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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1-10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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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作者:碎石 【1…10部完】
上部
第一集
内容简介
故事开始于大唐贞观十九年,其时虽是一派太平盛世,平民百姓却似乎远在圣泽之外。
在这样似平和又似混乱的大时代中,一个口吃乡下少年和一个下半身瘫痪少女,被不可知的命运牵引在一起。
少年贪生怕死,不动大脑,却是天生剑术高手,无人能出其右;少女尖牙利嘴,聪颖过人,是天下使毒第一人。
两人阴错阳差走到一块,误救了当今天子殿下,却也让两人陷入了不归路……
透过层层树叶,黎约不时见到一道阴冷蓝光闪过。这道蓝光一闪,便有人的惨叫声或是重物倒地之声传来,间或更有骨胳断裂之声、鲜血喷涌之声,不绝于耳。自己这边只有阿柯一人,那死的自是围攻的人了。
黎约自问在尸骸遍地的沙场上也谈笑风生,此时却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彷佛这耀眼的蓝光一闪,便看见林子中有阴魂升起一般。不经意间已是全身冰凉,手足止不住的乱颤。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约昏昏沉沉,渐渐眼前模糊起来……突然间警觉,猛一撑地坐起身子,只见阿柯瞪着雪亮的眼睛,站在自己面前,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
序
圆月。
万籁寂静。天空中泛着苍白的月光。一丝云也没有,万物似乎都已退到远处的黑幕中,将这天地留给皎洁的月亮了。
在这样的月空中,只有一颗孤星伴着月亮。
星小而暗。它似乎只是夜空中一闪的精灵,一闪,便不见。你若抬头望月,便会觉得眼角一闪。
只一闪。直到你凝神细看,它才慢慢地出现在视野的边上,眨呀眨的。
一旦它显现出来,便再不会消失,即便是明月的光辉也无法将它隐去。
剑光一闪!
吴啸天乃当朝三品带刀护卫,洛阳城十八高手中排名第九,号称“九命神棍”,曾孤身单挑二十几个帮派头领,一时秦晋一带风头无出其右者。他一根铜棍舞开来,一丈之内休想近身。
但周围的十几个四品带刀们只看见剑光一闪,吴啸天胸口一根血柱便激射而出,洒一天的血雨。他仰天倒下时,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弄清楚。
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看清楚这一剑是如何刺出的,那只是短短的一闪而已。眼前这个动手的弱小少年也绝对不像能够手握利剑杀人的样子。
比起剑客来,他太单薄,窄窄的肩,瘦瘦的脸,个头不高,也不太矮。
他的手臂几乎不像有力的那种。比起杀手来,他又显得太嫩,光光的脸上只有几根短短的胡渣,短短的头发盖在脑门上,一身流浪少年的破烂衣服。
把他往街上一丢,只是个连高档一点的赌场也混不进去的小混混而已。
然而三招之内,已经有三名大内高手毙命于斯。只一招!每个人只与他对了一招,每个人都没有活过这一招。每次众人只觉眼前剑光一闪,便有一人要害洞穿,仰天倒下。
谁都不曾看清这一剑,他的招式似乎就只有两下:拔剑、回剑。
他的手一动,只看见血光一闪,剑已经斜斜的插回腰间,便有一人喷血而倒。
他的头始终端正,眼睛一动不动的直视前方,犹如梦中出神一般。即便敌人从旁边出手,他也毫不动容,拔剑,回剑,似乎周身都是眼睛。
他的腰始终笔直地挺着,手始终垂下。只有脚在动。
他站着的时候,好像山一样。他站着,就是山,压得周围的人气也透不过来。他一动,就意味着死亡又一次前进。当死亡踏着血腥前进时,没有多少人有勇气挡在它面前的,所以,他只出了三招,杀了三个人,便已跨过十丈距离,到了轿子前。
这一次,他缓缓的拔出剑来。
“啊呀!”一名侍卫赤红了眼,手中长剑抖出七八个剑花,合身向少年扑来。
那少年回身,剑光一闪,侍卫立时滚翻在地。
但他并没有死,只是抱着断腕滚开而已。
而且这一次,大家都看清了招式!
不知是否力已竭,那少年挺剑斜上,举到一半便不动了,但方位、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那侍卫剑走偏锋,刺他上身,手腕便正好迎上剑刃。
一击而断。大家心中都是一凛,不知是喜是忧。
便在此时,剑光又一闪!剎那间,所有人的心都似乎停止了跳动。
那少年略一迟疑,后退一步。这一次,他缓缓的收剑。
待剑一入鞘,他的头立时低了下去。一瞬间,他仿佛已换了个人──背已弯了,手指亦曲了起来。他的肩看得出已经松松地垂下。
他的杀气已竭。
一个杀手没有了杀气,就不再是杀手。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他的力已经消散,刚才那庞然之山已经荡然无存。然而所有人仍然一动也不敢动。
那少年转身,低着头,慢慢的走过众人身边,慢慢的走进密林之中。所有的侍卫们仍僵在当地,像钉子钉住一般。
──如果有一件事已经不受你控制,那么,在它完全显现出来之前,聪明人宁愿选择等待。
所以这些人现在就在等待,等着那最后一道剑光的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圆月终于沉入群山之中。
那厚厚的轿幔忽而一飘,齐齐裂为两半,垂了下来。
圆月。
万里无云。月亮孤伶伶的挂在苍色之中,陪伴她的只有一颗小星。在这样的夜里,一切已经归于沉寂。连风都是静静的。
她打着旋儿,卷着迷途的花瓣、枯叶,夹带着暗里野狼的呼声,越过山脊,直吹到一柄铁剑前。
一把插在地上的铁剑。
剑身修长,剑刃几乎是钝的。剑柄则是粗糙的桃木所造,裹着厚厚的布条。布条已经很旧了,在汗渍和暗红的血渍覆盖下,几乎看不出本色来。
铁剑的主人是一位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寂寂的站在夜色中,抬头望着圆圆的月亮。
他的腰挺得笔直,臂下垂,手指僵硬的曲着,间或微微一颤。他的头发很短,松散的压在头皮上。脸上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胡子。
他的眼睛奇怪的瞪着,就像梦中的游子,说不出到底在看着什么,也搞不清到底看见了什么。只有他的头努力的仰着,对着天空。月亮移动,他的头也跟着扭动,似乎他全部的生命都指向她。
在月色中,少年的眼睛闪着蓝色的光。
渐渐的,雾气上来了,月亮的脸也朦胧起来了。
“叮当……叮当……叮叮……”突然,从山脊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清越的铃声。过不多久,一个黄黄的光点自山边冒了出来。飘忽,晃荡,像妖精闪烁的眼睛。
那是一盏灯的光。灰衣少年站着不动,手下垂,用力的曲着手指。
“叮当……叮叮……叮当……”铃声近了。一辆破旧的牛车从夜色中钻了出来,车前的油灯随着铃声的节奏,一晃一晃的。
不只是油灯在晃动,整个车身都在一摇一晃的。这辆车实在太旧太破了,每根木头都在“嘎吱嘎吱”呻吟着。车上的蓬倒还是半新的,顶上挂着货物。
拉车的牛也太老太瘦了,土黄的皮下便是凸出的骨架,一颤一颤的晃动着。微风中它低着头,高耸着脊背,半眯着眼拖着牛车缓缓而行。
一个老头斜斜的靠在车篷前。他勉强睁着双眼,嘴里咕咕啷啷的,不时举一下手里秃了毛的鞭子,驾着老牛一颠一颠的赶路。
灰衣少年站着不动,手下垂,用力的曲着手指。牛车近了。
“爷爷,什么时候才到风旗镇呀?”一个人自车中发问道。
“嗯,……快了。”老头缓慢地道。
“快到了,快到了……你已经说了三天了。”
“嗯,嗯。”
灰衣少年站着不动,手下垂,用力的曲着手指。
“叮叮……叮当……”黑暗中的铃声格外清脆动听。
“对了,爷爷,中午在平安镇时,我买了一些馒头,你吃一些吧?”
“不了……你自个儿吃吧。”
“吃一点吧,晚上就吃那么点,还赶夜路呢。”
“不吃了,你把那壶茶给我。”老头挪挪身子说。
“哎呀,老是喝你那茶,又苦又涩的,有什么好的?”
“嘿嘿。”老头一笑。只听车篷里乒乒砰砰一阵响动,接着车篷前的厚布帘被人揪开一角。
“喏,拿着,先吃馒头,再喝茶。”
老头又是一笑,将手中的馒头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灰衣少年站着不动,手下垂,用力的曲着手指。
“呀……爷爷,爷爷!看……那里,有个人呢。”车中人压低了声音道。
“嗯……”
“看看,那儿……”一只细细的手自蓬中伸了出来,指向灰衣少年。那小小的手腕上,一只小小的玉色镯子发着晶莹的光。
“嗯……”老头一手持鞭,一手端过茶壶,眯了眼细细的品着。
“看见了?还是个少年呢,这荒郊野外的,难道迷路了?……喂,喂!”一个人从蓬中探出半边身子来,向那灰衣少年招呼道。这样的月光下,只看见一缕长发在风中轻柔地飘了起来。
“哎,你是谁呀,迷路了吗?”这声音清脆至极,将那跳动的牛铃声都压了下去。
灰衣少年没动。
“我们是过路的,你知道风旗镇还有多远吗?”灰衣少年没动。
“喂,你要不要跟我们同路呀?”
“吱嘎吱,叮叮……叮当……”牛车近了。没停,它驶过了灰衣少年。
“哎,你干嘛不回答呀?你是哑巴?”
“……”
“……你这人,聋子还是哑巴?”
“……”灰衣少年一动不动。
“喂──”
“行了,云儿!别叫了……”老头子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干嘛?爷爷,他……”
“妳不懂的,他不能回答……”
“那为什么?好好的……”
“你没看见他在……”
叮叮当当一阵牛铃声响,将老头子的话盖了过去。
“嘻。”那人轻轻一笑,缩入车篷之中。“哎呀,太奇怪了,怎么好好的……”
车轮辘辘,沙土飞扬,晚风将一干人的声音都吞没了。
那灰衣少年站着不动,手垂下,手指用力的曲着。
过了半晌,终于,连那清扬的铃声也消融在黑暗之中了。
月亮慢慢的移动着,夜色也越来越迷茫。又不知过了多久,最高的一枝树枝划进了月亮浑圆的金色之中。圆月的纯洁被打破了。
“啊──!”灰衣少年全身剧震,从遥远的梦魇中惊醒过来。他扑跪在地上,一把抓住旁边插着的铁剑。
“哈……哈……咳咳……”他像一只精疲力竭的野狼一样,拚命地喘着粗气。大汗淋漓。突然间,他又抬起头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只有雾和模糊的山与树的黑影。他又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在这样的山里,连风都是静静的。他迟疑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听见了铃声?”他重新抬头向月亮望去,陷入迷茫之中。
第一章 夺命
石阶撑着旗杆,旗杆系着风旗。大风旗孤伶伶的凝视着落日余晖中的小渔村。
风旗镇。
镇小,人老,港废,屋破。风旗镇好像李老驼背磨剩下的豆腐渣,狗都不来尝一口。海风带着咸汤侵蚀着这从前兴盛一时的小镇,就跟李老驼背的小李豆腐磨一样,越磨越细,迟早有一天,滚出的白花花的豆浆成了残瓦黄沙。
用李老驼背自己的话来说:“磨豆腐都磨了一甲子。”一个人磨豆腐都磨了一甲子,到底还有几年活路呢?
不过,这倒并非是李老驼背目前最关心的问题。牵人心的只是豆腐的销路,现在世道艰难,年轻小伙子们却又不肯干这活,嫌累、嫌烦。害得李老驼背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得不亲自到镇上为数不多的几家大户人家走动走动。
推开门,劈面一阵冷冷的海风,李老驼背的眉头一皱,已窥见院中停着的那辆破烂的牛车。枯瘦的老黄牛的脖子上,一串黄铜牛铃在风中叮叮当当的响起来,一下子四下都是清扬的铃声。
李老驼背一怔。只一怔,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老二?”他哑着嗓子叫道,手腕翻处,三枚毒针已在掌心处。
“老大。”一个比风还冷的声音说道。
直到那人从牛车后转出来,走到他面前丈余的地方停下时,李老驼背才停止了颤抖。他强笑一声,道:“老……大,嘿嘿嘿,我还以为……”
来者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上去比李老驼背还老十岁。两条又长又浓的白眉垂在脸前,半眯着老眼。虽然已经是半身入土的年纪了,宽宽的肩膀仍有力的向后挺起,使人不禁神往当年的威武之姿。
他并不答话,鼻子里哼一声,双手放在背后,如老僧入定般立在李老驼背面前。
李老驼背只觉喉头一阵收缩。他一面对着白发老者干笑,一面偷偷将毒针往衣袖里送。忽而一阵风吹过,李老驼背仿佛闻到一点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不由自主一耸鼻子。这香气……
骤然间李老驼背狂叫一声,往后便翻,使的正是他当年赖以成名的绝技之一:“钵阳十八纵”。这一翻便已是三丈开外。然而没等他的第二纵翻起来,“砰”的一声,已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跟着一口鲜血自口中激射而出,叫道:“颠茄散……颠茄散!”
白发老者“嘿嘿”一笑,道:“原来你还记得颠茄散。我以为你磨了几十年豆腐,连脑袋都磨掉了呢。”
李老驼背“哼”的一声,伸手入怀,急速掏出三粒黑黑的药丸来,一口吞下。只觉身体里血气翻江倒海,吃下去的药却怎么也没见反应。
他喘息一阵,惊惶地抬起头来,瞪着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见状,又是“嘿嘿”一笑,道:“这瓶颠茄散中,我还另加了鬼枯藤、食日花两味,怎么,尝出来了?”
李老驼背颤声道:“鬼……鬼枯藤,你……原来,你终于……”
白发老者背着手,慢慢踱过来,脸上神采飞扬,眼中却满是说不出的恨意,也不知是喜是悲,说道:“不错,不错!没有想到吧,我已经养成了,虽然不是我发现的。这十几年来,我们好像还是平手。要不是云儿无意间发现养鬼枯藤的诀窍,今日倒下的,还不定是谁呢,呵呵,哈哈。”
李老驼背又是一阵猛咳,吐出几口血,喘着气道:“云……云儿?”
白发老者在他身边站定了,盯着他看了几眼,扬声道:“云儿,干什么还不出来?过来拜拜你的四师祖,害死你爹的快马鬼手李敬!”
李老驼背身子剧颤,顿时面如死灰,失声道:“二……二师侄林继业!”
白发老者不答,转头侧向牛车,道:“云儿,下来吧。”谁知过了半晌,牛车中毫无动静,只有牛铃声在风中激扬。
李老驼背牙关紧咬,一张脸上肌肉可怕的扭曲着,仿佛自车篷中将要钻出的是一个索命的厉鬼一般。
白发老者眉头微皱,叫道:“云儿?”
车篷中“叮”的一响,仿若金玉撞击之声,接着有人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爷爷,我……我不出来了,你替我……杀了他吧。”
白发老者斥道:“什么话!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妳花了十几年的功夫种植鬼枯藤,千辛万苦,为的不就是今天么?下来,为你爹,亲手杀了他!”
车篷中人道:“我……我怕杀人。”
白发老者“嘿嘿”笑道:“杀人,怕什么?你是江湖儿女,杀人都怕,以后怎么出去行走?你连人都怕杀,又怎么做得你父亲‘鬼手’的继承人?”
那人娇声道:“爷爷,人家不要做江湖儿女。”
白发老者哈哈一笑,道:“那也没什么打紧。你过来,一刀将这狗贼杀了,正式成为鬼手的传人之后,爷爷便带你回湖南去,不做江湖人也罢。”
那人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我……我也……”
“怎么?”
那人沉思良久,终于缓缓说道:“我……我也不愿做鬼手的继承人!”
此言一出,连李老驼背都大吃一惊,白发老者一张老脸顿时惨白,沉声道:“你说什么?”
车篷中人道:“爷爷,我对不起你,我……可是……”
白发老者打断话头,咬着牙道:“你说什么?”
车中人略一迟疑,一字一句的道:“我说,我不愿做鬼手的继承人……”
白发老者猛地暴喝一声,震得李老驼背头中“嗡”的一响,旁边屋檐上的灰也仆仆的往下掉,老黄牛脖子上的黄铜铃一阵乱晃。
他赫地转身,叫道:“滚出来!”
李老驼背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接着车幔一晃,缓缓走下一个盈盈少女来。
这少女眼眸如漆,看样子只在十五、六岁之间,身着淡淡鹅黄衣衫,腰前束着一条长长的淡紫丝带,直直的黑发披在肩头,在头顶用同样的淡紫丝带绾了个结。她低着头,眼瞧着地面,轻轻咬着嘴唇,并不走过来,只在车前站住了。
白发老者瞪视她良久,沉声道:“云儿,此人是你杀父仇人,你过来,杀了他为你爹报仇。”
那少女咬着嘴唇,并不回答,却慢慢的摇了摇头。
蓦地人影晃动,白发老者已欺身上前,举起右手,“啪”的一声,打在那少女脸上。那少女往后一退,撞在牛车上,撞得车里乒乒砰砰一阵乱响,她却一声不吭。
白发老者嘶声道:“云儿,你……”
那少女喘得一喘,又慢慢直起腰,理理额前散发,才抬起头来。但见左边脸已被打得红肿,嘴角也有一丝血渗出来。她也不去管那血是否已滴落到衣襟上,只痴痴地看着白发老者,大大的眼眶里已满是泪水转来转去。
白发老者本又已举起手来,见她这样,这一掌却再打不下去,说道:“云儿,爷爷最疼的就是你,你为何……你……这是为何?”
那少女扶着牛车,眼睛越睁越大,努力使眼泪不流下来,道:“爷爷,我……我不想有仇杀了。”
白发老者转头看一眼李老驼背,又转过来,道:“什么?”
那少女眼睛一眨,一行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伸出左手在脸上轻轻拂着,一面道:“我……这几个月来,云儿一直在想,我们为了报仇,这十几年来的艰辛,究竟……值是不值?”
李老驼背躺在地上,见那白发老者良久不动,暗运一口气,只觉腹中绞疼难忍,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来,倒些白色粉末在口中,拼命吞了,运气护住心脏。
那少女眼瞧着他吃药,视若无睹,继续说道:“爷爷,你为了复仇,这十几年来,花了多少心血?为了培植鬼枯藤,你抛下奶奶和晴姨她们,带着云儿跑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岳,连奶奶……去世,你都没回过家。你尝尽千百种毒草鸠毒,又有多少次死里逃生,侥幸活过来?这仇恨,难道真比亲人、生命还重要得多吗?”
白发老者不答,右手仍高高举在空中,一动不动。那少女也不看他,右手食指将淡紫丝带绕来绕去。过一会儿,看着躺在地下的李老驼背,说道:“这几个月来,云儿一直在想,现在见到他这个样子就更是……更是……觉得这十几年,爷爷真是不值得……”
白发老者沉声道:“什么不值?谁说不值?我觉得值,千值万值!”
少女抬起头来,瞧那白发老者一眼。此时她已不再流泪,只是眼圈还红红的。她伸手一指李老驼背,说道:“值什么?我爹……杀了他的儿子,结果被他害死了;他杀了我爹,背井离乡的跑到这地方来,堂堂的快马鬼手磨起豆腐来,一磨就是十几年,磨得发也白了,背也驼了,当年的气慨,如今也磨成豆腐渣了……”
李老驼背正暗自运气疗伤,听到那少女娇柔的声音徐徐道来,实在说到骨子里去了,当年的万丈豪情和如今的忍辱偷生突然间一起涌上心头,再也支撑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伏在地上喘息不止。
少女将头转开,续道:“……我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爹……是死了十几年了,他也偷生苦挨了十几年。我杀了他,说不定他还觉得死了个痛快呢。难道要我也像他一样,跑到深山里,一辈子躲着不出来?”
白发老者厉声喝道:“住口!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爹,那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堂堂正正的鬼手大侠!他算什么东西?他只是个畜生,敢与你爹比吗?”
那少女咬着嘴唇,默默的站着,并不作答。
白发老者狠狠盯着李老驼背,续道:“你爹学的虽是用毒奇术,做的可是锄强扶弱、斩奸杀贼的侠义之事。当年江湖上提起鬼手大侠四个字,谁不敬仰?那就是大侠的一块招牌!这个人……自坏我鬼手一门的清誉,纵容儿子为恶。那小畜生害了几十个良家妇女,搞得偌大一个南京城人人自危,难道不该杀吗?最可恨的,这个老畜生,竟然自己杀了儿子,把头献来,以此博得你父亲的信任,才得以在你父亲的银针中下毒。他又暗地里打伤十几个人,使你父亲为了救人,三天没阖眼的运功驱毒,才最终被自己的银针所害。这个畜生毒辣至此,天地难容,死不得吗?”
李老驼背突然间尖声惨叫,声如夜鹫,使劲翻过身来,用力指着白发老者,大喊:“你们狗屁的大侠,狗屁的仁义!逼我杀自己的儿子,逼我杀儿子!我儿为了救我,自己割的头哇……我的儿呀……啊……啊……呵呵……”叫到后来声嘶力竭,再叫不出来,只拿手拚命拍打地面,打得黑黑的硬石地上一个个的血手印。
那少女甚是不忍,转过背去不愿再见。白发老头呵呵一笑,慢慢踱近李老驼背,道:“这叫天报应,百试不爽!你哭什么?哈哈,哈哈!那些被你们两个畜生害死的人,又有何处伸冤去?只可恨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你这老不死的结拜兄弟,害我几十岁了,这张老脸没地方敢见人,呸!”狠狠一口吐在李老驼背头上,跟着再飞起一脚将李老驼背踢个跟头。李老驼背在地上滚了两转,仍旧翻过身来,两手撑地,口中只叫:“儿啊……儿啊……”
那少女转过身来,叫道:“爷爷。”声音甚是凄楚。白发老者对她怒目而视,道:“我没你这孙女!枉我带了你十几年,竟是这样黑白不分,连你爹都不认了么?我没你这孙女!”
少女脸色惨白,怔怔的又流下泪来,慢慢向老者走去,轻声道:“爷爷,我岂有……”
突然间李老驼背大声惨叫,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扑倒在地。那少女刚走到他身边,血险些沾到裙子上,不禁吓了一跳,颤声道:“你怎么了?”便待弯腰去看他。
猛听得那老者大叫:“云儿!”声音甚是惊惶。那少女略一怔,忽觉腿上一麻,顿时支撑不住,向前摔倒。
耳中听到身后老者已经欺身上前,身边的李老驼背也已纵身而起,“砰”的一声巨响,跟着那老者一声闷哼。
少女心中大急,待想到转头时,身体已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日光耀眼。
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女孩光着脚站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柳枝如帘一般层层的垂下,就在小女孩眼前荡啊荡的。那女孩胖呼呼的小手小心的抱着树干,拚命仰起头。在她上面的一个枝干上,一只不知秋之将近的知了正在那里唱得昏天黑地。
“爷爷,看!看!”小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知了,叫道。
“嗯?”一个白发老头自树后直起腰,将手中一把草药在树干上摔打几下,拍掉泥土后,手脚俐落地用根草缠了,顺手丢进背上的筐里。他抬头望上去,见那小女孩不知何时爬到那么高的树干上,不禁眉头微皱,叫道:“云儿,下来,到爷爷这里来玩。”
小女孩嘟着小嘴,叫道:“不嘛,不嘛,我要那个──”小手指着知了。她使起小性子来,小脚在树干上乱顿,不料树干上满是青苔,一脚踩滑了,顿时站立不稳,“啊”的尖叫一声掉下树来,却被那白发老头一把抱在怀里。
白发老头得意的呵呵大笑,那小女孩四肢乱挥,拚命挣扎着,一张小脸急得通红,叫道:“知了!知了!我的知了……”
突然间“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人脑中一片轰鸣,天地陡然大变。一片惨白中,那老头慢慢低下头来,只见一张脸上全是鲜血,跟着大口一张,一大股血喷涌而出……
那少女双手乱挥,拚命睁开眼来,只觉眼前金花乱飞,怎么也看不分明,胸口更是沉重得如压了千斤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满脑子里一片混乱,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又似乎每一个念头都在拚命的叫着:“爷爷!爷爷!”但喉咙处已肿得发不出声来,只徒劳的张开大了口,“呀……呀……”地干叫着。
然而身后一人已走上前来,一把按住她的肩头,叫道:“他……他死了。”
“呀……啊……”她似乎没听明白,茫然的睁着血红的双眼,叫道。
那人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大声喊道:“死了!死了……”
脑中“嗡”的一声,那少女再度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柴火“啪”的一响,少女浑身一震,慢慢睁开眼来,只觉头脑中浑浑噩噩,喉部更是干得裂开一般疼痛。好在眼睛虽也疼得直流泪,总算是可以看见东西了。
她勉强打量四周,发觉自己正身处一个山洞中,身子下垫着不知是毛皮还是草的垫子,旁边一团柴火“啪啪”的烧得正旺。随即感到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干后的痕迹,桨得整张脸紧绷绷的。待想到要举手抚拭时,才发现百骸间空空荡荡般全无着力处,竟连转转头都不能,忍不住呻吟一声。
身旁一处草堆中立时有了响动。一阵枯草压榨之声,有个人站了起来,问道:“妳……妳醒了?”
那少女头颈僵硬,动弹不得,直到那人走近身旁,跪下来,再俯身直视她时,才看清楚来者模样。只见他一头短短的软发,一双分不清是呆滞还是疲劳过度而无神的满是血丝的眼睛,穿一身灰色衣服。那少年见她看着自己,也木讷的盯着她,一瞬不瞬。
那少女呆呆的看了一阵,回过神来,垂下眼帘,轻声道:“……”
“什……什么?”那少年奇怪的问。
“……”少女眉头紧皱,苦于喉头实在太干,发不出一声,只动动嘴唇,做个喝水的动作。
“什么?什……什么?”少年继续奇怪的问。
“……!”
“嗯?”那少年问,头低得几乎快接近少女的鼻尖了。
“水!”少女拚命干叫一声,顿时一阵猛咳,喉咙如撕裂般苦不堪言。
“啊!啊!”那少年吓了一跳。“水……水!”他跳着围着篝火转了一圈,终于找到水壶,拿到少女面前,将壶口放在少女唇上。那少女就着喝了几口,这才舒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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