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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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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通幽上境之后,他遇见的对手大部分都已经是聚星境的强者,当初曾经帮助他很多次的简化版耶识步,已经没有太大意义,步法带来的速度加成与他自身的速度比较起来,幅度非常少。同样,像百花剑和七星剑这样的普通剑法,或者在同阶对战里偶尔还会起到些作用,但在今夜的战斗里也没有用处,可以去除。
他静心明意,去除了那些杂而不精的剑法与道法,只在识海里留下最坚硬、最锋利、最强大的手段。钟山风雨剑、国教真剑、倒山棍、临光剑、汶水三式、燎天剑、破军剑……以及苏离教他的那三剑。
燃剑、慧剑、笨剑。
这就是陈长生现在最强大的手段。
对真正的剑道高人而言,剑法本身或者没有高低,但一定是有大小的。
陈长生最擅长的这些剑法都是大剑,尤其是苏离教他的这三剑,无论如何机变,气象都极大。
大剑或者说大招对神识真元的损耗极大,陈长生的神识极为稳定强大,真元数量亦多,但输出一直是个问题,所以他不耐久战,在过往的很多场战斗里,他都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只有像大朝试最后一场对战以及浔阳城前后那段乱战时,迫于无奈才会让自己陷入苦战的局面,而事实上也战的极苦,好些次都险些败在对手的剑下。
今夜他重伤未愈,强行调动真元出手,更加不能进入这种局面,必须一击得手。
他睁开眼睛,望向夜空里的繁星,开始推演计算。
那个人出身并不贫寒,生母乃是前礼部侍郎的小妾,童年也没有什么不堪入耳的惨痛经历,不缺衣少食,也没有嫡母羞辱,科举虽然谈不上特别顺利,但也不算特别,那个人的性情非常冷酷残暴,实力非常恐怖,神识格外强大,仿佛集结了千万人的怨念与无边的痛苦,他曾经体验过,确实非普通人能够抵御……
无数的资料、信息出现在他的识海里,就像夜空里的星星,繁不胜数,看似潦乱地凑在一起,根本无法从中分析出有用的东西,然而星辰之间自有联系,无数道无形的线条构织成一片星图,其中自然隐藏着真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起身向李子园客栈外走去。
无垢剑依然静静地躺在藏锋剑鞘里,但他已经出剑。
……
……
青竹小车沿着官道向南而去,车前的黑羊应该不清楚京都里的这些风云激荡,只是在皇宫里呆的时间太久了,想要出去逛逛,它看着道旁的秋树不觉得新鲜,对草上那些刚刚成形的露珠却有些兴趣,这般走走停停,看似不快,然而离开皇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车便已经过了崤山,按时间算或者过午的时候便能到圣女峰。
天海圣后的视线顺着崤山向东而行,来到山势尽处那片平原上,平原中央有座大城,城墙极为厚实高大,单从视觉上来看,甚至要比京都城更加巍峨壮观,正是天下名都——洛阳。
在洛阳城位置最好的长乐坊里有座占地面积极为夸张、奢华到难以想象程度的王府,相王、泰王……好几位她名义上的儿子还有几个孙辈正在那里抱着歌姬放浪形骸,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专门做给自己或者那些属官们看的,也并不在乎。
她收回视线望向京都,看到了离宫里正在浇水的老人,看到了庄园里的亲人,看到了小桔园没有燃尽的蜡烛,看到了北新桥底的雪,看到了北兵司胡同里的那株海棠树,看到了向着那处而去的举着伞的年轻人。
她站在甘露台上,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在她的眼中,就是没有看见那个人。
十余年前,她以为那个人死了,没有想到对方却活了下来。从确认这个事实的那一天开始,她和教宗之间便出现了一道裂缝,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的整个世界对此都毫无察觉,京都的风雨如这十余年里一样温驯,可是终究不是以前了。
她很清楚那个人让陈长生来到京都就是想故意走漏消息,就是要让自己和教宗之间彼此疑忌,但她只能接受,因为时光无法回溯,当年在国教学院那件事情毕竟发生了,教宗不可能相信她对此没有意见。
从在百草园第一次相见开始,她就不喜欢那个人,甚至可以说厌憎,也不如何看重他,直到知道原来他不仅仅商行舟,也是计道人,她才开始正视他,当初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商行舟这个名字代表着国教正统与反对她的那些故人。
计道人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太宗皇帝的意志,或者说遗志。
这才是真正令她警惕起来的原因。
第617章 向死而生(下)
无数年了,她见过很多英雄豪杰,意气风发的、温文尔雅的、心怀天下的、悲天悯人的,见过无数天才强者,唯我独尊的、和光同尘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这些人里,只有那个男人让她感到过畏惧,哪怕她现在已经追上对方的境界,哪怕她现在提起那个男人时经常流露出嘲讽与不屑的神情,但她必须承认,直到今天,那个人的名字依然能够让她感到一丝凛意。
或者是因为当初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天真活泼可爱完全不知世事的小姑娘,而他则是高高在上的世间最强者、还活着却已经注定会在青史上成为千古一帝的君父?
“太宗陛下,你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安息吗?”
她举头望星空,看着很多年前最亮的那颗明星曾经存在的位置,沉默很长时间后皱了皱眉头。
……
……
初秋的这个夜晚真的很漫长,很容易让人想起故人。
天海圣后想起太宗皇帝的时候,周通也在想着那位曾经的国教学院院长商行舟。
周通是一个纯粹的恶人,他享受敌人甚至是朋友的痛苦——虽然除了薛醒川,他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这并不意味着他很疯癫、脑子有问题,相反他比绝大多数世人更加清醒而理智,而这才是真正的恶。
想要继续这样美好的人生,他需要保有自己的地位,就要保证圣后娘娘的皇位不可动摇。
现在看来,最有可能动摇娘娘皇位的人,当然就是陈长生。
或者用不了很多天,他便会死了,但周通不会冒险,就这样沉默地等下去。
这是商行舟、皇族等无数大势力出的一道题,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解答这道题的方法,但首先他得找到这道题。
在思考如何破题的过程里,他对商行舟的佩服越来越深,最后甚至感到了敬畏。
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一人可以掌握一方风雨,一圣可撼动八方天地。
商行舟是当之无愧的强者,国教正统的大高手,虽然名声不显,不入风雨之列,但任谁都清楚,他肯定早就已经踏入神圣领域,境界实力高深莫测,但他真正令周通感到敬畏的,却是他的深谋远虑。
他在西宁镇旧庙养了陈长生十五年,什么都没有教,直接把他送到京都,然后给教宗写了一封信。
他还活着,这本应是当年教宗对他的恩情,现在却成为了他的武器,至于国教正统的同门之情,自然也是武器。而梅里砂作为国教旧派的代表人物,一心要助皇族重夺皇位的老人,他或者很早就知道了陈长生的身份,所以才会如此急着、甚至有些像揠苗助长一般帮助陈长生成长,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便成为了国教的继承者。如此一来,当圣后要杀陈长生的时候,国教必然要护着陈长生,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联盟自然就要崩裂,圣后失去了最大的支持者,陈氏皇族自然复位有望!
只是把陈长生送入京都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便破了大周王朝近二十年的平静!
都说圣人以天下为棋盘,落子无悔,商行舟此人却是敢把圣人作为棋子,把国教传承用作手段,至于感情、经历、人心这些东西更是被他信手拈来,随手可弃,真是了不起的阴谋家!
这些当然是周通自己推想出来的,因为他也是阴谋家。
他对商行舟越是佩服,越是后悔,后悔没有早些直接把陈长生杀死。
“我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
他站在石阶上,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下属们,微笑说道:“你们怎么分析判断,我都不在乎,我要看着他死掉。”
他不是变态,所以无论是行刑还是凌虐大臣的时候,并不会刻意扮演文静儒雅,或者在唇角挂着微羞的笑。当他发笑的时候,一般都是觉得事情的发展很无语,无语到只能苦笑,就像此时。
“那是一个活人,而且是个名人,最关键的是,他还是个病人……结果,你们居然找不到他在哪里?”
周通看着院子里的下属们,没有把所有的话都说完。
只有他知道陈长生是一个要死了的人。
无论名人还是病人还是要死的人,归根结底,都是很好找到的人。
清吏司拥有数千名暗谍与数量更多的眼线,结果用了半夜时间都没办法找到这个人。
这让周通实在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
看着大人脸上的微笑,院子里的清吏司官员没有一个感到轻松,更没有人不长眼地试图陪着一同笑,官员们的脸色很是苍白,黑色的帽子无法遮住自天而落的星光,显得格外惨淡。
周通看着跪在最前面那名官员,敛了笑容,平静说道:“朝廷给你的俸禄最高,我对你的期望自然也最高。”
这名官员乃是清吏司里专职情报的大员,平时在各部衙门与国教诸殿里出入无禁,深受敬畏,但这时候被顶头上司这般淡淡地提到名字,他的身体却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期望高,失望自然也大,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不然周通大人一定会用别的方法让自己记住今天夜里的挫败。
只听得咯崩一声脆响,那是手指折断的声音!
他硬生生地折断了自己左手的尾指,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隐现痛意,说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卑职无能,请大人再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一定能找到那人!”
周通看着这名官员,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程俊在旁边则是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只是折断一根尾指,实在是谈不上决心,如果是他在缇骑的直接下属,他绝对会要求对方砍掉自己一只手臂。
在程俊看来,这根断指显得周通大人太过仁慈,但在院子里的清吏司官员们看来,这已经是非常明确而恐怖的警告,官员散出小院,带着各自的部属,再次在京都的夜色里开始搜寻,动作与气氛较诸先前要变得更加迅疾与紧张。
“用了半夜的时间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说明对方有遮掩自己踪迹的能力……毕竟那是未来的教宗。”
程俊随着周通回到室内,很恭谨地替他斟了一杯茶,压低声音说道:“依我看来,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地找,还不如先弄清楚他离开国教学院之后要去哪里,然后我们提前去那里设局。”
北兵马司胡同这座小院里备着无数名贵的茶叶,但周通向来只饮一种,那就是产自天南的大红袍。
这时候壶中沏的也正是大红袍,时间稍嫌有些不够,倒入杯中的茶汤颜色淡了些。
周通看着茶杯里微漾的茶色,说道:“如果能够猜到他要去哪里,离宫现在也不会着急成这样。”
程俊脸上流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说道:“那我们就逼他现身好了。”
周通的视线依然落在茶杯里,仿佛只要看得久了,便能把杯里的茶汤颜色看浓一般。
听着程俊的话,他的神情不变,淡淡喔了一声,问道:“怎么逼?”
作为正统八虎里最嚣张的一员,程俊的方法永远是那样的简单粗暴。
“就算他想要远离京都里的这场风雨,但他总有在意的人。”程俊咬牙说道:“我们去把国教学院的学生抓几个,把百花巷里的摊贩抓几个,砍了手脚扔到朱雀街上,我就不相信他会收不到风声。”
周通忽然笑了起来,仿佛是因为杯中的茶汤颜色真的浓了几分。
浓郁香馥的大红袍,看着就像是血。
血腥而粗暴,并不代表没有效果。周通向门外望了一眼,自有下属官员会意向夜色里潜去,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听上去有些疯狂的主意,便会传遍整座京都,也会传到陈长生的耳朵里。
“你有没有想过,这代表着与离宫正式开战?当初陈长生来我这里要人的时候,国教的骑兵可是把我这里包围了。”
周通看着程俊微笑问道,笑容里有着极深的意味。
程俊知道对方想要知道自己的坚定程度。
他想得很清楚,自己就像周通一样,如果圣后娘娘失势,肯定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今夜才会亲自来到北兵马司胡同,不顾平日里的警惕,把所有的缇骑都交给了清吏司指挥。
他看着周通,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却有着壮烈的感觉尖声说道:“已然你死我活,不能再让一步!”
……
……
谁都想不到,陈长生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国教学院,更准确地说,他是回到了国教学院外的那条巷子里。
清吏司刚刚拟定的那个血腥方案,他并不知晓。
他来到百花巷,不是为了防止周通发疯后会对国教学院的学生以及周遭的摊贩下毒手,而是另有事做。
他站在百花巷的阴影里,看着那些时隐时现的身影——朝廷的以及离宫的——最后视线落在街口那辆马车上。
去年秋天的时候,天海家与国教新派为了打压国教学院,通过诸院演武的提案,派出了很多高手前来挑战,那是一段很有趣的故事,在那个时候,他便注意到了街口的这辆马车。
每次对战的时候,那辆马车便一定会出现。
这辆马车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它来自清吏司。
仅仅知道是不够的,折袖专门查过这辆马车,查到的那些信息,现在都在他的脑海里。
……
……
北兵马司胡同并不窄,实际上是一条直街,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清吏司衙门的地方也很大,除了阴森的大狱之外还有无数幢建筑,那个著名的海棠花开的小院在最深处,从衙门外到这里需要很长的时间,经过无数道检查。
那辆从国教学院回来的马车,直接驶入了衙门,顺着里面铺满石子的道路,通过检查继续前行,那些凶猛可怕的三头黑犬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样,终于来到了小院的外面。
夜色深沉,京都却有很多人都无法入睡,小院里的人也是如此。
周通和程俊正在对坐饮茶,不知道此时的他们能不能品出茶中的真滋味来。
随着院外的通报声一声声传来,程俊的精神有些振作。
这辆马车带回来的是国教学院的最新情况,他很关心这点。
院门被推开,脚步声响起,然后停止,想必官员已经停步,正站在小院的地面上。
程俊回首向庭院里望了一眼,发现那名官员微低着头,没有主动汇报的意思,不由微微皱眉。
作为朝廷重臣,他名声极为糟糕,但能力其实不错,御下极严,如果是缇骑将士向他汇报公务却是如此懒怠,他肯定早就把手里的茶杯掷了过去,还不准对方躲开……
但这里是北兵司胡同,不是他的地盘。他看似粗豪暴酷,实际上很聪明,绝对不会当着周通大人的面去管教他的下属,就像先前,他觉得那名清吏司官员折断尾指的惩罚太过轻松也一言不发,他这时候也保持着平静。
但下一刻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因为庭院里的那名官员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
程俊震惊地站起身来。
周通转身望向庭院里,眼瞳微缩,寒意骤生。
陈长生。
来人是陈长生。
整个京都都在找他,找了他一夜时间,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
清吏司的刺客与杀手正在到处找他,结果他却出现在清吏司里!
他想做什么?
周通静静看着庭院里的年轻人,没有言语,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
茶杯里的大红袍已经泡的有些过久,汤色浓的像血一般刺眼。
陈长生静静看着他,右手上提,于腰畔的秋风里握住了剑柄。
在这个漫长的秋夜里,周通一直在找他,想要杀死他。
殊不知,他也在找周通,想要杀周通。
第618章 杀周(一)
陈长生站在庭院里,看着屋里的那两个人。他与周通只见过数面,并不熟悉,另外那个人他更是不认识,但在深夜能够与周通对坐饮茶的人不多,他大概能够猜到那人是什么身份,那么便有去死的道理。
——他是来杀周通的,因为他要死了。
在死之前,总要做些事情,做些顺从自己心意的事情,这可以称之为最后的疯狂,也可以说是落幕前放个烟花。
他是国教的继承者,主动或被动地拥有了很多敌人和对手,但真没有太多人是他想要杀的,他没有仇人。京都里没有魔族,梁笑晓自杀了,庄换羽自杀了,那么便只剩下周通。
折袖在周狱里被囚禁过很长时间,被折磨的惨不忍睹,当时在车上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时,他就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杀死周通。
国教学院的人们都知道,折袖留在京都,也是想做这件事情。陈长生决定替他把这件事情做了,因为周通当初折磨折袖,就是因为他和国教学院的关系。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杀死周通的理由,但不需要再提,终究不过是一个想字。
陈长生就是想让周通这样的人去死。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人想让周通去死,已经想了很多年,但只是想想,没有多少人敢来做这件事。
陈长生敢。
他按照折袖事先做好的计划,潜入那辆马车底顺利地通过数道检查,凭借自身的特殊体质瞒过那些阴森可怖的三头犬,没有触动周狱里的阵法,终于成功地来到这座小院,来到周通的身前。但他能够杀死对方吗?
周通的可怕不仅在于他的性情与手段,这些年他不知道抄了多少家王公府邸,得了多少功法秘笈,境界早入聚星上境,甚至有传言说他已经修至聚星巅峰,大红袍精神秘法阴森可怕至极!圣后娘娘当朝但未登基之前的那些年,皇族派出的高手以及那些矢志为惨死在周狱里的无辜者复仇的仁人志士,不知道行刺了他多少次,但他依然好好地活着。
这些年的事实早就已经证明,没有人能够杀得了周通,陈长生的修道天赋再如何惊人,终究年纪太小,境界不过通幽巅峰,尤其寒山上破境失败后,伤势未愈,凭什么有信心闯到这里来杀他?
程俊看着庭院里的年轻人,在想着这些事情。
陈长生自己也在想这些事情。
都是心理活动,悄然无声,不动夜风。
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陈长生的动作没有停止,他抽出无垢剑,反装在了剑鞘上。
当初在浔阳城里,面对朱洛时,王破是这样做的,他也是这样做的。
短剑变长,更添锋芒,如枪在手,正临战场。
这说明他很慎重,也很有决心。
他望向周通。
他看都没有看周通身旁那人一眼。
他不知道那人是缇骑首领程俊,亦是聚星中境的强者。
这不是轻视对方,这是无视。
他要杀的人是周通,任何拦在剑前的人,都必须死,不管是谁,不管多强。
程俊感受到了那道杀意。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在如此年轻、甚至还带着些青涩意味的脸上,居然能够看到如此平静且又坚定的意志,他更没有想到,在清吏司的这座小院里,居然有人敢向周通释放出如此肯定的杀意。
这道杀意不是针对他的,但他就在周通的身旁,甚至比周通还要离陈长生更近一些。所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警惕,因为心情的沉重,也因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本是京都有数的聚星中境强者,此时真元暴起,呼吸之间,庭院里海棠树无风而狂动。
无数夜风尽数被他吸入肺中,只见他胸腹微微鼓起,仿佛就像是一面战鼓!
一声如同雕鸣般的尖锐啸声,从他的唇间迸发出来!这声尖啸瞬间撕破夜空,传遍整座周狱,甚至可能传到了京都的所有角落!
程俊觉得自己不应该怕陈长生,哪怕他是未来的教宗,因为陈长生太年轻,境界在同龄人里已经高的匪夷所思,但毕竟远远不如自己,而且身体里的伤势应该没有好……但他很怕死。
作为大周王朝的缇骑首领,这些年他与周通狼狈为奸,禀承着娘娘的旨意,或者冒用着娘娘的旨意,不知道杀了多少王公大臣、文人教士、富商名流、无辜百姓,他见过的死人太多,于是也越来越怕死。
而且他是个很聪明、很明白自己位置的人,从来不会轻视任何对手。都说陈长生在寒山聚星失败,但他终究是未来的教宗,真正的天才,程俊觉得自己怎样重视这个年轻人都不为过,所以他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尖啸以动京都。
尖啸声中,陈长生动了!
脚步声尚未响起,便被靴底踏碎的石板撕开,然后被溅飞的石砾击穿,只留下几声嗡鸣。
他的身形骤然虚化,带着呼啸破空的风声,如箭一般掠至石阶之上,手中的剑笔直刺出。
擦的一声。
这道剑声非常凝纯,没有任何杂音,显得格外干净。
因为他的剑就是这样笔直的刺出,没有任何偏倚,也没有任何变化。
换句话说,他的这一剑没有招术。
陈长生的剑法承自苏离,却自出机抒,经过浔阳城的风雨之战,尤其是去年秋天国教学院门前的数十场剑战以及与徐有容的奈何桥之战后,整个大陆都不得不承认,他在剑道上的天赋已经达到惊世骇俗的程度,如果不是年龄太小,甚至已经够资格被称为剑道大家。
但今夜前来刺杀周通,他的第一剑竟是如此的简单,根本没有任何剑法可言。只是笔直无比,无比迅疾,仿佛在庭院与屋房的灯光之间,拉出了一道直线,直线的尽头便是周通。
这时候在其间还站在程俊。陈长生的这一剑很快,很犀利,但对他这样的聚星中境高手来说,并不难以应付,他可以凭借身法暂避其锋然后趁势反击,当然最简单的方法是,他可以用自己的星域硬接。
但程俊毫不犹豫选择了避让。
因为陈长生的这一剑意志太过强大,锋芒太盛。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忽然黯了一瞬,程俊的身形仿佛一道黑烟,飘向了右侧,避开了这一剑,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惶然。
这正是陈长生最想看到的画面。
他没有想过这一剑能够刺死此人,他的这一剑本来就不是刺此人的,他不知道此人的姓名,不介意顺手刺死此人,但这是他精神意志最饱满的一剑,落在此人身上完全是一种浪费。
他的这一剑必须要落在周通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剑光太亮的缘故,房间里本来昏黄的灯光忽然变得白了数分。
看着迎面而至的这一剑,周通的脸也变得有些白,不是恐惧不安,而是不屑愤怒。
他很清楚陈长生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其实并不简单,其后隐藏着无数变化。
那些变化必然极其精妙繁复,蕴着陈长生在剑道上的所有体悟,就连他都无法提前看清。
但他并不畏惧,甚至毫不担心,依旧沉静从容自信。
因为他与陈长生之间的境界差距太大,陈长生的剑道修为再如何不可思议,都无法弥补这一点。
他根本不会在剑道的层面上与陈长生进行较量,他根本不会给陈长生把这笔直一剑里隐藏着的剑势以及后续的剑招发挥出来的机会,他直接选择用深不可测的境界把对方碾压成一缕血海里的幽魂。
当的一声清音在房间里响起。
那是周通苍白的手指叩击茶杯的声音。
瓷制的茶杯与不知挖出多少双眼睛的指尖相遇,发出的声音却是如此清亮。
杯中的茶水荡起道道涟漪。
茶是天南贡品,最好的大红袍。
今夜这茶已经泡了太长时间,酽的有些过头,汤色赤浓至极,就像是血一样。
茶水微荡,便是血海生波。
房间里的灯光忽然变成了红色的。
一片血色的海洋出现在房间里。桌子与茶壶茶杯,依次被血海吞噬。血腥刺鼻的味道,随着血海的翻滚,向着四处弥散,就连庭院外的海棠树上的青叶,也变得了红色的,仿佛被鲜血浇灌了无数年。
在血色的世界里,周通苍白的脸颊显得格外刺眼,异常恐怖。
瞬息之间,他的神识便已经笼罩了数百丈方圆的世界,把真实的世界变成了血色的海洋。
这片血色的海洋,不停地浸润着他身上的红色官袍,让官袍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让人睹之遇呕。
血海里仿佛有无数的冤魂正在凄厉的呼救与咒骂。
陈长生的剑距离周通还有三尺,这些声音提前进入了他的耳中。
就在他听到这些痛苦的声音的同时,一道强大的、恐怖的、充满了杀戳意味与痛楚感的气息,直接侵入了他的识海!
这就是周通最可怕的精神秘法——大红袍!
……
……
第619章 杀周(二)
去年秋天,诸院演武第一日,陈长生在国教学院门前一剑破了周自横的星域,借着未尽的剑势,带着唐三十六和轩辕破,驾长车直闯北兵马司胡同,来到海棠花落的这间庭院里,开门见山便要周通放人。
当时周通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他们看到了那片血海。
无论他还是唐三十六,都无法承受那种精神的压力与痛苦,险些崩溃,哪怕事后离开这座庭院很久,依然无法忘记那片血海带来的悸意与恐惧,而那时候周通还只是释放出了一部分威压,并不像现在这般是在直接进行攻击。
要知道周通全力施展大红袍秘法时,哪怕他的对手是聚星上境的强者,大概也只有像画甲肖张这样的时刻处于疯癫状态下的非正常人类才会不受任何影响,即便是梁王孙这样的人物也会选择暂守心灵。
陈长生不过是通幽巅峰,就算他的神识再如何稳定强大,这一年里再有进步,又如何能够抗得住这片血海?
现在看起来,他或者直接被周通的精神攻击摧毁意识,或者侥幸地保持清醒,必须收剑而回,尽可能地远离。
对修道者来说,周通的这片血海就是苦海,如果不能脱离,那便只能沉沦。
但就算他选择收剑离开,又真的能够离开这座庭院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
陈长生的脸色很苍白,但他没有选择逃离,也没有倒下。
他的身形从虚转实,速度变慢了无数倍,但依然握着剑,向前刺去。
他仿佛在齐腰深的粘稠血海里前行,虽然艰难,虽然缓慢,但没有停下脚步。
看着渐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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