数,没有任何恨意。
  这种没有情绪,或者说没有主观意识的存在,真的很可怕。
  也只有这样的道人们,大概才能把肖张逼进雪原吧?
  陈长生默默想着,然后得到了来自观里的回应。
  一个六七岁的小道士从长春观里跑了出来,喘着气说道:“老祖说了,今天不见客!”
  陈长生伸手捏了捏小道士雪里透红的脸蛋,笑着说道:“告诉老祖,这是白帝城的事。”
  再没有人拦阻他的脚步,看来这句话对商行舟真的很有意义。
  长春观里到处都是田。
  田里种的不是稻谷,垄上的松树很好看,但也不代表田里种的是风光。
  淡淡的气息笼罩着初春的田野,道观里的数十庙地,原来种的都是药草。
  在小道士的带领下,陈长生走到这片药田,拿起垄畔的药锄,开始除草移叶。
  ……
  ……


第1135章 礼赞
  细雨洒落,如粉如雾,渐渐氤湿他的脸颊与衣领。
  被扔到垄畔的野草与旧叶上面沾着露珠,看着也很好看。
  天光渐移,他做完了药田里的活,那个小道士又出现了,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一望无垠的药田尽头有几座青葱的小山,顺着山道绕行,前面有热雾弥漫,松柏之间竟然有好几处热泉。
  想着要在温泉里泡泡,陈长生有些期待,正准备解下外衣,却看见了雾里的那道身影。
  湿热的雾气里,松柏依然保持着精神,但精神最好的,是热泉岩石里生长着的那些奇特青苔。
  那种青苔的颜色有些偏黄,更准确地说是金色,正是据药典记载非常罕见的金钱皮。
  雾里的那道身影,正在收集金钱皮,非常谨慎小心,专注至极。
  不知何处来了一道山风,将松柏间的热雾吹的散了些,露出了崖石间的画面。
  那人弯着身子,给人的感觉还是那样挺拔,头发已经花白,还是梳的一丝不乱,就像从前那样。
  陈长生行礼,然后站到一旁。
  随着时间推移,天光渐盛,雾气散去,金钱皮自行收敛,变的和普通青苔无甚区别。
  商行舟把药囊交给随侍的道士,从那名小道士手里接过清水饮了口,沿着山道走到亭间坐下。
  陈长生走到亭外。
  商行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让他坐下,直接问道:“白行夜想弄什么?”
  ……
  ……
  十年前白帝城一战,是他们师徒之间唯一的一次配合。
  事先陈长生并不知情,徐有容在其间起到了桥梁的作用,但最终的结果非常好。
  他们师徒二人一里一外,一现一隐,生生把把白帝这样的绝世强者逼至无路可退,最终按照他们想法见了众生,联手杀死两名圣光天使,灭了牧夫人,至于最后在云海之上白帝有没有挥泪就无人可知了。
  看来陈长生想的没有错,商行舟既然最在乎北伐,那么肯定很关心人族与妖族的联盟。
  陈长生说道:“白帝还是不想出太多力,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合作的诚意,我比较担心以后的事情。”
  双方之间的谈判以及具体的事务,自有朝廷官员与离宫主教处理。
  但从某些细节里可以看出,对这一次的战争,白帝确实没有太大兴趣,或者可以用恹恹二字。
  加上落落的关系,他掌握了更多的情况。
  现在的妖族有些偏弱,如果当年白帝没有趁势灭了象族,可能还会好些。
  包括小德在内,妖族中生代的强者还没有看到破境的征兆,这一点与人族比较起来,相差太远。
  至少三年之内,妖族还是只有白帝一位圣域强者。
  他的安危对妖族来说太过重要,所以他绝对不会离开白帝城,不会远离红河大阵的保护。
  而且妖族帮助人族打败了魔族,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问题在于,人族如此势盛,妖族也没有办法拒绝联盟发兵的请求。
  换作陈长生是白帝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时局。
  事实上,这件事情一直有个非常简单的解决方法。
  十年来,这个说法传播的越来越广,而且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支持。
  “八百里红河,三万里江山,妖族子民都在等着你迎娶他家的公主,朝野也都支持你,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商行舟问道。
  陈长生欲言又止。
  商行舟说道:“平妻不是没有先例。”
  陈长生摇了摇头。
  商行舟没有意外于他的答案以及给出答案的速度。
  “不错,没有必要如此,而且这件事情并不是人们想的那么重要。”
  听着这话,陈长生有些不解,心想与妖族联盟难道不是重中之重?
  “太宗当年,乃是以弱敌强,所以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现在不用。南北合流是必行之事,因为是同胞,而妖族愿意效命也好,不愿也罢,只是枝节,做事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我们自己够强,何必在意其余?”
  商行舟这些话是说给陈长生听的,也是说给大周王朝所有人听的。
  长春观与皇宫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陛下经常来洛阳过年,但据说商行舟从来没有对朝政发表过只言片语。
  换句话来,这是十年来商行舟第一次对世事发声。
  他的意思非常清楚,那就是对妖族的态度必须强硬。
  哪怕白帝城不肯出兵,这场战争也不可能再停下来。
  陈长生提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为何您会给王破写信,让他去接应我们?您如何知道那是黑袍与八大山人联手布置的阴谋?”
  商行舟说道:“是黑袍故意让我知道的。”
  陈长生吃惊的无法言语,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魔族内斗?黑袍与魔帅想通过人族强者之手,完全消除掉大学者一脉的痕迹?可转念一想,魔族已然到了如此危险的时刻,黑袍岂会如此不智?
  就连商行舟都无法确定真正答案是什么,因为她终究是人类?还是说王之策去了雪老城?
  陈长生从震惊中醒来,问道:“黑袍究竟是谁?”
  商行舟最终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长生被小道士带走,住进了侧面的一座小院里,用了顿简单的饭食,然后收到了一个盒子。
  “这是老祖要你给我的?”
  他看着那个小道士吃惊问道。
  小道士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跑出了小院,小胳膊摆着,看着可爱极了。
  陈长生真的很吃惊。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没有收过师父送的东西。
  难得的那两样东西,多年后却被证明不过是令人伤感的伏笔。
  他有些紧张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两个很精致的小法器,看材质应该是青铜为主。研究半天,才明白原来这是用昊天镜碎片做的两个通音法器,利用昊天镜的先天神通,可以让相隔遥远的两方进行实时通讯。
  这真是极了不起的事物,完全可以排进新的百器榜里,想必是商行舟亲手所炼,而且耗费了很多心神。
  这样珍贵的法器应该用在战场上,师父送给自己做什么?
  他的神识落在手腕间的石珠上,一颗灰色的石珠变亮。
  那颗石珠里忽然传出徐有容的声音。
  “说,我在忙。”
  陈长生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徐有容的声音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重新响了起来。
  “或者……这是送给我们的。”


第1136章 活着离开
  陈长生想到一种可能,刚才师父提到平妻一事被自己拒绝……所以这两件用昊天镜碎片做的法器是赞赏吗?
  ——是的,师父好像一直都很欣赏有容,十年前在白帝城他好像就表示过。
  据余人说过年的时候商行舟很少会提到陈长生,却提过几次离山毕竟是别家宗门,徐有容作为圣女不应该总去叨扰。
  不应该去离山,那么应该去哪里?离宫还是洛阳?
  想着徐有容总能轻易地获得长辈的喜爱,陈长生不禁有些羡慕。
  商行舟想着他们两地分居不便,做了这么个小玩意,却不知道他们早就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和徐有容有一种特殊的方法可以保持联系,所以白鹤飞到白帝城后,他才能第一时间告诉圣女峰上的她。
  他手腕间微微发亮的石珠是天书碑。
  天书碑本来就是一种空间通道,无论是天书陵里的规则还是现在进出周园的方法都证明了这一点。
  十年时间,徐有容与他对天书碑不停参悟研究,最终掌握了其中一部分的玄妙。
  他们的声音可以穿过天书碑去往彼处,但稍微凝练的神识与真实存在的事物依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个时候,陈长生手腕间另外一颗灰色的石珠亮了起来。
  “落落见过先生!”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石珠里响了起来。
  是的,她那里也有一座天书碑,她也学会了如何与陈长生通话。
  啪的一声轻响,不知从何处传来,与徐有容通话的那颗石珠,就这样熄灭了。
  陈长生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落落那边见他没有回话,不禁有些担心,连声喊道:“先生!先生!先生您还好吗?”
  陈长生说道:“没事,只是有些走神。”
  “那就太好了!”
  哪怕隔着十万里的距离,陈长生却仿佛能够亲眼看到落落如释重负、小手不停拍着胸口的可爱模样。
  忽然,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前些天徐有容一直不开心,无论是在秀灵族的草原还是最开始在浔阳城里。
  原来是因为那天的事情。
  那天和今天真的很像。
  白鹤从松山军府来,他与徐有容联系的时候,正在红河泛舟。
  当时,于京在水里唱歌,落落在身边,用小手喂他吃果果。
  落落并不知道徐有容能够听到她说的话。
  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
  ……
  “落落殿下当时到底说了句什么?”
  唐三十六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哪怕长须被风吹的在脸上乱拍,也无法遮掩。
  陈长生余光里确认没有人在看自己,也没有人在听身后唐三十六的话,压低声音说道:“她说……先生乖,张嘴。”
  唐三十六怔了怔,想笑又不敢笑,憋的满脸通红。
  城墙上的人们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中山王微微挑眉,有些不悦,宰相大人在旁低声笑着安慰了数声。
  凌海之王与司源道人对视一眼,就装作是没看见。
  刚刚从熊族部落归来,重新归位的桉琳大主教则是苦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这里是浔阳城。
  大人物们都在城墙上。
  中原春意渐深,草木亦深,北方的雪原也在变暖,那件大事终于发生了。
  时隔数百年,人族再一次北伐。
  皇帝陛下亲自祭酒,从皇宫送出京都外。
  教宗陈长生,更是一路送到了浔阳城。
  浔阳城外的原野里到处都是人,黑压压仿佛潮水。
  这些人都是去赴死的,所以这些潮水便是世间最强的狂澜。
  数十万道强悍的神识与杀意合在一起,便是世间最烈的西风也无比匹敌,就算是黄金巨龙重回中土大陆,隔着千里之远望着这道冲天而起的杀气,也要被惊走,根本不敢靠近。
  万余国教骑兵,六万玄甲骑兵,还有数量远胜于此的普通士卒。六位离宫巨头,二十三名大周神将,三千教士,南溪斋精英尽出,离山剑堂诸子齐集,加上各宗派山门的修行强者,各世家的供奉高手,更不要说还有王破、肖张、怀仁、离山掌门、茅秋雨、相王这么多神圣领域强者,随时准备出手,从声势来说,这已经不逊于当年的北伐。
  数十万军队陆续开拔,踏上征程,城外的原野渐渐安静,气氛变得越来越肃杀。
  再没有人发笑,也没有人留意先前的动静。
  唐三十六望向西方那片山岭,皱眉说道:“没想到相王居然愿意随左路军进发。”
  浔阳城乃是万箭齐发之地,很是紧要,需要一位圣域强者坐镇。
  曹云平与各方关系都不错,性情憨直可亲,深得众人信任,所以最后选了他。
  这些年来,相王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拥蓝关,表现的极为低调。
  这当然不是因为留在京里为质的儿子陈留王,而是因为时势如此。
  众人本以为,他必然会跳出来争一下这个位置,没想到他竟然一言不发。
  如果是中山王倒是很好理解,这位性情暴烈的王爷,为了陈氏皇族的骄傲,必然会带兵冲在最前面。
  “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你居然留了胡子。”
  陈长生看着唐三十六的脸,摇了摇头,还是觉得很不习惯。
  唐三十六说道:“我如今风采更胜当年,蓄须稍作遮掩,也是想少些桃花债。”
  这些年他的性情确实要沉稳了许多,在人前更是极少说脏话,自恋却是一如从前。
  也不能完全说是自恋,他的这句话里还是有几分真实和几分无奈。
  木拓家老太君去年得了场重病,病好后看透世事,却是放心不下最宠爱的孙女,于是亲赴汶水,住进了唐家老宅,死皮赖脸地磨了三个月想要与唐家结亲,逼的唐三十六不敢归家,也不敢在国教学院停留,最后竟是与苏墨虞回西陵万寿阁过的年。
  陈长生说道:“听闻那位小姐容颜极美?”
  唐三十六说道:“木拓家的美人本来就多,但我难道是那种只看外貌的肤浅之辈?”
  陈长生说道:“有容认识那位小姐,说她性情极好,而且为人爽利,你至少应该见见。”
  唐三十六冷笑说道:“我敢打赌这不是原话。”
  陈长生怔了怔,说道:“她的原话是你配不上那位姑娘。”
  唐三十六大怒,拂袖而去。
  他下了城墙,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向北方而去。
  整个过程里,他看也没看一眼陈长生。
  “活着回来。”
  陈长生大声喊道。
  无数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仿佛无所察觉。
  唐三十六摆了摆手,没有转身。


第1137章 远去的马蹄,忧伤的歌
  唐三十六上前线了。
  当然,他不是去做先锋的,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人会同意。
  在这场战争里,他扮演的角色是粮草提举,更准确地说,是金玉律的副手。
  陈长生的白帝城之行,虽然没有完全达成人族的想法,但至少把金玉律从菜地里解放了出来。
  这位传奇的妖族将军,将继续担任数百年前他曾经担任过的那个重要角色。
  朝廷往前线的所有辎重、粮草,军械,来自各州郡的支援,各世家商行的捐赠,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的副手位置也极为重要。
  按道理来说,唐三十六的资历并不足够,至少很难服众,但没有任何人敢反对这个任命。
  不是因为唐三十六的身份来历,不是因为他愿意放弃世家公子的尊荣去前线冒险,而是因为唐家捐了一笔钱。
  梁王孙捐出半数家产充作军费,汶水唐家也捐了一半的家产。
  同样都是一半家产,但只有当亲眼看到的时候,人们才明白唐家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因为唐家的一半家产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见多识广的户部官员,看到用十几辆马车运进来的账簿时,也震惊的无法言语。
  整个大陆都知道,唐家乃是世间最有钱的地方,底蕴深厚,积累极丰。
  但这一次世人才知道原来唐家竟然有钱到了这种程度。
  所谓富可敌国,果然不是虚言。
  唐老太爷真是非常人也。
  富可敌国,往往便会成为举国之敌。
  这是很难逃脱的规律,也是很多悲剧的来源。
  这件事的具体细节传出来后,很多人都在想唐家是不是不想触着朝廷的忌讳,所以才会通过这种方式减轻朝廷的敌意。
  ——半数家产确实很多,痛如断臂,但只要唐家能够保存下来,那么还是值得的。
  这种推想看上去很有道理,但陈长生知道并非实情。
  打进雪老城、征服魔族,是唐老太爷毕生的宿愿,是他数百年来唯一想做的事情。
  在这方面,他与商行舟是天然的同盟,最坚定的战友,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甚至可以说,他活着就是为了看到今天。
  只要人族能够彻底战胜魔族,他哪里会在意家财万贯?
  如果不是考虑到后人子孙,想着家族的存续,他甚至会把整个汶水唐家都投到这场战争里去。
  身为这样一位老人的孙子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陈长生看着城外原野里的那道烟尘,唇角微翘,笑了起来。
  唐三十六骑着一匹白马,身着白衣,腰间系着汶水剑,很是飘逸潇洒。
  他没有对陈长生说什么,也没有道珍重,因为此战必胜。
  就像焉支山人说的那样,大势已成。
  魔族大势已去。
  就像唐老太爷与梁王孙做的那样,人族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抛弃仇恨,就为了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人类世界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为了这场战争,人族准备了很长时间。
  从物资与军员调配来说,已有十年。
  从战略谋划来说,已有数百年。
  从精神意志来说,已有数千年。
  无数先贤,无数先烈,无论是哪位皇帝,哪一代教宗……他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今天。
  暗流早已涌动了无数个日子,随着时局的变化,终于变成了春潮。
  魔族作为大陆曾经的霸主,在北方苟延残喘,得过且过,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算某些清醒冷静的大人物认识到了这一点,比如那位年轻的魔君,又比如焉支山人,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少,而且魔族内部太乱。
  每每想到魔族现在的处境,陈长生庆幸之余,总是有些不解,然后想起商行舟在洛阳的那句话。
  或许那人还是意识到自己终究是个人类?
  看着原野里的道道尘龙,感受着极细微的震动,陈长生顾不得再去想那个问题。
  震动,是远去的马蹄,还是自己的心跳?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没有来由。
  因为这场波澜壮阔的战争即将掀开帷幕的原因吗?
  魔族必败,人族必胜,大势已定。
  但我们仍然要为之努力,真正的努力,才能真正的胜利。
  想着今后的岁月里,此时正在离开浔阳城的年轻男女,会抛洒多少热血,会有多少牺牲……
  平静如他也不禁觉得脸颊微微发热。
  ……
  ……
  深春的山谷里到处都是血。
  低等魔族士兵死亡之后变得更加丑陋,野草间的尸体散发着恶息,草原还不算太热,但放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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