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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白塔-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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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樨便让温岭远在车流稀少的地方将车停下,步行过去。
  原本宁樨是不想让温岭远一起去的,镇上的市集乱糟糟,稀薄的日光之下,肉眼可见的,空气里一层仆仆的黄尘。
  温岭远却毫不在意,坚持要与她们一道。
  他是清峻玉立; 矜贵出尘的模样,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市集上有一些老板是和阿婆是相熟的,对温岭远这样一个显然的外地人不免好奇; 便问阿婆是不是哪里发了财的远方亲戚,阿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说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逛超市时,阿婆总要问宁樨吃不吃这个; 吃不吃那里。宁樨锦衣玉食,却不影响阿婆舐犊心切。宁樨便挑了几袋薯片和果脯,阿婆这才满意。
  一上午,满载而归。
  中午由宁樨打下手,阿婆简单炒几个菜。说是简单,实则也很丰盛,冬笋炒腊肉、清汤鸡毛菜、臭干炒辣椒、粉蒸肉丸,还有一碗蛋花汤。
  正准备动筷子的时候,外面传来汽车驶近的引擎声,宁樨按住阿婆,自己动身出去查看。
  哪知道院门口开进来一辆奔驰大G,将已经停了一辆车的空地,挤得再无半点多余空间。
  宁樨与驾驶座上下来的宁治东大眼瞪小眼,前者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宁治东冷哼一声,“这是我家,我还回不得了?要不是我问司机怎么还没去接人,怕不是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你出息得很,还给老子来先斩后奏这一套。”
  宁樨听他并没有真正生气的意思,便伸出手臂将他一拦,“爸,你进屋之前,我先跟你说个情况?”
  宁治东看着她。
  屋里阿婆出声问是谁来了,宁樨来不及多解释,直接说道,“温岭远在里面。”见宁治东瞪大了眼睛,似要开火,她补一句,“阿婆不知道,你别暴露了。”
  宁治东被她气笑,“怕阿婆知道,却不怕我知道?”
  听见屋里阿婆似准备要出来查看了,宁樨急忙应道:“阿婆,是我爸回来了!”她不想与宁治东继续理论,嘱咐又似警告地说一句,“爸你克制一点,在阿婆面前,我不想跟你吵架。”
  “……”这人人小鬼大,谱子摆得比他还大!
  进屋以后,宁治东故作惊讶地与温岭远打了声招呼。
  宁樨去给宁治东拿碗筷盛饭,阿婆去拿白酒,坐着的“翁婿”俩眼观鼻鼻观心。
  宁治东先笑着出声:“昨天到的?我昨晚上经过青杏堂,原想喊你出去喝两杯酒,结果已经关门了,我以为你回家过年去了。”
  温岭远自然能听出来宁治东的话中揶揄,笑说:“樨樨如果心情不好,我也没心思过年。陪她来一趟,权当是散心了。”
  一会儿,碗筷和酒杯都摆上。
  这两天宁治东已经冷静下来,且顾及是在阿婆面前,没有发难。
  两个人喝了两小杯白酒,在宁樨看来,这一幕还挺和谐。
  吃过饭之后,宁治东邀温岭远一道去镇上打牌。
  宁樨忙说:“我也要去!”
  宁治东瞪她一眼,“大人打牌,你掺合什么?在屋里好好待着,陪陪阿婆。”
  宁樨不服气,目光投向温岭远,想寻他做个靠山,哪知道这回温岭远却是和宁治东是一头的,笑着对她说,“吃晚饭的时候就回来。”
  宁樨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他俩应该是要去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谈话”。
  都喝了酒,车不能开。
  离阿婆家不远的邻居家,有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孩儿,叫做李勇。李勇高中毕业以后就没读书了,在镇上做点小生意。宁治东一直和他保持联系,委托他时不时来阿婆家里瞅一眼。
  宁治东便给李勇打了个电话,没多会儿,他就从家里跑过来了,摸着后脑勺同宁治东打招呼,叫他“叔”,问他有什么安排。
  宁治东给他找了一支烟,指一指自己的那辆车,“开车送我们去镇上一趟,再找个茶馆。”
  李勇还没开过大奔,眼睛都亮了,将烟往耳后一夹,笑说:“放心,保证给叔办得妥妥的。”
  他们上车之后,宁樨嘱咐一句:“回来吃饭之前先打个电话!”
  温岭远应下。
  人走之后,宁樨从屋里拖出两把椅子来,坐在户外,一边吃橘子,一边与阿婆聊天晒太阳,很是惬意。
  到傍晚,宁樨帮着阿婆准备做晚饭的时候,来了一个电话,却是宁治东吩咐李勇打来的,说是他俩就在镇上吃,晚饭不回来了。
  宁樨和阿婆独自吃过晚饭,看一会儿电视,不知不觉就到晚上九点,而宁治东和温岭远还没有回来。
  她给温岭远打一个电话,对方声音含笑着告诉她:“还在跟你爸喝酒,可能回来会比较晚,你和阿婆先睡。”
  宁樨有些担忧,“你们喝了很多吗?”
  “还好,你爸喝得多,我只是陪着。”
  却也能听出来,他声音听起来比往日上扬几分,应是酒精的作用。
  到晚上十点半,在宁樨的劝说之下,坐在沙发上一直打着瞌睡的阿婆先去睡觉了。
  宁樨洗过澡,将其他房间的灯都关上,留下门灯和客厅的灯,回到自己房间,给温岭远发一条信息,让他少喝一点酒,早点回来。
  过了半小时,温岭远才回复说,马上就回来了。
  宁樨一贯是晚睡的,但及至等到凌晨一点,他们都还没回来。
  她捏着手机睡过去,迷迷糊糊之间听到隔壁似有动静,立即爬起来,过去敲了敲门。
  她拧了一下门,是锁着的。
  里面传来温岭远说“稍等”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过来,他将门打开。
  他身上穿着睡衣,似是已经洗过澡了,就站在门口,望着她笑了笑,似有三分的倦懒,“吵醒你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洗了个澡。”
  “我爸呢?”
  “他快喝断片了,吵着要睡觉,给他开了一间房,安置在酒店里了。”他见宁樨有所担忧,笑说,“放心,李勇在隔壁房间里陪着。”
  温岭远离醉还差得多,仅是脸色泛红。宁樨是知道的,宁治东酒量很恐怖,而温岭远与他交手还能不醉,岂非海量?
  温岭远笑着解释,“我没有喝多少,基本是你爸一个人在喝,一边喝,一边跟我诉苦。”
  “……诉苦?”
  “是啊,说生了一个不孝女,翅膀硬了,已不把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
  “不孝女”哑然失笑,又问,“那……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温岭远笑而不语。
  宁樨催促着,“不要卖关子了!”
  “宁总这个人,只要对了他的脾性,就很好打交道。”
  “意思是……”
  “答应了。”
  “真的吗?!这样一块臭石头也能说得通吗?”宁樨大喜过望,“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宁治东这几天思前想后,原本便已打算和温岭远好好聊一聊这件事,今天既然温岭远也在,择日不如撞日。
  一下午,他们喝茶,打麻将,漫无边际地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温岭远有意联合李勇给他喂牌,他看出来了却也欣然接受,赢得盆满钵满。
  打完牌,晚上再顺理成章一道吃饭,饭桌上也没聊正式的,依旧扯着闲篇。
  饭后,他们再辗转到了一个酒吧,宁治东这时候一转赢钱之后在饭桌上兴高采烈的作风,才开始与他掏心掏肺。
  最开始,也没提宁樨,先说自己这些年不容易,一心扑在事业,忽略了家庭,可已经走到这一步,实难回头。
  后来,话题才慢慢往宁樨身上引,说就这一个女儿,心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疼爱。但他与奚纹玉,都是顶自私的人,试过的,改不掉。最后,宁治东已喝到差不多,整个人感慨万千,只差涕泗横流了。
  将宁樨托付给他,叫他一定好好待她,不然自己舍得一身剐,也会让他这辈子过不安生。狠话放过,才来软的,说跟他认识多年,知道他为人靠得住,不然,是绝对不会松这个口的。
  这些,温岭远都懒说复述,毕竟喝醉了的宁治东,多是一些车轱辘的话。至于自己为了迎合宁治东的这个“江湖人”脾性,指天发誓说的那些话,他就更开不了口告诉宁樨。
  于是笑一笑,有心逗她,“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宁樨便踮起脚尖往他唇上碰一下,他不甚满意地伸手,搂住她的腰,揽近自己身前,低头深吻。
  在门口,且不是在自己家中。宁樨相信他应当确实喝了不少酒,这样不谨慎,不像是他的作风。
  便轻轻推一推他,说先进屋去。
  温岭远微醺的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却是一下抓住了门把手,将她拦在门外,语气坚决,“不能让你进去。”
  “为什么?”
  “你进来了,我就不会放你走了。”
  宁樨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有些困惑,却是欺近一步,笑着低声问:“那你究竟,是想让我进,还是不想让我进呢?”
  温岭远的回答,是将抓住门把手的那只手,伸过去牵住了她的手臂,一把拽进去,关门,落锁,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宁樨跌落在蚕丝被上,这时候才没来由的有一点慌,而温岭远趁势便搂住她的后颈,让她脑袋垫在自己手掌之中。
  借以灯光,看见他的眼睛,七分醒而三分醉。
  宁樨确切地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而温岭远,既不急躁,而不将其当作一种仪式而过分谦恭,他缓慢且有耐心,但也会清楚让她了解到,心里已然按捺不住的一种急切。
  紧急关头的时候,宁樨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或许能够暂停让她感觉到缺氧的这一切前期准备。
  她不是不想继续,只是想先从这种陌生的应接不暇之中喘口气,因为她领会到,这完完全全,是温岭远的战场,他是主宰。
  “没,没有那个……”
  温岭远笑了声,其实是有一点自嘲的,“我带了……”出发前一天,在超市囤积第二天路上要吃的食物时,随手拿的。
  收拾行李时,没打算带,又鬼使神差地放了进去。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不是该感谢那一刻心猿意马的自己。
  宁樨始终不敢出声,隔得这样远,但也害怕会惊扰到阿婆。
  但是她不知道,这样隐忍,反倒会让温岭远使坏。因为到最后,他丢弃了一切绅士精神,所有行动只凭冲动和本能,迫使她向他臣服。
  这件事持续了多久,宁樨也不知道。
  她是直到最后结束才想哭的,真奇怪,并不是在最疼痛的那一瞬间。
  手指触碰到的柔软发梢,他湿润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微微发烫的皮肤,沉重的喘息声,都使她觉得,原来得偿所愿,有这样多的细节。
  宁樨在温岭远的拥抱之中,困倦地阖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他问她渴不渴,她点了一下头。
  然后便听见他的脚步声走了出去,没有过多久,又回来。
  温岭远去给她拿了一瓶水,拧开了瓶盖递到她的手边。
  她手掌一撑,坐了起来,将水瓶接过去,避开他的目光,而他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逗她,温柔地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地问:“再去冲个澡?”
  他们洗完澡,去了宁樨的房间,因为隔壁床铺给弄得乱糟糟的,且明天早上,温岭远依然要赶在阿婆醒来之前,起床回到自己房间。
  躺下以后,宁樨拿过温岭远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温岭远以为她还要玩手机,睁开眼睛看了看她,笑着说:“你还不困?”
  听着,像是在质问她是不是不满意自己“业务能力”的意思。
  宁樨立即拉起被子蒙住脸,干脆利落地说着:“晚安!”
  温岭远伸出手臂将她搂住,温柔地亲一下她露在外面的,红彤彤的耳朵,声音低沉而倦懒的,对她说,“樨樨,今天是除夕了。”
  宁樨这才探出头来,往一侧的窗户看一眼,即便那仍然是黑沉沉的一片天色,她也觉得,有了不同的意义。
  温岭远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低声地问:“我是不是没有对你说过?”
  “说什么?”
  “我爱你。”
  …
  即便只睡了四个小时,温岭远还是在早上七点就起床。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床单被罩都拆下来,拿去阳台的洗衣机。
  他洗漱过后,神清气爽,依旧去散了一会儿步,回来的时候,阿婆也已经起床了。
  他笑着,充满歉意地对阿婆说,昨晚喝醉吐在床单上了,所以拿去洗了。
  阿婆忙说:“你放着就行,让樨樨去洗!你是客人来着,怎么还做上了家务。”
  今日的早餐,是清粥、馒头和榨菜,温岭远喝过酒的胃十分受用。
  早餐过后,阿婆便要开始准备午餐了,今天除夕,非同小可。阿婆一个人,难免会忙不过来。温岭远十分坚持,阿婆便没有拒绝他的帮忙。
  到上午十点,阿婆暗自嘀咕一句,“治东喝醉了就不说了,怎么樨樨这么晚了还不起?”
  温岭远正在帮着给腊肉解冻,闻此笑了笑,不免略微觉得有点心虚,“……可能她晚上又玩手机到很晚了。”
  “得说说她,这坏习惯,得改。”
  “我也这么觉得。”他脸不红心不跳。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我上一章的“作者有话说”吗?一定记得先关注哦。
然后要请一下假,明天从外地赶回家,更新会很晚,大家可以不等,后天早上再看。


第五十九章 立春(09)
  直到过了十一点钟; 宁樨才醒过来。拿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赶紧地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客厅里没寻到人; 往厨房去看,温岭远在帮着阿婆腌鱼。
  他身上只着毛衣,衣袖挽起; 正将姜片和打结的葱苗塞入剖开的鱼肚。觉察到伫立在厨房门口的身影,温岭远抬头一笑,“起来了。”
  于外人前,他永远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模样,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过,怎会想到他还有那样掠夺的、热烈的一面呢。
  不需要刻意回想,那些细节自动浮现于脑海之中,使得宁樨一霎就红了脸,不敢看温岭远,往阿婆跟前凑,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岭远帮了一上午忙;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自己出去玩儿吧。”
  温岭远却笑着说,“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晾; 你去帮忙晾一下?”
  宁樨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好意思与他对视,一旋身就走了。
  等去阳台上一看,洗衣机里装着的; 哪里是什么“衣服”,是竹青色的四件套。
  温岭远一定是故意的。
  宁樨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如何把它们弄得乱七八糟,不由自主面红耳赤。
  晾过了两只枕套,余下的床单和被罩,独自一个人,实在很难晾晒。
  正在发愁的时候,温岭远走了出来。
  他刚刚洗过手,手上还沾着一些水渍,自觉地自她手中牵过被单的两只角,却没退后去,就低下头关切询问:“还好吗?”声音压得很低,仅能被她捕捉到的耳语。
  宁樨自然明白他是问的哪一方面,“唔”了一声,只是看着手里的被单,始终不抬头。
  温岭远也不就逗她了,和她一道将床单和被罩晾好,离开阳台之前,伸出手指轻轻捏一捏她的耳垂,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这么害羞,我可要欺负你了。”
  宁樨伸出手臂将他推开,他后退一步,她便在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中匆匆跑掉。
  这天下午两点,宁治东才自镇上回来,带了几挂鞭炮。
  小地方是不禁烟花爆竹的,因此自上午始,“噼里啪啦”的声响便没有中断过,使温岭远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年味。
  吃过团圆的中午饭以后,温岭远撑不住,要去午休一下。
  没过多久,李勇喊来自家的兄弟姐妹,来了阿婆家里,和宁治东凑了一桌麻将。
  宁樨和阿婆收拾过厨房以后,仍旧去院子里嗑瓜子晒太阳,就坐在那还余几颗橘子的树下。
  阿婆总是闲不住的,哪怕是放松休息,也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这时候是在剥玉米,预备晚上的时候榨玉米汁。
  宁樨歪靠着藤椅,阖眼要睡不睡的时候,忽听阿婆喊她,“樨樨啊,阿婆有个事情想问你。”
  宁樨立即睁眼,“什么事?阿婆您说。”
  阿婆那双手做惯活计,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剥得好这几个甜玉米,只是这回她却一直看着手里,不抬头看向宁樨,“……你和温医生平时相处,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分寸?我知道樨樨你信赖他,他又是你的长辈,但是,难保别人看见了会有别的想法。”她语气很犹豫。
  宁樨愣一下,当着阿婆的面,自己与温岭远似乎并没有太出格的举动。难道恋人相处,总会有自己也觉察不到的细节流露么?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隐瞒似乎没有意义,况且她本来就想找个机会与阿婆摊牌。
  宁樨也自簸箕里拿过一根玉米,一粒一粒慢慢地剥,“……阿婆,我不想瞒着你,其实我和温岭远,在谈恋爱。”
  她抬眼观察着阿婆的表情,阿婆绝非可以接受的,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说明一切,只是因为疼爱她,不舍恶言相加。
  宁樨便耐心地解释,自己为什么喜欢他,又是怎样和他一起的,他的态度如何,且如何已在奚纹玉和宁治东那里过了明路。
  她相信阿婆会理解,毕竟,当年在那个普遍包办婚姻的年代,她与阿公是自由恋爱的,从山那端的村子里,执意远嫁至此,以至于结婚后好几年,她娘家都赌气不肯与她往来。
  这也是为什么,阿公过世以后,阿婆要守着这间老房。
  听完宁樨所言,阿婆有所了解,仍然坦言自己的担忧,“他大你十几岁,又是长辈……”
  “如果他从来就没跟我爸认识,是不是就论不上什么长不长辈?”
  “我是怕你们差距太大,定不下来,你是女孩子,要吃亏些。”
  “即便操心定不下来,也该是他呢?毕竟我还这么小,能不能死心塌地跟他一辈子,他可拿不准。”
  阿婆笑了声。
  “阿婆,您在青杏堂待过的,也了解温岭远的为人处世,他人不坏,是不是?有这个前提在,我觉得年龄这些,都不成问题。况且,不是还有我爸么,他要是敢对不起我,老宁第一个饶不了他。”
  “别这么叫你爸,没大没小的。”
  阿婆当年看中宁樨的祖父,也是图他知冷知热。过日子不需要太多花样,互相扶持,互相包容即可。从这一点讲,温岭远成熟稳重,轻易不生气,年龄大,自有年龄大的优点。
  就连今天帮忙准备团圆饭,该是宁治东和宁樨的工作,他也二话不说地揽下来。干活的时候,她一个老婆子在那里絮絮叨叨的,他也能与她聊得有来有回,还纸上谈兵地,教了她几个做药膳的方子。
  温岭远这个人,她实在是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唯独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当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是他先对你上心,还是你先对他上心的?”
  宁樨笑说:“当然是我先的。他这么循规蹈矩的人,他不敢的。”
  “反正,你要觉得好,阿婆疼你,当然是支持你。只是脑瓜子放灵光一点,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跟阿婆说。”
  下午四点,茶室里宁治东和李勇他们牌局正酣,阿婆也回房去打一个盹儿。
  白日漫长。
  宁樨去了新房那边,看温岭远有没有醒来。
  他房门是没有上锁的,轻轻一扭就开。床单换了新,一套灰色格纹的。
  宁樨蹲在地板上,趴于床沿,小声地喊:“温岭远,你要不要起床啊,我好无聊啊。”
  这一点声量,根本不可能将他吵醒。
  她便伸出手指去,轻轻压他的那一排睫毛。他微微地皱了皱眉,翻个身,变成平躺的姿势。
  宁樨不屈不挠,朝着他的耳朵里吹气。他“唔”了一声,眼皮微动,缓慢地睁眼,一转过目光,就看见她捉弄得逞的笑。
  温岭远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三分未睡醒的慵懒,“要吃晚饭了?”
  “没有,才四点半,只是我好无聊。”
  “那你上来,跟我一起睡。”
  宁樨露出戒备的目光。
  温岭远笑了,“大白天的,你怕什么?”
  “谁知道,你这个人,才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正经。”
  “怎么,现在总算不害羞了,不故意躲着我了?”他笑问。
  宁樨没有替自己辩驳,她脱了鞋和外套,爬上床去,躺于温岭远身侧。温岭远探头去亲她一下,不带情。欲的。
  宁樨看他眼下明显一圈睡眠不足引起的淡青,拿手指揉他眉心,低声问:“很累?”
  “你觉得呢?”他睁眼瞧她,琥珀色眼瞳里是盛着光的,带三分戏谑笑意。
  “……以后,你不用做贼一样那么早就爬起来了。”
  温岭远低下目光,“怎么?”
  “我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给阿婆了?”
  “她没有意见么?”
  “可能,你这个人太会收买人心吧,她很难怀疑你别有用心。”
  “既然如此,我还是坚持早起吧,”温岭远笑说,“这就是帮忙做家务的好处。”
  宁樨也笑一声,双手双脚都缠住他,似要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
  被窝里是温热的,过年的闲散氛围又常常使人心生惫懒,没过多久,宁樨就一个接一个地打起呵欠,也跟着睡了过去。
  温岭远倒没有睡太久,不过二十分钟就起床了。
  因中饭吃得晚,晚饭估计也要八点才开始,今晚要守岁,就没有喊宁樨起床,放她接着睡一会儿。
  在客厅,温岭远与阿婆碰上。
  后者打量他的目光里多了些内容,更添几分慈祥,她笑问道:“樨樨呢?”
  “在屋里睡觉。”
  “晚上玩手机不肯睡,现在快天黑了又睡不醒,你得说说她。”
  “嗯。”温岭远笑了,“回头我就敦促她改掉。”
  除夕这晚,吃过晚饭之后,宁治东继续投身于牌局,阿婆跟过来拜访的李勇的祖母一道看电视唠嗑,宁樨和温岭远,则开车去到镇上,因为在大桥至广场附近的那一片空地,可以放烟花。
  旁边商店俱是卖烟花爆竹的,宁樨买了一个花样繁多“火树银花”,以及若干的“仙女棒”。
  放烟花是她提出的,最后捏着“仙女棒”一边尖叫“要烫到了”一边试图将它们扔掉的也是她。
  最后,他们一齐放掉了一个孔明灯,看它飞高到看不见时,才兴尽而返。
  车往回开,头探出车窗,能够看见很高很远的星星,且越靠近山顶就越明亮。因此,他们经过了家门,却没有回去,车继续往前开,直到开到了这条路的尽头,远近都不再有人家的荒野。
  空气很冷,宁樨将温岭远的短羽绒外套拉开,双手搂住他的腰,汲取温度。
  黑而清朗的天空,遥远而明亮的寒星,脚下是迎风而动的枯草,属于工业时代的灯光,在很远的地方,因此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宁樨不由地踮脚去吻他,他同样给予热烈回应。
  这样的氛围,人总是很容易动情。
  他们四目相对,调整急促呼吸的时候,眼神仿佛在询问对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宁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大胆,踮脚在温岭远耳边说出自己的提议。
  温岭远有些惊讶,片刻笑说:“还是算了吧?难道我回去一趟拿东西再来?”
  “也……也不是一定要的吧,你……”她仍旧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低不可闻的。
  “……有风险的。”
  宁樨是感性派,不想管什么风险不风险,只是追问,“你不想么?”
  温岭远叹一声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要陪着她疯。思考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如果理性有用的话,他们根本一开始就不会在一起。
  于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狭小的空间,但绝非密闭,宁樨有意使车窗开了一些,让冷风吹进来,也让自己只要往外看,就能看见天上那些漂亮的星星。
  她已经不是完全被动,能够予以他一些主动的回应,甚至进攻。
  趴着车窗往下眺望,远远能够看见,河岸边那些飞高的孔明灯。
  餍足后的温岭远,拾起外套给她披上,怕她着凉。同时将窗户打开,散出车厢里的气味。
  宁樨转过头来,望着他。贴在她汗津津的额头上的凌乱碎发,丝毫不影响她眼神的清澈和无辜。
  她问:“我是不是,让你变得比较出格了?”
  “当然。”他认命一样,笑着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今天下午发低烧,导致码字效率特别不高,晚了一丢丢,见谅。
——


第六十章 立春(10)
  新春的第一天; 温岭远随着一道去给宁樨的阿公; 以及去世多年的外公外婆扫墓。
  初二上午; 温岭远出发回南城。
  宁樨知道他在南城还有一些应尽的人情往来; 便没有留他。她自己随宁治东在老家待到初七,方才返回南城。
  初九晚上,宁樨和温岭远请苏雨浓和苏昱清吃饭。
  为了不使这顿饭的气氛; 过于的像是double date,他们还叫上了池小园。
  池小园表示,我做错了什么要吃双份的“狗粮”。
  虽如此说着,还是去了。一顿饭下来,被他们刺激得不轻,开始认真思考起了找男朋友这件事。
  宁樨便装作随口一提,说,“那个叫程景天的实习生不是挺好的么?”
  “长相是还不错,但是性格完全不是我的菜。”
  “不多了解一下,不好这么断言吧?”宁樨觉得自己仿佛成了CP粉,想方设法要将他们凑成一对。不好说多久能见成效; 但池小园迈出接触程景天的第一步,这件事才有往后继续发展的希望。
  初十是学校规定的返校报道的日子,但是历年都有学生过了元宵再去; 院里对这个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樨也就决定,过了十五再回校报到,因为温岭远邀请她,元宵节和他的家人一起吃晚饭。“家人”里面; 这次包含了温岭远的父母。
  春节期间,温岭远和父母碰上以后,径直坦明了宁樨的事。除了温父有少于的疑虑之外,温母秉承了自己一贯的无所谓的态度,只让温岭远这回决定好了再订婚,不要学上次那样,闹出极大声势,却灰溜溜地收场。
  温岭远一百次告诉宁樨,他父母对此事没有意见,也依然无法打消她的焦虑。他是在宁樨回南城的当天,提出这个邀请的,因此害她整整一周都坐立难安。他觉得,早知如此就不要提前打招呼,在元宵当天直接将人带去现场,临场发挥。
  宁治东一回南城之后就不见踪影,宁樨便顺理成章地搬去温岭远那里。
  为了元宵节的那顿饭,宁樨频繁往返于自己家里和温岭远的公寓两地,将家里的衣服都搬来温岭远这里。
  如今,那些衣服全部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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