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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豆子)-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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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力道自手腕起!非如此,休想把勺掂好!”

东天剑尊府,东锵锵不在,天剑尊可不会浪费这么大的宅院,一月中倒有十五天都在这里,三位各负绝技的爱神君不肯闲着,广收门徒开枝散叶雷动正在教徒弟们掂勺炒菜。

看门校尉急忙站住脚步,先恭敬问礼,再报上门外的情形,雷动闻言和坐在一旁等着开饭的拈花、赤目对望一眼,三人眼中均有惊诧之色。

光明顶下朋友来访。

幽冥中人哪会知晓‘光明顶’的名头!

“都与我认真修炼!为师回来时要开饭。”雷动吩咐了弟子一声,与拈花赤目彼此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小九王管辖的地界之内,三尸地位超然,来到门前一众阴兵敬称‘大人’齐齐躬身施礼,三尸摆了摆手,示意众兵退下,跟着六只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这中年的汉子。

确定是个鬼物,绝非阳间来人;以前也从未见过面。大家不认识左看右看越看越糊涂,雷动开口了:“是你要见小九王?”

当初小九王阳身下幽冥,身边有三个凶狠矮子追随,此事幽冥皆知,中年汉子也不例外,见三尸亲自来迎他眼中略显喜色,点了点头应道。

赤目皱着眉头:“你知道光明顶?”

中年汉子再点头:“阳间东土,离山飘渺星峰之一,金乌正法弟子修行之地。”

拈花一反常态,不再嬉皮笑脸。面上有笑意但高深莫测:“那你可知。光明顶有什么?”

问题模糊得很,中年汉子应答从容:“光明顶上有金乌大殿、有修行弟子;光明顶中有幽静小院、有世外高人。”

不止知晓光明顶,还知大师娘的山核小院,这让三尸如何能不动容。雷动的声音低沉下来:“光明顶上有同门。光明顶中有亲人。可光明顶下却什么都没有光明顶下朋友来访你这朋友来得蹊跷了,你究竟何人。”

“我姓郎,名叫郎万一。”中年汉子只报上了名姓。

“姓郎?”三尸异口同声。面上的惊讶变成了警惕!

来幽冥有一段时候了,三尸晓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家‘人’姓郎:狼。

狼主狼王、狼将狼兵,皆尽姓郎!别类鬼物忌讳狼患,都不会以此为姓。

这个时候一个阴冷声音从身后传来:“孤狼敢入不津,算得大胆了。”不知何时尸煞阿二也赶来了,人在门内伫立,死气沉沉的目光紧盯郎万一。

郎万一不和尸煞对视:“我有要紧事情,务必面见小九王。”

阿二一招手,让郎万一来到自己身旁,带着他向府中走去:“凭你能说出光明顶,想见我家少主便没问题,但你最好能让我家少主明白,你究竟是不是朋友。”

郎万一琢磨了下,自怀中取出一块肉脯,托在手中,片刻后他手上烈焰滚过,鬼肉被灼烤的古怪香气飘起,之后他就把这块熟肉递给阿二:“请转呈小九王,他一见自能明白。”

三尸自告奋勇,接了肉脯催动童棺,急急去往阴阳司给苏景送信。

熟肉被雷动捧在手中,拈花飞在他身旁时不忘提醒:“天尊,这块肉是信物,万不可一时口滑吞了它。”

“无需提醒,本座正天人交战,忍住不吃!”雷动回答得辛苦无比

阴阳司内,苏景见三尸捧了块刚烤好、还在流淌油脂的鬼肉来送给自己,意外而笑:“这是要请我吃肉?阴世的肉我可不敢吃。”口中说着笑话,但把肉接在手中,他的笑容登时凝固,目中尽是惊诧:“樊翘也来了幽冥么?”

这一问反倒让三尸糊涂了:“樊翘?怎地想起他来?”

“肉。”苏景一字回答。

苏景是玩火的大行家,肉一入手立时察觉,烤熟这肉的火焰是源自金乌阳火的一门真火,云灼鱼焰谱。

出自帛绢的火法。

以苏景所知,就只有樊翘修行过这门火法但回答过后,苏景又摇了摇头,察觉出不对劲了,是云灼鱼焰谱的火法没错,可刚猛有余‘圆润’不足,力量上胜出樊翘一筹,但在火候掌控上就差了不少。

苏景不做胡乱猜测:“肉从何来?”

待三尸说过‘郎万一’之事,苏景直接腾起云驾赶赴王府。

阴阳司、东天剑尊庐同在不津,相去不远,一会功夫苏景便告抵达,直接来到正堂,报上名姓身份之后,郎万一先看了看苏景的肩头,目光有些疑惑:浓浓滚滚的一团香火包裹,小金乌外人不可见。且小金乌虽有神鸟气意,但它是苏景的一道元神,外人只能感受到香火中藏了苏景的‘味道’,却领受不到神物威势。

莫说这个狼不归,就是五年前蚀海大圣见到苏景时,也没能看出那团香火里包裹得是什么。

疑惑从郎万一眼中一晃而过,他无异追究其中古怪,对苏景摇头道:“我没见过小九王,不知你是真是假。”

苏景不做辩解,一拍锦绣囊。从中取出一枚幽冥中的果子,阳火一卷,随后将烤熟的果子抛给郎万一。

人能冒充,金乌阳火做不得假,但辨查过果子郎万一仍不放心:“离山光明顶弟子修习金乌阳火理所当然,不过修得阳火之人,未必就是光明顶传人。”

苏景把自己的离山真传命牌递给郎万一:“这个,能证明么?”

接过牌子看了看,郎万一笑了,对苏景点头:“很好。请找个安静地方讲话。”

苏景对一众同伴摆了摆手。余者退出。就连三尸也告离开,正堂内只剩苏景与郎万一两人。此刻也无需苏景再问,郎万一就先开口:“五年前狼群围攻瓶中城,于杨三郎和狼主看来。那只是场普通战事。目的也再简单不过:只为掠劫。”

恶狼为患幽冥。游猎四方,吃肉、夺财就是他们征伐的理由,自古以来一直如此。

“不过小九王入战、助守瓶中城。着实让杨三郎吃了一惊不是因你敢对抗狼群,而是你身具纯正阳火。”

苏景发问:“我的阳火和杨三郎有什么关系?”

“吃的。”郎万一说完,怕苏景不明白,又补充道:“补品。”

苏景扬眉:“杨三郎修得又是什么功法?要吃修火之人来进补?”

“不是谁都吃,非得真正纯烈的阳火不可,像我修行的火法,随也脱变自阳火正法,但还不够纯烈,她看不上的。”郎万一回答道:“至于她修行的功法,我不晓得。我也不过是狼主帐下一将,所知事情有限。”

狼族有传讯秘法,前方战事,时时刻刻传报于王,五年前瓶中城之战,杨三郎发觉苏景有阳火在身,霍然大喜,言称必要生擒于此人,狼主本已调遣军中精锐,准备赶赴瓶中城,不料一道灵讯传来,杨三郎面露不甘但还是改变了主意,非但放过了苏景,还传令前线,攻城大军散去攻势就此撤退。

苏景自然追问:“是谁传来的灵讯?杨三郎还要听命于人?”

可惜郎万一摇了摇头:“既然我来找你,便不会隐瞒什么,若我知晓的当会坦诚相告,我没说的你也无需追问,必是我不知之事。”

苏景点头表示明白,又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继续说。

“自从上一次狼群撤兵瓶中城,杨三郎就再没流露过要对付你的意思,但不久之前,她又请狼主召集众将,拟筹对福城、不津的攻势以我看来,此举不外一个缘由:吃你。我来见你就为此事,杨三郎将至,你多加小心。至少以我所知,这些年里杨三郎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你好自为之。”

郎万一的话说完了,但并未即刻告辞,神情放松了许多,呼出一口长气,冷冰冰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笑意:“要紧的话说完了,心中纠缠反复都已不在,舒服了许多。”

他是狼,只要狼主一声令下他万死不辞,却主动来向苏景‘通报军情’,心中的挣扎可想而知。但此刻警告送到,事情做完再无更改,那份痛苦挣扎也随之消散了。

“多谢。”

有关杨三郎,苏景还有大把疑惑,不过郎万一有言在先‘知无不言、不言则不必问’,苏景不再多问,口中转开了话题:“你的火法来历,还请仔细讲明,有劳。”

苏景目光炯炯直视郎万一,相比杨三郎要吃自己,他更关心此刻所问帛绢上的正法流传入幽冥,事关师尊下落!

“据我所知,光明顶上那位前辈在人间并无传人,还是先请你来说一说,你是如何传承了光明顶的正法。”郎万一不答反问。

苏景毫不隐瞒,三言两语将‘九祖代兄收徒’之事说清楚,听过之后,郎万一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便是说,你从未见过他老人家、更没领受他一言法传、一字教诲,就做了他的衣钵弟子?”

笑声之中,郎万一摇起了头:“我和你正好相反,何其有幸,我能追随他老人家身畔,得他教导、受他法度,却无缘喊他一声师尊小九王,我很羡慕你。”

临时有事情,这一更写得晚了,大家包涵。

第五二五章一句话的事

生前为狼,呼啸成群千里威风,喝血吃肉桀骜快活,可死后也不过是一律游魂,和苍蝇老鼠茅草也没什么区别。郎万一死后,很快被洗去记忆,判官大笔一挥,发配至一方鬼王疆域。

不过一段时间过去,郎万一本性觉醒了,相比其他恶狼,他‘醒来’算是晚的,足足做了十五年阴兵才一朝恢复本性,还化狼形逃出城去。

“我的运气很好,逃出城后一时间未能寻得狼群踪迹,无法归群、成了一匹孤狼。”郎万一和苏景见过的恶狼不太一样,他爱笑,说话时总是在笑,当然他的笑容不像三尸戚东来之流那么夸张。

幽冥世界,谈狼色变,万鬼千魂都视之为凶残、不祥之兆,恶狼集结成群时大小鬼王无不心惊胆战,可落单的狼子人人喊打,而狼子在本性觉醒后,一旦还化狼形、除非日后在做辛苦修炼,否则再变不回人,无法隐瞒身份,它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成了孤狼是倒霉透顶的事情,郎万一却说自己运气好因他游荡在一片荒山野岭时,遇到了一个红袍老者。

当时老者的情形很糟糕,依坐着一棵大树,双眉紧紧皱起,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在他身边歪歪斜斜地躺着一只碗。

前世的记忆不会随着本性觉醒而重生,但在阴间的见识永远保留脑海,郎万一做阴兵时也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大概能看出。红袍老者经历过一场劫难,此刻正虚弱得很。

依着阴间恶狼的作风,见了‘活人’直接扑上去咬死、连皮带骨吞掉了事,此刻红袍老者全无之力,吃他不是难事。

“不过我没吃他,事情过去这么久,到现在我偶尔回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知为何,当时就是不想吃他。是天意吧!”郎万一微笑着。

恶狼昂着头嗅了嗅老者的味道。就迈开脚步从老者身边走过去了。

不料还不等走远,红袍老者忽然张开了眼睛,面色痛苦依旧,声音晦涩吃力。可他的语气却是轻松的:“你去哪?”

郎万一吃一惊。忙不迭转回头。目光戒备。

老者混不在意,继续说话:“哪里都不要去,这片荒山难得。不会有人来,可荒山四周遍布村镇,你是狼,出去了死路一条,先在这里藏着吧。”

郎万一死死盯了老者一阵,未曾理会他的劝告,转身纵跃飞快跑开了

十天之后,恶狼又重返原地,他已经小心探过周围,老者所言非虚。

红袍老者仍端坐树下,面色虚弱,但神情中的痛苦浅淡了许多,那只碗也被收了起来。

见恶狼去而复返,红袍老者问道:“探过四周了?饿不饿?这山里有兔儿、鹿儿,应该比我好吃。你耐心些,将来我会教给你离开此地的办法。”

若老者说的只是拖延之词,十天前就不会劝恶狼留下,郎万一心思灵活,想得通这一重,是以沉声问道:“教我离开的办法?你为何要助我?”

老者的回答朴实:“因十天前你没吃我。”

“因我没吃你?你这算是报恩?”

老者伸出手指了指地面:“不用那么警惕,坐,舒服些。”

平平常常的笑言,却似带了古怪法力似的,郎万一缓缓坐了下来,这些天东奔西跑、潜伏探查,确是疲劳得很了。

“人间也罢、幽冥也好,狼杀生吃肉都是天性,说穿了,十天前你要吃了我,于你而言是理所当然。”红袍老者接着说道:“可你没吃我,我就得承情了。但我不感恩我是人不是狼,在我来说,我不被吃才是应该的。不感恩,当然也就不必报恩,我教你离开的办法,是因为:公道。”

说到最后两字,老头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眼睛亮了,人也就精神了,红袍老者笑了起来:“你用你的不应该,成全了我的应该,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明白了?”

郎万一不明白。

但他大概能晓得,这位言辞古怪的红袍老者不会害了他,仍是没道理的信任,不过对狼来说,‘道理’这个说法本就没太多意义,它们行事更多是靠本能的感知。

又过不久,老者渐渐恢复了精神,传给郎万一的不止一个‘办法’,而是一套功法,云灼鱼焰谱。

那是人间的修法,本不适合狼魂修炼,但红袍老者见地了得,依照狼魂体性硬是把那套修法的几处关键地方加以修改郎万一也由此修得一门上乘本领,尤其难得的是,身边还有一位旷世高人与他指点,让他的修行事半功倍。

“真正因祸得福,我的运气很好,很好。”苏景面前,郎万一长长呼出一口气:“但还不止如此,相处时间越长,我就对红袍老者越是佩服先是佩服、而后折服。”

红袍老者的学识渊博,见闻广阔,郎万一修行闲暇,最喜欢与老者谈天说地,不止阳间世情、人界风光,还有他那些有关乾坤、有关修行、有关做人的重重道理,都引得郎万一满心憧憬、满心崇敬。

红袍老者不是寡言之辈,也不像想象中的高人那样不苟言笑冷漠难近,他宽厚随和得很。

“聊得多了,我慢慢得知,红袍前辈本为修行道一代巨擎,与另外八位前辈开宗立派,创下离山剑宗名扬四海。”郎万一的声音沉厚,语气庄严:“他老人家就是你的师尊,驻道于离山光明顶,修习阳火正法,当世时唯一一位金乌传人,陆角八。”

苏景微笑着,没来由的自豪。

相处三个月后。郎万一就向陆角提出,想要拜入门下,可是陆角摇头拒绝。

恶狼俯首于地面,认真道:“世上只知犬儿忠义,却不知犬之忠,皆由狼而来,晚辈虽是狼子,但也请前辈放心,若能得前辈收录门前,我永生永世以作追随”

不等说完。陆角就打断道:“与你是狼还是人都不存干系。是我自己不想收徒弟。不必再说,白费了时间和力气,快快起身吧。”

八祖心意决绝,郎万一再如何不甘也只好放弃。又过了一段漫长时间。陆角完全恢复了精神。准备离开荒山了只是恢复了精神,郎万一看得明白,红袍老汉身无修为。

郎万一放心不下:“再有几年光景。我当能修得人形,还请前辈再耐心等待一阵,待我有了人形,就能相护于您老身边。”

陆角八答了一句郎万一听不懂的话:“修为不再,但我还有碗,放心便是。”

郎万一又问:“敢问前辈要去往何处?他日我若修行有成,定当报还您老的再造之恩。”

“去何处?”陆角八缓缓摇头,从口袋中摸出了自己的碗摩挲着,面上笑容变得古怪起来:“我也不知道去何处,我就是想找找看看我到底死在谁的手上。”

言罢再没半字解释,怪碗抛向半空,化作一团}阴风,裹了陆角八疾飞而去。

“我又在深山修行百年,火法初成才重返世间,再后来一切顺利,汇合了同伴,又因有本领在身不断积累军功,一步一步做到了将军之位。”对自己的情形,郎万一一带而过:“算一算时日,从头到尾我和陆角前辈差不多三年相处。在他老人眼中,郎万一不过是他在阴间的一段‘公道’往来,可对我来说,却是大恩如天倾盖。”

“我未能被他收入门墙,不是他的弟子,自也不是光明顶的传人,了不起只能算作‘光明顶下朋友来访’,郎万一时刻不敢相望陆角前辈的厚恩大德,你既是他在人间的传承,无论如何我也要照顾一下。”

话说完,郎万一自囊中取出一只皮革袋子,烈酒浓香,昂首鲸吞。狼吃酒,不喝茶。

一口气饮下半袋,重重打了个酒嗝,剩下半袋子酒从郎万一手中传到苏景手上。

苏景不急着喝,问道:“你来给我送讯,再回狼群怕是不如留在我这里。”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狼性多疑,最是狡诈不过,郎万一就算再如何谨慎,也难保不走漏风声。

“就算不被发觉,我自己也没脸回去;留在你这里更不可能,来日狼家兄弟攻来,我又该如何自处?”

“那你”

郎万一摇头:“幽冥广阔,不劳操心。”

来送一个消息的下场,重则当受狼主追杀,自此从同宗手足变为生死之仇;轻则后半生永远孤寂,无颜再对昔日战友、也无法融入游魂天地。

苏景想了片刻,昂首剩下那半袋子烈酒喝掉,幽冥之狼以酒识人,见苏景喝了自己的酒,郎万一眼中露出些许暖意,微笑道:“若能再嘴巴向天,打个酒嗝,就十全十美了。”

“打不出来,多少年没打过嗝了。”苏景随口道:“浪荡幽冥,不如人间如何?离山,光明顶,融身八祖到场,从此专心修炼,岂不是好。”

郎万一闻言目中精光乍现,可很快又告黯淡:“离山是什么样的门宗我是知晓的,岂能容我一头狼魂。”

苏景笑,努力收敛着自己那点得意:“一句话的事情。”

当真不是吹牛,送一个朋友去光明顶居住,苏景做得这个主,何况郎万一又和八祖有过一段渊源。郎万一仍提不起精神:“普通游魂登入人间,须得判官放印,又有哪个判官会放一头狼啊!”

“一句话的事。”红袍加身,比着上一句,苏景的语气更加风轻云淡了。

风轻云淡够了,苏景又开口道:“不过在送你过去之前,我还有事情请教。”

第五二六章生死牵挂

恶狼与八祖三年相处,不可能在几句话里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明白。郎万一应道:“你问。”

“之前听我同伴传报,你知道光明顶中有清幽小院师父对你提起过院中人?对院中人,师父怎么说?”

渡船上、大车上、路边的客店驿站内,常常可见素不相识的旅人聊得热火朝天,甚至平日里不会和朋友、亲人吐露的心事,都会被拿出来做为和陌生人的谈资为何会如此?只因明日醒来大家各奔东西,穷此一生也未必会再见面。

大家都明白,今日面前喝酒说话到面红耳赤之人,将来再不会和自己有丝毫牵扯和联系,反倒容易掏出心里话。一样的道理,荒山三年相处陆角八和郎万一说了些自己的事情。

郎万一记得,陆角提起院中人时,皱了下眉头;

郎万一能看出,蹙眉不是‘难过’或‘麻烦’,而是担心,陆角在担心。

简单讲过‘院中人’的来历、身份之后,陆角缓缓说道:“光明顶山核结庐非我意。那时离山根基初成,除我之外八位兄弟,或道法精深或剑术了得,有他们主持,门宗渐露峥嵘再说回我,我是个跳脱性子,不喜拘束,也不愿一辈子枯坐山中,既然离山有了个模样,我就打算与蓝祈一起去遨游天下,走到哪里修到哪里,做一对画中才有的神仙眷侣,岂不快哉。”

那个时候的陆角八,境界上自然不曾圆满,可修为上、斗战上,想要行走天下怕也没几个人惹得起他,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莫耶蓝祈

“打算下山。总要和兄弟们说一声,我最先找到的是刘旋一。”离山九祖,刘旋为长,九兄弟的大哥。

是兄长,但也如师如父,尤其对几个‘年纪小’的兄弟,刘旋一照顾有加。

想要下山的原因、有关与莫耶女子的情事,陆角八和盘托出,让他颇为意外的。刘旋一并未如他想像中那样开心恭喜、再含笑骂他几句‘你这小子,现在才来对我说出事情,该打该罚’之类,刘旋一只是点点头:“你把她的情形,再仔细说与我知。还有她的修行。”

陆角不隐瞒,依着刘旋一的吩咐又是仔仔细细的一番讲述。而后刘旋一双眉微皱、开始沉默了。

‘莫耶地,邪魔地’那是寻常修家的见识,先不提其他,就以九兄弟之间的情谊,老八认准的女人,老大绝不会再计较她的出身。且陆角要带蓝祈去‘游历四海’。也存了不给兄弟和离山剑宗添烦恼之意。

等了一阵,见刘旋一还在沉思,陆角问道:“你可是嫌弃蓝祈来自”

刘旋一‘咳’了一声,摇头而笑:“莫说莫耶女子。就算你要娶邪魔地的男子,只要你自己愿意我也不会阻拦。”

陆角的转述、再被郎万一转述,聚精会神倾听的苏景吓了一跳:“真这么说的?”

郎万一点头:“陆角前辈当初怎么对我说,此刻我如何讲给你。”

苏景失笑。在离山时他听贺余师兄讲过。大祖性情沉稳,平时沉默寡言。偶尔对晚辈开口,要不就是指点功法关键,要不就是修天行道的道理,他老人家算得真正的‘金口玉言’,每一字都珍贵无比。

如今看来,对晚辈一个样子,对兄弟又是另一份性情。

容苏景笑了几声,郎万一继续讲述。

一句笑话过后,刘旋一对陆角笑着点头:“蓝祈当是至情至性的女子,要恭喜你。”

陆角心底释然,开心而笑:“兄长同意了?那我这就请他们几个过来。”

“不忙,我还有话说。”刘旋一面上笑容散去,言辞归于中正:“九兄弟中以你资质最佳,又修得金乌正法,老八,只要不出意外,你飞升是板上钉钉之事。”

陆角不明白兄长为何提及飞升之事,点点头未出声。

刘旋一反问道:“那你可有想过,你飞升之后呢?蓝祈又当如何?”

“她的修行也不差,或许最好是能一起飞升。”

“难。”刘旋一一字回答。

兄弟间讲话无需忌讳什么,陆角混不在意,笑道:“飞升自非易事,不过兄长没见过她,是以不了解,她的资质了得,修持的法度更有独到之处,至少以我看来,飞升是有机会的,且机会不小。”

“和资质、功法没太多关系。”刘旋一摇头:“是性情。”

“你想和她一起逍遥人间,我绝不会拦你,其他几位兄弟更无须担心,你快活了,大家都会开心痛快。万一弟妹不小心露出形迹,外门人物若有异议,不妨先来和姓刘的剑啰嗦一番。”刘旋一声音稳当,字字清晰。

说完稍顿,他又把话锋一转:“不过,游览人间了不得两三千年的快活,携手飞升才是永世厮守、亘古逍遥陆角,你面前有一道题目,你得仔细想清楚。”

说着,刘旋一伸出双手,同时在地面上写字,两手,两书。

大祖左手所写:两三千年的人间快活;

他的右手成书:两三成并肩飞升的机会。

若真放手打斗,刘一与陆八孰强孰弱不得而知,但论起对修行的见解,那时陆角八远逊兄长。

‘情’之一字,轻易不会影响修行,正相反的,性情中人若能得采得性情,还会对修行有所补益。可是事分两极,入极则生障,情事尤为突出。

蓝祈便在此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莫耶女子就是如此,不动情则以,一动便不可收拾,入极巅、入疯魔,最后那影响飞仙的一障,她逃不过了。

极障不是不能破。但想要破它绝非易事。

如果依着陆角的想法,携美同游玩耍人间,于蓝祈而言,‘情’无碍,但‘性’却是松散了,时时刻刻守在心上人身边,情再深性却平和,难破障难飞仙。

兄长想出的办法,便是蓝祈的漫长归宿:山核小院。

荒山之中。八祖端坐树下,对着一头恶狼诉说往事。当时郎万一很想听下去,可他已经完全迷糊了。到底还是一头狼,不解人间风情,更不晓得修行道理。他能不糊涂才怪。

陆角只是在讲自己的故事,哪怕唯一的听众都听不懂,他也无意解释什么,继续道:“老大想出的办法,是以‘得失’之悟破她的情极障。”

她在院中,不见天日。她有家、有陆角,却没了世界。

他的解释牵强。以她看来其实就是自私。可她无怨无悔,她也千年沉闷。

直到一天,时机成熟。他一剑劈开那小院,领她见同门、见弟子、传书天下她为吾妻、与吾偕老。那一刻天地同归举山齐贺,整座世界携万钧喜悦直冲心窍那就是蓝祈破障、悟道的一刻!

能不能成功,大祖也没有把握,不过两三成的胜算。但值得一试。

“酒。”苏景道。

郎万一又取出一枚酒袋地上,苏景接过来。并未昂首痛饮,只把一口酒灌入口中。不急着吞咽,让烈酒在舌尖来回滚荡,当然不是品评味道,他只要那种‘刺激’喉舌的感觉。

事情和苏景所知大相径庭,不是没人知晓光明顶山核中藏了蓝祈,这个主意就是大祖所出;更不是陆角怕她的身份会影响自己、影响离山,那些都是为了绷紧她心性的做作之词,陆角如此对待蓝祈,只是为了争一个机会。

穷尽天地仍并肩厮守的机会。

不过此事也只有大祖知晓,陆角八没再告诉旁人。

只是提前的算计再如何周密,也追赶不上后来的变化,陆角放松了身体,对面前的恶狼笑了下:“后来,我被恶魂侵体。这份伤害来得极大,只有我自己明白,魂魄受损,我飞升的希望渺茫。但她还有机会可时机未到,她的境界还不够,那时候劈开光明顶没有一点用处。”

“我夺了一头神物的魂魄来杀灭侵体恶魂我心里明白得很,饮鸩止渴罢了,神物的魂魄灭掉恶魂,可它何尝不是另一头恶魂!”

“既然如此又何必麻烦,还平白害了一头神物?神物无辜,我的公道何在?”陆角八声音喃喃,似有痛苦,却并无悔意,自问自答:“我总得撑到她飞仙后再死。”

“可到底还是败了。我以为至少能在坚持三四个甲子,她就快破入第十二境了,当来得及。没想到夺魂神物之后,我只撑了七十年。来不及了。”

话说完,红袍老者沉默。长长的讲述,其间有几次老者都面露笑容,可他的眉心始终微蹙,他担心。

他已无能为力,但无法放松心怀,担心。院中之人,生死牵挂。

“院中人,师娘蓝祈早已破开小院,不久后一朝悟道,破界飞升,如今已置身仙庭。”苏景忽然开口。

“当真?”郎万一猛抬头,望向苏景。

“千真万确,她飞仙时,我就在身旁。”

苏景笑了,郎万一也笑了。

笑容里有开心,有唏嘘,有感慨,也有敬佩。虽然后来事情接连变化,可大师娘蓝祈最终飞升的道理,正是大祖刘旋一所说的‘以得失破情极障’。

蓝祈飞升,陆角得偿所愿,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特意向郎万一问起蓝祈,只因苏景心中小小的一个‘结’,师父把她藏在山核,自私了。

此刻苏景释然。

陆角八就是陆角八,不负他的荣光。

第五二七章口角含春

阳间、东土、离山。

沈河席地而坐,昂首望天,喃喃自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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