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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豆子)-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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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扣解锁?来不及细想太多,烈烈儿凝结全副妖元于双拳,抬手迎上怪猿利爪。

半空之中,‘嘭’地一声窒闷大响,怪猿的力道大到难以想象,挡下它一爪,烈烈儿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一时间连云驾都维持不住,翻滚着摔向地面;那怪猿也伤得不轻,一条膀子受火猴儿巨力反挫,噼啪一声爆碎开来,血浆碎肉四散。

可怪猿却凶悍无比,都不看一眼自己的伤势,身形猛纵另只利爪急挥,向着烈烈儿追去

烈烈儿与强敌换过一击,其他妖蛮也和这‘新禁制’打过了一轮:无一例外,不管妖蛮催动的是什么样的妖术、法宝,打在怪猿身上,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全不存丝毫反应,而下一刻对方攻杀到近前!

怪猿全然不惧法术,它们自己也不会法术,只是以惊人蛮力攻杀入擂妖蛮。

连烈烈儿这等本领的妖怪和怪猿拼身体都占不到便宜,何况其他妖蛮,这一接战之下立刻便吃了大亏,十数个妖蛮立时被打得‘不见了’,与之前遇到大小蛇时一样,人没了、被扔了出去。

另有数十妖蛮呼疼倒地,受伤不轻

烈烈儿翻滚着坠下,他没受伤,可是胸口发闷妖筋巨震,顷刻间没办法再聚力施法,可对他追杀的独臂怪猿来势奇快,堪堪就追到了眼前,烈烈儿动弹不得、又如何躲避,心里叫了声苦,估计自己这就要被‘扔出去’了,不料就在此刻,他看到了一条鱼。

紫鳞、赤脊、银目、金须救护扶乩同时,苏景不忘同伴、出剑!鲲自猴儿身边滑过,口中做吼如雷,轰轰然炸碎于怪猿心口!

怪猿不惧法术,但苏景施展的也不是法术,来自东土汉家修宗,好剑、好剑术!

鲲碎、鹏鸟显,钢爪抓住怪猿双肩、锐喙正中眉心,怪猿惨嚎一声,连受三道重击终于在也支持不住,身形炸碎惨死当堂。

烈烈儿差得就是这一口气,苏景替他阻敌的功夫,他已调息通畅,从火里生出来的怪物,当真不是一般的彪悍,回过气哇哇怪叫着,干脆连法术都不动了,直接扑到不远处另一头怪猿身上,爪撕脚蹬尾缠口咬,揪扯成一团,一起摔到地上。

而其他怪猿,因一个同伴惨死于苏景剑下。全都舍了身边的妖蛮,口中厉声嘶鸣、身形纵跃如风。齐齐向着苏景冲杀过来。

没人能帮苏景挡住这群巨力蛮怪,它们来自四面八方,无论苏景怎么逃也撤不到安全之地苏景双眉一挑,长啸声中火翼展开,既然躲不来便不躲了,风疾火烈、竟向着一方怪猿逆冲而去!

金光迸现!灿灿骄阳悬于半空,明澈四方!灵界内乌云遮顶、雨水洗去所有颜色,只剩灰白惨惨的黯淡世界,这些怪猿就只在这样的环境中才能出现。金轮是法术,但它绽放起的光亮却是最最纯正不过的骄阳金芒。怪猿们一时间皆难适应。本能以手遮目,呲牙喊吼。

金光之下,瞬灭一剑!

一剑之下,剑羽如电!

剑羽过去,一对山石巨汉拳重如山!

巨汉身后。鲲再显、还有个没有了丝毫灵气、化百年修为做铜皮铁骨的金乌蛮!

金乌蛮身旁,一个骑着土黄马大呼小叫着冲锋的、马猴似的、嬉皮笑脸的老汉!

苏景不弃扶乩、也绝不肯就此被‘扔出去’,这上九天巧玲珑境界诡怪莫名,前景不可知,苏景也不想知:有路便向前走,没路便走出一条路去。

诸般手段,暗藏帮手,突围时全都用上,双方迎头、交错时。擂鼓般巨响不迭、骤雨般猛击无数,甚至最后闷响声中三尸也显身相助,灵境不杀人,苏景知道、但他的身体不理那套,遭遇危机时三尸自有感应、立刻赶来相救突围时苏景一个人,突围后‘苏景一群人’。

苏景胸口血流如注;老石头胯下土黄马又散碎了;山胎兄弟哭丧着脸用力甩手。拳头打得疼死了;三尸中拈花惨死又活了,但苏景怀中的扶乩,不曾碰破哪怕一小块油皮,俏面依旧、睡容恬美。

而这一冲之下,十一头怪猿被打得粉碎。

众多入擂妖蛮望向苏景的目光,可要比着看怪猿更震骇万分,这才是黄皮蛮子真正的本领么!

苏景已然置身于包围之外,不过他的神情意外,一大一小,两重意外:

小意外的是,阿嫣小母、蝎怪沙包、小蛮妖竟还都跟着自己,虽然他迎敌而上出乎他们的意料,以至于没能立刻跟住守护身旁,但他们都在追苏景、护苏景,这是绝不会错的。阿嫣小母是铁了心要睡这个元阳蛮子,护在身边还说得过去,蝎怪和小蛮妖又图什么?

另外,苏景还有一重大意外,急声问死去活来过的拈花:“被怪猿杀了,还是被扔出去又自裁回来?”

“说什么胡话,自然是被怪猿给打死了,看我尸体咦,我的尸体呢?”拈花先是莫名其妙,随后更莫名其妙。

苏景沉了脸色。

拈花被打败,但并未被扔出去,他死了,只是尸体随之消失这灵境根本不是像国舅说的那样——不是不杀人,而是杀人、不见血!

怪猿们一下子折损十几个同族,吃亏不小,也不再急着向苏景乱冲,身形放缓,满满集结于苏景对面。

“禁制杀人,大家留意!”苏景喊喝,声滚滚、四散,暴雨雷霆皆遮掩不住。

妖蛮尽做哗然,阿嫣小母皱眉:“当真?”

“性命担保!”苏景斩钉截铁,同时将老石头收回了大圣玦,他本就重伤未愈,刚助了自己一手,现下再无余力了。

入擂妖蛮们,立过重誓、心中就多出了一份义气,没受伤的扶起伤者不约而同集结到苏景身后,烈烈儿与那头怪猿打了个势均力敌,现在两人暂时解开了纠缠,各自‘归队’。

对峙。

苏景深吸一口气,骨金乌返回左肩、剑羽飘零于身畔、北冥鲲鱼缓缓游弋于头顶。

雷动在前,剑锋遥指前方,赤目与拈花在后,赤目剑尖斜点地面,拈花举剑向天,于苏景身旁结阵以待,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三尸均是一脸肃穆,一派宗师气度。

片刻后,举剑向天拈花微皱眉:“我这样会引雷。”

雷动沉声:“维持剑阵,不可稍动。”

拈花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很快又恢复了那份宗师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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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章黄花蝴蝶

‘溺春大祭’结束良久,蛇妖皇后早已醒来,但并没穿戴整齐,依旧把自己裹在金色的毯内,螓首在外、连带着露出半侧圆润肩膀。

皇后的发髻散乱,修长双腿紧紧并拢,娇喘太急促,以至稍不留意就会带动声喉、荡出一片噬魂媚骨的轻吟。

皇后的金色云驾也不再高空,落于一片铁灰色山岭中,大群侍从护卫不见,皇后身边只剩三个人,国舅、国师、金瓜大将,皆为洪蛇本族。

忽然,皇后的身体开始急促颤抖,双颊红潮涌现、目光媚得快要滴出水来偏在这个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皇后开口了:“先祖大圣威猛无匹每次溺春大祭后三个月,我总不能自已”

话颤颤,如梦呓,音调靡靡、断断续续。

国师闻言,躬身道:“皇后也了不起,本座翻看前史,三个月春潮已经是最短的了,您的定力亘古少见。”

皇后咬住了嘴唇,身体狠狠颤了几颤,唇破、血滴下。

国舅从一旁开口,叹道:“每隔千年,送百名好血脉的妖蛮进去献于大圣,着实不是件轻松差事。”

国师一笑:“全赖皇后、国舅英明,这次的祭品远胜往昔。一场招贤擂,把荒沼深野中的妖蛮引了出来。”

此事本就是皇后姐弟的得意之作,国舅闻言哈哈一笑:“一群乡巴佬,狗屁不通偏还桀骜不驯。若是真让他们做了将军,岂不是自乱阵脚?再说,谁能保证那些人中没有齐凤的奸细?送去做祭品却是最好不过!可笑他们自以为是,做梦领兵。”

国师凑趣、恭维:“最妙的是一举两得啊,这一擂摆下来,我剥皮铁骑的实力也确确实实得以补充!”

梦上仙乡驿馆中的千名妖蛮,本就是从帐中擂杀上来的。个个实力不俗,又经三轮筛选后,其中八成多都真正被送入军中。

这八百多妖蛮本事不错。但也算不得太凶猛,领受的职衔则止于六品,在他们之上自有军中的骁勇大将统辖。他们只有乖乖听令的份,这些人补充的是真正的‘中坚’之力;

剩下的一百二十五人,本领更大但也更桀骜,给了小官他们根本不做、再说上级也弹压不住他们;给他们封个大将?让一群隐居荒山狗屁不通的泥腿子带兵?剥皮国从开始就没这个打算!拿来献祭,再好不过。

这个时候皇后又轻吟出声:“国师,你要不要再算一算?”

国师笃定得很:“皇后放心,我已经算过无数次了,绝不会错,无数年头我洪族大祭从不敢中断,到如今该是开花结果的时候了。这次献祭后。长则百年、短则卅载,大圣爷必有动静所差的仅是他老人家彻底醒来、还是只显圣一次。”

国舅眉飞色舞,满怀欢喜:“就算只显圣一次,也足够了,圣躯一击、洞穿齐凤之防等闲事耳。”

皇后的声音犹自颤抖:“只盼着。咱们这绵延万代的孝心,真的能有用处吧。”

国舅走到姐姐身前,笑道:“阿姐放心吧,国师何时算错过?”

“没算错就好”五个字说过,皇后面上桃花再起,赤条条的一只胳膊伸出来。抓住国舅的衣襟,金色的毯子一掀,将两人尽数包裹,旋即翻滚起来。

国师、金瓜大将视而不见,脸上既没有惊讶也不存骇然,仿佛那毯中事情再再正常不过一般。

目光眺望远方,国师语气淡漠:“那个探祠蟊贼,还没有线索么?”

金瓜大将摇头:“他的手段非同一般,上次被他逃掉后,就再追查不到。”

国师皱了下眉头,但没再多说什么。

九上天七窍玲珑界内,大雨滂沱。

扶乩已经被苏景负于背上。后面的大战,再没法抱着她了,只盼扶乩自己能撑住。

窸窸窣窣的怪声自他身周响起,蝎怪沙包褪去人形、变作妖身、化为房屋大小的一头巨蝎;小蛮妖双肩一耸趴伏在地,转眼变身一头三丈白狼,父蛮母妖,小蛮妖修炼有成后就得了母亲一脉的妖身变化。

不止他们两个,苏景身后其他妖蛮,只要能变化的、几乎全都唤起了妖身。

对面的怪猿不惧法术且蛮力惊人,与它们相抗,妖身比人形更合适些。

只是在场的妖蛮,论身体和蛮力,有几个能比烈烈儿更强?烈烈儿只能打一头怪猿,还不是稳赢,其他妖蛮要几人打一头才能赢?

何况他们哪有机会几人打一头,一个人被几头怪猿打才对!

还有,这场试炼真的会死么?那便是没有退路了众人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在于那个黄皮蛮子了。

比起中土修家,妖蛮的身体更加强横些,但也只是强出些许而已,妖精的修炼也是以法为本,妖基妖元才是他们的根本所在。

倒是苏景,化身金乌蛮后、在一众入擂妖蛮间以他的体魄最出色,且他还有剑。可惜三手走了,否则这个时候正好大展身手!

那双山胎兄弟,力气比起金乌蛮还要更强些。两个巨汉活了无数年头,因境界无法突破,练不成浑厚妖元,反倒养出了一身开山碎岭的巨力。至于烈烈儿,他是土石火变的精怪,天生火元惊人,可身体比起纯粹的土石精怪要大大不如。

再就是,苏景唤来的三个莫名其妙的矮子,刚刚妖蛮们看得明白,其中那个矮子死了又活了不灭之身!黄皮蛮子若不是希望所在,还有谁能指望!

而更让在场妖蛮大吃一惊的是。山溪乌的手段竟还未完,自挎囊中取出一只小香炉轻轻一晃,旋即阴风大作,鬼哭狼嚎之中,一个黑衣青年突兀现身他又召来了一个?!

妖蛮皆不凡,只凭黑衣人出现时荡起的森森煞气便知此人了得!

黑衣青年才落地,眉头便是一皱。瞪向苏景:“都是蛮力怪物,你诚心害我么?!”

苏景的样子意外,生死恶战之前。他居然还笑的出声:“怎么又把少主请来了?”

冥明尊中出来的黑衣丧物,勉强算得苏景的熟人了,当年在凝翠泊、双双欢喜寺中见过两次。

说完。稍加停顿,苏景又继续道:“这一仗弄不好会要命,我想请出个煞物,我真要是死了,下去之后至少它能帮我领个路、说个情,少了好多麻烦。”

黑衣青年冷哼了一声,没理他的话茬,径自道:“我最近一直留意着冥明尊之唤,特意赶来,有事情问你。”说话间。双手一抖,不再是以前见过的阴索和鬼甲,这次他自虚空之中抓出了偌大一柄双手带鬼头大刀!

“什么事情?”苏景随口问,生死一战尽在眼前,没办法不紧张。但说说话能让自己放松不少。

黑衣青年的眸子在缓缓‘蠕动’,悄然变作两团幽绿色的冥火,死死盯住前方的怪猿,口中则应道:“你第一次唤我时,不是有个黄衣女子么,剑法很好的那个。”

苏景点头:“是我小师娘。”

“她下去了!”

苏景闻言心头一震。失声道:“师娘仙去了?仇家是谁?!”

黑衣青年冷哂:“不是死了,是下去她找到秘法,以阳身入幽冥,带着十几个尸煞到处乱闯,为祸冥间,杀了数不清的人!”

“数不清的鬼!”三尸异口同声,纠正。

苏景松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更加诧异了:“她下去做什么?”

黑衣青年斜忒了苏景一眼:“我就是想来问你,她下去做什么。”说完,他森森一笑:“没想到,白来一趟还等什么?”话音落,鬼头刀斩碎雨帘,黑衣青年纵声鬼啸,趋势如风冲杀向前!

一动皆动,自苏景以下众多妖蛮,绽裂妖威、狼嚎虎啸杀向敌阵!

鲲鹏咆哮、剑羽如电、骨金乌一动瞬灭!三尸稳守剑阵,错落有致,殷天子寒光闪烁,每过片刻三尸便齐声大吼一字‘破!’,九天之上,必有一道猛力降下,狠击怪猿

众多妖蛮各逞蛮力,但是在怪猿面前,几乎没谁有单独放对的资格,或三五成群、或十余人合力、勉强支撑着场面,真正能让怪猿有所损伤的,仅止苏景和身边的几个同伴!

不见法术,没有神通,只有血肉翻涌、性命铺垫的原始恶战。

自逆战开始,苏景与三尸始终聚拢一处,四人之间心意相通配合无间,于暴雨中冲来去如风,杀怪猿、援妖蛮!不止是‘同伴义气’,就算为了自己,苏景也得去救妖蛮,若旁人死绝,数百怪猿全来对付苏景,那时他又哪有活路!

但是大不利!以己之弱对敌之强,因几个人的强横暂时或能支撑,可长久以往有哪有胜算?!好剑、好剑术,让怪猿十足忌惮,可是这优势并不绝对,以苏景之力绝撑不了太久。

人力有穷尽,苏景的根基稳固、剑术精湛、气路繁多、正法了得可说到底他不够是五境一小修,入道仅百年!若是任夺在此,甚至不需本尊,只消一枚分身御剑,情形便大不相同

暴雨如浆,大得几近粘稠了,血色才一爆起立刻就被冲散,与之前的鸟语花香相若、这恶战的惨烈,也一样被暴雨洗掉颜色!

就在此刻,一只娇弱蝴蝶突然振翅飞起,苏景衣襟上的黄花不见了翩翩之蝶,这惨白世界中唯一的一点色彩。

下一刻,蝴蝶消失不见了,十七个人突兀出现在苏景身后!

即便重伤在身、即便狼狈不堪,入擂的妖蛮们仍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黄皮蛮子竟还有‘存货’!!

只是这一次,他唤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十七个只能用‘乱七八糟’在形容的人。

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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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九章卿眉

娇弱黄花化蝶,唤出的十七个人,每人身上都被捆缚着厚枷重锁,背后插着长签写明他们的罪状:

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的狗官;杀人越货,不留活口的山贼;勾结奸夫,谋害亲夫、公婆的淫妇;打着神佛幌子骗人钱财,香灰误病害人死命的老虔婆十七人,个个作恶、个个该死,偏他们全无悔改之意,目光得意望向苏景。

苏景则一点头:“落锁,帮我杀人!”

十七人同声欢呼,身上枷锁同时散碎,或尖声大笑、或嘶吼怒嗥着,冲向大群怪猿!

释家六神通,‘宿命通’为其一,能知过去宿业。

将黄花赠给苏景的神光大师,不是弥天台中修持最精深之人,但他本应是的他诞生时,西天方向灵光迸现;他三岁时,第一次踏足寺庙,内中所有清香都在三息内燃尽;六岁时被弥天台高僧引入佛门,神庙中摆钟不撞自鸣,悠扬传荡九百里。

如此天资,怕真的是哪位罗汉转世,人人都道神光定能修得禅果,赴身极乐世界。甚至还有高僧断言,神光入释,为弘法先兆、佛门禅家当迎来一场大兴旺可是等神光开始修行后,所有事情都变了样子。

灵光引证的佛家‘圣童’,修持进境缓慢无比,就是比起弥天台普通僧侣也远远不如,若非弥天台中几位神僧都笃定他能有大成就、不惜损耗本元为他灌顶开灵。神光早就老死在修持路上了。

即便得承前辈高僧惠泽,神光的修持也是个不上不下的局面,比起普通僧侣要高得多,但是比起弥天台中同辈、同地位的高僧,他又差得远。

佛门六神通中,他勉强修到第五通便止步。不过就是因为这‘宿命通’,他看到自己的往事前生:哪是什么罗汉转世。他能看到的、前面整整十七世,皆为该死之人。

该死,但这十七世。世世都得善终!

佛门弟子修因果,前面十七世皆作恶,却未尝报应。层层恶业积累至今,这一世修行路又岂能平坦?若神光要是顺利成佛,那西天灵台便是邪魔总坛了!

望穿前生,还是千年前的事情,神光彷徨无助,心基摇摇欲坠,又得弥天台三大圣僧相助,以六千年供奉佛前的青灯古捻、助他揽尽前生十七世所有罪业,炼化成了那一朵娇嫩黄花。

佛门神通苏景不懂,但他至少能明白花蝶幻化的十七个人。便是神光前十七世的罪孽!

而‘罪人’身上枷锁,便为神光今生修持的禅念。

神光把这只‘花蝶’赠与苏景,致剑冢之谢不过是细枝末节吧,神僧此举另有深意要知道,现在的神光大师。早已不再是千年前那个迷茫僧侣,自花蝶炼成,他便仿佛脱胎换骨,境界日渐深厚,时至今日他已无愧神僧之称。

‘赠花’的内涵神僧不说,苏景也糊涂着不过苏景倒是笃定一事:这花蝶。是一柄双刃之剑:

十七‘罪人’可助自己杀敌;

可是哪怕苏景把花蝶用在正途、降妖除魔,对十七罪人来说,都是再添杀孽血债,动用一次,他们的罪恶便更深一层、魔根也更深一截,长此以往迟早会有一天,佛法再降服不了,到那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黄花蝴蝶,来自佛门圣僧的馈赠,却是最最邪佞不过的宝物!

便是因难以驾驭且后果堪忧,苏景轻易不会动用此物,直到今时此刻,再不能不用了。

十七罪人入战!罪根、罪性、罪孽之躯。

他们的力量不是蛮力,但也不是法力,而是恶业,本厄之力,作孽之力奉命杀人。

雨浆中的恶战陡然激烈,中土之剑、南荒妖蛮、自轮回中遁入今生的孽恶,诸力与共,齐抗怪猿,每一次扑击身后都会甩荡一道雨龙;每一次对撼都会把轰轰暴雨涤荡飞散!

怪猿惨声长嗥,被‘罪人’的指甲撕裂肚皮、抓碎五内;被三尸并剑斩飞头颅;被黑衣鬼主一刀劈断双腿;被山胎兄弟合力撕扯两段但还不够!三百怪猿,每一头都能于烈烈儿打个平分秋色,即便苏景全力以赴,仍是不够!

半个时辰战团暂分,山胎兄弟均告脱力,一个折腿一个断臂,苏景及时将他们收入令牌;

十七罪人个个身躯散碎,他们不会死但已无法再战,又集做黄花插回苏景的衣襟,冥冥之中隐透尖声怪笑,罪人们开心不已,今日杀人不少,休养过后罪孽更深一层;

妖蛮们便更不堪了,还活着的只剩七十一人,个个重伤倒卧,只有几人还站着,但也仅是站着了,再无力相斗。若非苏景始终在救护同伴,现在仍能活着的只怕剩不到三成;

还有,双手带鬼头大刀断了,来自幽冥的黑衣青年口中鲜血涌出,阴煞身、黑血浆,他也无力再战,躺在地上粗重喘息

可对面还有七十余头强壮怪猿、完好无损。

外来之人,还能战者,只剩苏景与三尸!

不难想象的,片刻后再开打,苏景等四人就再没‘余地’了,剩下的所有怪猿都会杀向他们。

可能会死,而且可能很大。

苏景也受伤了、早就受伤了。长呼、长吸,苏景忽然说道:“和你们三个一起打架,倒是痛快得很。”

两个矮子没吭声,一个胖子应道:“和我一起逛窑子更痛快。”

就在这个时候,便会人形的小蛮妖摇晃着走到苏景身旁。少女的后身被怪猿抓了三次,娇嫩的皮肉几乎稀烂了,小蛮妖站不稳当,靠在了苏景身上,自挎囊中取出了宝贝肚兜。

站在苏景另一侧的不是阿嫣小母,小母站不住了,躺在大雨中。螓首枕在烈烈儿的肚皮上,居然还在笑:“猴子,你肚皮真软和。”

烈烈儿哼:“脑袋真沉。”

蝎怪沙包站在苏景另侧。三尸还曾一度怀疑这头蝎子是苏景新收入大圣玦的妖奴,否则恶战之中,它为何始终跟在苏景身旁。瞎子都看得出,沙包不是求护佑、而是拼命想要护佑苏景。

沙包的胸口塌了,咳嗽着,但还是说道:“小蛮妖,你的肚兜没用,快收起来吧。”

小蛮妖想笑的样子,但落在脸上的神情却是呲牙咧嘴,痛苦无比:“不是我要用肚兜,是他要出来了这也不是法术。”

话音落处,红红的肚兜儿忽然一荡。一团红光涌动,向着残存怪猿直扑过去!

这边一动,对面怪猿也告爆起,哪还有什么可说的,丑剑、北冥、骨金乌、剑羽、殷天子苏景与三尸齐动。又一次逆冲强敌。

下一刻,剑器搅动筋骨血肉的声音,又复响彻这暴雨连天之境,而想象之中的艰苦一战、生死之争,来得却要浅薄得多!是恶战没错、艰苦吃力没错,可是要远逊于苏景心里的准备。甚至这苦战的程度,还不如之前的大混战——原因再简单不过:血战中,有多出了一个人!

肚兜中那灿灿红光,时分时合、来去无踪,但苏景能看得明明白白,赤光之内藏着一个人:不识得,却无疑是自己人,他与苏景并肩诛杀强敌。

那赤色光芒便是他的手中利剑,中土汉家的遁剑、御剑之术,而此人战力离山的龚长老、樊长老等人也不外如此吧!

小蛮妖的肚兜中,竟还藏了个人!

惊喜交加!苏景还没开口,三尸便异口同声:“干吗不早点出来啊!”

只有一声冷哼回应,赤芒一闪,将一头扑向苏景的怪猿斩杀;另一边骨金乌与鲲鱼齐动,挡下了另一头想要偷袭‘肚兜中人’的怪猿。

中土之剑不在法术范畴,剑之锐意与法术杀伤完全是两回事,正是怪猿的克星,有这等御剑高人相助,情势立刻好转。

无论心中如何疑惑,沉沉黑暗中突然划起一道璀璨胜望,总是一件大喜事,苏景与三尸精神精神大振之下,名剑长啸又复清冽渐响亮!渐高亢!渐成烈烈之势!

最后的半个时辰、最后一片剑光闪烁、最后一声凄厉惨叫、最后一头怪猿伏诛!

这灵境之中第二场杀劫终告结束。

苏景收剑,喘一口气、又把背后抱在手中,金乌大焠真再起。

来自幽冥的黑衣青年见暂无险情,咳嗽着对苏景道:“没事了,那我回去了!”

苏景腾出一只手,摸挎囊、跟着一扬,将自己那块早就碎裂的离山命牌扔给了他:“万一在下面遇到小师娘,说你是我朋友,她不会难为你。”

黑衣青年看了眼那牌子,一抬手又将其抛还给苏景,自从长大了他就不会笑了,冷冷道:“不用,万一遇见她,是我为难她!”

苏景笑了:“吹吧!多谢!还有没问过你的名字。”

“好说,马伯庸!”黑衣鬼主勉强一跃,就此消失不见,只留下这一句话。

劫过,雨却未停,反而更凶猛了,置身其中,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感觉:这是大海倾泻而下吧

此刻灵境的地面再塌陷,雨水开始存积,苏景与黑衣青年短短两句话的功夫,水便齐腰。

总不能这样泡着,苏景催起火灵云驾,把所有人都‘捞’起,飞升半空中,大焠真助燃扶乩命火不停,另有分出一份心思,抬头望向‘肚兜中人’。

杀尽怪猿后,他没再回去,相反,此人散去了剑光,三十出头的男子,身形不高、面色苍白,眼角眉梢抹不掉的邪气。

迎上苏景的目光,那人声音淡淡:“离山的小子。还可以。”

开口就叫破苏景身份,苏景如何能不惊奇:“阁下是?”

小蛮妖伤在后背,干脆爬在了苏景的云驾上,看样子她是实在懒得起身了,直接对苏景道:“这位就是我的师尊,青眉老祖!”说完,她又望向师父。趴着摆了个磕头的样子:“不肖弟子拜见老师。”

躺在苏景身旁的阿嫣小母突然咯咯一笑,烈烈儿纳闷问她:“笑啥?”

“到底还是小女娃,趴得舒舒服服。我都好久没办法那样趴了。”说着,她挺了挺胸膛,蹭上了苏景的胳膊。

另一边。赤目端详着青眉老祖,红眼睛里有些疑惑,青眉老祖的眉毛是黑的,形如柳叶儿,是一双宫娥、女子的眉形这时他也恍然大悟,为何此人的眉目有邪气:明明是个消瘦男子,却生了一双女儿眉,不邪才怪!

雷动则捅了捅拈花:“一个小女妖,一个熟透了的精怪,你不上前去搭话?怎么改了性子了?”

拈花一笑淡然:“苏锵锵的女人。我绝不碰。”

各方浑人各有各的浑,青眉老祖眼中根本没有他们,径自望着苏景:“既听得‘卿眉’之名,为何还不来见礼?”

青眉是卿眉,内中分别光靠听的确是分辨不出来。

苏景疑惑:“我应该识得你?”

这次轮到卿眉疑惑了:“尘霄生没对你提起过我?”待苏景摇头。卿眉释然一笑,解释一句:“当年离山门内,尘霄生要救的那个妖人便是我,这才留下了一例。”

一句提点,苏景便恍然大悟,南荒之地。还分什么正邪,何况对方出手相助于己,苏景向对方点头:“见过卿眉道兄,再谢相助大恩。”

苏景还在援助扶乩,没办法真正行礼致谢,卿眉也不把这些俗礼当回事,又问道:“可有怪我,为何不早出手?”说话时,他的胸腹间忽然震了震应该是一声咳嗽,但被他硬生生地压下去了。

卿眉的本领比不得尘霄生,可也是真正的前辈高人,若他肯早出手,苏景又何止于如此吃力,入擂妖蛮也不至伤亡如此惨重。

苏景却摇了摇头:“不怪,但疑惑。”

人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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