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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城旧梦(灯火)-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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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工作的许怀友,结果没出几年生病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女孩儿,薛振霆看他日子过得艰难,干脆直接叫了他来给自己做副官。
这许怀友为人稳重,跟在薛振霆身边十多年,事无巨细,样样都做得极妥帖,所以虽然名义上他跟薛振霆是上下级,可是实际上却拿他当亲兄弟待,薛绍从小更是被他看大。
在人前许怀友都恭敬地管他叫大少,可是私下爷俩儿说话却只称他乳名轩儿,所以那日深夜他从北平打电话叫他去给薛振霆侍疾时,嘴里一称他为大少,薛绍便立即警觉起来。
他心里明白,许怀友之所以这么称呼他,肯定是电话遭到北平内阁的监听了,不然的话,他在电话里,断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称呼他为大少。
显然,当时他是在刻意提醒他。
所以后来薛绍才会做出那一番事来,故意将奉天搅乱,派人杀了两个日本人,引发了政治危机,逼得北平内阁退步。
他说完那句话,薛振霆看着他叹息了一声:“此去有惊无险,实属万幸,只是那南方系秦玉城实在是可恶,竟然跟内阁联手想要罢免我的兵权,若不是你此番举动,怕是我一时半会回不了奉天了……”
杀他,内阁和南方系是断然不敢的,他们能做的,无非就是无限期的软禁他罢了。
薛绍扶着薛振霆慢慢往外走。
薛振霆又看了他一眼,心中颇欣慰,一段日子不见,感觉他好像又变了很多,薛振霆想起在北平听到的消息,眉头微皱:“承轩,那两个日本人的事情解决了吗?”
薛绍听了淡淡说道:“解决了,杀了几个越狱犯,中村已经不再追究了。”
薛振霆点点头:“中村深明大义,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弊,只是你这一次着实让他为难了……”
“父亲……”薛绍低头打断他的话,“日本人在奉天不过是外乡之人,中村再怎么样,也是站在日本国的角度上行事,他虽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明白人是我杀的,他这一次之所以帮着我们把这件事情敷衍下来,说到底不过是将来还想再利用我们薛家罢了,况且事后我已经派人打点了他,他为难不为难,与咱们无关……”
薛振霆脚下顿了顿,扫了他一眼,继续往处走:“话虽这样说,你心里明白就好,这次这件事就算了,你也大了,这次的事虽然做得过于狠毒,可是好在有中村私下帮忙斡旋,以后万万不可这样了。”
薛绍点头:“儿子知道。”
薛振霆的风寒还未痊愈,身子依旧有些弱,从包厢到走出火车,只这么一小段的距离,额头上便已渗出虚汗。
坐上专座之后,后背更是已经湿了一片,呼吸都急促起来。
察觉到他的体弱,薛绍不由得皱眉问许怀友:“姑父,怎么我父亲病得这样重?”
许怀友刚要说话,薛振霆闭着眼睛摆了摆手:“我这七八年未生过病,自然病起来就好得慢,老话说病去如抽丝,哪能好的那么快?”
薛绍不再说话,隔了半晌,薛振霆轻声问道:“铁器厂的事情解决了?”
薛绍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薛振霆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道:“一家十几口,你手段狠了点……”
薛绍轻声说道:“不这样的话,世人哪会轻易相信是暴徒所为?况且也没灭门,儿子还留了他女儿的命。”
“我知道你的意思,留下她的命,不外乎是想堵住北平内阁和南方系的嘴,好名正言顺地取得铁器厂的所有权罢了,你是我养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么?”
薛绍轻轻笑了一下,点头说道:“还是父亲最懂我。”
薛振霆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那女孩子呢?”
“我把她软禁在府里了。”
薛振霆想了想,接着说道:“别再为难她,毕竟有她在,铁器厂如果在她的名下的话,北平和南方系插不上什么话,不好跟咱们争夺所有权。”
“儿子知道,儿子已经和那女孩儿达成协议了,我用了些手段,让那女孩子以为她父亲的事是南方系所为,这样的话,即便她恨,也恨不到咱们……”
薛振霆低叹了一声:“那女孩子长得颇为灵巧,到是可惜了。”
他低头想了想,半天轻声说道:“也罢,我便认她做干女儿罢了,这样一来,我们插手铁器厂也名正言顺些……”
☆、第027章 身份
薛振霆的座驾在卫兵的护送下,一路风驰电掣停到大帅府楼前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一众仆佣皆站在西洋喷泉前垂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薛振霆的归来。
偌大的院子里,只听得喷泉哗哗的流水声和风吹过草木的悉索之声。
范烟乔却并未下楼,只站在卧室里的遮阳窗帘后面,静静地望着楼下的众人。
汽油灯将整个院子照亮,近百名的仆佣和数十位身着笔挺军装的部队要员将那一方小广场都快要挤满,人虽多,可是却没有一丝的声响。
薛振霆此次回来阵仗并不大,薛绍将他回来的消息刻意压了下来,所以知道他要回来的无非就是家里的众人和薛振霆的一些心腹部将们。
这些人已经在楼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了,范烟乔沉着气,跟他们一样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大门口。
不久之后,终于隔得远远的,听见有汽车的声音响起,水门汀道路两旁身姿笔挺的警卫将手中的油光铮亮的长枪往上一托然后整整齐齐地打了个军礼。
惨白的灯光照耀下,那两列如树一般的警卫更衬托出整个大帅府的威严。
除了汽车响,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远处渐次有汽车逶迤地驶入院子,车前的大灯缓缓照过来,众人脸上的表情均都肃穆起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五辆汽车依次停下,第三辆汽车踏板上笔挺站立的四名警卫走下车来,立在汽车两旁,许怀友从前车上快步走下来,给薛振霆打开了车门。
管家福叔见状,忙上前伺候着,嘴中恭敬地叫了声大帅。
薛振霆点了点头,薛绍便从另一边绕了过来,他眼睛向人群中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范烟乔,眼睛下意识地便往二楼上她的房间扫过来。
耀眼的汽油灯下,他的表情瞧得分明。
她的卧室里没有点灯,半个身子掩在窗帘后,她知道他根本看不清她在哪里。
可是他一望过来,她偏偏就有些紧张起来。
她脸上一沉,忙将身子往里靠了靠,一颗心却嗵嗵直跳。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之后,范烟乔知道他们已经进了大厅,于是方松了口气。
这一夜,整个大帅府里始终不得安宁,范烟乔穿着淡灰色的轻纱寝衣抱着腿坐在床上,看着玻璃置子里那盏珐琅自鸣钟,听着那钟铛铛的声响,几乎在读着秒一般的看时钟走过。
地下搁着的景泰蓝方樽里,插着一大束晚香玉,上面缀满了雪白雪白的花骨嘟,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衬着一下一下的钟声,越发显得大帅府的夜漫长而悠远。
十点一刻的时候,大帅府外正在巡逻的狼犬低低叫了起来,一辆英式小汽车乘着夜色缓缓驶了进来,范烟乔下床倚在窗前望去,却见一个带黑色礼帽的男人领着两名穿白衣的医生走了进来。
薛振霆的副官亲自站在廊前迎接他。
范烟乔冷眼看着,心中却明白,一定是薛振霆的身体生病了。
她在这里住了两天,情绪微微有些缓解,原来满心满眼的悲痛,已经多少有些化解,不想的时候,脑子也能清明几分。
她在心中暗暗地想到,这整个大帅府里除了仆佣之外,真的是几乎没有什么女眷,原来父亲跟母亲闲说话的时候曾经说起过,薛大帅和太太谢慧茹自小青梅竹马,后来在薛绍十三岁的时候,死在了老家义县,据说是一个因为偷盗被撵走的马夫勾结了土匪破了城,那土匪为报复薛振霆早年对他们的围剿,所以将薛绍的母亲和祖父母一同杀害。
彼时谢慧茹已经怀有八个月的身孕,那女婴被土匪挑出来挂在了义县的城墙上,谢慧茹的尸首也被土匪以马蹄踏成一滩肉泥。
薛振霆得信的时候拔了营逛奔七百里地,以重兵把土匪所在黑虎山围剿了三遍,黑虎山上三百多名土匪被他全部以乱枪射杀。
自那之后,薛振霆便没再续娶,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一个人。
那时薛绍恰好在奉天上学,所以逃过了一劫。
想到这一层,范烟乔的心不由得沉了几分,她想,薛绍那样阴狠的脾气,包括他昨天对待于妈的态度,一定也是有那件事的影响。
一想到于妈昨天死时的惨状,范烟乔身上便难受起来。
她伸手抚着胸口,闭着眼睛用力咬着牙想将思绪转移掉,却听到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响起。
隔着一个小客厅,听得不是很清晰,可是她却听出那声音分明就是薛绍的。
她心中一凛,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站直了身子,几步走到床前,掀了被子缩进去。
果然,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听客厅外有人走动的声音,然后她卧室的门便被人轻轻推开。
范烟乔尽量放轻呼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薛绍随手点了灯,看了看已经睡下的范烟乔,半晌,问远远站在身后的福叔:“派了谁来伺候她?”
福叔忙说道:“派了小环来,想着她做事手脚还麻利些。”
薛绍点点头,轻声说道:“明天把我那头的霓儿派过来,小环毕竟是个粗使的丫头,父亲已经说了,认她做干女儿,你把话跟其他人说明白,从此以后要把她当小姐待,若是有人疏忽了,被人传到我这里,我是断容他不下的……”
福叔一听,忙说到:“知道了,大少,我明天就办。”
薛绍看着那微微颤动的毛毯接着说道:“以后她的吃穿用度跟我一样,她需要什么,你只管让人放手去采买,只一条,现在她的处境很危险,不准她擅自离府,如果她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向我禀报。”
福叔依旧恭敬地答应着。
范烟乔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
薛绍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关了电灯,转身走了出去。
范烟乔又等了半晌,直听到外面小客厅的门都关上之后,才掀了被子露出口鼻用力地呼吸起来。
☆、第028章 霓儿
第二日一早,范烟乔刚刚起床,便听到外面小客厅里有人打扫走动的声音,范烟乔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自鸣钟,见时间不过才六点。
她拉了薄毯盖到头顶,轻轻叹了口气。
若这是在自己的家中,父亲绝不会允许佣人这样打扰她睡觉的,父亲虽然起的早,可是母亲却一直保持着俄国贵族时期的作息时间,通常会睡到正午才起床。
范烟乔虽然不像母亲那样,可是依然习惯了晚起。
闭着眼睛想想父母在世时自己在家里的情形,范烟乔胸口便绞疼起来。
她将头埋到软软的枕头里,捂着胸口用力呼吸了一下,然后掀了被子,红着眼眶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门外的佣人丝毫没有顾忌的在外面打扫着,有个女人扯着尖细的声音叫着:“红梅,你看看这桌角,你根本就没有擦到!大少屋里你敢这样吗?还不快来再擦一遍!”
歇了一下,又叫:“小环,这花你就不浇一下么,还用我提点?这么贵的兰草,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那声音隔着一扇门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像故意想让范烟乔听到一般,只越说越起劲起来。
范烟乔沉了脸,掀了被子慢慢走下床来,她走到卧室的门前,伸手握了雕花的铜把手,正欲开门,忽然听到外面那女声咕哝着说道:“都几点了?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大少都起来半个时辰了,这样的主子倒真比正经主子架子还大……”
这次的声音不大,听得出来是刻意压低,可是范烟乔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眉头微微皱起,握着门把手一把将门拉开。
门外的女人正背对门站着,听到声响,唬了一跳,回头一见范烟乔冷着脸正看着她,脸上些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却很快反应过来,一份刻意恭敬又冷漠的表情浮上,嘴中低声说道:“小姐您醒了……”
其余四个正在打扫的佣人一见范烟乔出来,登时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低头纷纷叫道:“小姐。”
范烟乔冷着脸盯着面前的女人看去。
这女人很年轻,左不过二十岁,一张瓜子脸,皮肤很白,眼睛又大又圆,眉毛拔得尖尖细细,眉峰上挑,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
她的身材不算很高,可是曲线玲珑,一截白晰圆润的胳膊上带着一支水头不是很好的翡翠镯子,另一只手腕上系了一段编得很精致的红绳。
范烟乔心中暗暗地想道,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来头,看她这穿衣打扮的样子,应该不是府里普通的佣人,一想到昨晚薛绍说过的话,她的心中瞬间明了,看来这就是他那头的那个叫霓儿的女人了。
这府里,薛绍性情乖张狠毒,那他那头的佣人这样颐指气使,到是也说得通。
因为薛绍的关系,再加上刚刚她的那一番举动,范烟乔不由得对霓儿本能地厌恶起来。
她冷眼看着她,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过来帮我穿衣服吧……我睡不着了……”
霓儿一听,脸上的表情登时就不自然起来,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对范烟乔说道:“小姐,我向来只服侍大少穿衣,从来没服侍过女人,我手笨,怕不合小姐的意,要不然这样吧,让小环伺候您穿吧?”
范烟乔停止脚步,缓缓转身看着她,眉头微蹙,一字一句问道:“怎么?不会便不学了?再者说来,难不成你以后也只伺候男人?将来大少若娶妻生子,指了你去服侍太太,你也这样说?”
范烟乔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过,可是却字字诛心,直说得霓儿脸上青红交错。
范烟乔的妈妈赫莲娜生于贵族之家,自小便学习如何管理奴仆和分配每日工作,以便将来嫁人之后能从容地当好一个贵族之家的女主人。
所以范烟乔自小亦是被母亲这样教大的,虽然国家不同,但是仆人的秉性都是一样的,如何调教刁钻的仆人,赫莲娜虽然从没说过,可是范烟乔却凭着自保的本能知道,此时若是不能将她压下去,只怕将来她在大帅府里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她见霓儿不说话,便接着说道:“你是叫霓儿对吗?我用不了你,既然你只会侍候男人穿衣,那你就回大少那边去吧……”
霓儿一听她这话,脸上一僵,半晌,挤着一丝笑意声音艰涩地说道:“小姐说笑了,我是大少派过来伺候您的,我虽然笨些,不过学两天应该也就会了,小姐请去坐稳,我洗了手就来伺候您穿衣……”
“不必了……”范烟乔扫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想借洗手的机会躲出去,然后等她实在熬不过,便找别人伺候。
她抬着下颌指着旁边桌上放地瓷盆说道:“我看那盆里的水也算干净,你就着洗两把就过来吧……”
她知道这种人家规矩严格,浴室是决不会让佣人用的,于是直接让她去洗抹布的盆里洗手。
旁边的小环看到,忙小声说道:“霓儿姐姐,这盆里的水是净的,我还没用过……”
霓儿狠狠地瞪了小环一眼,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伸手洗了两把,就着抹布擦干,便进了范烟乔的卧室。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叫着小环:“你过来帮我。”
关了门,两人伺候着范烟乔脱了寝衣,霓儿一把打开壁橱,脸上却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见那壁橱里金壁辉煌,纱的,绸的,软缎的,短外套,长外套,睡衣,浴衣,夜礼服,下午服,各式寝衣,以及若干在家里穿的半正式的晚餐服,足足把个两米多长的木柱上挂得满满登登,一色五颜六色的女式服装,打眼看去,光旗袍就有几十件的样子。
霓儿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她自长大成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女人衣服,一时之间心中五味陈杂,伸手摸着那些犹带着茉莉花香味的华裳美衣,语气酸涩地问道:“小姐,小姐您想穿哪一件?”
范烟乔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把那件黑色华丝葛裙子拿过来吧……”
霓儿听了,伸手一件一件地去翻,看见一条黑色的,取了出来问道:“是这件吗?”
范烟乔点了点头:“拿过来吧。”
霓儿依依不舍地关了壁橱的门,将那裙子取了过来。
伺候着范烟乔换完了,霓儿转身刚要走,便听范烟乔淡淡说道:“给我扎着简单点的发髻,我头发有些长,这样散着怪热的。”
霓儿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不是羞的,却是气的。
☆、第029章 尊卑
范烟乔看着红木雕花镜子里霓儿青红交错的脸,淡淡问道:“怎么了?挽个简单的髻子便可,你怎么站那里不动?”
范烟乔的头发虽然从小到大都是妈妈梳的,可是她却知道,权贵之家,自然有专门梳头的佣人,霓儿从来到大帅府便一直伺候大少,给女人梳头的功夫自然是弱点,可是瞧她那脸色,却并不是因为不会梳头而窘迫,分明是因为范烟乔这样随意的指使她而心中不满。
通过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再想想以前父亲说过的关于大帅品性的话,范烟乔知道薛绍在大帅府里说一不二,佣人比忌惮大帅更忌惮他几分。
所以他屋里的佣人到她这里来,自然是觉得身段高,弯不下腰。
范烟乔年纪小,可是自小生长在商贾之家,父亲贵为江浙商会的会长,又经营着北方属一属二的铁器工厂,迎来送往皆是权贵,虽然父母将她保护得好,可是却并不代表她懵懂无知,不辨好赖。
这么一点阅人观色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范烟乔自小被仆佣伺候长大,自问从来不会对他们轻视谩骂,况且她的本性也并不是这样刁钻刻薄,可是她偏偏就看不惯霓儿欺软怕硬,狗丈人势的性子。再加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对自己的生或死模糊了起来,生也好,无非就是在大帅府里当傀儡,等待母亲痊愈,或是等待薛绍查出杀她全家的真凶,以报仇雪恨。
死也好,见过了家人和于妈死时的惨状,这种事情不过是痛苦一会儿便可以解脱。相较于活着,她却觉得死了更好,如果不是为了妈妈,为了报仇,现在的她,完全可以一死了之。
身无牵挂,亲眼目睹至亲之人被残杀,活着也是煎熬。
她并不傻,她知道薛绍在这个时候打起铁器厂的主意,是在利用她,可是她已经家破人亡了,即便有万两金银,于她也没有半分用处,所以他说的,她都接受,只要他能帮她找出杀她全家的真凶。
因为无所顾及,所以她根本不怕霓儿去跟薛绍告状,况且,她心中有九成把握,霓儿绝对不敢去跟薛绍告状的。
相反,如果她去告状,很有可能得到相反的结果。
不为别的,仅凭这两天她对薛绍的了解,这样阴狠跋扈,把人命当儿戏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佣人,来找她的麻烦呢?
心中这样笃定,所以范烟乔的语气更加严厉起来,她伸手状似无意地摆弄着梳妆台上的桃木梳子,盯着镜子里那张娇艳的脸问道:“怎么?我指使不动你?”
霓儿一听这话,猛地抬头向镜子里看去,却不期然撞上范烟乔审视的眼,她怨毒又鄙弃的眼神来不及收回,便被范烟乔尽收眼底。
她深吸一口气,把头微微低下,沉声说道:“霓儿不会给人梳头,更不会挽髻子,若是小姐想梳头,霓儿这就去找吴嫂子来,她常给她家丫头梳头,手还灵巧些……”
范烟巧捏了桃木梳轻轻地敲着梳妆台,偏头看着一旁眼神惊慌的小环,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是叫小环是吗?你可会挽髻子?”
小环慌忙答应:“会,不过只会简单的。”
范烟乔淡淡说道:“霓儿,你出去吧,我这屋不用你了,伺候我穿衣,你说你不会,伺候我梳头,你也不会,我这屋里留你何用?外面洒扫的事情,我看你也未必下得去手干,别脏了你纤纤玉手,你走吧,我用不了你……”
她说完这番话,缓缓站起身子来,低头看着一脸错鄂的霓儿:“走吧……”
屋子里登时静下来,霓儿的脸色瞬间变白,她咬了咬嘴唇,低头说道:“霓儿知道错了,小姐不要撵我走,我不会可以慢慢学……”
范烟乔沉了脸:“慢慢学?谁有工夫等你慢慢学?你当我是什么人?”
她皱眉看着她,低声喝斥:“好了,你出去吧,去找大少,别在我这屋里站着了!”
霓儿咬着牙,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一脸铁青地看着范烟乔,梗着脖子声音艰涩地说道:“既然……既然小姐这样说了,霓儿也无话可说,霓儿这就走……”
她说完,抬脚急步走了出去。
范烟乔心头微微舒了口气,她转身看着一脸惊慌的小环,淡淡说道:“你别怕,我只是看不惯她这作威作福的样子,一点佣人的分寸都没有……”
小环咽了咽口水,抬眼觑了觑外间客厅里正打扫的三个人,小声对范烟乔说道:“小姐,霓儿姐姐是大少屋里的人……”
范烟乔低头看着她,皱眉说道:“我知道她是大少屋里的人……”
小环见她好似不懂,忙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是……是屋里的……”
范烟乔一见小环这羞怯的样子,心里一沉,脸上一下子烧起来。
她在学校里听有些好事的女孩子说过,大户人家的少爷,在未正式娶亲之前,都有通房的丫头,她起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一个日本商人的女儿偷偷告诉她的时候方知道其中的原由,赫莲娜向来厌恶这些事情,自然也不会和她说。
所以现在一听小环这样说,范烟乔登时就浑身不自在起来,她红着脸转过身去,手指都轻轻地颤了起来,原来这霓儿竟然是薛绍身边的女人,怪不得她敢这样肆无忌惮。
小环一见范烟乔脸色微变,猜测她是后悔刚刚对霓儿那种态度,于是轻声安慰道:“大少有公务,其实……很……很少……嗯……我们都知道……她……她不过是丈着……”
小环说到这里,脸已经红得要烧起来。
范烟乔的脸也跟她一样红,她用力握了握拳,尴尬地说道:“你放心,我不是怕她,你不用宽慰我,我只是……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小环忙转开话题,伸手握起她一束头发:“小姐,我替你梳头吧,我虽然手艺不好,可是却也过得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桌上的木梳去梳头。
这梳妆台都是前天现买回来的,东西都是新的,女人的东西,显然采买的人经验不是很丰富,看着虽名贵,可是用起来却很不顺手。
那把桃木梳的梳齿还是刚刚打磨出来的,梳到头发上的时候便有些干涩,小环一梳子下去,范烟乔的头皮针扎似地疼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歪了一下脖子,便听身后有匆匆的脚步声,抬眼往镜子里看时,却见福叔一脸肃穆地快步走过来。
☆、第030章 认错
范烟乔挑了挑眉,想不到这霓儿这么快就把救兵搬来了。
她原以为福叔一定是来为霓儿讨公道的,可是谁知道福叔走到卧室的门口之后,却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轻声问道:“小姐,您起了?”
范烟乔微一抬头,小环收了手,拿着梳子站到了一边去。范烟乔看了看镜子里的福叔一眼,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却见霓儿正低头站在福叔的身后。
她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
福叔一见范烟乔的眼睛望了过来,忙说道:“小姐,刚刚霓儿过去找我了……”
范烟乔淡淡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福叔接着说道:“刚刚听她说小姐不想用她,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也不说,所以老奴这才赶过来问一下小姐,这丫头犯了什么错,小姐不想用她?”
范烟乔看着福叔轻声叹息了一下:“福叔,我一个寄住在大帅府里的人,有什么资格挑佣人?只是这霓儿也太过张狂,这样的佣人,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性子这样乖张,我怎么敢用?左一句不会伺候人穿衣,右一句不会给人梳头,福叔,你说我留她在这里何用?这些事情小环都能办,霓儿既然是大少的人,一心一意只想着伺候大少,那你就让她回去好了……”
福叔一听范烟乔说的这些话,脸上登时就变了色,他沉默了一下,猛地回头喝斥道:“你是这样说的?”
霓儿吓了一跳,她是大少屋里的人,福叔虽然贵为大帅府的管家,不过平时到是对她还算客气,如今为了范烟乔跟她冷了脸,霓儿心里一下子有些委曲,可是她却不敢回半句嘴,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回到大少那边,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的不忿,低头说道:“是我不知分寸……”
福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当着范烟乔的面却不好再发作,他转过头来看着范烟乔,沉声说道:“范小姐,是老奴管教下人不力,您大人有大量,这丫头一时糊涂,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她一时糊涂?福叔,我敬您是大帅府里的老人,可是这么没眼见的奴才大帅却指到我这里来,你说让我用是不用?哪个主子听到刚刚她的那一番话心里痛快?我看她不是佣人,应该是祖宗!”
福叔低着头,刚开始的时候连连称是,范烟乔最后那一句说出来的时候,福叔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范烟乔一看福叔这样给面子,说了一半的话却不好再往下说下去,转身坐到梳妆凳上,看着镜子淡淡说道:“福叔,我也不想使你为难,这样吧,你就跟大少说我这里用不了这么多人,让她回去吧。”
福叔一听,想不到范烟乔这么倔强,忙说道:“小姐,你……”
他话到嘴边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小姐,你若是这样把她撵到大少的身边,大少一定会生她的气的……您有大量,原谅她这一回……”
范烟乔皱了皱眉:“她又不是我的佣人,大少生不生她的气与我何干?”
福叔听到这里,表情一滞,半晌低了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转身看着霓儿说道:“走吧,小姐不用你,那你就回大少身边吧。”
霓儿一听,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福叔知道她现在是真的怕了,心中无奈,想了想,于是给她使了个眼色。
霓儿会意,她的脾气虽然乖张,不过也知道如果现在回到大少的身边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赶忙急走几步,走到范烟乔的身后猛地往下一跪,垂着头低声说道:“小姐,是霓儿错了,求小姐原谅……”
范烟乔坐在那里头都不回一下,只对着镜子伸了手指轻轻顺着头发。
福叔一看范烟乔这样子,皱眉对霓儿喝道:“还不快磕头!”
霓儿一听,低头砰砰磕了两下,嘴里直叫:“请小姐原谅霓儿,霓儿再也不敢了,求小姐把霓儿留下,霓儿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
范烟乔犹是不动,一旁的小环早吓得六神五主起来。
范烟乔不松口,霓儿只得跪在她的身后不停地磕头。
范烟乔在心里约摸着她的额头应该磕得出血了,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坐在梳妆凳上看了她半天,悠悠说道:“算了,你起来吧。”
她话音刚落,霓儿便一下子停了动作,身子在地上伏了一小会儿,然后慢慢抬起头来。
刚刚范烟乔硬要她回去的那番话显然是把她吓住了,所以抬头的时候,眼睛便不敢直视她。
范烟乔垂眼看了看她的额头,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女人到是奸诈,刚刚那样一阵磕头,结果额头上只不过微微红了一点,其余的,竟然什么事也没有?
真不知道刚刚她那砰砰的声响是不是用拳头砸出来的。
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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