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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爱纪-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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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清晨,迷糊间,拿手机无意冲进眼睛里一句:露台很凉。
极短。
陆时城一夜辗转,醒来却还是那副精神奕奕的模样,他一贯如此,从不轻易暴露疲态。
偌大的办公室里,静的发沉,桌子上放着如山材料,他双掌合拢,抵在下颚,凝神瞧着眼皮底下那一串串数字,咖啡轻轻放一旁时,他才余睇手腕,看看时间。
“陆总,您明天的行程安排。”
助理把计划表送到他手边,他爱纸质,陆时城贵人事忙,把计划表过目不忘这么搭眼过一遍,定定神,给徐之行打了个电话。
彼时,徐之行动了动,怀里的女人识相地挪开,他出来在走廊听陆时城的电话。
徐家老爷子最近不太好,前脚陆时城刚造访过,相谈甚欢,后脚住进医院疗养去了。
两人约在一家四合院碰头。这个时令,正是A市最冷的一段儿,附近停着徐之行的黑色路虎,陆时城绕进来,见两个狮子头黄铜手环在花白的日头下油润发亮,想起和田玉,套在祖母的手腕上。
经过走廊,听到里头稀里哗啦的摸牌声,人影幢幢,人声嘈嘈。里头蹦出一句国骂,立马有人接:
“你他妈属王八呢,磨叽个屁啊!”
说是吃海鲜粥,可徐之行早架起咕嘟咕嘟香气四溢的火锅,涮着羊肉,见陆时城进来,让人赶紧麻溜地去伺候。
笑着看他这身行头,“时城,瞧你这一身美帝金融大鳄的派头,吃涮羊肉不大应景呢,得,我让人给你上海鲜粥。”
陆时城嫌弃这一屋子的味儿,他是挑剔,让徐之行换个屋子,说快吐了。
徐之行笑骂他真是不爷们儿,陆时城懒得搭理,等换间厢房,开始边吃边说正事。
“我跟你说,时城,我们是最不务正业的,你这么耽误我寻欢作乐,得怎么补偿,要不,也给我介绍一款昭昭那样的姑娘?”徐之行贼拉精,看他孤身来,有意寻两句开心。
陆时城啜了口茶,公文包拿上来,面上淡,把材料推给徐之行:“你拿给徐叔,我就不这么频繁过去打扰他了。”
听他这么说,徐之行有了几分认真劲儿,埋首去翻,啧啧两声:“时城,你这是拼死要搞前老丈人啊?”
有出轨证据,法院判离婚不难,陆时城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儿。当下,他享受的是围追堵截,只有自己清楚这件事已经不纯然了,有几分为云昭?又有几分是自己天性使然……人若犯他,他必报应。
继续翻,徐之行更是咋舌:“你他妈的连05年的旧账都翻出来,可以啊,暴力拆。迁、家族涉。黑,袭。警……岑家这么行的我还真没留心过,唔,”他眼睛一眯,“十年前的土地交易,嗨,管这事的可都换几茬了。”
徐之行知道他做事向来缜密,走一步,想三步,早早谋划滴水不露。这回,中盛银行算他栽次跟头,钱只是一方面。
点了雪茄,陆时城双眸本黑亮如泉,此刻被烟雾一笼,只剩似有若无的波澜不惊:“他从A郊起家,历史问题少不了,那片地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封闭混乱。当年非。法操作层出不穷,是腐。败的重灾区,我想的是,只要想查,总能查出东西。我上次跟徐叔说了这个事,”他脸色有些变幻,“当然,我这边一直也没松劲。”
端上盘白瓜子,徐之行当玩儿一般的剥着,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陆时城这是利用政商关系要搞垮岑家。这年头,谁禁得起细查,想逮你总能薅出点由头。
不过,至于吗?陆时城这种级别的男人离婚,是麻烦了点,费钱。可这么反目成仇,似乎也没这个必要啊,徐之行瞄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天底下真是得罪谁,都别得罪你。我家老头子把你拿半个儿子看,你也是能忽悠,你他妈脑子是电脑合成的吧,时城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我看你一天有48小时吧?”
两人自幼相识,徐之行跟他说话特随意,人前还好些,这张桌子上只他两个,措辞非常不讲究。
陆时城习以为常,袖扣乌黑发亮,跟他这双眼一样沉厚。很快,徐之行发现另份资料是关于绿城地产的,他不解:
“绿城这种也值得你陆时城盯?”
绿城算中小房企,当下,楼市调控朝纵深方向迈进,资金收紧,跟金达上品此类寡头房企没什么竞争力,注定是托拉斯模式的牺牲品。
“去年年初,绿城高价拿下块地皮,调控这么一出,他资金链断掉,债务滚雪球似的涨,已经在申请破产重组了,等上头批准。”陆时城微微笑,“绿城确实不值得我盯,但我跟它有仇,就这么简单。”
“你这是驴年马月的仇?”徐之行每次见他云淡风轻的笑,就知道,陆时城八成又在算计着什么。
“等等,怎么这么耳熟,那谁,张什么来着跟岑子墨喜欢扎堆瞎闹的……”徐之行努力回忆,嘴上沾了啤酒沫儿,冷冷的,也紧跟笑的冷气嗖嗖,“你这想麻烦老爷子的地儿可不少。”
他应了一声,靠在椅背上轻笑出来:“没办法,你不说了么?我是他半个儿子,不帮我帮谁呢?”
徐之行把杯底那点酒喝光,东西一收拾,陆时城忽然问他记不记得二十年前的A城,没那么多高楼大厦,老城墙上的荒草长的疯蛮又自顾。
妈。的,他徐之行就不是这号人,哪里记得什么老城墙上的草。真搞笑,陆时城不是爱泡美术馆博物馆这种清流之地吗?或者,美帝华尔街的feel,想什么老城墙呢!
“我就说你怪,这头刚杀人不见血,转脸就能诗情画意怀个旧谈谈破墙头,老头子吃你这套,我受不了,再见!”徐之行笑着把他送出了门,两人走一段,自然不忘问怎么没把昭昭带来,陆时城慢吞吞一笑,戴上皮手套,一副不想谈私事的模样,徐之行也就作罢。
如他所想,有出。轨证据,法院也好判,但陆时城知道岑子墨不会轻易结束两人之间的关联。
他雷打不动每天给云昭发信息,极简,好像算准了她不看,可短了不一样,那么几个字,不看也看得到。
看邮件。
这是他给她发了封邮件后编辑的,人长进了呢,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可接到手的活,一点没松懈。陆时城自有办法留心她的进度,赶上期末考,云昭又慢下来。可是,他一想到那天她的那些话,太阳穴就不受控制的乱跳。
三个字,完全是平铺直叙公式化的措辞,带着职业气质,莫名好像他是她的老板。云昭心里惦记着参赛结果,偶尔抽空想一想,但没抱什么希望,这份作品里,她是妥协的。
所以,除此之外,她另交了份略显仓促粗线条的个人作品,不以团体的名义。可人精力有限,她当是磨砺,这么交上去更不抱什么希望。
电脑里,邮件不是来自陆时城,倒是来自评审委员会。
让她对个人作品添加一份更详细的设计说明,云昭发起呆来,不知这是什么操作,打电话确认了,连忙回复。
两天后,却让她写一篇文章,以“新时代人类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建筑”为主题。
云昭擅长熬夜,建筑系的好学生应该有熬夜的天赋才对得起这个毁人青春的专业。搞个通宵,文章写了出来,又改三遍,对方接收后发到公众号上,倒给她打了笔稿费。
她怀疑陆时城在里面搞鬼,又觉不对,中盛不过是参与方之一。那三字后,陆时城竟再不骚扰她,连晚安都省。竟怏怏的,她转而惊醒好像才知道人性可以如此软弱,看不起自己。云昭左右思忖,把陆时城从脑子里使劲甩出去,告诉自己,这个人不会再影响她了,就当生了场大病。
她没给他任何回应,也许,他慢慢便死心了。
心血来潮,想起公众号那篇文章,去看留言,有一条回复的长之又长,密密麻麻。正准备细看,此刻,人在图书馆,身边忽然移来一袭身影,靠近了,她感觉到随后抬头看人。
第074章
搭讪的男生脸红红的,口角稚嫩, 大一新生, 问云昭旁边空位有人吗?她笑着把书挪回一点,摇摇脑袋, 眼睛里仿佛能掬起一捧清水来,男生有点呆愣地看她。
她继续低头看手机,那条回复说:
观点犀利,一个优秀设计者应该有质疑精神, 当下是否有过分追逐艺术的形式感的倾向, 只关注美学呈现, 而全无烟火气, 值得一探。建筑, 最终要与人发生关联,以人为核心, 尽管尺度、空间、光线、曲度这些因子已经无一不费心思。不知道年轻的作者可曾阅读本雅明,他对建筑的看法对于今天的建筑师依旧有着不俗的参考价值,个人想法,仅供参考。
云昭看的会心一笑, 暗想对方大约是中年人,看到文章最后介绍自己是大四学生的信息, 所以这样称呼……年轻的作者。
她低头,快速回复这通留言,十分专注。身边,年轻的男孩子时不时偷瞟她两眼, 目光游游走走,停在她手旁的书上,憋半天,才问她:“你是学建筑的吗?”
云昭抬眸,随手抿了抿头发别到耳后,浅浅一笑颔首。
不远处,隔了两排,一本《城市发展史》后慢慢移出半张脸来,似玉沉水,漆黑的眉眼横亘上头,眼睛一垂,看到她的回复,有这个年龄最丰盛的活跃头脑:
感谢赐教,说到本雅明,莫名联想到冯纪忠先生,最近愈发佩服起冯先生来,他始终有着属于自己的价值判断,不被时代洪流携裹。大概跟本雅明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说的倒也不是两人都固执一味怀旧,而是一种和主流的疏离感。可矛盾之处,也在于此,如何在疏离感中确立和当代城市的一种平衡感,以人为核心,如何让更多人居住的“住宅”能在不俗的体系中得以呈现,是需要大量实践的。这几年,隈研吾的作品很受欢迎,本市也有他佳作,所谓“负建筑”概念的特质,也许美学上的东西在早在冯先生的作品里体现了(若说名誉,这里惋惜先生,我倒觉得他比隈研吾更悠然),追溯更早,则在宋代的文化精神里。而当下,大城市的地标建筑多出自于外国建筑大师之手,怎么做出“中国性”作品且与古为新,我想,方是本国建筑师们需要深思量的问题。
她真是年轻,落到笔锋上,有她藏形匿影的锐利和气盛,一股拿云姿态。陆时城不知道她写起文章来,笔触原这么不客气,敢说的很,又有那么点替冯先生打抱不平的意思。人不觉又变了,之前,在先锋一听说隈研吾,尚且泄气几分。
再偏头看人,安安静静,温顺的小模样,这样的反差,陆时城笑意深浓,目光落到旁边一直在和她没话找话的男孩子身上,干净秀气,惨绿少年,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酸意陡得呛喉。
这边,云昭打完字,却想起先锋,哦,花园出自隈研吾呢。至于中盛大厦,来自英国设计师。脑子漫漫,她悄悄起身拉开椅子,离了坐位往书架方向走。
手里这本塞回去,仰头望,犹豫选书,可下意识又先去翻手机,看那位陌生不相识的人是否回了留言。
回复竟出奇地快:白日昭只,未来可期。
云昭噌的脸红一下,心竟跳快,这篇文章她用了个笔名“青春受谢”,对方是懂的,便回了句:我对未来永远怀抱敬畏和想象。
手再搭上去,她踮起脚,背后忽然氤氲过来一股冷香,就是那种香,香的发冷,她无比熟悉的味道。不及反应,一道低沉声音响起:“不知道选哪本?我来给你挑。”
陆时城高大身形把她罩住,天地都消失,他抽出本《树上的男爵》,并不管她文学作品读的不多,这是以前云昭说过的。她目光跟着修长手指,霍然转身,靠在书架上,不闪不避,只是双眸睁大带着悚惕把他凝视,眼睛真美,闪着微光。只刹那,陆时城心头难抑那阵荡漾。
“这些天过的好吗?昭昭。”他一见她,大冬天里的空气都会变得热辣,整个人滋生出酒醉般的醇意。
云昭抓紧手机,四目相对,她终于挪开目光却一个字也不说,气氛紧绷,她甚至屏住呼吸,不去嗅一分半点他弥散的气息。
隔着玻璃窗,阳光变蜜色,温柔溶金地点撒进来,图书馆气氛有种纯真的静谧感。这样的地方,陆时城确实不好胡来,他也不想,所以,默然半晌只是说:“成天想你。”
不温不火的姿态,也算他先把软给服了,但这又分明不是他,他这表情,尤其是一双眼睛里烧着火,想弄死她。
“想跟我上床?”云昭终于开口,语有讥诮,她长这么大最不喜欢嘲笑别人。如今亦然,但是在剜自己血肉一样,好像哪一部分突然长大,像失眠的夜,越发清醒的可怕,“陆时城,你没找过别的女人吗?不见我的时候。”
要他守身如玉,学会忠诚,这是永远不存在的。她知道,他不会为一个人停留,如果有,那一定是中盛需要他停留。五年前,他多大?马上而立,时候到了所以选到岑子墨,可不妨碍莺莺燕燕穿梭不停。五年后,他也不是为了自己离婚,早把话挑明,不过是他自己忍受不了一团糟的婚姻。
陆时城生气的时候,格外阴郁,云昭知道他分裂,平时一切都敛在那副优雅完美的皮囊之下。可她不怕他了,即使怕,咬死在心底不愿意露怯。
“我们昭昭长大了,挺快。”他竟然冲她笑了一笑,很轻浮的,“不搭理我没关系,我想着你,你恋爱了结婚了都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给你拆散了。”
说着,余光一斜,“刚才坐你旁边的,看的上吗?昭昭,跟过我陆时城,看男人的品味不该这么差。”
说这些时,语调有种温和的傲慢,云昭克制地抿唇不让声线走样:“谁都比你好。”
两人用几近耳语的声音交锋,在这一角,蠕蠕地抖动着彼此的气息。偶尔,有人从尽头那走过,云昭便保持沉默。
“是吗?可在我看来,谁都没你好。”陆时城说。
云昭没有一点防备,她睫毛蜷动了下,摇头:“你从不说真话,我知道的,陆时城,你每天张嘴就能从容撒谎,对不起,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得准备期末考,你别打扰我。”
她急着走,像躲流感,陆时城咬着牙根:“你跟过我,以为还能再跟别人?我要是没有要放你的意思,谁都不敢要你,昭昭,你只能跟我。”
云昭终于被他惹到恼怒:“你做梦,陆时城你以为你是谁,我就是不嫁人也不会选你!”
她小脸涨的通红,陆时城看着,突然怜爱温柔地笑了:“昭昭,你生气时总是很有趣,这样,你去复习,我不打扰你。”
他左右一看,四下无人,扣着她手腕对准她那一小截白似乳酪的脖子呵几口热气,发狠一咬,好像要把她魂魄都给吸走似的,柔软的唇碾过耳畔:
“我想要的女人,从来没有弄不到手这一说,昭昭,我有时间跟你耗。”
他给过身体上的镂骨铭肌,哪里会忘,一贴身全部记忆就跟着滚烫烫地复活回溯,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可刚撩起个头,陆时城却松开了她,看着云昭心潮难平一脸妩媚的红,笑:“你已经有男人了,别人追求你时,记得拒绝,别想着给我脚踏几条船,回见,我尽量不来打扰你迎考。”
他当真走了,云昭头发散乱,一个人在书架旁理着被陆时城刚才那一通好揉的衣服。
呼吸不定回到座位上,逼自己不再去想陆时城这个人。
期末考战线拉的长,他竟守信,真的没再来找过云昭,一条短信都没有,反常的可怕,让人有种他真的已经渐渐遗忘的错觉。
这段时间,云昭寝室回的勤快,有土豪室友,从不谈恋爱的小姑娘成天最近迷上打鸡血聊股市,整天牛市熊市、一级市场二级市场术语满天飞。她们还是学生,大都不关心这块,只有小土豪跟着家里炒股,立志当股神。
除了复习,就是窝在寝室里找一堆类似《华尔街之狼》影片继续打鸡血,嚷嚷要去美帝读研,转战金融。
土豪学业同样不俗,当初也是一腔热忱学建筑,如今,兴趣大变,想要投身的事业风向转了。云昭有点唏嘘,好像名校精英如今一股脑的都想做金融,她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
不过,股市最近确实让人打鸡血。
逢着快到年关,股市狂欢,远比满大街又飘起的红更能刺激到股民。中盛的茶水间里,三五人端咖啡站在滚动的屏幕前看股市行情,觉得全国人民恐怕都要疯了。
只有陆时城,一个人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思绪集中,等的不过是离婚判决书。
晚上,和卢笑笑约在徐之行的私密场子。
她真的进了金达上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圈子里都传她得罪了陆时城,狠狠的得罪,所以陆时城不顾半点情分搞的她只能先行一步主动辞职,算是保住颜面。
两人谈许久,卢笑笑最后提醒他一件事,陆时城蹙眉点头:“我知道。”徐之行中途进来给点水果,听到两句关于股市的,随口一插:
“我不管,我只跟着你陆时城,到时赔了,我找你算账。”
陆时城低首摩挲着资料笑,像是没听到,扭头看窗外灯火,一片璀璨,说:“这里视野不错。”
他眼睛漆黑乌亮,在灯光下,却总是显得粼粼一片,高深莫测。
出来后,在熙攘的车流里,发信息给云昭:昭昭,看看外面的灯。
而半道上,司机告诉他,有人别车,像是有心作对一样。陆时城回头,看到那辆宝马,让司机找地方先停车。
还能有谁?
狭路相逢,也算缘分,陆时城的手机上终于活灵活现跳亮出一个号码,他接了,淡淡说:“有事吗?”心里冷笑,岑子墨能忍到现在没找她,算她有两分定力。虽然,中间这些天她有过醉酒时刻,糊涂又清醒地给他发信息,说爱他。他没有屏蔽也没有拉黑对方,有些账,没算清。
“陆时城,你简直禽兽!”
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一种歇斯底里,又觉得久违,他气定神闲地莞尔:“何必呢?大过年的火气也这么大。”
岑子墨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她是要找他的。老天有眼,在路上偶然看到他的车,不用她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似的满世界找。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恨的牙齿打战,“陆时城,少装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张思露一家被你逼的要跳楼,你是不是真的要把人逼死才算完!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有没有人性!”
夜风寒,可陆时城带着一身酒香和热气,他轻描淡写回应:“那就去跳。”
岑子墨脑子里全是他那张万事不放心头,对世间一切冷漠的脸,他就是这么混蛋,罔顾别人性命。
她怒极反笑:“你会不得好死的,陆时城,做人别太绝!”
“我好死不好死,不劳你费心。”陆时城一张脸无情到极致,车窗映光,投在他脸上变幻着盛世美颜。
两人谁都没提录音笔的事,岑子墨要求见他,陆时城依旧面无表情,却答应她:
“对面餐厅。”
第075章
两人不是凑到一起吃饭的,几乎同时赶到, 远远的, 岑子墨看到陆时城现身,微微惊讶:他换了发型, 寸头,从额头到鼻端再到下颌,线条矜贵,整个人像行走的冬季时装广告画。她有点分神, 不对, 是心神跟着晃, 自己这颗心在看到他时, 依旧会跳的没有章法。
那么多个夜, 她曾拥有过他,那么多娴熟的动作……岑子墨鼻腔里的酸, 夹杂着痛和恨。等人更近,她只觉得自己像盲头乌蝇,嗡嗡乱飞一气心里是五味杂陈了。
她眼睛贪婪,不放过他身上任何一个细节。那种虎视眈眈想从他肺腑里扒拉出什么东西的模样, 让人反感,陆时城甚至反感她身上雪白皮草。
“公共场合, 我希望你能克制下,如果不能,我们还是不要谈了。”陆时城先发制人,坐下后, 错个响指,示意侍者把桌子上浓郁的玫瑰撤了,他对浓烈的气味素来过敏。
那个拿手帕掩鼻轻咳一声的动作,眉宇微蹙,岑子墨也要留恋地盯。
他坐姿随意,岑子墨一边看,一边挑眉说:“陆时城,你在商场混这么多年,有些事,我劝你别做这么绝,给别人条活路,当是给自己积德。”
陆时城风度翩翩笑,他翘起腿:“行善积德,要搞对地方,你们没有资格跟我谈善德这种宏大概念,你懂什么叫善叫德?”
岑子墨冷笑:“我不知道,你陆时城知道?你做慈善不也是装出的伪善?天天卖不完你年轻有为金融精英的人设,自己这张皮下头,什么样儿自己没点数吗?”
她挖苦起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陆时城没什么波动,对这种话,免疫力极强,他细嚼慢咽竹笋鸭肝,被她看在眼里怒火更炽:
这个男人,无论对别人做出什么样的事,都吃的下,睡的着。
“怎么样你才能住手?”她直接把他眼前的盘子烦躁地推开,碰到手链,发出两声清脆。陆时城抬眸,那抹杀伐气一掠而过。其实,这些年他沉淀下来,大多时候整个人极稳,喜怒不形于色。
空气里,混着两人南辕北辙的香水后调。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陆时城让侍者重新给自己上份食物,磐石般不动,有条不紊用着自己的那一份。
岑子墨眸子立刻写满愤怒,极力压制嗓音:“你少装,绿城本来就身陷囹圄财务危机,迟迟等不来上头批复,不是你从中作梗,又是谁?谁不知道中盛背后有徐家撑腰?你们中盛系就是大财阀!”
幼稚的情绪发泄配上她的美艳贵妇派头,让人无言。
他一笑,餐具在手里闪闪发亮:“岑子墨,你从来都是乱吃饭乱说话,婚一天没离,我还是你老公,你总污蔑你老公做什么?”
老公……岑子墨心里忽然一阵悲哀,冷眼看他:“这些年,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怎么有脸提这两个字?”
他两腮小幅度动,微笑看她:“彼此彼此,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好聚好散,这样才能双方满意不是吗?”
那么黑的眼,什么都看不透,但似乎别有意味?岑子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拿离婚要挟吗?
下一秒,她就笑了,那种拆穿的笑:“我偏不如你心意。”
陆时城毫不以为意:“你今天来装什么道德模范?回去问你父亲,是不是打算收购绿城,玩托拉斯那一套。现在大环境在变,政策在变,整个房地产走向趋势你这点脑容量关注过吗?”
他冷冷翘起嘴角,看她错愕表情,再次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个蠢货。
“所以,怎么往我身上泼脏水呢?我解释得够清楚了吗?再有,我提醒你一句,管好自己的嘴,刚才那种蠢话尤其是牵涉徐家少说为妙。”
似乎耐心告罄,陆时城起身就要走人,岑子墨扬声:“你等等,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他说了等于没说,什么都不挑明,想从陆时城的嘴里抠出什么,是妄想。
“五年,你不亏的,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名正言顺睡我,你该知足。便宜占尽,还想要钱吗?做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太贪,要折寿的。”他嘴巴毒起来,生生噎死人,火辣辣从耳朵往喉咙眼直钻。
岑子墨被他说的气极,正欲开口,陆时城眼睛是倏地沉下来,仿佛一张口,能喷出鲜血来似的:
“我这些年受的折磨,你这种女人,永远不会懂,你是始作俑者却一直觉得与己无关。过去十七年,我心里只有云昭,从没爱过你,你跟我那些女人没什么区别,都是快消品,我一视同仁。你说爱我,那觉得我会怎么看杀死我心爱姑娘的女人?”
那股戾气,莫名在说完消散隐去,他想起昭昭,脸上肌肉继而松弛下来。是了,他有昭昭,心底升腾起说不出的温柔宁静。从生而为人,陆时城很少体会到这种心境。
岑子墨脸色苍白,只觉耳朵旁轰隆作响,一连串盛夏的暴雷,砸到脑袋。
“陆时城,你有种什么事都冲我一个人来好了,有本事,你把我杀了,替你的女神报仇。”
“老婆,你又开始说胡话了,我杀你做什么?”陆时城满是恶意,他淡然,“狗急跳墙,我还想看看你能跳多高,别太让我失望。现在,你应该多去关心关心你的好朋友,她别真的去跳楼了,毕竟,你都还没跳。”
岂止是凉薄,岑子墨觉得陆时城坏到了骨子里。
几天前,她见到张思露,一阵错愕,她不知道陆时城到底跟少年好友说了什么,对方形容憔悴,家里已经是一团糟。她也不知道岑父此刻要做的,趁火打劫而已,说好听点,优化资源配置也无不可。
本想退步,让陆时城放张思露一马,她明知道他不会,但也许离婚是他软肋呢?他不就想着摆脱自己吗?而现在,陆时城的一番话让她心头茫然无措,他气焰逼人,更是让她不知到底要怎么跟陆时城继续斗下去,她倦倦的,是真的觉得好累好累。
爱是因,恨是果,岑子墨依旧不肯在面子上落下风,看他光鲜如初,那股靠怒气支撑的艳色喷薄而出,她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最终,她语笑嫣然地说:
“好,陆时城,我就不信你这辈子没栽跟头的时候。”
又一次不欢而散,陆时城不受什么影响。这个时候,大学放了寒假,校园稀落,他愈发忙碌像是真的忘记了云昭这么个人。
飞了趟美国,再回来,已经临近除夕。卢笑笑赶过来见他,陆时城正摆弄淘来的黑胶。
“那个模型,我弄出来了。”她把大衣一脱,坐下来打开电脑,与其说谨慎,不如说她到底对陆时城的事儿太上心,也太放心不下。
早交接过的东西,与她无关,如今人也不在中盛此举更像狗拿耗子。
“哪个模型?”陆时城满脑子事儿,随口问,看她认认真真在那捣鼓着,脸颊微红,人一胖了容易出汗,他给她端来杯水。
卢笑笑一边啪啦着电脑,一边说:“风控没人跟你汇报这个事儿?哦,可能是他们没发现。”
她中途悄悄问过,彼时没进展,后来陆时城给她派任务每天绞尽脑汁地忙成狗。再想起来,卢笑笑通宵了几个晚上。
外头下着雨,玻璃上水痕蜿蜒地流,杯弓蛇影般。陆时城点了烟在旁边静默站着,春节么……她答应过什么来着?走着神,他在想云昭春节会不会回老家,舍得买新衣服吗……
卢笑笑喊他,一脸肃穆。
“风控一直都没能识别出这个五倍杠杆,你看。”她挪下位置,陆时城的目光投射过来。
“现在太疯,太多散户进来了,”卢笑笑习惯性地一耸肩头,“你看,警戒线早过了,”她瞥他一眼,“现在这个环境,你没预测到点什么吗?这些垃圾证券,中盛得赶紧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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