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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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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剑意很热,很热烈。
  ……
  ……


第516章 半桥雨,半桥雪
  “这剑有些不一般。”
  站在船首,看着一里外的雪中石桥,感知着那道剑意,凌海之王面无表情的面容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
  司源道人说道:“商院长的弟子,自然不一般。”
  陈长生释放出来的这道剑意很强,但不足以震惊像他们这等级数的大强者,他的情绪变化,来自于那道剑意里融着的两层意味。
  这道剑意很热。
  陈长生清楚,无论是真元数量还是神识强度,自己都远远及不上拥有真凤血脉的徐有容,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心里的那团火。
  这场战斗刚开始,他还没有真正出剑,要出便必然是最强的剑。
  一缕神识落在他幽府外的万里雪原上,万里雪原同时开始燃烧。奈何桥上也开始燃烧,看不到一丝火苗,却能感受到温度地升高。
  只是瞬间,那些向他身体落下的雪片便融化了,在空中变成了水,哗哗落到他的身上和桥面,将先前承着的那些雪尽数冲洗一净。
  那道剑意很直,和先前抵挡徐有容大雪崩一剑时的那一剑有些相似的地方,但要更直,不是山崖亦不是河堤,就是一道直线。
  唯因其直,所以强硬,无垢剑还在他的手中没有施出,奈何桥上的风雪已然凝固在空中,桥面中间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线条。
  奈何桥因为这道线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在这边,徐有容在那边。
  雨在这边,雪在那边。
  ……
  ……
  剑意笼罩石桥,雨生雪疏。
  陈长生举起手里的无垢剑,眼神平静而坚定。
  这是他跟随苏离学会燃剑后,第一次尝试如此狂暴地燃烧真元,但这一剑挟带的真元数量和威势还是不如徐有容先前的大雪崩。但他的这一剑的精气神更加饱满,更加专注而锋利。
  茅秋雨忽然向船首踏了一步,看着远方的桥面,有些不可置信地皱了皱眉,说道:“怎么感觉有些像王破的刀道?”
  唐三十六说道:“就是王破的刀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神情很是凝重。之前他曾经说过,这一场对战只分胜负,无关生死,所以他不怎么在意,然而此时,看着陈长生的这道剑意,他对自己的判断开始变得没有信心,然后开始不安起来。
  站在船首的人们听到茅秋雨和唐三十六的话,有些震撼,接着很自然地想起浔阳城里的那场雨战,至于同样用刀的薛河,情绪更是复杂,看着奈何桥的目光极为专注,不想错过稍后的任何细节。
  徐世绩面无表情说道:“此子能够有机会跟着如此多的强者学习,运气真是极好。”
  “这和运气没有任何关系。”茅秋雨神情凝重说道:“要学会王破的刀道,便要行他的刀道,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句话是对的。
  先前陈长生用南溪斋的剑法,使出天音落,可以说他博闻强识,而且有国教的帮助,在修剑的道路上多有奇遇。
  但想要学会王破的刀道,则没这么简单。
  他要相信王破的刀道,必须毫不犹豫地践行之。
  而这,正是唐三十六担心的原因。
  王破的刀道,就在于一个直字。
  不管铁刀之前的敌人再如何强大,哪怕是根本没有可能战胜的强者,握刀的手都必须那般稳定,刀锋所向还是要保证那么直。
  要做到这一点,执刀者的心便要和刀锋同样直。
  那个看上去有些寒酸的中年男人,用自己在天凉郡、在汶水唐家、在南方槐院、在浔阳城的无数场战斗都证明了这一点。
  船首一片沉默,那些境界实力远在陈长生之上的强者们,扪心自问,能不能行王破的刀道,最终都只能得出否定的答案。
  奈何桥上。
  陈长生剑未出,剑意已出。
  自天而降的雪花变成雨滴,织成雨帘,颗颗碎裂。
  离他近些的破碎雨珠,尽数被蒸发成雾汽,把他的身体笼在里面。
  徐有容站在雪里,眼神微凛,露出了凝重的神情——白纱遮着她的脸,雨雾扰了视线,却没有影响到她对这道剑意的感知。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走过奈何桥中间的那道线,便将迎来陈长生毫无保留的、也必然是他最强的一剑。
  这一剑,必然要分出胜负。
  当然,她也可以继续站在雪里,等着稍后可能发生的变化。但那同样可能意味着,陈长生可以把剑意提升到更加可怕的境地。
  如果他可以做到的话。
  陈长生毫无保留地燃烧着自己的真元,用王破从不留手的刀道,在风雪里的奈何桥上画下了一条清晰的道。
  他给这场对战画下了一条道。
  他让徐有容做选择。
  白纱轻飘。
  徐有容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重新睁开眼睛。
  睁眼闭眼,只是片刻之事。
  在这片刻之间,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桥下的洛水不停地承接着雪片与微雨,轻轻摇晃。
  远方水面上的那艘大船也在微微摇晃。
  站在船首最前方的一名天机阁画师的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另外两名来自天机阁的画师,也是神情剧变。
  然后响起了他们震惊不安而微微颤抖的声音。
  “是那剑?”
  “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
  三名画师都是聚星境,不是在场最强的人。
  但他们观看并且记录过无数场著名的战斗,他们对战斗里的变化最为敏感,所以他们最先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茅秋雨、司源道人等人也看懂了。
  洛水之上,一片死寂。
  这一切,只是因为奈何桥上的少女重新睁开了眼睛。
  白纱轻飘,风雪乱动,却遮不住她的目光。
  有淡淡的金色的光点,从白纱里飘出来。
  那些光点是从她的眼睛里出来的吗?
  斋剑在风雪里轻轻颤抖。落在剑身上的雪花瞬间被震的烟化。
  奈何桥一半是雪烟,一半是雨雾,仿佛在云中,不似人间。
  徐有容此时仿佛也已经不在人间。
  她是如此的神圣庄严,哪怕是最普通的人,也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上多出了一种已经超出了世俗范畴的力量。
  看着桥上的这幕画面,茅秋雨和司源道人、凌海之王露出难以置信神情,同时颤声说道:“大光明剑?”


第517章 青春逼人绽光明
  当那三名天机阁的画师惊呼出声后,大船上有很多人猜到了徐有容用的是什么剑,只是因为太过震惊,完全不敢相信,直到此时听到茅秋雨三人的话,才最终确认原来真的如想象那般。
  一片死寂,悄然无声,只有洛水轻轻拍打着船舷。
  人们看着远处那座被雨雾与雪烟笼罩的石桥,看着那处仿佛仙境般的画面,震惊想着,难道大光明剑要重新现世了?
  无数年前,国教南北分流之始,初代南方圣女在天书陵里观碑悟道,由秋至夏,最终于神道之前的亭下,创出了两大道法。一种便是据说最为高妙难懂的“春去也”,而另一种便是传说中的大光明剑。
  大光明剑拥有超越俗世的神圣意味和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力,与国教的日和卷、白帝的焚海诀的第七式,两断刀的“破天”以及陈氏皇族枪法里的“秋杀”,并称为大陆五大绝招。
  日和卷体悟天道、忘星海,焚海诀霸道无双,两断刀杀尽众生,霜余枪漠看世间万物凋零,各有其道,胜在气质与精神,而大光明剑则有所不同,更像是对星空的一种祭奉,是对剑道的一种超越。
  大光明剑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剑法,没有具体的招式,更像是万剑的精魄,繁复无比的星光轨迹,最后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呈现出来。
  这种剑法最简单,也最复杂,每道光线便是一剑,而光线行于天地之间,可以拟形万物,无远弗届,只要身处天地之间,如何能避?
  除了传说中的“春去也”与“光阴卷”,国教里再也找不到如此玄妙难懂的功法,想要学会,自然也特别困难。习剑者必须对世间万般剑法都有自己的清楚认知,再借助斋剑里的神圣气息,将那些剑道方面的认知与国教正统的道法完美地结合起来。
  要学大光明剑,必须需要借助斋剑里的神圣气息进行感悟,很多年前周独夫闯上圣女峰,把斋剑带走,大光明剑就此失传。
  “大光明剑不是已经失传了数百年了吗?”
  大船上的人们看着仿佛仙境般的奈何桥,看着烟雪里若隐若现的徐有容的身影,忍不住发出震惊的低声呼喊。
  凌海之王说道:“斋剑已经重新现世。”
  直到此时,人们才知道原来徐有容此时手里的那把剑便是南溪斋的斋剑,紧接着,人们又想起陈长生在周园里发现剑池的传闻,心知这把斋剑必然是离宫还给南溪斋的,不禁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乱。
  莫雨看着奈何桥,柳眉微挑。
  想要感悟体会斋剑里的神圣气息,除了时间没有别的任何方法,当年斋剑还在圣女峰时,也不是历代圣女都能掌握大光明剑,那些掌握了大光明剑的圣女,也往往是要在境界大成之后,靠着数十载的岁月才能彻底通悟,她很清楚,徐有容上个月才满十六岁,从离宫里拿到斋剑不过七日时间,那么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就在船上的人们震惊无语的时候,桥上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无数道明亮却并不刺眼的金色光线穿透烟雪,照亮了桥下的洛水与两岸耐寒的柳枝,仙境顿时变成神国,石桥似乎便是通往神国的那条道路。
  至此再无猜疑,徐有容用的果然是大光明剑!
  光线透雪而出,雪烟里光影转换,生出无数道若有若无的痕迹,那些痕迹尽数都是剑意,凝而未动,隐而未发。
  如果那些烟雪里的光线与事物相触,那么这无数道剑意便会随雪而至,遇雨则显,虽然直至此时,人们还没有看到这些剑意变成真正的剑招,但已经隐隐感觉到,有无数剑招隐于其间。
  这便是大光明剑最可怕的地方,如果陈长生举剑相迎,那些剑意便会自生变化,谁能够破除天地之间的光明?
  如果是像茅秋雨、凌海之王这等距离神圣领域只差一步的强者,自然可以凭借雄浑的真元与高深的境界强行碾压,破掉徐有容的大光明剑,只需要付出相应的些微代价,可是陈长生与徐有容境界仿佛,真元数量与神识强度甚至远远不如对方,如何能够破掉这一剑?
  当然,大光明剑既然不是世俗之剑,想要动剑也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哪怕以徐有容的天凤血脉,应该也最多只能出一次。
  如果陈长生不能破掉这一记大光明剑,则必败无疑。如果他能够破掉这一记大光明剑,徐有容则必败无疑。这也正是为什么先前那位天机阁的画师会震惊说出那句话。
  今日的奈何桥一战,万众瞩目。为了这场对战,京都百姓已经等了数月时间,甚至可以说已经等了将近两年时间。
  ——这场对战难道这么快就要结束?
  很多人很吃惊,无论是茅秋雨还是凌海之王又或是司源道人,他们当中的哪一位,都不会让自己这么早便进入绝境。
  是的,这就是绝境。
  无论对陈长生还是对徐有容来说,都是如此。
  胜利或者失败,只在一剑之间——陈长生和徐有容都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人,有信心的人都不会让自己被迫进入这样的局面。
  他们偏偏就这样做了,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陈长生用王破的刀道在雪桥上画下了一条道。徐有容有自己的道,但平静地接受了这条道,因为他们都正值青春。
  青春,不需要保留。
  不会藏拙更不会藏锋。
  青春,要的就是逼人。
  于是这场对战刚刚开始,便走到了最后。
  凌海之王这些前辈强者们已经不再青春,甚至忘记了自己的青春,所以他们想不明白。唐三十六能想明白,苏墨虞明白,陈留王隐约明白,折袖最明白,因为他们是年轻人。
  “不管是陈长生还是徐有容,都不会喜欢表演给人看。”唐三十六回头看了眼洛水两岸黑压压的人群,说道:“会结束的很快。”
  便在这时,大船下方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奈何桥上雪烟狂舞,雨雾骤散。
  无数光明隐藏无数剑意,向着陈长生袭去。
  陈长生提剑刺向雨雪里某处。
  这一剑没有什么新意,更没有深意。
  然而,桥上的雨雪却忽然间停了。


第518章 天上人间
  一道剑光亮起,与桥那边烟雪里涌来的无限光明相比,是那样的暗淡,完全不值一提。剑在雨雾里画出的轨迹,落去的方位也是那样的寻常无奇,任谁来看,都是一记很普通的剑招。然而就在剑锋挑起的那瞬间,自天纷纷飘落的雨雾与烟雪顿时停止,就连斋剑带来的无限光明都开始敛没,向着无垢剑湮去!
  大光明剑尚未到来,挟烟雾而至的是剑意,其形无形,其意无象,然而陈长生却提前看破了隐藏在光明之后的斋剑的意图,因为他用的是慧剑,他用整整七天时间洗亮了自己的慧眼,他要见真实。
  能猜到隐藏在烟雾里的剑意,能看到尚未发现的真实,不代表就能够轻易破之,他是怎么做到的?无垢剑那看似随意地一挑,那记剑招明明普通至极,但却特别合适于当前,就像一幅工笔花鸟画,他看似无心随意地落下最后一笔,墨线是那样的扭曲无力,然而若稍隔远一些看,你才会看到,那是一根梅枝。
  随意的点墨,也有可能是点睛,平凡的一笔,有时候也能让整幅画面生动起来。
  问题在于,要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局面下点下那团墨,落下那一笔,需要平时无数次的练习与感悟,这样才能知道这一笔应该落在哪里,而且应该用怎样的笔法。
  这是什么笔法?这是什么剑?
  大船甲板下面的某层响起一道有些不自信的声音:“梅庐小剑?”
  说话的人是宗祀所的一名教习,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站到船首,但隔着里许的距离,他勉强还是能够看清楚陈长生在雨雾里挑起的这一剑,他觉得陈长生的剑招很眼熟,很是吃惊,下意识里便说了出来。
  有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再回想起陈长生的那一剑,发现居然真的就是宗祀所极不出名的梅庐小剑,一时间竟没有人能够说出话来,陈长生在剑道上涉猎极广的事实早已让人震惊到麻木,只是他怎么就能想到、并且敢于用这样一门非常普通的剑法来破徐有容的大光明剑?而且眼看着居然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吗?不,这是刚刚开始。
  世间五大绝招之一的大光明剑,哪里这么好破,就在陈长生的剑招破雨雾而起,初露锋芒之时,烟雪里微微敛没的光明忽然间再次勃发,化作了无数道剑痕,挟雪带雨再次斩向陈长生。
  光明还在烟雪里,徐有容还在桥的那头,已然有无数剑招纷沓而至,那些剑招均自隐而不发,只凭烟雾里的那些痕迹,便能感觉到这些剑招是多么的精妙绝伦,威力无穷。
  这便是大光明剑最不可思议之处。光明行于天地之间,能拟万物,能拟万剑,就算陈长生在剑道上的修为再高,但遇着这样能够自行变化的繁锦似花雪的剑道绝招,又能怎么办?
  徐有容的剑根本没有任何停顿,就在那名宗祀所教习惊呼出声的同时,斋剑破雪而出,距离陈长生只有十余丈的距离,大光明的剑势已然越过了石桥,来到了他的身前。
  与过往那些天在国教学院门前的战斗不同,陈长生没有动用耶识步,试图脱离对方的剑势或者抢攻,因为与南客战斗过的他很清楚,想要与天凤血脉比拼速度,是非常愚蠢的选择。
  而且既然他在雪桥上画出了道,徐有容接下了道,那么他这时候又如何能退?他眼神情平静而专注,看着烟雪里的满天光明,毫不犹疑,双手握剑,自上而下,向着光明最盛处斩去!
  大船上响起唐三十六的喝彩:“倒山棍!破!”
  徐有容的斋剑尚未真的落下,破烟雪而至的是剑意。
  同样,陈长生化国教学院倒山棍为剑,也未能真的破掉大光明剑。
  烟雪里的光明,已然变化了三道剑意,而陈长生也相应出了三剑。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暂的时间里。
  剑光照亮了被烟雾雨雾笼罩的奈何桥,然后再未敛没,一道接着一道。
  洛水上仿佛进入了盛夏的雷雨天,不时有闪电亮起。
  然而烟雪凝成的云层,始终还是那般狂暴强大,没有被那些闪电撕开,向着桥那头移动。
  无论是船上的人们还是洛水两岸的民众,都已经无法看清楚奈何桥上的细节,比如那些轻飘的衣袂与白纱,只能隐隐看到雨雾与烟雪里陈长生和徐有容的身影。
  缓步前行的徐有容散发出来的神圣气息越来越浓,光明的威压越来越强,就像是离宫里的神像,而站在原地的陈长生则依然一如先前,平静沉默地仿佛是石头,任凭流水如何冲洗都不改其形,不动其心。
  一者以动,一者以静。
  静的是心,动的是剑。
  无垢剑就像是闪电,斋剑则更像是一轮明日,但在雨雾与烟雪里,实际上更像是两艘行驶在暮时大海上的船,迎风而行,破浪而去,渐渐变得越来越近,终有一刻便会相遇。
  直到此时,陈长生和徐有容的剑还没有相遇,但剑意已经相遇了无数次。
  洛水上发出无数道清脆的剑鸣,紧接着便是剑锋切开一切坚硬事物的嗤啦声响。
  拥有强大的阵法保护,即便兵船都无法撞毁的奈何桥,在两把剑掀起的光海与巨浪里,显得那样的脆弱,坚硬的桥面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痕,飞出来的石屑瞬间又被剑势碾碎,两侧的栏杆上多出了无数如蛛网般的密痕,静静看着洛水无数年的那些石头雕刻而成的兽头,更是被飘溅的剑意,割的石屑乱飞,断耳残面。
  洛水两岸的民众隔得远些,看不清楚桥上的画面,只能看到落雪里的光线,听到那些声音,饶是如此,心神亦是激荡不安,船上的人们隔得近些,更是被雨雾烟雪里的绝妙剑招震撼的惊呼声声。
  “那是天荡剑法吗!”
  “渔歌三唱!”
  “他怎么会绝情宗的剑法!”
  惊呼声来自下方,站在船首的人们看着奈何桥,沉默不语。
  是的,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哪种剑法能够完全破掉大光明剑,因为圣女峰的这记剑招太过不可思议,当光明现于烟雾里的那瞬间,陈长生想起道藏上的记载,也有相同的感慨——他没有见过如此繁复近乎包罗万有,却又如此简单已然暗合天道的剑法,甚至连想象都没有想象过,大光明剑已然是剑道的最终彼岸,自修道以来,他唯有在魔域雪原上看到苏离斩开通往南方的那记遮天剑时,曾经有过类似的感受。
  以他现在的剑道修为,要破掉大光明剑,只有两个方法,那就是动用离山法剑的最后一式,或者像当初在周园里、或是在浔阳城里面对朱洛时那样,动用藏锋于剑鞘里的剑池万剑,然而前者的结局必然是同生共死,无法选择,后者则是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万剑齐出的后果,那会超越他这七天时间的推演计算,所以也不能选择。
  最终,他用的方法是苏离教给他的第三剑,也是苏离自己都没有学会的那一剑。只不过这一次他取的是剑意,而不是那一剑的本身,他没有用那一剑防守,只是用了那一剑的笨拙,因为那个方法怎么看都很笨。
  他用无数剑,来破徐有容的一剑。
  光明照耀俗世,能仿天上人间一切剑意。
  那他就把天上人间的所有剑,全部施展出来。
  这种方法很笨,但能够学会天上人间所有剑、并且知道应该何时出剑,出何剑,才能在光明之前,破其无形之形、无意之意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真的笨人?
  大船下方的那些青藤诸院教习和学生看不懂,站在船首的大人物们则非常清楚这一点。
  所以看着雪桥之上那些纵横于天地之间的剑意,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
  礼部尚书不是修道者,按捺不住问道:“多少剑了?”
  凌海之王面无表情说道:“陈院长出了四十三剑。”
  司源道人情绪复杂说道:“一剑都还没有完。”
  这两位国教巨头说的话都是对的,而且并不是分别说陈长生与徐有容。
  徐有容的这记大光明剑,确实还没有施展完毕。
  陈长生的四十三剑,当然可以理解为一剑。
  船首一片安静,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一直有人在说话。
  当陈长生出第六剑的时候,苏墨虞轻声说道:“我输了。”
  当陈长生出第九剑的时候,一名自伽蓝关回朝述职的神将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当陈长生出到第十一剑的时候,薛河的手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断臂。
  当陈长生出到第二十七剑的时候,折袖摇了摇头。如果他和陈长生正面较量,在这里便会输了,当然这是说论剑,并不是生死搏。然后他看了唐三十六一眼,有些不解,心想难道你能比自己撑得更久。
  唐三十六一直没有说自己什么时候会输,此时却感慨说道:“我们这些人的剑都学到狗身上了吗?”
  船首很多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无法反驳。
  世人皆知陈长生通读道藏,难道他还学会了世间所有的剑法?
  ……
  ……


第519章 慧剑斩
  折袖看着桥上的烟雪、雪里的光线,说道:“确实如此。”
  也没有人驳斥他的话。如果说陈长生展现出来的剑道修为震撼的人们感慨万分,徐有容展现出来的境界水准则是让人们震撼到无法言语,就像当年唐三十六在李子园客栈里对陈长生说过的那样,她始终让人无话可说。
  开战至今,徐有容始终沉稳地控制着奈何桥上的局面,陈长生剑起风雨,看似强大,但终究是被动地在破,如果说陈长生已经强到不可思议,那么直至此时依然平静如初的徐有容,又强到了什么程度?
  剑意侵袭石桥,剑势碾压阵法,烟雪与雨雾齐飞,光明与流水对峙。
  洛水两岸的民众只看得到美丽的雨雪画面与隐隐绰绰仿佛神话般的交手场景,看不明白其间的意味,不停地发出喝彩声与惊呼声,大船上的人们却是越来越安静,尤其是船首的大人物们。
  因为他们看到了完美。
  石桥在天地之间,光线行于天地之间,天地之间的所有剑法,仿佛都出现在了石桥上。
  陈长生与徐有容的境界,在当今世界并不能算超一流高手,便是大船上便至少有不下十人可以轻易胜过他们,但他们在这场战斗里表现出来的感悟能力与剑道修为,却可以说是几乎完美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拥有难以想象的潜质,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船首的这些人必将被他们一一超越。最年轻的南方圣女与未来的教宗,果然非同寻常。
  薛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船首的最前方,看着桥上的战斗画面,情绪越来越复杂,抚着断臂处的手早已落下,在微雪的空中虚握着并不存在的刀柄,仿佛想要参加到这场战斗中。忽然间,他的神情些变化,因为他隐隐约约在烟雪雨雾里那些复杂至极的剑痕里,捕捉到了一些自己很熟悉的味道,那不是剑的味道,而是刀的味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长生和徐有容用的明明是剑,为何却有刀意破桥而起?那刀意还是如此的森然高险!薛河忽然想起来,陈长生用的是王破的刀道,以为自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再多作思考,继续沉浸于这场战斗当中,试图获得更多领悟。
  站在桥上的陈长生没有感觉到刀意,一是战局太过紧张、难以分心,二是因为他是局中人,更重要的是,薛河感觉到的那道刀意,并不是出自他和徐有容的剑,而是……当他和徐有容的剑意相融之时,溅散出来的一些余味。
  如果这时候他能够发现这个细节,或者他能想明白一些事情。
  有些遗憾的是,他没能发现,他的视线与精神尽数落在烟雪里的万道光线里,神识高速地运转,不停地计算推演,慧剑不停地斩出,提前将那记可怕的大光明剑抵挡于那道线的后面。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用了多少剑,他只知道自己并没能学会天上人间的所有剑法,撑得很是辛苦,当初在浔阳城时只能使用数次的燃剑,今天已经至少使用了数十次,燃烧的雪原提供的真元数量早已耗尽,此时完全是靠幽府外的那片湖在支撑。
  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事实证明他这七天时间的准备是有用处的,徐有容出乎意料地学会了大光明剑,那道神圣庄严、仿佛沧海又仿佛露珠的剑招,始终还没能突破奈何桥中间那道线,而且他相信徐有容也不可能再支撑太长时间。
  当徐有容的真元无法再支撑大光明剑时,便是他反攻的机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深处隐隐有种不想就此结束的感觉。
  因为他这时候很愉快。
  虽然慧剑不停地压榨着神识,燃剑不停地消耗着真元,笨剑不停地磨折着精神,可是他还是很愉快。
  这就像是在下棋,忽然间遇着一位棋力相仿、棋品上佳的对手。
  又像是在喝酒,忽然间遇着一位酒量相仿、并且杯酒成诗的伙伴。
  或者是论道,遇着一位言语可亲、面目绝不可憎的同桌。
  看着烟雪里少女明亮的身影,陈长生就有这种感觉。
  他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周园,正在草原雪庙里与那名少女谈话。
  淋漓尽致。
  酣畅。
  愉快。
  而且平静。
  他甚至觉得烟雪里的徐有容,应该也有与自己一样的想法。
  是的,徐有容也是这样想的,当然要比他想的更清楚。
  徐有容没有想到什么棋伴酒友,直接便想起了雪庙里的那一夜。
  为了这一场奈何桥之战,他和她都准备了整整七天时间。
  三百多张满是推演计算笔迹的稿纸,十七张星图,就在烟雪雨雾里,就在剑意的痕迹里。
  他们以此对弈,对谈,对战。
  如果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自然很好,但事实上这并不可能。
  落雪尽碎,落雨尽化,石桥表面碎成蛛网,桥下的洛水覆上万片鳞。
  陈长生和徐有容都走到了各自道路的尽头。
  少女的身影已然从雪中显现,离桥中间那道线极近,只是脚步变得沉重了很多。
  陈长生的剑法变化,也开始渐渐变得凝滞起来,再不像最开始那般灵动,甚至有鬼神莫测之感。
  烟雪骤落,雨雾骤散,奈何桥上莫名一片清明。
  两道身影在桥上相遇。
  如一盘棋残,只剩最后两手,终要分个胜负。
  如一席酒残,狼籍碗菜间落着些小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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