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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剑神-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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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侍女可能觉得这样说话不好,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香儿,哪里有人领他来呢,你没看到他是一个人?一定是他干活累了,或者是迷了路。小地方的人不懂规矩,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让他出去就得了。”
这名侍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看到对方的目光很平静,有种宠辱不惊的深沉,她的心头一动,樱桃小口微微张开,说道:“你不要在这里乱闯,如果是府内雇工就在前面厅内等着,会有人领你去办事的。”
那名叫香儿的侍女不悦道:“鲜儿,你总是菩萨心肠,跟一个乡下人何必浪费嘴舌?赶他走就是了。”
女人话多,但并不代表有坏心;女人高傲,也不见得有多么冷漠。
或许这位姑娘是有口无心吧。卓藏锋不想跟这个丫头一般见识,如实说道:“我是来取回我家东西。”
“你家的东西?”
“是的,已经有许多年了。”卓藏锋不清楚自家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在将军府里存放了多少年,只能含糊的说着。
“笑话!堂堂将军府会欠别人家东西?还说你是从那个什么什么山千里赶来讨要。”香儿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也难怪,将军府的丫头们气焰嚣张,一般官家士绅都要给她们好脸,何况看起来土的不能再土的少年。
“你让他说完。”鲜儿脾气显然比香儿温和的多。
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深得夫人宠爱,一直打理小姐生活起居。后来小姐去海星天修行,她不能跟去,也不肯闲着,就又跑去照顾夫人。
“你家什么东西在将军府?”鲜儿睁着明洁的眼睛问道。
她也来自乡下,所以对一切乡下人都有好感,而且她善待一切下人,从来不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小看谁。
来到陌生的长安,除了询问路程,再没有人跟任何人说过话,望着美丽可人鲜儿,想着她身边另一个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侍女,卓藏锋想了半天。
望着远处假山旁一株金桂正花开点点,心想:这两个丫头长在一个枝头,却散发出不同的味道。
想了许久,他慢慢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说道:“这是信物。”
他掏出玉佩之时心里也无法决断,他不能肯定这块玉佩是不是信物,是不是能起到作用,不过以段千华和孟太虚的性格不可能有这般女人家的东西,是以说出这番话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鲜儿接过玉佩仔细观察,只见玉佩晶莹温润,质地细腻,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立刻感觉这件东西非同一般。
她突然惊呼一声:“小姐经常作画,所画的玉佩竟然跟这个一模一样呢?”
香儿忍不住好奇,凑过来瞅了一眼,说道:“上次我去找你,好像看到有这么一幅画。”说着她瞪着卓藏锋,眼睛里面充满怀疑的神色。
“你从哪里偷来的?”
卓藏锋脾气本来就不好,看对方是女流,不过一味忍让,现在这位叫香儿的侍女竟然空口无凭说自己是贼,这口气无论如何不能再忍。
他厉声道:“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决不能侮辱我!”说着走上前从她手中夺走玉佩。
鲜儿急得跺脚,忙不迭在一旁劝道:“你不要发火,小心被夫人听到。”
卓藏锋反问:“听到又如何?我难道怕他不成?”
鲜儿不语,小脸煞白。
香儿听了这句话也吓得不敢出声。
从两个侍女惊慌的神情中,卓藏锋知道她们是怕惊动了夫人,但是他不怕,反正已经到了这里,索性就让那位夫人出来,于是继续说道:“现在请去禀报你家主人,就说栖凤山卓藏锋前来讨回自家东西。”
香儿见他发怒,又担心被夫人发觉,一时又对这个倔强的少年有了惧意,不由望着鲜儿。
鲜儿想了想,说道:“今日一早求亲的人挤满了大街,我家老爷正在处理,怕是一时半会见不着呢。”
想起自己进门时将军府前人流熙攘的情景,卓藏锋知道鲜儿没有说谎,但是他依旧很平定地说道:“你们老爷不能见客,那就去禀报你们夫人。”
他这话很有趣,有一股子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意味。
听了这话,香儿扭头就走,一面走一面说道:“好,我就去禀报夫人,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知道将军府的厉害!”
看着香儿气冲冲跑去告状,鲜儿急了,追着她喊道:“香儿姐姐,赶他走就是了,何必惹怒夫人?”
然而香儿根本不听她的话,越发跑的快了,鲜儿无法,走到卓藏锋身边,叹道:“你呀!惹了天大的祸事。待会见到夫人赶紧认错。”
鲜儿神情慌乱,白皙的脸上泛出细密的汗珠,用一方绣着花朵的手帕无意识擦拭。
不一会,香儿从花厅走来,面露得意道:“那个什么山来的大少爷,夫人有请。”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身在前面领路,再也不看后面两人。
鲜儿伸了伸舌头,悄声道:“记着,要认错!”
走进一处幽静的厅堂,卓藏锋很不情愿卸下背后的匣子,交由鲜儿暂时保管。
然后端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他认为很平凡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一生的事情。
风从外面吹来,带着花儿的清香。
经过许多事,他已经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此时他脸上神情平静,故作镇静将桌上的茶水一口喝干,然后鲜儿又给他倒上。
屋子有些沉闷,茶香在厅内飘散,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都在想各自的心事。
夫人是当朝公主,身份显贵,岂是一个乡下少年随便就能见着,何况这少年还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似乎惹怒夫人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
她替这位来自栖凤山少年着急。
素昧平生,这种担忧似乎有些做作,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发自真心的;就像她喜爱每一朵花儿一样,零落飘零的花瓣多么像自己的身世,每一辩花她都会仔细收藏。
喝了六杯茶,鲜儿给他续了五次。
少女的心狠奇特。既担心夫人来了少,年受到责罚,又希望少年见到夫人取回他所说的自家的东西。同时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无畏使他心动,也让她担忧。
难道他不知道夫人的严厉?
六杯茶喝完,卓藏锋就不再喝。
窗外鸟鸣声声,声声婉转。
除了花香鸟语,清茶白雾,还有从鲜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这种情境似梦,却比梦更加缥缈。
一阵脚步声响,夫人终于来了。
第三十四章 拿回自家的东西
尽管将军夫人只有四十多岁,身轻体健,但还是在香儿的扶持下款款而入。
在长安的贵族中,这中见客的方式,代表了一种身份地位,一种气派威严。
在将军府,很少有人称呼她公主。这是她的要求。
盛唐国虽然风气开放,但也重视礼仪,女子遵从三从四德。用那位太宗的话说就是“给四方诸国以榜样”。
不称公主而称夫人,则体现了这位皇家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平民思想,也在某种程度上照顾了夫家尊严,使得丈夫更有面子。
夫人仪容端庄,神情娴雅,望着站起身迎接自己的少年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
既然是来拿回自家东西,该有的礼貌总不能缺了,卓藏锋落座后,目不旁视,等待夫人问询。
这个孩子倒是很懂礼貌,并不像香儿说的那么蛮横冷傲,夫人暗暗点头。
他衣着普通,眼神清亮,所带的木匣却不知何物?
也不知道他现下是什么境界?
在这位盛唐国公主心里,跟随段千华的人修为绝不会低了。
“从栖凤山到长安,也不算远,旅途劳顿,你吃了不少苦?”
夫人并没有直接问他的来意,只是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关心的问一些很随便问问题。
“不劳夫人挂心,我还能应付的来。”
卓藏锋斟酌,然后又淡淡加了一句:“并不苦,因为想着拿回我该拿到的东西。”
这句话语中有礼貌的回应,也说明了来此地的目的,更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他回答的很镇定,似乎早就在脑海中想好,拿回“该拿到的东西”,这句话让夫人心生不悦。
难道我堂堂将军府会赖你不成?只是她并不记得自家曾经拿过少年什么东西。
她只知道段千华在栖凤山,只知道这个少年曾经在将军府住过一段时日;只知道段千华也掳掠过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只知道一向在战场上纵横捭阖的丈夫在段千华面前一退千里,只记得深宫中的几百名修行者在那位白发剑身剑气下更是溃不成军。
当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令她终生不能释怀。
该来的必然会来。
她轻轻叹口气,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顶在光洁的额头上,面容平静,并不显山露水。
她仔细观察少年,发现他目光坦然,并不像是说谎,再说也没有人胆敢在将军府招摇撞骗。
不过少年对目标有着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这让夫人又有些满意。
“你要拿回什么?”想着或许是丈夫做出的事,她丝毫不怀疑少年的来意。
这个问题卓藏锋想了无数次,要拿回的是什么?自家的东西是什么?老怪物从未说清楚,师父更是语焉不详,只说拿着婚书去骠骑大将军姚长驱的府上拿回自家的东西。
这太含糊不清了。
望着沉默的少年,夫人觉得自己不知道对方要拿回什么,如此急切的询问似乎有失威严,就换了一种温和的口气说话。
“段千华羽化登仙,你可曾跟他学到什么?”
提起这件事卓藏锋就感到丢了面子,守着一个天下闻名的大剑神,自身竟然毫无修为,真是如入宝山空手回。但是面对着夫人平易近人却又透着威严之气的问询,他又不能不回答。
“我不适合修行,是以到现在连‘玄窍’都未打通。”不想说出段千华去了仙域,因为他觉得那是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夫人沉默,眼中露出惋惜的神情。脑中却是迅速想着身具神凤血脉的女儿。想到这里,她莫名生出一丝烦躁的情绪。
段千华已经不在人世,那么此前的仇怨也应该了却,夫人想了很多,一时再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还是沉默。
过了很久,一只莽撞的鸟儿撞在窗棂上,落下几只羽毛飞走,打破了屋内的静寂。
夫人想了很久,终于确定了一些事情,于是问道:“那张婚书你曾可带了?”
卓藏锋答:“正在身上。”
“我听香儿说你还带了信物?”
“是的。”卓藏锋摸索着衣袖内的玉佩。
“你很心细!那么请拿给我看。”
这句话不知道是发出内心的赞誉还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冷嘲,卓藏锋没有时间考虑,将玉佩拿在手里。
夫人没有再说什么,香儿急忙跑过来想拿过玉佩,卓藏锋望见她走近,却将原本展开的手掌握住,将玉佩握在掌心。
“我的东西并不想交给不喜欢的人拿,你不配!”
卓藏锋冷冷说完,并不看一旁手足无措,脸色气得发白的香儿。
夫人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挥手叫香儿退下,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望着卓藏锋。她隐隐猜出香儿可能说了或者做了一些什么事情,惹得眼前少年不高兴。
她想着年轻人心气儿高,但是这个家伙太放肆了吧,不知道这里是堂堂的骠骑将军府?她的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并未发作。
“既然你不喜欢香儿,那么你自己拿过来我看。”
卓藏锋端坐未动,却望着鲜儿客气道:“鲜儿姑娘,麻烦你讲玉佩拿给夫人!”
这番话极为礼貌,与对待香儿的态度判若两人。
夫人大为意外,这个少年年纪虽小,行事却总让人琢磨不透。
香儿听了更是感到羞愤,两只小手在裙摆处狠狠地拽着,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
鲜儿猛然听到,脸孔蓦然涨得通红,极不自然走过去取过玉佩交到夫人手里。
夫人不用很仔细看,就知道这枚玉佩正是自家之物。她有些神情低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些朦胧。
这个玉佩就代表了许多,她没有要求看一看婚书,想了很久,觉得该是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了,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口气也加重了。
“钱财?名誉?荣华?你要什么?”
面对将军夫人忽然开口的询问,卓藏锋想着,这些似乎都不是他想要的,他隐隐觉得自家的东西不会是夫人所说的这些。
难道是一张通往太学院的举荐书?
不过他很快又否决了,所谓自家的东西,在师父的口中似乎分量并不轻,不会就是这么一张写着几个简单的字,盖着将军府的大红印章,轻飘飘毫无分量的荐书吧?
他想了想,感到有些难以抉择。
他们两个人谈话就像是打着哑谜。
谁也没有挑明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实际上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而且还都不希望对方明白自己心思。
“这些我都不要。”卓藏锋终于吐口。
夫人闻言,脸上神情起了变化,柳叶眉轻挑,嘴角逸出一丝捉摸不透的意味。
“那你要什么?”
“我只要我家的东西。”
事情到了这里变得很微妙,卓藏锋坚持要自家的东西,而夫人虽然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物品,但是本能中却在努力的拒绝着。
说完这句话,卓藏锋对自己的坚持有些满意。
他此刻已经断定所谓自家的东西应该是段千华留给自己的,绝不是什么荐书。
他从来不知道父母是谁,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早就把段千华当做世上最亲的亲人。后来遇到老道士,那也是他的亲人,而对于孟太虚,这可是救助过自己性命的人,虽然相处时日太短,但是心底下也早已把他当做亲人。
所有亲人的东西,哪怕是破烂杂物都要比将军府的珠宝珍贵,比那张可以让他步入太学院走入辉煌修行之路的推荐书珍贵。
僵持到此时,他的态度越发坚决,还真有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气概。
身为盛唐国的公主,夫人第一次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惊慌。
经过脑海中无数次的猜想,她似乎明白了少年所说的自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这么想着,她的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悲壮的意味。
玉陪就静静放在面前发着青光的桌上,从鲜儿拿来的第一眼,她就已经认了出来。
她有些悲哀的感觉,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十分可怕。
他行事的方式滴水不漏,昨日丈夫与圣公主的一番谈话,表面上是督促将军早日为女儿定下婚事,实际上却是下了一道旨意,准许满城世子尽可以上将军府求亲。
作为骠骑大将军,姚长驱的一举一动都要比凡俗之人多了一层深意,而将军府的小姐更是艳绝天下,如此重要的信号,宫中的太监一定会及时通知交好的官员。况且昨日丈夫通过好几个后宫当差的太监打探皇后主意,早已传遍后宫,人人尽知。
这本来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个少年如何得知?而且来得又恰到好处。更为重要的是他竟然不经过田千峰将军布下的“九曲通幽”就能轻松进入将军府。
承平公主有些恼火,眼下来不及追究少年是如何走入将军府,眼前的事情比她以往遇到的任何事情都更加急迫。
她盯着卓藏锋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将婚书拿来我看。”
卓藏锋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婚书,再次劳烦鲜儿。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丈夫亲手所写的婚书,看着上面将军府印鉴,夫人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她迅速平静下纷乱的思绪,努力保持镇定,将婚书轻轻搁在桌上。
她变幻了一种策略。
“从进大门的那刻,你就应该知道,你跟将军府的差距有多大,你不能修行,薇儿却是天赋过人,这也注定了结果。”
说着,认真看着少年的表情变化。
“这里随便一个奴婢每月的用度,都可抵得上长安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费用……”
她喋喋不休说着,似乎是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卓藏锋强压着心底的厌恶,心想:“我拿回自己东西就会离开,至于将军府,这一生都不会再踏入,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夫人说了很多,看他并无多大的反应,身子前倾,目光灼灼望着卓藏锋。
“我说了这么多,想必你应该明白我的苦心?”
卓藏锋坦然望向雍容高贵的夫人,忍着心底的不快,说道:“今日贵府门前车马喧嚣,都是为求亲而来,我却直接跑来见夫人,想必夫人应该明白我的决心。”
夫人听了,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秀丽的柳眉轻轻竖起,明洁的眼中隐现怒意,突然茶杯狠狠掼到地上,厉声道:“好大的胆子!”
第三十五章 如临大敌
细瓷摔落地上的声音脆亮,鲜儿的惊呼一声,下意识身体一颤,小脸变得雪白。
香儿眼中却滑过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卓藏锋没有动,甚至眼角都没跳动一下。
大老远向别人讨要东西,主人发火也在情理之中。那些开店的遇到债主都会好言相对,何况现在面对的是盛唐国的公主。
夫人忍不住失态,很快就觉察出来,她感觉自己有些狼狈。
在暗处的交锋中,她诚然是……输了。
望着地上是瓷器碎片,她并没有掩饰什么,只是不再发火,脑中想着措辞。
“我给你高官厚禄,给你荣华富贵,给你过人的权势,甚至把鲜儿这个丫头赐给你,你可愿意改变今天的决定。”
“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鲜儿又发出惊呼声,嫩白的小手慌慌张张掩在口上,同时惊慌地低下头,不敢看任何人。
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一向宠爱自己的夫人把自己赐给别人。
卓藏锋越发相信自家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名利福禄,看夫人心疼的样子,或者比这些还要重要。
现在,推荐书可以排除,地位福禄也可以排除,但是自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他不是贪心,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他只是想要回自家的东西,除此之外,他对将军府里任何东西不感兴趣。
或许这就是一个少年对从小缺失的亲情的一种坚守。
他很坚决摇头,“不能!”
声音也很冷静,承平公主看到少年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丝毫退缩,她的左手慢慢放到右手臂上,轻轻转动着腕上那串光洁雨润的念珠。
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镇定让她吃惊,让她想起皇帝哥哥经常所说的“道心”。
道心不固,终究不能有更高的修为,然而眼前这个少年却是这么普通。
但是他也很可怕,功名、财势、美色都不能动摇其心,毫无欲念。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无欲无求本就是道家的境界,而这样的人一旦成为敌人,根本就是最强悍的对手。
她不想赖账,作为煌煌大国的公主,身为骠骑将军的夫人,浩大的名声让她不能赖账,况且她也没有想过赖账。
她只是出于本能的拒绝,想以另一种方式与眼前的不速之客交换。
但是她依旧不甘心,因为从少年平静的语气,镇定的神态中,她感受到极强压迫。
从出生以来,她何曾受过任何人的压迫,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哥哥也对她呵护有加,而一个小小的少年却让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被人压迫的滋味。
或许,正是因为她从未受过压迫,任何一丁点对她的不服从就让她不满。
但是从始至终,少年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他一直端端正正坐在哪里,像是一个等待受训的学生,也像是一个随时准备反驳老师的学生。
但无疑他的态度是诚恳的。
外面无论多么热闹,这里都是安静的出奇。香儿早已把碎瓷清理,可能也觉得屋内沉闷,出门后竟然没再进来。
事情发展的现在,卓藏锋还在不断猜想着。他推翻了许多想法,就是不敢确定自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夫人沉默了很久,神情显得有些落寞,终于再次问道:
“你如何确定就是你家的。”
卓藏锋想了想,说道:“因为原本就是我家的,所以无需确定。”
夫人突然笑了,她的笑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不知是欢欣的愉悦,还是无奈的叹息。
或者,两者都有。
她喃喃道:“说的真好!原本是我家的,现在突然成了你家的。”
卓藏锋不明白夫人的意思,认真而执拗说道:“就是我家的。”
“好好,就是你家的。”夫人说着,原本笑着的脸上却有泪水滴落。
卓藏锋暗暗奇怪,怎么取回自己东西,夫人就像是给挖了心,这么依依不舍,但是他没有仔细想下去,他只是感到烦躁,感到一种压迫的屈辱,他只想早些立开这里。
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两碗稀粥,六杯清茶,肠胃早已有些饥饿。原来想着这件事很简单,拿出信物,取回自家东西,然后走出将军府。
这里面好像有些复杂呀?他暗暗感叹。
不管怎样,夫人没有否认,也没有拒绝,看样子马上就能离开这里。
这么想着,他又坐正身子。
夫人抬起衣袖,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水,说道:“那么就请你在此稍待片刻,宁王,田飞将都在外面,我与他们商量一下。”
难道取一件东西还要跟人商议?这个公主是不是有点窝囊了?卓藏锋只能点点头,安静等待。
夫人叫来香儿,在她的搀扶下走出厅内,临出门时,她忽然又转过身,说道:“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鲜儿是小姐房中之人,就让她先陪你一会吧。”
话落,夫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花墙后面。
卓藏锋目光转向一旁低头红脸不敢言声的鲜儿姑娘。
“难道商议一件小事还需要很长时间?”
“我也不清楚,平时公主不是这个样子,或许你要的东西很重要。”
鲜儿低声回答,然后她抬起头,明眸中闪闪发亮,问道:
“你到底向夫人要什么?”
要什么?卓藏锋怔住,想了想,轻轻说道:“我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这原本就是我家的。”
鲜儿大出意外,如同看着怪物一般盯着卓藏锋,眼睛里满是不解的神情。
“真有趣,你竟然不知道!”
“我本来就不知道,但是别对任何人说我不知道。”
不知为什么,卓藏锋觉得鲜儿可以信赖,望着她惊讶的脸庞上一片天真的神态,他突然也觉得自己十分荒唐,好在鲜儿并不觉得。
“好,我会为你保守秘密!”鲜儿说着,眼中有兴奋的色彩跳动。
“不过你这也算是赌博了,如果收到的东西只是一块破铜烂铁,那岂不是太冤了?”鲜儿加了这么一句。
“比起那些高不可攀的东西,我宁愿选择我家的东西。”
“嘿嘿,真有趣!”鲜儿捂着嘴笑了。
卓藏锋望着她开心的样子,突然发现这个侍女竟然是如此清秀可人,天真无邪。
……
已近中午,日头火辣辣照着,空中的铜钱闪闪发光。
竟然没有人能射中铜钱,但是人群并不甘心,依旧聚在将军府前。
在府内另一处宽敞的厅堂内,几个人都满脸严肃,如临大敌。
听完公主的叙述,姚长驱、宁王都陷入沉思。
没人说话,只有清幽的茶香飘动。
屋外鸟鸣清脆,有风拂动花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宁王保养的很好的脸庞没有一丝皱纹,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少年,只有在偶一转身的时候,才能看到他脸上呈现出的那种稳重。
此刻他似乎在考虑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白皙的两手轻轻搓着,眼睛动也不动盯着地面的青砖。
他望着身旁的驸马爷,这位杀伐果断的骠骑大将军此刻正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王是皇帝陛下长子,也是承平公主的亲弟弟,出了这样的事,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位盛唐国炙手可热的大人物第一次感觉到这件事是如此棘手,他忽然轻轻叹口气。
“生在帝王之家,不知道是福是祸?”
姚长驱无言以对,事实上这话太敏感,作为臣下,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唯一的办法就是闭口不谈,装聋作哑。
老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斟酌良久,姚长驱终于说道:“王爷认为此事该怎么处理?”
宁王没有回答,探寻的的目光望着承平公主。
从小对自己溺爱无比的姐姐总会有出其不意的奇招,也只有在将军府他能尝到寻常的兄妹之情,是以他信任姐姐。
在外人面前夫人总会表现的像个夫人,而不是一个颐指气使的公主,她深深懂得给丈夫脸面才是给自己的脸面,所以许多事情都是丈夫一手操办。
她望向丈夫,眼中多了几丝柔情,但是脸上却无任何怨怪的意思。
她是希望丈夫能说出自己的看法。
姚长驱岂会不懂她的心意,想了想说道:“此事全凭王爷做主。”
宁王浑身一震,说道:“这是你们家事,我无权干涉。”
夫人闻言,说道:“这件事情不能让阿福做主,要担当还是我来吧。”
阿福是宁王的小名,身为皇家子弟,只有至亲才敢这样称呼,宁王听了,触动心事,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道:“我大唐以信义得天下,最看不起言而无信之人,我想皇帝陛下也不会喜欢轻诺寡信之徒。”
之后,他又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不论是什么艰难的事情,就让我们一起承担吧。”
此时,日升中天,万道阳光照耀下,空中那枚小小的铜钱更加看不清楚。
无数人仰头观望,很多人拉弓射箭,一些人窃窃私语。
但终究都是一场空,就像风一样。
有风吹来,宁王与大将军并肩而出。
他想了一下,望着密集的人群,朗声说道:“今日到此为止,将军府姚采薇小姐已经名花有主,各位请回吧!”
第三十六章 愤怒如潮水
当将军府的大门重新打开的时候,人群像先前一般忽然安静下来。
宁王以浑厚的嗓音说出这个消息,仿佛一个炸雷劈开阴沉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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