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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出来的初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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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遇:“……”
  委屈什么啊,又是我的错?
  陈遇冷笑了声,头也不回地下楼。
  再次被拽。
  这回不是背包,也不是围巾,是她棉袄后面的帽子。
  一天到晚的不是拽这个,就是拽那个。
  陈遇真的要发火了。
  她转过身,火气冲到头顶,却在爆发出来的前一刻,被递到眼前的画给封住了。
  江随见女孩在发愣,就把画往她那里送送:“拿着。”
  陈遇抬起头。
  “不是要看吗?”
  有一点昏暗的楼道里,江随跟她对视:“拿回去慢慢看。”
  他顿了顿,“看完了……”
  陈遇等半天,也没等到后半句:“什么?”
  “看完了,”江随再次停顿,时间比上次要短一些,他耷拉着眼皮,语气很随意,“跟我说说你的看法。”
  “好吧,我会告诉你我的看法。”陈遇接过画。
  江随趁她把画放进背包外侧口袋,腰弯了弯,头低下去,在她耳边呵气:“别凶我了啊。”


第39章 
  江随迫切想知道女孩看到画是什么反应; 会给他什么看法,他既期待又紧张; 睡会醒,醒了睡,睡了又醒; 半死不活的撑了一夜,顶着黑眼圈去的画室。
  天还没亮就去了。
  整栋小白楼静悄悄地屹立着,等待黎明的曙光拥抱自己。
  江随没踩感应灯; 他在昏沉的楼道里慢慢上楼; 摸了串钥匙出来,开大门,开第一画室的房门。
  进去待了半小时左右,转去阁楼上躺着。
  没躺十分钟就下来了。
  七点左右; 等的姑娘没来。
  八点整,上课了,人还是不见踪影。
  江随的所有情绪都被焦躁不安覆盖; 他坐在画架前; 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腕部的链子。
  画板上空荡荡的,连画纸都没铺。
  蔡秀跟王月小声说话:“今天怎么回事,一下两个都没来,她俩约好的吧?”
  江随猛地回头,这才发现小姑娘最好的朋友也不在。
  “诶; 随哥,我橡皮泥没……”
  谢三思开门进来; 话没说完,就被他随哥一阵风似的动作给整懵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江随送过小姑娘回家,记得路,很轻松就找了过去,他还在想,怎么不先在老赵那打个电话。
  就这么直接跑一趟,太冲动了。
  待会见了她家里人,不知道要怎么应付,找什么借口。
  只是没想到,到了目的地,红漆斑驳的大门紧闭。
  江随瞪着挂在门上的大锁,太阳穴突突乱跳。
  隔壁门里推出来俩摩托车,中年人刚要锁门,冷不丁被一道视线钉住,他手里的锁头差点掉下来。
  “小伙子,你,你干嘛……”
  江随打断他:“这家人去哪了?”
  手指指紧闭的大门:“是不是走亲戚去了?”
  这是他心里的希望。
  最好只是去走亲戚了,当天或者明天就能回来。
  然而中年人的回答却是摇头:“没吧。”
  江随呼吸一停。
  “去医院了好像。”中年人说,“后半夜突然去的,动静还挺大。”
  医院西边的树底下,陈遇坐在台阶上啃馒头。
  树上一片萧条。
  天空灰蒙蒙的,像捂了一块脏布,看的人很是压抑。
  陈遇噎着了,锤锤胸口,眼睛看着地上的枯树叶,一滴两滴的液体掉了下去。
  很快就聚成了一小滩,倒映着悲伤跟茫然。
  有一串脚步声靠近,头顶照下来一块阴影,夹杂着淡淡的熏香味道。
  一双湛蓝色球鞋停在面前。
  陈遇恍惚着抬起头:“你怎么在这里?”
  江随看着女孩哭过的眼睛,满心的恐慌一凝,他嗓音沙哑地开口,声调是前所未有的低柔:“怎么了?”
  陈遇眨眼:“没怎么啊。”
  江随的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眼睫上面:“没怎么你会来医院?”
  女孩垂下眼睛,睫毛上的泪珠颤了颤,被她用手背抹掉了,她轻声道:“小珂出事了。”
  江随怔了下,眉峰一挑:“什么情况?”
  陈遇不答。
  江随在她前面蹲下来,看了眼她手里的半个馒头:“早饭就吃这个?”
  陈遇还是沉默不语。
  江随碰碰馒头:“冷了。”
  他抓住她的胳膊:“走,我带你去吃别的。”
  陈遇挣脱开来:“算了。”
  江随低眸,视线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发现她还是昨天的一身黑,只是头发有些乱,像是从床上爬下来的。
  眼睛非常红,眼底有很重的青色,嘴唇干燥发白,小脸上布满疲惫。
  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江随皱了皱眉:“一晚上没睡?”
  陈遇捏着馒头,声音淡淡的:“你是来找我的?”
  江随的问题被忽略了,他感到无奈:“我先问的你。”
  陈遇撇嘴:“不想说。”
  江随:“……”
  行吧,不想说就不说,谁让老子宠你。
  “是。”
  江随对上女孩呆愣的眼神:“我是来找你的。”
  “不然谁会没事来医院?”
  陈遇的嘴角动了动,想说话的,最后却抿了起来。
  江随捡起脚边的枯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我们认真努力的小陈同学今天没来,我不得上门探望探望?”
  陈遇没有出声,不知在想什么。
  “去了你家发现大门是锁着的,正准备走,你隔壁那家刚好有人出门,我就问了一下。”
  江随轻描淡写:“所以我就来这儿了。”
  陈遇陷入漫长的静默中。
  昨晚凌晨一点多,她看着画想事情,家里的安宁被一通电话打破了。
  电话是小珂她爸打的,目的是找他们家借钱。
  陈遇爸妈有个习惯,攒了点钱就存折子上面,年年如此,可是银行白天才开门,折子上的钱也拿不出来。
  家里平时没多大开销,也不会放多少钱,他们就找了邻居,三言两语说是什么事。
  邻居一听是救人用的,二话不说就借了大几千块钱,让他们赶紧送到医院去。
  否则江随也不会从邻居那得到这个信息。
  陈遇抠了抠手心,小珂跟大伯他们一起住的,没分家,这次却没借到钱。
  亲情被现实搅的稀巴烂。
  陈遇忽地看向江随:“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江随手上力道加重,树枝“啪”地断了。
  全世界都静了下来。
  江随丢了树枝,眼帘阖了阖,眼里有什么翻涌了上来,又在几秒后褪了下去,他半晌笑着叹息:“好吧,我承认了。”
  “秋秋不是经常给你打电话吗,老头让钟伯查号码查到的你家,地址是他告诉我的。”
  他始终低着头,没注意到自己说第一句时,女孩瞬间的僵滞,也错过了她在自己说第二句后的表情变化。
  就因为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经跟在她后面,一路把她护送到家,所以撒了个慌。
  江随说完了,久久都没听到女孩的回应,他撩起眼皮,冷不防撞进她清冽的眼睛里,气息一顿。
  陈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这样?”
  江随偏开头:“嗯。”
  陈遇盯了他一会,啃起剩下的馒头,不再问什么。
  江看她这样,自己心里头堵得慌,想发火,却又在她泛红的眼角下硬生生憋住了火气:“你爸妈呢?”
  陈遇声音模糊:“去取钱了。”
  “够吗?”江随说,“要多少钱,我有。”
  陈遇咽下馒头:“这个你别管了。”
  江随感觉自己被她推开了,面色顿时黑了下去:“什么叫你别管了?非要这么生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遇叹气,“钱够了。”
  “小珂早上过的危险期,后面的情况还不好说,等医生给治疗方案。”
  江随听的微愣:“她怎么了?”
  陈遇吃掉最后一块馒头,哽在嗓子眼,难受的她想哭:“被车撞了。”
  江随惊出一身冷汗。
  那长马尾每天都跟他的小陈同学有说有笑,两人关系很要好。
  昨天放学还说什么要一起去买水粉纸,试试跟素描纸有多大区别,就约的今天下午放学。
  人世无常。
  医院大门口有车辆进进出出,制造出的杂音流不到树底下。
  这一块像是独立出来,成了个小世界。
  世界里就两个人。
  正值青春年少,卡在青涩跟成熟的那个小缝里面,未来还未来,此时各有心思。
  江随瞥了眼眉心紧蹙,气色很差的女孩,最好的朋友恐怕不只是不小心出车祸,背后还有一些事。
  这跟江随没关系,他不会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况且小陈同学也不方便说,她不是那种在背后议论别人是非的人。
  江随看看手表,上午他也不打算回画室了:“胃难不难受,还吃东西吗?”
  陈遇摇头。
  江随凑近看她,看了两三分钟,低声道:“小陈同学,过了一夜,你苍老了。”
  陈遇没有领会他调侃后的关心。
  江随叹了一声:“我去给你买点喝的,好不好?”
  陈遇有些走神。
  江随把她头上的一片枯黄叶子拿下来,捏在指间:“在这里等我。”说着就出了医院大门。
  画的事儿全抛到脑后了,眼下当务之急是照顾小姑娘的心情。
  这么脆弱的模样,他有一点无措。
  陈遇在想小珂,上个月她提起有关高中搭建感情的话题,自己就有了怀疑。
  前不久小珂又露出不想回家的样子。
  陈遇的怀疑更重了些,可还是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昨晚接到电话之前,她都是那么想的。
  小珂爸妈都是高材生,文化人,他们一起携手走过知青岁月,见证新时代的来临,吃了很多苦,从高中一步步走到的今天。
  二胎都生了,现在快要一百天。
  还是出了事。
  挺乱的,比陈遇想象的乱多了。
  陈遇没想到小珂爸妈早就离婚了,怕影响到她学习,就瞒着她,想等她明年高考完再摊牌。
  最震惊,最离谱,最滑稽的是,当妈妈的有新的对象了,孩子就是对方的,另一半想要她快点跟前夫划清界限,带着他们的孩子过小日子。
  当爸爸的,在为自己现在的一段爱情发愁,对象是去年教过的学生,年轻貌美的大好年华跟了他,两人吵架的原因跟前妻是同一个。
  他们如今的感情归属,都希望他们彻底脱离彼此,隔断的干干净净。
  这些都是陈遇听他们吵架知道的。
  就在医院走廊上吵,带过来的小婴儿哇哇的哭,那画面是人生百态一角。
  那两个人明面上是为了女儿留在原地,忍气吞声,一再委屈自己,其实各有各的轨迹,各自都走远了。
  所谓的为她好,实际是一种难以估量的伤害。
  就像小珂昨晚放学回家,无意间撞见了真相,情绪失控,跑出去让车给撞了,这样的伤害。
  陈遇把手心抠出层层叠叠的引子,浑然不觉得疼。
  小珂是来找她的。
  那条路离她家不远了,就差一个路口。
  陈遇弯了腰,双手抱住膝盖,脸埋进了臂弯里面。
  后半程的集训生活,小珂顾不上了。
  画不了画,考不了试,复读一年,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机关一样。
  一个节点出了问题,后面的都会有影响。
  往前走的人生路上,有着太多太多的意外,猝不及防,又不可避免。
  摊上了,除了接受,没第二个选择。
  陈遇红了眼眶。
  头发被按,耳边是少年带着粗喘的声音:“哭了?”
  “没有。”她翁翁的说。
  江随跑着去,跑着回来的,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额角有点湿汗,他抹了把脸,拉开外套脱下来。
  “帮我拿一下。”
  话这么说着,外套已经搭到了女孩的头上。
  陈遇忽然被一股熏香笼罩,先是一愣,而后是铺天盖地的不自在,她抓住外套一扯,脸从臂弯里抬起来,重见天光,以及少年温柔的目光。
  怔忪了下,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温柔不见了。
  错觉一般。
  江随把一瓶老酸奶递过去。
  陈遇没接。
  “我们小陈同学娇气。”江随将吸管抵进老酸奶的瓶口,再递给她。
  陈遇抱着他的外套,蔫了吧唧:“不想喝。”
  “稍微喝点。”江随把酸奶往她怀里一塞,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才买的纸巾,沿着边缘线撕开:“照镜子没,眼睛都肿了,这样还说没哭。”
  陈遇咬住吸管,喝了一口酸奶:“我很慌。”
  江随手上的动作顿住。
  “你懂那种感觉吗?算了,你不懂的好,这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陈遇垂着眼睑,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藏在摇曳的树影里:“昨天还好好的,都好好的。”
  “我跟小珂约好了,不考统招,只报T城美院的单招,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考试,我还没坐过火车,没有出过C城,她也没有,我们要坐十个小时出头的绿皮车,去T城的只有那一班,我们都在存钱,打算多买些吃的路上吃……”
  江随拿着纸巾,认真听女孩的语无伦次,想说你最好的朋友因为意外失约了,还有我,我不会失约的,我陪你。
  不就T城美院吗,陪你上。
  对了,那破学校美术生的文化课分数线是多少来着,去年的他有查过。
  好像要求很高。
  操……
  文化课老子拼了就是。
  女孩说完了,江随侧过头,一瞬不瞬看她:“还报那个美院吗?”
  陈遇眼里含泪,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江随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故作嫌弃:“擦擦吧,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脏死了。”
  “怎么可能,我又没哭。”
  陈遇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
  江随“啧”了声:“我的小陈同学,仙女包袱这么重的吗,你什么丑样我没见过。”
  陈遇绷着脸:“滚。”
  后脑勺的头发被摸,饱含了生疏的安抚意味,她眼里的泪再也兜不住,断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往下滚落。
  江随把他的小仙女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轻轻拍着她起伏颤动的后背。
  “不哭啊,不哭。”


第40章 
  第一画室空出来了一个位子。
  有关刘珂的所有画具都被陈遇收拾了; 带回她自己的家。
  刘珂家她不想去。
  人性跟人心方面,陈遇在这个年纪; 这个时候都不想去触碰。
  虽然她性子内向,情绪很少外露,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冷静; 她怕到时候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那最终难堪的还是小珂。
  病房里明亮干净,柜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花篮; 里面是粉色康乃馨。
  花店老板说寓意是四季平安。
  陈遇一听就买了。
  刘珂躺在病床上; 看好友整理桌上的东西:“阿遇,那花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
  陈遇把鸡蛋糕的袋子扔进垃圾篓里,用手捻着碎橘子皮:“你爸妈呢?”
  刘珂望着窗外出神:“忙去了吧。”
  陈遇一顿,扭过头看她。
  刘珂还是看的窗外:“前些天我去你家吃午饭; 你还记得吧。”
  “嗯。”陈遇抽纸巾擦擦手,搬了椅子去床边坐下来,静静听她说话。
  “那天我把杯子落画室了; 让你在楼下等我。”
  刘珂眯起了眼睛:“我回去拿杯子的时候; 听见第四画室有说话声,是潘琳琳在跟另外几个女生八卦,她说看到我爸跟个女的在一起。”
  陈遇一愣。
  当时她看到小珂下楼,脸色很不好,就问怎么了; 得到的答复是没什么。
  之后就是发现小珂不想回家。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遇感到压抑,她搓了搓手指; 垂眼拽起指甲周围的倒刺。
  “其实在那天的前一周我就知道了。”
  刘珂像说着在哪看过听过的事,跟自己无关似的,语气平淡的没什么起伏:“我爸回来的时候,衣领上有口红印,身上也有香水味。”
  “我以为我爸是婚内出轨,在妻子怀孕期间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找了个小三,男人的劣根性,家里有饭不好好吃,外面的屎没吃过,那都是香的。”
  顿了顿,她往下说道:“我想告诉我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为了这件事天天的失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都斑秃了。”
  陈遇听到这里,眼睛抬了点,落在她的头上。
  现在缠了一圈纱布,随便扎在一边的长马尾只手可握,就一小缕。
  头发又毛躁又少。
  像没有养分的花草,日渐枯萎。
  陈遇心下一紧,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小珂……”
  刘珂看到她的表情,不禁哭笑不得:“想什么呢,不要胡思乱想,我才十八岁,年纪轻轻的,还有大好前程,现在不是回光返照,你也不是在给我送终,别这个样子。”
  陈遇笑不出来。
  反手握住好友,刘珂抿抿没有血色的唇:“阿遇,这段时间我不跟你一起回去,是因为我会在画室留到两三点。”
  陈遇吸口气:“那么晚?”
  “是啊,每天最后一个走,街上都没人。”
  刘珂虚弱的喘息:“回家很煎熬啊,我不敢看我妈,心里头愧疚,觉得不跟她说那件事,自己就是我爸的帮凶。”
  “呵。”
  她笑了声,苍白消瘦的脸上涌出一片讥讽:“哪晓得是我读书少,天真傻缺,活在戏里却毫不知情,完全领会不到我爸妈的用心良苦跟精湛演技,更想不到就连二胎都另有名堂。”
  见好友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刘珂嘴边的弧度略滞,叹了口气:“我爸妈的事,你果然都知道了。”
  陈遇要说什么,被她打断:“阿遇,我有点想吐。”
  “你等一下。”
  陈遇赶忙跑去卫生间,捞了个塑料盆端到床边。
  刘珂没吃什么东西,吐的胆汁都出来了,从喉管到五脏六腑都浸满了苦涩,眼睛红的要滴血。
  “恶心。”
  刘珂说完这句就闭上了眼睛。
  周四中午,陈遇照例放学来医院,碰见了小珂的父亲。刘父提着水瓶出来,看到门外的小孩,疲惫的面上浮现一抹和蔼的笑容:“阿遇,放学了啊。”
  陈遇没往前迈步,而是后退几步,离开了门口。
  刘父一看小孩的动作,就知道她有话说。
  不多时,一大一小站在楼道里,水瓶被放在地上,成为这场谈话里的唯一观众。
  陈遇剥了颗金丝猴放进嘴里,那股子奶香让她平静下来。
  “叔叔,小珂不能学画画了。”
  刘父堆满皱纹的眼角一颤:“能学。”
  “等她的伤好了,她就能学了,还跟之前一样,回原木学。”
  陈遇看着竭力掩饰慌乱,故作镇定的中年人:“她要复读了呢。”
  刘父瞬间失声。
  这一两年他跟前妻努力隐瞒女儿,就是怕她在这个青春期的敏感阶段,因为父母离异产生一系列的心理问题,没有及时得到疏通,影响到她学习,耽误她的高考。
  如今的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老天爷甩了他一巴掌。
  刘父拿了几十年笔杆子的手抖个不停。
  陈遇淡淡道:“一年一个政策,复读一年的话,后年才高考,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而且美术生复读,压力不比普文普理的小。”
  “尤其是本来很优秀,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考上大学的复读生,起点太高了,会被周围人过度关注,那些眼神跟声音是带着刺的。”
  刘父拿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颤动的手捂住脸,重重地抹了一下。
  “是我对不起小珂,我对不起她,落到今天这下场,是我太自以为是。”
  陈遇嘴里的金丝猴吃完了,心绪开始出现波动,她啃起嘴皮,克制住自己。
  冷静点,有些没意义的就不要说了,想想还有什么必须要说的。
  “阿遇,你多陪陪小珂吧,她只有你这么个好朋友,有你跟她说说话,她能容易些。”
  刘父摁了摁双眼,把眼镜架回去:“钱的事,多亏了你爸妈。”
  陈遇没有说话。
  “那先这样,你去看小珂吧。”刘父拎起水瓶,“我去打个水,晚点再去病房,你陪陪她。”
  陈遇忽然出声:“叔叔,你会管小珂吧。”
  中年人的身形一晃,尽是老态:“她是我女儿,我怎么会不管她。”
  刘父去找小阿遇她爸喝酒。
  陈父是在厂里被叫出来的,手上还有机油味。
  刘父是师范学院的老师,讲究,活得也体面,找的小饭馆环境很不错。
  陈父高中没念完,初中文凭,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生活中也是个粗人,觉得吃个饭而已,哪不是吃。
  两人能成为老友,实属意外。
  刘父平时是滴酒不沾的,这次却一口闷了一杯啤酒:“老陈,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父吃着花生米:“自作孽。”
  刘父一噎:“换成你,你也会向我那么做。”
  “我不会走你这步。”陈父说,“我跟我媳妇结婚二十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吵嘴归吵嘴,床头吵床尾和,掰扯不开。”
  刘父的面部直抽,心说我找你吐苦水,不是来听你显摆的。
  他五味陈杂地感叹一声:“我也是二十年。”
  认识更长时间,二十七年。
  大风大浪也经历过,苦日子数都数不清,稳定下来后却过不下去了。
  相伴了那么多年,还是散了,说明真的不是一路人。
  半路夫妻罢了。
  刘父推推眼镜,斟酌道:“老陈,钱我可能要慢慢还你。”
  陈父不给他留情面:“可能是不是要去掉?”
  刘父:“……”
  “跟你明说吧,”陈父喝口酒,咂咂嘴,“那笔钱是我给我闺女的大学四年费用。”
  刘父放下了筷子。
  “老刘,你也不用摆出走投无路的样子给我看,”陈父说,“明年我闺女大学报到前,你把她第一年的费用还上,后面的一点点还吧。”
  刘父感激道:“那好。”
  “哎,命啊。”
  陈父摇摇头:“你家小珂多好一孩子,可惜了。”
  刘父刚重新拿起筷子,又放了下来:“我的出发点真的是为她好,哪知道……哪知道她会……”
  “行了,说什么都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的身体健康,”
  陈父拍他肩膀:“对孩子好点吧,别把父女情给整没了。”
  另一头,陈遇还在医院。
  刘珂也在跟她聊那笔钱的事情:“阿遇,这次你爸妈是不是把家里所有存款都拿出来了?”
  陈遇削着苹果,含糊着说不是很清楚。
  刘珂了解她,听她这么说,那就是了。
  “你爸妈怎么想的,也不是什么亲戚,干嘛要借这么一大笔钱,行善积德也不是这种……”
  陈遇把一块苹果送到她嘴边:“啊。”
  刘珂张嘴吃掉,还想继续说。
  陈遇不让她说了:“吃你的苹果吧。”
  刘珂:“……”
  “阿遇,真无病无痛,就是赚了大钱,这话是对的。”
  刘珂苦笑:“我这回真的是……花了好多钱。”
  陈遇看着手上的苹果,肇事司机没钱,不知道后面怎么弄。
  “你知道不,我妈把她多年的积蓄全拿了出来,”刘珂说,“包括要跟那个男人过日子的钱。”
  陈遇猛地抬头:“那她……”
  刘珂知道好友的心思:“她不会要我的。”
  “我长得像我爸,她看够了。”
  陈遇张了张嘴。
  刘珂又说起她爸:“老刘的那个女的,今年才二十三,比我只大五岁,当我后妈怪搞笑的。”
  “关键人也不想当。”
  陈遇欲言又止,沉默了会,只是又切可块苹果给她。
  “现在我这个样子,自己也没办法,只能再拖着我爸了。”
  刘珂边咬苹果边说道:“明年复读一年,去T城找你。”
  陈遇抿出笑意:“好。”
  刘珂也笑:“那你明天不要来了,你的水粉画的那么差,还这么浪费时间,怎么考美院?”
  陈遇:“……”
  “知道了,我会好好画。”
  待了半个多小时,陈遇要回画室了,午觉也没睡,困的她直揉眼睛。
  “阿遇,晚上放学带江随过来吧。”
  刘珂突然叫住好友:“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陈遇怀疑自己听错:“唔?”
  刘珂重复了一遍:“带他过来。”
  傍晚快六点的时候,陈遇带江随来医院,叮嘱他待会儿不要发火,好好说话。
  江少爷不爽了,有小脾气了:“我无缘无故会发火?自燃吗我?”
  “…………”
  江随见女孩嘴唇微张,又要说话,他赶紧单手扣住她脑袋,把她往前推。
  “走吧妹妹,你都唠叨一路了,放过我好不好?”
  陈遇凉凉道:“之前不都叫我姐姐?”
  江随唇一勾:“那是逗你玩。”
  陈遇翻了个白眼。
  江随“啧”道:“白眼给谁看呢,我比你大三个月,你叫我声哥都是应该的,你看看你平时在我面前横的……”
  走廊上全是少年的声音,陈遇瞪过去:“好了!”
  江随顿时闭嘴。
  又凶老子,他咬咬牙。
  快到病房门口时,陈遇脚步慢下来,小声嘀咕:“不知道小珂有什么要跟你说的。”
  江随若有所思地朝她扫了眼:“你不进去?”
  陈遇“嗯”了声:“要单独跟你说。”


第41章 
  那天江随一个人进了病房; 待了快十分钟才出来。
  陈遇观察了他跟小珂的表情,毫无收获; 她也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两人不可能告诉她的,否则就不会单独聊了。
  陈遇花了些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也胡思乱想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刘珂两天后就转院了。
  “她腿差点就断了,手也绑着石膏; 头上还有伤;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转院?”
  陈遇坐在运河码头,喃喃自语:“想不通。”
  江随慢悠悠道:“我看你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瞒着你吧。”
  陈遇的心细被戳中,眼睛瞪过去。
  江随被瞪的忍俊不禁:“还不让说。”陈遇面无表情:“你找谢三思去; 别跟我一块。”
  “不要。”江随说。
  江随回想那晚病房的一幕,刘珂跟他说了些话,像是在交代后事。
  他没敢告诉他的小陈同学; 怕吓到她。
  万幸刘珂没有再出事; 她只是去了别的城市,跟他家小陈同学的约定还在。
  她们还是最要好的朋友。
  这头衔他是不会抢的,他要的是男朋友的位子,不冲突。
  江随这么想着,俨然忘了自己平时刘珂的醋都吃。
  阳光温温暖暖的; 在运河上洒了一层金色。
  画室二三十人全来码头写生了,买了小马扎的坐小马扎; 没买的随便往哪儿一窝。
  水粉写生,要带这个带那个,麻烦,却也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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