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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霸-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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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收住笑声,熊道元讪讪地道:“魁首,我只是开开玩笑………”
燕铁衣冷冷地道:“这样的玩笑听在对方耳中会是什么滋味?而色欲上功能的长短并非
是一种荣耀,杂交野合,上得了什么堂堂正正的场面?”
熊道元灰头土脸地道:“是,魁首……”
这时,邓长反倒过意不去了,他有心打岔:“魁首,我这毛病也曾经求医治过,但不见
什么功效。”
燕铁衣稍见缓和地道:“这么说,郎中可以检查得出来?”
点点头,邓长道:“应该可以。”
燕铁衣道:“如此一来,我们已立于不败之地,那个真凶必须找出来之外,凡是曾经加
害于你的人,也将受到惩罚与教训!”
邓长有些顾虑地道:“但,魁首,他们也不是容易打发的,据我所知,其中颇有些难缠
之处。”
笑了笑,燕铁衣道:“只怕你是不明真相,才言过其实了,邓长,他们除了人多,功夫
尚佳的角色寥寥可数,大部分是些花拳绣腿,这干乌合之众,张张声势还勉强,若待硬拚狠
干,明枪上阵,却是不堪一击!”
熊道元又来了劲,他接着道:“老邓,我们业已与对方那干毛人干过好几场啦,没有一
次不是打得他们鸡飞狗跳,丢盔曳甲,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燕铁衣道:“若说真正有点底子,具有实功夫的,那孟季平还差强人意,章宝亭与耿
清、胡长顺几个也尚可凑合,其余的就不能提了。”
邓长低声道:“魁首,你老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怔了怔,燕铁衣道:“你是说,他们还另有名堂?”
邓长点头道:“魁首所遭遇的,只是他们在‘拗子口’的这点声势,当然算不了什么,
可是他们另外尚有奥援,背后还有靠山及党羽。”
“哦”了一声,燕铁衣道:“这倒是有点出乎意外──你可知道,他们都有些什么党羽
与帮手,靠山又是谁?”
邓长小心的伸出舌头润湿着乾裂的嘴唇,然后方慎重地道:“我也是听孟季平在闲谈中
告诉我的──当然是在发生这桩祸事之前──他们在‘黑蟒山’的深窝子里,有一伙叫做
‘纹额’的人,这是一些凶悍又怪异的猎户,大概有三十多个,他们全是住在深山丛林已好
几代的世传猎人,平时从不离开山野,除了做毛皮兽猎或其他山间某些特产的交易外,也甚
少同平地人交往,这些统称做‘纹额’的猎人约莫一共有七八户,从老的到小的,自男人到
女人,个个额刺青纹,体形魁梧,更身若飞鸟,力大如牛,在荒岭恶泽的天然艰险环境里,
练成了击鹰擒鹫,搏狮伏虎的奇技异能,他们看上去茹毛饮血,生活原始,但在斗力斗狠方
面,却抵得过有几年修为的习武之人。”
熊道元咒骂道:“说了这么多,这乃是一批尚未开化的野人生蕃嘛,我操他祖奶奶的,
他们除了有几斤力气,吃得下血淋淋的死兽肉,尚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燕铁衣道:“不要打岔;邓长,往下说。”
歇了口气,邓是接着道:“其实,这些‘纹额的先祖’也都是我们汉人,他们的言谈,
习俗全和我们无异,只因为在深山里住久了,思想与体形上便不免起了变化,生活方式也流
入粗陋,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搏击之术乃是与生俱来的,加以后天的磨练适应,一个个自
然就形成了骠悍的打手──如今,我们最要注意的就是这一点!”
熊道元哼了哼:“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充其量,这帮子野人也不过就是身子灵便些,劲
力扎实点。但谅他一个个笨头笨脑的蠢东西,怎能同我们正宗技击武学出身的行家相比?”
燕铁衣却缓缓地道:“话也不能这样说,道元,人和动物一样,都有其天性的本能,但
看是在那一种环境中生存,自然也就会形成适于生存的条件;马儿善飞,所以双翼特长,虎
豹好扑,其爪齿尤利,夜枭昧于视,却听觉奇敏,鹿兔柔弱,但毛色与草树混杂难辨,且奔
跃疾速,这都是随着环境逐渐演变的结果,目的也只是为了活命,唯人亦然,虽是同祖同
宗,只要分开在不同的境地里求生,那么各人的生存习惯与适应之道,也就大相迳庭
了………”
笑笑,他又继续说:“技击这东西,消极的说是强身自卫,积极的说是攻扑自杀,它的
起源与由来,也脱不掉前人对姿势的透悟,力道的揣摸,以及有利形态的运用,举手投足或
转回腾跃之间,身法步眼离不开原始的基本──‘人’的身体构造和最适当巧捷的反应,这
种技能,有师父指点传授,固然学得快,懂得多,容易融会贯通,但若没有人教,只要处在
那种必须以力来保命的环境里,久而久之也能领悟个大概,其中差别,仅是无师自通者欠缺
章法系统,不明所以然地道理而已。”
熊道元不大同意地道:“可是,我如果没有人传授武艺,就决到不了今天的火候!”
燕铁衣安详地道:“不错,那只是因为你没有容身在必须用力道和技巧来活命的情况里
──设若你身无寸缕,天寒地冻之际就会设法捕兽取皮,遇上了凶猛的野物,你就得尽速奔
逃,碰着陡壁绝涧,你就要揉攀飞荡,饿了,你得与人兽争食,渴了,你只好远涉求水;或
是追逐奔跃,或是攀树越枝,辰光一长,你学不会也自然会了。”
熊道元犹有话说:“魁首,武功有内涵的巧妙,有外在的招式,有传统,有沿革,更有
变化,那里会似他们一干野人无师自通般的简单?”
燕铁衣颔首道:“这就是彼此不同之处了,他们只凭本能,我们却有心得,他们全靠反
应,我们更知变化,他们只晓得施展力道,我们明白运用力道,他们的方法比较单纯,行动
也很直接,我们有更精更进的路数,更巧妙深入的融会;这是经验、智慧、文明、与心血的
结果,自然要比那些‘纹额’所懂的博大精深,也浩繁复杂,但我所说的重点只是一个原则
──技击之术,本是原始暴力的演变,他们和我们在道理上是一样,迥异的地方是,我们把
暴力美化了,也更研究得浩瀚残酷了。”
邓长由衷的钦佩着道:“魁首,练了这多年功夫,也跟了你这多年,我尚是头一遭听到
如此详尽合理的剖析,看来魁首在武学的修为上,早已由外而内,透澈贯通了。”
燕铁衣闲闲地道:“这没有什么大不了,问题是看你去不去思考罢了。”
熊道元急着道:“老邓,还是说说那些‘纹额’吧。”
邓长辛苦的笑了一下,道:“孟季平说过,一旦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不能应付的大事,
他们便可以把那些‘纹额’召下山来相助。”
瞪着一双牛眼,熊道元道:“娘的个皮,那些荒山野人是他们的乾儿子,灰孩子?就这
么听他们的召遣?”
邓长解释着道:“是这样的,那些‘纹额’当中,也有一个首领,叫做马瘤子,号叫
‘大棍’,马瘤子的老婆就是孟季平在平地买了个雏妓送给他的,‘搏虎神叉’廖刚也曾和
马瘤子结拜为兄弟,他们不但平时经常带些礼物给马瘤子及所有的‘纹额’,也以特优的价
格收买‘纹额’的山货,久而久之,便结成了死党,那些‘纹额’自然俯首贴耳,甘为所用
了………”
燕铁衣道:“看来,他们倒是有远见,存心笼络。”
邓长叹息着道:“不但‘笼络’,如此一来,‘黑蟒山’的各样山产,也几乎可以‘垄
断’了。”
柳残阳《枭霸》
第六十二章 笑天叟 夤夜造访
熊道元站得双腿发泄,不过他有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那些‘纹额’──娘
的,叫得可不顺嘴──他们为什么要在额头上刺青?既然都属汉族一派,怎的却搞出化外蕃
夷的一类把戏来?”
邓长嗓子有些沙哑地道:“听孟季平说,其中有一个荒谬的故事──在他们上一辈的时
候,有一天,结伙十几个人出去放猎,却不幸碰上了一群‘黑蟒山’上最最凶残嗜血的‘短
尾豹’,双方立即展开一场恶斗,结果那群‘短尾豹’固被宰得一条不剩,十几个‘纹额’
也伤亡殆净,只有一个人是完好无缺的,那个人恰好因为额头上长上疖疮,涂了一片散热拔
毒的‘青槿叶’汁浆,从此,他们就认为在额头上抹染‘青槿叶’汁浆便可避邪除崇,逢凶
化吉,长久沿传下来,乾脆在额头上刺上一片青纹,就省去许多麻烦了。”
燕铁衣笑道:“原来这是幸运的表记。”
熊道元不屑地道:“荒唐透顶,也只有这些化外野人才会兴起如此幼稚的念头。”
燕铁衣道:“也不一定,我们老古人留下许多湮远缥缈的神奇传说,这些传说经久辗
转,有的甚至变成了风俗节日的传统,这也能叫做幼稚么?当然不,这是一种精神的寄托,
以及人性深极处,因为恐惧而谋求的慰藉,或者是有些无稽,但当人们在彷徨迷茫的时候,
对于那样的说法,倒毋宁是极大的安定力量了。”
点着头,邓长道:“魁首说得有理。”
燕铁衣道:“他们在额头上刺的是什么花纹?抑或只有一片青?”
邓长道:“似乎刺的是‘青槿叶’的形状,叶子的棱角越多,越表示这人在‘纹额’中
的身分尊贵,地位崇高,通常年纪较大的人才有这个荣耀。”
熊道元大大摇头道:“总共三十来个毛人,七八户人家,还有什么卵的尊贵崇高?再是
荣耀吧,也荣耀不出那片荒山野林去,这些家伙真叫无聊!”
燕铁衣道:“孟季平那干人,莫非就只有这些‘纹额’来撑腰?”
邓长忙道:“当然不止,除了‘纹额’以外;章宝亭还和‘大仙林’的‘大天星’祝尚
正有深交,他们也是换帖兄弟。”
双目闪了闪,燕铁衣有些意外地道:“章宝亭和‘大天星’祝尚正居然有这样深的交
情!倒是没有料及!”
对于“大天星”祝尚正,燕铁衣是多少知道一点的──祝尚正是“坤宇派”的掌门人,
在各地开设有二十四个教场设馆授徒,因此门人众多,势力极大,属于白道的人物,听说此
人年近七旬,却火气仍大,一身本领也异常纯厚,不是个易与的角色!
熊道元悻然道:“祝尚正这老小子只要胆敢伸头,他以后的乐子就大了!”
燕铁衣冷静道的:“白道人往往有股拗执脾气,一犯上性子倒有些棘手!”
熊道元大声道:“姓祝的要同我们结梁子,成,他得先问问他那二十几家教场还开是不
开了?他豁得出,我们便能给他通通踢散!”
燕铁衣道:“还有么?”
邓长又道:“‘双飞宫’的‘双飞比翼’方良汉,李小娇夫妇,他们也和孟季平是深
交……”
微微一怔,燕铁衣蹙着眉道:“方良汉夫妇都是硬把子,都尚没有什么,难缠的是方良
汉的老丈人‘笑天叟’李凌风,这位老先生出身‘昆仑’,最是护短,平时都住在北边‘双
飞宫’他女婿那里,却从未与我们有过纠纷,这一次,我看是难说了………”
舐舐唇,邓长显得乏倦地道:“还有哩,‘大小金刀’耿清、胡长顺的师父就是‘刀
匠’田一英,他们师叔乃是以急躁量狭出了名的‘钓命竿子’莫恒!”
缓缓嘘着气,燕铁衣道:“想不到这小地方竟能扯出一连串的大人物来,好似拉着象尾
巴,全貌尽现的时候,却是那样一个庞然巨物。”
熊道元这时也不禁有些怔忡了,他喃喃地道:“还都是些白道上亮当当的角色。”
因为走的路子不同,某些思想念迥异,所以黑白两道的立场一向便有极大的差距,也由
于如此,双方不到必要,都不愿发生冲突,怕的是异道之争,会逐渐演变成整个侠义和绿林
的对立,酿至武林的浩劫,这与同道中的恩怨,性质便大不一样了。
这样的形势,燕铁衣不是不明白,但到了这步田地,他也决不肯有头无尾的退缩,白道
人物的力量在北地是相当庞大的,然而,他并不顾忌,他求的是一个公理;要的是一个清
白,虽然,他是担负了如此严重的风险!
邓长觑及燕铁衣的脸色,自也体会得到主子的心事:“魁首………我的这件事。”
燕铁衣道:“如何?”
瑟缩的,邓长道:“我的意思,最好在避免大兴干戈的情形下查明真相………如
果………如果有越演越烈之势,我看,我们就忍了这口气也罢。”
燕铁衣沉重地道:“邓长,你该对我的个性为人多少了解些才是,现在我们所争的不止
是一口气,更是一个事实,一个真理,一个属于‘青龙社’上下数千人的节誉!”
双眉扬起,他又凛烈地道:“那些人如若俱有良知理性,他们便该还我们一个公道,假
使他们仍然不分皂白,只图凭着‘侠义道’三个字的招牌,倚藉人多势众而意欲武力相胁相
迫,那么,他们更将看到流血的人并非只是我们!”
熊道元喝彩道:“对,魁首,我们干了!”
燕铁衣阴冷地道:“且看对方的施为吧!”
熊道元似乎迫不及待地道:“魁首,我们可以马上回去召集弟兄,以雷霆万钧之势踩平
这块‘白虎地’,或者等几天南边押送‘公积金’的队伍到了‘双鞍镇’亦正好召来左右夹
攻,杀他个片甲不留!”
燕铁衣目光闪亮,──有威地道:“犯不着这样劳师动众,我燕铁衣只凭一己之力,也
足堪与他们这些以‘侠义’自许的人物一争长短!”
胸膛猛挺,熊道元道:“还有我哩,魁首,我是附诸骥尾,誓随左右!”
邓长强笑着道:“我以为………魁首,这些人也不一定都会来………和‘青龙社’为
敌,他们多少也要斟酌斟酌?”
燕铁衣并不存侥幸之念,他硬邦邦的问:“孟季平知不知道你是‘青龙社’的人?”
邓长泄气地道:“知道。”
燕铁衣冷笑道:“就以孟季平这样的二三流角色,在明知你是‘青龙社’所属之后,仍
敢毫不顾忌的坑陷你,谋害你,可见他们狂妄放肆之一般,他们根本就没有把‘青龙社’放
在眼里,连他们都敢,他们的后台靠山又岂会不敢?”
熊道元狠狠地道:“娘的,这是他们从来没吃过‘青龙社’的苦头,没尝过‘青龙社’
的厉害,方才养成的骄狂气焰,若是再不及时教训教训这些人,在北地作主的不是我们,反
倒是那干鬼头蛤蟆脸了!”
站起身来,燕铁衣道:“邓长,刚才你所说的,是否都是得自孟季平口里?”
点点头,邓长道:“都是在闲谈中由他告诉我的,但是否尚有什么其他隐情他未曾提
起,就不敢确定了。”
燕铁衣道:“你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邓长咳了一声,道:“是的,皆已向魁首禀告过了。”
燕铁衣道:“你说话不少,一定累了,先歇着吧──道元,好生护侍在侧,若晚间有什
么变异,我会及时来援。”
熊道元躬身答应,于是,燕铁衣自行启门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边走着,他脑子里一边在
思索某些急待澄清并解决的问题。
伸手推开房门,燕铁衣正要举步朝里进,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一种本能,一种直
觉,使他在刹那间涌起某类不安的反应,房里是漆黑的,寂静无声,但他却感到似乎有一个
不属于这片沉静的异物隐伏着。
经验同谨慎,形成了尖锐的敏感,燕铁衣极为相信自己这种疑虑的反射──他有过太多
太多的记录,证实这反射的准确性。
于是,他站在门口,轻轻用一个手指点门,门儿缓缓启开。
他看见了──房中桌边,有一团模糊的影子,而显然,那人还是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
呢。
笑笑,他道:“朋友,只怕已等了一会啦!”
一抹火揩子的光芒闪动在黑暗里,那人不慌不忙的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摇曳的灯光,映
出一张红润胖圆,却满嘴花白胡子的笑脸来。
确定房里再没有另外的人了,燕铁衣才走了进来,并随手将门掩上。
那个不速之客,肥肥胖胖的五短身材,同样花白的头发在头巾染成一个束以黑带的发
顶,他坐在那里,挺着一个肥胖的肚皮,双脚还沾不上地。
瞅着燕铁衣,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并不带敌意的,只是感到有趣的笑声。
燕铁衣也微笑着道:“你来得真快,比我想像中要快得多,我以为你最早要明天才赶得
到;‘双飞宫’离这里也有将近两百里呢?”
胖老头嘻开嘴道:“看样子,你已知道我老头子是谁了?”
燕铁衣平淡地道:“‘笑天叟’李凌风,久仰了。”
点点头,李凌风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我虽然从来没见过你,但我也不会猜错,他们
一告诉我,我已想到你是什么人,这样的强悍、这样的镇定、这样的威猛,又这样的狂傲得
目无余子──‘枭霸’燕铁衣!”
拱拱手,燕铁衣道:“不敢………”
连忙抱拳回礼,李凌风道:“这半天及将近一夜的辰光,他们已召集了许多好手,但
是,至今尚没有采取行动的原因,便是这个道理──他们知道了你是谁!”
燕铁衣漠然一笑:“他们知道了么?”
李凌风正色道:“再没有人能具有你这般的浸澈之力与沉如山岳般的气势了
你公然犯众怒,折辱当地的权势人物,更在强劫奸淫重犯之后留居闹市之中,真正睥睨
天下,令人又是愤恨,又是钦服!”
燕铁衣道:“那并非‘奸淫要犯’,李前辈,他只是一个被人陷害移祸的受冤者,一个
跟随我十有余年的手下!”
僵窒了一下,李凌风的模样似是不幸说中了一桩他但愿说不中的事:“那人果然与你有
牵连?唉,我也是这么判断,可是我但愿你们没有渊源,你出手抗事,只是偶发性的恻隐之
作!”
燕铁衣道:“这又有什么不同?”
苦笑着,李凌风道:“不同大了,那人如果和你没有关系,问题解决起来就单纯得多,
反之,便麻烦了!”
燕铁衣沉声道:“我是个十分忙碌的人,李前辈,若非必要,我不会无聊到胡乱伸手管
闲事,我的个性,也缺少‘偶发’的兴趣,所以,我既管下了,就有必须管到底的理由!”
点点头,李凌风道:“我想,我能够了解。”
燕铁衣道:“这是我所希望的,李前辈,不止你,但愿你们那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够了
解!”
李凌风忽道:“燕老弟,你刚才说,叫邓长的那个人是被冤枉的,是无辜的?”
燕铁衣断然道:“一点不错!”
望着燕铁衣,李凌风道:“你有反证?”
燕铁衣道:“有!”
略略迟疑着,李凌风又道:“也有指出真凶的凭据?”
燕铁衣缓缓地道:“我会找出来!”
李凌风微笑着道:“真凶若非那邓长,你心目中可已有了另一个嫌疑?”
燕铁衣直率地道:“我还不能肯定,李前辈。”
摸着花白的胡子,李凌风似是有些为难地道:“今夜我独自造访,你可知道是为了什
么?”
燕铁衣平静地道:“正要请教。”
李凌风低沉地道:“我来这里,是要转达一个信息,奉劝一点浅见,信息是受人之托,
属于公,浅见是个人的心意,属于私………”
燕铁衣上身微倾,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还请前辈明示。”
轻咳一声,李凌风道:“那个信息是,以章宝亭为首的那干人,给你一个转圜的机会,
他们已不坚持非要处死邓长不可,亦不坚持围堵你们,但是,他们要求卸去邓长的双腿,另
外,由你当众摆酒陪罪!”顿了顿,他又寓意深刻地道:“燕老弟,他们并不是容易退让的
人,这在他们而言,已经十分委曲求全了,他们所要的是个面子──这皆是因为他们发觉你
是燕铁衣的原故!”
笑笑──却没有一点笑的味道,燕铁衣声音也是冷冰冰的:“李前辈,容我向你奉告我
的由衷之言──邓长并没有犯下那奸杀之罪,凭什么要斩去的双腿!我的行为亦无过失,凭
什么该摆酒陪罪?这是一种荒谬的,可耻的,嚣张到近乎愚昧的要求;‘拗子口’只是处山
野荒地,不在龙脉上的小集埠,想不到却也出了这么一干昏聩不明,自以为是的白痴之
属!”
李凌风暗里老脸一热,忙道:“不过,我劝你再考虑考虑………”
燕铁衣斩钉截铁地道:“我是要考虑,李前辈,但我考虑的不是他们的要求,而是我个
人的手段──他们明知邓长是‘青龙社’的一员,却毫不留情的以罪名坐实,用酷刑相加,
更处心积虑欲置之死地,这对邓长而言,固是冤屈,是迫害,是羞耻,对我整个‘青龙
社’,又何尝不是一种侮辱与藐视?这些,他们必须还我一个公道!”
乾笑着,李凌风道:“这是彼此的立场问题,燕老弟………”
燕铁衣冷凛的又道:“为了辩明一个是非,一个清白,一个真相,一个公理,也为了替
那惨死的少女申冤,使那狠毒狡猾的凶手受到应得的制裁,我不但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更
要在这里查清事实,求个水落石出──不论在任何压力胁迫之下!”
李凌风道:“可是你不要忽略了一点──他们并不易与的,正好相反,他们有很多奥
援,很多帮手,其中有些确是强者,而这些人不见得会惮忌你;燕老弟,这是一股相当的力
量,所以,你再三思!”
摇摇头,燕铁衣道:“多谢前辈的那点‘心意’。”
叹了口气,这位“笑天叟”道:“老实说,我在未来之前,便晓得这条路行不通,你是
断不会接受他们要求的,如今果然未出所料──不过,我自己倒有个办法,燕老弟,武林中
杀气本已够重,江湖上也纷乱不已,实不宜再起兵刀,闹得血雨腥风,为了仁恕的原因,你
何不就此一走了之?带着邓长一起走?我甚至可以做你的掩护!”
燕铁衣肃穆道:“李前辈的磊落胸怀,佛心一片,我是感佩莫名,然而,前辈可也想过
这乃是姑息,是畏缩,是纵容?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受屈者受屈,为恶者为恶,仁而不
仁,恕亦不恕,这还成个什么人间世,我们还算打着什么‘替天行道’的招牌?佛亦云:因
果循环,报应不爽,又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佛也不佑歹恶,主张报应,那杀人害人的真
凶,我们又怎能任他逍遥于苦海之外?”
窒迫了好一阵,李凌风也呐呐地道:“我……我只是担心事情扩大,杀戈不息。”
燕铁衣狠厉地道:“以杀止杀,以杀行仁,本也是千秋不变的定律──十恶不赧之徒,
除了杀劫,还有什么更好的维护善良的手段?”
沉默片刻,李凌风离坐而起,表情已显得悒郁起来:“天亮之后,这里怕就不得安宁
了。”
燕铁衣徐缓地道:“我并不觉得意外,前辈,更明确的说,我早已在等待这一刻了。”
搓搓手,李凌风苦笑道:“我受之托,恐也免不了将有得罪之处。”
燕铁衣谅解地道:“前辈放心,我自有斟酌。”
来到窗口,李凌风又回头道:“燕老弟………你善自珍摄,我告个罪,从这里走了。”
燕铁衣微笑道:“前辈好走,恕不远送。”
于是,窗扇轻掀,李凌风的矮胖身影只是一闪,业已失去踪影,果有凌风驭虚的功夫!
远处,已经传来了隐隐的鸡啼。
柳残阳《枭霸》
第六十三章 破晓光 寒刃映雪
这一夜,燕铁衣通宵未寐,天也只是朦朦亮,在他所居二楼客房的窗下,已有了难以察
觉的异动──是人们在极为轻悄谨慎中移走的声音。
用壶中业已冷透的茶水嗽嗽口,他又以食指沾了一撇到眉额上,然后,略为抄扎,不轻
不重的向墙板上擂了几下。
几乎是立即的,熊道元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
“是魁首么?”
燕铁衣沉着地道:“大概那话见已经来了,道元。”
熊道元大声道:“我们现在就下去?”
燕铁衣道:“不必,我先观察一下再说,你就留在房中护卫邓长,这一阵,由我来打
发。”
那边敲敲墙板,熊道元有些不大愿意:“魁首,不是我要逞强,那可是一大帮子人哩,
而且其中不少硬角色,你怎能独自一个下去冒险?我陪着你一道吧………”
燕铁衣冷冷的声音,在凌晨冰寒的空气中更显得僵硬与萧煞:“我独自应付过的艰险可
是太多了,比眼前的情势更要恶劣的场面我也经历过;你少唠叨,好好给我守在那里,如果
邓长出了事,我就唯你是问。”
熊道元无可奈何的回应:“好吧,魁首,我便留在这里,你可得小心点啊。”
哼了哼,燕铁衣转身道:“你自己就首先要记住这句话!”
忽然,熊道元又在隔壁急着喊:“魁首,有件事──”站住了,燕铁衣有点烦:“什么
事?”
熊道元忙道:“魁首昨晚回房之后,是和谁在讲话呀?谈了老半天。”
燕铁衣目光瞧着窗户,平淡地道:“‘笑天叟’李凌风。”
那没传来一声低呼:“乖乖,竟是他?他怎的来得这么快?”
燕铁衣道:“他愿意来得快,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总已来了就是?”
说着,燕铁衣来到窗前,轻轻撑开一线──外面没有下雪,而原先的积雪亦未融化,街
面,人家屋顶上,全是白皑皑的一片,由于天色阴沉的关系,那远近的一片雪景现得有些灰
郁的味道,苍茫的‘黑蟒山’,却是白顶压着黑松盖,更透出那样的狰狞倔强了。
窗帘下凝结着细小参差,晶亮透明的冰柱子,人站在窗口里,呼吸之间亦皆是白蒙蒙的
白气好冷!
窗下的横街下,业已站着上百的人影,只要一看这些人的穿章打扮,便知道是来意不
善,存心挑衅的架势、一个个都身着劲装,端着家伙,如临大敌般分布在客栈左近四周,更
有人不时抬起头来,打量燕铁衣与熊道元这两间客房的窗口。
横街上除了他们,再也没有一个鬼影子了,连整个客栈里,似也成了一片死寂!
燕铁衣紧了紧紫面狐皮里的披风,他也觉得寒意甚重,手脚都有点僵麻不灵的味道,房
中的盆火,早就熄了。
隔间的熊道元又在低唤:“魁首,魁首………”
燕铁衣移开窗口一步:“又怎么了?”
熊道元气呼呼地道:“下面人还不少哩,怕没有百多个?这些灰孙子存心打群仗,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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