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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消失的八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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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要看怎么聊,或者说怎么撩。丁齐听了听客厅的动静,蹑手蹑脚出了书房,佳佳的房门果然没有锁,闪身进去再轻轻关好。佳佳盖着薄被在床上躺着呢,床头灯开着,但已调到了最暗。
  丁齐没说话,走过去俯身看着佳佳,佳也不说话,看着他。丁齐的手伸到了被子里面,被另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然后他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用整个身体将被子拱开了。佳佳发出一声娇吟,随即嘴就被堵上了。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欢
  012、小别胜新欢
  科学研究证明,不仅是欢愉的享受,还有很多好处。它不仅能缓解压力,还能使人保持活力、焕发青春。
  丁齐和佳佳不是第一次亲热了,他们还没有机会正式同居,以前有时是在丁齐的宿舍里,有时是在校外的宾馆里,基本上都是私下里悄悄约会。今天住在刘丰家时,还要做个样子,丁齐睡在了书房里。
  在家中、就在佳佳房间的床上亲热,这还是第一次。两人都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喘息和呻吟显得有些压抑,却有种格外的刺激感和情趣。
  “你好像有心事?”这是一番缠绵之后,佳佳用手指在丁齐的胸前画圈,在他的怀中说道。丁齐今天表现得有点沉默却格外生猛,佳佳现在身子还直发软呢。
  丁齐搂着佳佳的肩膀道:“还是导师的事情。有些话,你爸不愿意对你多说。”
  佳佳叹道:“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那样一个疯子呢!”
  丁齐:“我正想和你说呢,那个叫田琦的家伙这次行凶,是应该负刑事责任的”
  有些事,在丁齐心里憋了好几天了,导师避而不谈,而丁齐能找到的倾诉对象只有佳佳了。也许说出来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不说明白确实心里难受。佳佳一听,便支起身子追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很专业,可能不太好理解。田琦患有精神障碍,无刑事责任能力,这是刘丰前不久刚做出的鉴定结论,怎么这次他又应该负刑责呢?在田琦杀害张艺泽时,他确实丧失了行为能力,但这与他对刘丰行凶是两码事。
  对于不同时间发生的两期事件,需要分别鉴定嫌疑人当时的精神状态,并不能混为一谈,这也是司法鉴定的原则。
  田琦在向刘丰行凶时,目的明确、动机清晰,而且是直奔目标。他说出了要杀刘丰的理由,而且知道自己要刺杀的对象,并没有袭击旁边的医护人员,从病房里冲出来直接就跑向刘丰的办公室,中途在走廊上撞倒了两个护士,也没有理会她们。
  在这一突发事件中,刘丰起初并不在场,是田琦特意去找他的,这是一个关键因素。
  这说明田琦的目的、动机、行为是完全一致的,他当时完全能分辨和控制自己的行为,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该怎么做。这在司法鉴定中,就算他有精神病,也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但只有专业人士才能理解原因。
  听完丁齐的解释,佳佳眯起眼睛道:“可是他想杀我爸的理由,竟然是我爸说他有精神病。无论让谁来看,这都是只有真正的精神病才能干出来的事!”
  丁齐接着解释道:“正因为他有精神障碍,所以才会有这么荒谬的杀人动机。但是动机再荒谬,其意识的内在逻辑也是清晰一致的。他当时并不是没有行为能力,只是变态而已,而变态在司法程序中从来都不是免罪的理由。哪怕是精神病人,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丧失行为分辨与控制能力的,这才有必要做司法鉴定。”
  佳佳:“你们不都是鉴定人吗,那就再做一次司法鉴定,把他给抓起来啊?”
  丁齐叹了一口气:“可是导师不愿意这么做,甚至不想谈这件事。后来我也想通了,导师确实有他的顾虑”
  做出一个决定,要想到其后果,假如刘丰真的这么做了,就等于自己把这件事闹大了,社会舆论会有怎么样的反应?绝大多数普通人可不是丁齐这样的鉴定专家,可以预见种种非议将铺天盖地而来。
  绝对有人会认为,因为田琦有背景,杀了人可以不用枪毙,因为专家鉴定他有精神病。他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大众不清楚,反正专家这么说了,法庭也这么判了,说不定鉴定专家也被买通了。
  结果倒好,田琦又把负责鉴定的专家给捅了,这种事情,好像只有真正的精神病才能干得出来,说明专家的鉴定应该是对的!但被捅的专家又提出再进行精神鉴定,竟然得出来和上次不一样的结论,田琦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这专家的鉴定意见也太扯淡了吧,想怎么说都行!刀子捅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就收好处帮着罪犯脱罪,等刀子捅到自己身上了,又马上就变了脸。
  可以想象,假如这种消息出现在上,刘丰会承受怎样的压力,会受到多少人的嘲笑和谩骂?这不仅会使整个行业蒙羞。假如这样出了名,刘丰恐怕断送了自己人生成就以及社会地位,不仅很难再翻身,而且一辈子都可能带着耻辱的骂名。
  做科普、谈专业?对不起,你不知道骂你的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在社会矛盾和现实压力都很大的情况下,很多人谈论热点事件时,往往只是为了自我宣泄。不能说结果一定会这样,但绝对有这种可能,这是可以预见的。
  佳佳倒吸一口冷气道:“听你这么一说,后果恐怕还真是这么严重你们这个专业真是太复杂了,绕来绕去,结果把自己都绕进去了!”
  丁齐苦笑道:“这些我都能想得通,但我更担心另外一个问题,假如田琦有一天从安康医院跑出来了,导师的安全还是会受到威胁”他将自己的判断讲了一遍,这种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而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佳佳的神色凝重起来,抓住了丁齐的胳膊,指尖都掐进了肉里:“你明明都知道,那还不想办法?先别管那么多了,还是我爸爸的人身安全要紧,让那个人承担刑事责任,送去枪毙就是!”
  丁齐又摇了摇头:“没用的,枪毙不了他,最终的结果还是送去精神病院。”
  为什么没用?假定两次行凶是独立事件,需要分别做出鉴定,那么法庭就需要独立的做出判决。田琦确实行凶了,甚至是杀人未遂,但从结果来看,刘丰受的只是轻微伤,从司法鉴定角度甚至连轻伤都算不上。只要田家父母给田琦请个好律师,几乎不可能判他死刑。
  而且除了刑事责任能力之外,司法鉴定中还有受审能力与服刑能力鉴定,田琦没有受审能力,也不可能去普通的监狱服刑,结果还是要被送到安康医院接受强制医疗,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佳佳:“你的意思是说,只要那个疯子还活着,我爸爸的安全就可能受到威胁?”
  丁齐没有吱声算是默认了,佳佳又以责怨的语气道:“那还留在国内干什么?我妈妈早就想劝他去美国了!”
  丁齐有些无奈地抚摸着佳佳的头发道:“你难道不了解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当初坚决就不去美国,现在就更不会去了。我的担心未必会成为现实,让他因为这种担心就放弃现在的一切去美国,就等于否定了自己的人生。对他这种人,这甚至比失去生命更可怕,导师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早在十多年前,刘夫人就去美国了,当时她也劝刘丰去美国发展。可是刘丰却做了另一种选择,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如果脱离了最熟悉的文化环境、脱离了高速发展的时代,脱离了社会主流阶层,刘丰若真去了美国,几乎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和社会地位。
  刘夫人如今在一家学校任教,每年寒假和暑假都会回来两次与刘丰相聚,丁齐今年夏天还刚刚见过她。刘丰也对夫人说过,就算按乐观的预期,去美国开了一家心理诊所,主要针对华裔提供服务,生意能够做得很好,那又怎样呢?
  佳佳突然伸手抱紧了丁齐,气息吐在丁齐的脸上,很认真、很急切地说:“我不管这些,也不太懂你们专业的讲究,但我爸爸绝对不能有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好不好?你不是和系统内的人都熟吗?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个田琦再从安康医院出来!”
  丁齐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道:“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导师有事的。”他已经有点后悔和佳佳谈这些了,不想再说下去,除了徒添佳佳的担忧,并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看来导师不愿意多谈也是有道理的。
  佳佳还在说:“你救了我爸的那一下,为什么没砸中要害?要是当时冲着凶手的后脑勺,现在就没这些烦心事了”
  看着佳佳的嘴唇在眼前吐气开合,手中抚摸着温软的曲线,又被她那一对充满弹性的压在胸前,丁齐突然又有了强烈的冲动,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佳佳似想惊呼,可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令人骨酥的声音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酣畅淋漓。这一夜丁齐几乎就没怎么睡,在凌晨时分,赶在刘丰教授起床之前,他又悄悄溜回了书房,真是够折腾的。吃早饭的时候,佳佳打了好几个哈切。丁齐却很精神,丝毫看不出没睡好的样子。
  更神奇的是,他的右小腿居然完全好了、一点都不疼了。看来并不是拉伤,就是过度紧张引起的肌肉痉挛。
  黄金周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刘丰的伤势恢复得还算不错,平常已经不需要用绷带吊着左臂了。小别后的相聚总是显得那么短暂,丁齐又一次送佳佳去高铁站,在进站口前来了一个深情的拥抱。佳佳又在他耳边说:“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上次说的事可别忘了,一定不能让我爸有事!”
  天气渐凉,秋风已起,人们都纷纷换上了长衣长裤,街上还能时常看见穿裙子的女孩,但上身都加了长袖外套。丁齐住回了宿舍,这几天他一直在关心公安部门那边的消息。监控录像和探视记录都经过了调查,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警方也没搞清楚那把刀是从哪儿来的。
  这天中午,他又从学校走向心理健康中心,又看见一位身穿长裙披着一件短外套的姑娘站在大门前。又是刘国男,显然还是在等他。丁齐站定脚步,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地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虽然没有任何责怪的语气,但这种表情对于他而言已经隐含不满。上次正好在大门口被刘国男缠住了,假如没有遇到刘国男,他当时可能已经上楼了,结果可能不至于那么惊险,只差不到半秒刘丰导师就没命了。
  虽然丁齐清楚这个责任不应该归于刘国男,但看见刘国男就难免想到那一幕。
  刘国男好像有些犹豫,但咬了咬牙还是抬头说道:“活该!”
  丁齐:“活该?”
  刘国男:“自作自受!听说那个鉴定专家,就是你的老师和领导,也让那个凶手给捅了,你们是不是自作自受?”
  她只是来发泄的,丁齐明知如此,但还是被激怒了,却没有发作出来或是破口大骂,而是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问道:“凶手那把刀,是不是你给他的?”
  上次刘国男的出现,与田琦行凶的时机太过巧合,丁齐难免有所怀疑。刘国男一怔,诧异道:“什么刀?你们自作自受,跟我有什么关系!”
  丁齐在观察她的眼神、表情和身体反应,对方说的话不似作伪,她只是发怔亦无慌乱,看来那把刀与她无关,仔细想想也不太应该与她有关。但丁齐在这一瞬间却有一种冲动,想动用自己不为人知的天赋,进入刘国男的精神世界好好看看。
  他以前无意中发现自己这种天赋,是让对方进入深度催眠状态下,如今站在大街上说话,也能将面前的刘国男催眠吗?这很难,从技术上讲可能性非常但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催眠术并不像影视作品中表现得那么神奇,想把人催眠就能给催眠了,都需要一个进入特定状态的过程,但也确实有“瞬间催眠”这种技术。刘国男刚才发怔的时候,回答是下意识的,其实已经进入到一种潜意识状态。
  所谓瞬间催眠,就是要捕捉到这一瞬间的状态,通过神态、语气、道具等催眠技巧引导,让她继续停留并深入潜意识状态。但丁齐最终还是忍住了,并没有这么尝试。
  他仍然看着刘国男的眼睛道:“我的导师并没有伤害过谁,我也对你并没有恶意,我的导师和你的弟弟都是受害者,行凶者是同一个人。我们都有最亲近的人受到了伤害,我们自己也因此受到了伤害。但你在做什么呢?
  因为你受到了伤害,就要去嘲笑、去诅咒同样受到伤害的人吗?你这种心态是扭曲的!你首先要搞清楚,谁是与你一样的受害者,该谴责谁、该同情与保护谁?我知道你是想发泄,我也想发泄,该去找谁呢?”
  刘国男又一次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丁齐却没有再理会她,突然转身走向了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就这么扬长而去,只留下刘国男在风中凌乱。
  丁齐本打算去心理健康中心,可碰到刘国男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直接去往境湖市安康医院,也就是田琦正在接受强制治疗的地方。田琦这样的精神病人当然不能说见就见,探视也要按照制度,丁齐却不是来探视田琦的。
  丁齐来到一个熟人那里,直接进屋关上门道:“辛主任,你忙不忙?”
  辛主任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赶紧起身给丁齐倒了杯水:“小丁啊,你不是一直叫我师兄嘛,今天突然叫丁主任,肯定是有事找我吧?来来来,坐下慢慢说。”
  这位辛主任也是当年刘丰带的研究生,比丁齐早十年毕业,在工作中经常会打交道,与丁齐早就认识,对他的态度非常热情。丁齐坐下道:“确实有件事要找你帮忙,我想见一次田琦,判断一下他的精神状况,如果有可能,还想问一些问题。”
  辛主任问道:“是导师叫你来的吗?”
  丁齐很自然地点头道:“是的,是为导师的事情来的。”这句话显然有误导。
  辛主任却在想别的事,手握着茶杯叹了口气道:“导师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回去后告诉导师一声,请他放心,田琦在这里绝对不会出纰漏的,我们会严密看护!你也劝劝导师,有些事情,追究还不如不追究。”
  都是专业人士,辛主任也意识到了田琦这次行凶的问题,他当时应该是有行为能力的,但从刘丰的角度却不适合把事态扩大。丁齐摇了摇头道:“你误会了,导师并不是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我只是想诊断一下他的精神状态,并问他几个问题。”
  辛主任心领神会道:“是那把刀的事吗?公安很难从精神病人那里拿到口供证据,就算拿到了恐怕也难以采信。不过专业的人自有专业的问法,导师也需要心里有数。这件事嘛,我还要跟院长打声招呼,但既然是导师的意思,院长会给这个面子的。”
  丁齐:“那就多谢师兄了,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辛主任:“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最快就是明天下午。我们不会对外界公开这次内部诊断,但现场要有完整的录音和录像记录,还要有第三人在场监督见证,这也是规定。”
  丁齐:“好,太感谢你了!你能先带我去看一下房间吗?我试一下设备。”
  013、两个人都够变态
  第二天中午,丁齐陪导师吃了午饭,神色如常地离开了心理健康中心。出门叫了一辆专车前往境湖市安康医院,刚上车就突然收到一条微信:“老七,现在说话方便吗?”
  能这么称呼他的人,就是大学本科时同一宿舍的室友了,是老二田容平发来的消息。丁齐没有耽误时间回微信,直接拨通了对方的电话道:“老二,你找我有事啊?”
  虽然有大半年没联系了,但感觉却一点都不生疏,田容平在电话那边叫道:“说多少次了,不要老二,多难听啊!直接叫名字,或者叫二哥也行。”
  丁齐此刻倒不啰嗦:“二哥,你有什么事?”
  田容平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个吧,我最近谈了个对象,我父母就张罗着想把事情给办了,在市区这边买了套房子。你知道的,我家在江北那边动迁,父母得了套房子手头还有点钱,就拿那笔钱在市区给我买了房,但现在还要装修”
  丁齐没等他说完,便直接道:“恭喜你了,这是好事啊!我手头有八万,你需要多少?”
  真是干脆,丁齐现在的心思都在别的事上,没有心情跟田容平说太多,便直奔主题了。田容平此刻的神情一定有点尴尬,接话道:“还是老七你最懂我,兄弟几个中如今最没负担的就是你了,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找你,用不着八万,你手头也得留点零花,借我五万就行。”
  丁齐:“五万不够装修吧?”
  田荣平:“九十多平的清水房,我的预算差不多在十五万,从别的地方还能凑点,凑来凑去就缺这么多。五万够了,半年,顶多半年就还你。你哪天有空,我过去找你,顺便写个欠条。”
  丁齐:“不用了,微信上发句话过来说你要借钱,我马上就转账给你。”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假如是别人,丁齐当然不会这么痛快,但他和老二是在大学时关系最好的朋友。丁齐的家境非常一般,上大学时就申请了贫困补助,几乎每个学年都能拿到各种奖学金,日子倒也过得下去。田容平的家境也很一般,可毕竟比丁齐好点,父母每学期给的生活费不多,省吃俭用勉强够花而已。
  没想到毕业刚刚三年多,他就在市区买了套房子,听口气应该还是全款买的。这当然是父母给的钱,那老两口在儿子上大学时给生活费很吝啬,到关键时刻却能拿出这么一大笔,看来也是很有长远计划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节俭、什么时候该用钱。
  丁齐很了解田容平的脾气,不太愿意开口求人又很好面子,当年在学校丁齐就劝他和自己一起申请助学金,田容平到底是没有申请,结果日子过得比丁齐还苦。这次能主动找上门来,应该是实在凑不够,而且时间又很急。
  丁齐手里有八万存款,差不多就是这一年多攒下的,工作的第一年根本没有留下余钱,后来收入才逐渐改善,每月工资都有节余,年终奖也存了下来。
  给田容平转完帐,就到了安康医院,辛主任已经安排好了。田琦是裹在束缚衣里由轮椅推进诊室的,旁边有几个棒小伙子手里拿着电击棍、防暴杖。所谓防暴杖就是带着月牙形张口的长棍,可以在不接触身体的情况下控制住一个人。
  所谓诊室,看上去就像一间谈话室,一共有三个椅子,都是固定在地面上的,两张椅子面对面,另一张椅子在侧面,距离拉得稍微有点开。在丁齐的要求下,将田琦的束缚衣给解开了,这可能是危险的,为了防备意外,又将田琦的右脚踝铐在了椅子腿上。
  脚镣有软垫,带着链子,钢制,很轻但很结实,田琦坐在椅子上并不影响手脚活动,但无法离开椅子碰到丁齐。等安排好了之后,其实他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却留下了一名警察,这令丁齐稍感意外。
  这种场合需要第三者在场监督,如果出什么意外状况也能及时采取措施,通常应该是院内医生。这名警察看上去还很稚嫩,顶多二十出头。
  小警官对丁齐挺客气,表情很腼腆,甚至还浅浅鞠了一躬道:“丁老师,我姓程,您叫我小程就好。是卢处长叫我来的,说是要在现场保护好您,同时也把情况反馈回去。”
  卢处长就是卢澈,也是上次给田琦做精神鉴定的三名专家之一,还是刘丰的老朋友。看来不仅是丁齐在关注这件事,公安那边也在留意,辛主任也不知是怎么和院长打的招呼,竟然把警方鉴证处的人也招来了。
  警方在调查那把刀的来历,看来也希望丁齐这位专家能问出点线索来。丁齐点了点头道:“程警官,麻烦你了。我就是精神科医生,知道该怎么控制状况,就请你尽量配合我,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只要注意观察就好,不要干扰。”
  小程:“我明白的,就坐着不说话,看着你们就行,假如没别的事,您就当我不存在。”说着话他在侧面那张椅子上坐下了,姿势有点拘谨。
  丁齐也坐下了,终于看向了对面的田琦,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看清田琦本人的相貌。上次在刘丰的办公室里虽然有过接触,但当时他冲进去就把田琦从背后给砸倒了,注意力全在导师身上,等回过神来,田琦已经被后面冲进来的人制伏带走,他连田琦的模样都没看见。
  这样一位凶残的罪犯,身材却很矮目测只有一米六左右,剃着小平头,皮肤偏黑、五官十分普通,属于很不引人注意的那种。穿着衣服显不出肌肉,似有些瘦弱,但丁齐却清楚这个人很健壮,甚至爆发力惊人。
  被送进来的时候,无论是解开束缚衣还是被锁在椅子上坐好,田琦一直很平静或者说很冷静。刚才丁齐和程警官打招呼的时候,他也没说话,就坐在那里冷眼看着。
  但与之对视、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却令人感觉有些不寒而栗。田琦的目光不像在看一个人,而像一个厨师在看砧板上的肉,毫无感情却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就那么直盯过来,脸上的表情又那么漠然。
  丁齐并没有回避,而是很平静地与之对视,语气温和、面带微笑地开口道:“你就是那个想杀人的田琦?”
  田琦张开嘴笑了,这笑容有些森然。他的牙齿偏黄,而且很不齐整,上门牙还缺了一颗,就像一张怪鱼的利口。丁齐已经看过田琦的详细资料,田琦的牙长得乱,去年出院后也做过矫正,但他却觉得戴着牙箍很不舒服,用手给扯了下来,还把一颗上门牙硬生生给扯脱了。
  田琦森森笑道:“你也是鉴定专家,想证明我有精神病?”
  丁齐微笑道:“不不不,你有没有病,只有你自己知道。其实你很清醒,比其他所有人都清醒,一直都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在干什么、该怎么干。”
  旁观的程警官看见田琦开口说话,就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见丁齐的反应,倒是不那么紧张了,却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清楚丁齐和刘丰的关系,也知道田琦对刘丰做了什么,照说丁齐应该对田琦恨之入骨。
  可是丁齐说话时满面春风,带着亲切的微笑,充满亲和力与感染力,就像面前是一位与他亲密多年的好基友,而且丝毫让人感受不到威胁性,又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程警官在心中暗叹:“这个丁医生,是怎么做到的啊?这些搞心理学的,可真够变态!”
  田琦似是在冷笑:“你想和我套近乎吗?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嘴里说我没病,回头还是会告诉别人我是精神病。面前一套背后一套,都是该死的家伙!”
  丁齐仍然笑容和煦:“其实我没资格说你有病没病,我就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些说你有病的人,是不允许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要他们别再绑着你,他们也都反对我,你看见了。”
  刚才把田琦送进来的时候,丁齐要求脱掉他的束缚衣,辛主任和其他人都不同意,现场发生了一番争执。在丁齐的一再坚持下,田琦最终才被放开了手脚,恢复了“自由”。这些当然不是临时起意,是丁齐跟辛主任昨天就商量好的。
  田琦:“可是我的脚上还拴着链子,你不敢把它解开。”
  丁齐叹息道:“不是我不想,而是他们不敢,我是坚决反对的。”在将田琦的脚锁在椅子腿上的时候,丁齐的确是反对的,但是反对无效。而这番现场争执,也是他跟辛主任早就商量好的。
  田琦冷森森地说道:“你们在演戏给我看吗?你非常会演戏,但我能弄死你!”
  丁齐面不改色道:“是的,这个世上的人都在演戏,我们却不得不看着他们演戏。”话说到这里,丁齐已大致评估出了田琦的语言理解能力能达到什么程度。
  田琦反问道:“你对我感兴趣,为什么感兴趣?”
  丁齐:“因为我感觉你被这个世界束缚了,得不到自由,很痛苦。”
  田琦:“你要把我从这里放出去吗,让我去杀那些该死的人?”
  丁齐:“不自由,可不是说你被关在这里,而是你比所有人都清醒只有你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你想证明他们都错了吗?”
  田琦:“旁边还有个警察在看着我们,他是他们派来的代表吗?”
  丁齐:“他就是他们派来的代表,他们不相信你比他们更清醒,所以要把你锁在这里。我相信你,因为我也看到了,我过会儿就把他拍晕。”
  坐在丁齐右侧的小程警官已经心里直发毛,令人不适的除了对话内容之外,更在于两人的神情语气。田琦突然提到了他,小程警官吓了一跳,随即丁齐已经转头看向了他的眼睛,目光中明显带着某种暗示。
  小程想起了丁齐先前的交待,坐在这里尽量不要干扰到他的问讯,而且还要尽量配合,于是硬着头皮嗯了一声,还点了点头。
  丁齐又看向田琦道:“你想让他消失吗?”
  田琦:“我想把你们都踩平。”
  丁齐:“用左脚踩还是用右脚踩?”
  田琦:“用左脚跺,吱吱地响,好烦躁,要彻底踩平才行。”
  丁齐:“左边又冒出来一个。”
  田琦:“再用左脚跺”
  丁齐:“右边也冒出来一个”
  接下来的谈话显得冗长而单调,就是不断的左边冒出来一个、右边冒出来一个,被田琦跺来跺去,嘴里还发出怪声。也不知道究竟冒出来的是什么、他又在怎么跺。听得小程警官头皮直发麻,他觉得好难受这两家伙都是变态!
  小程警官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陷入恍惚。丁齐的话看似单调,节奏却有些跳脱不定,并不是左边换右边那么有规律,而是难以预料,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中就被带进去了,这声音似乎有着某种魔力。
  丁齐在谈话中偶尔还夹杂着别的内容,比如“终于被踩平了,世界清静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实在太难受了。”不知过了多久,小程警官又有点回过神来,因为那番单调而变态的对话已告一段落。
  只听丁齐说道:“我看见了,果然只有你是清醒的,世界上的其他人却不知道。”
  田琦不说话,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丁齐,丁齐接着说道:“我们来做个小测试。”
  田琦:“我们为什么要做测试?”
  丁齐的表情似是很痛苦,缓缓开口道:“因为这个世界对我们充满了恶意,你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要举起手,你就可以感受到世界的恶意,你听不见别的声音”
  说着话丁齐将自己的双臂前伸,举到了胸前,接着道:“你看,双手被这个世界束缚住了,你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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